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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恒/丹枫×景元】阴差阳错-上+下+番外,1

[db:作者] 2025-08-16 21:21 5hhhhh 5930 ℃

上篇-丹枫主场

景元将军回京数月已有,这些年他征战四方,年纪轻轻就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

最近一场大杖将军更是勇入虎穴,生擒敌国将领,把敌军打的落花流水再无反抗之力。

这一杖打的敌国气数已尽,至少能为国家赢得数年的清净。

但也正因为那场战争,景元将军不顾性命身受重伤,在边疆养了很久的伤才堪堪能正常活动。

皇上念他卫国有功,特意让他回京好好养伤,又恐怕他突然没了杖打情绪受损,听取了老臣建议为他在京城设了个闲差。

这份闲差只需要管管稍微严重又没那么严重的民间涉及武力的纠纷,一来刁民或小官忌惮将军威名不敢造次,二来这差事多少也算是与武人交涉,让将军有专业对口的感觉,工作起来也有动力些。

起初倒是每天都会有些零零散散的案子,后来就鲜少再有了,听说涉及武力的案子竟要让久战沙场的景元将军来办理,京城那些平日里喜欢恃强凌弱的恶党们都夹紧了尾巴,不敢造次。

赋闲的景元将军每天不是打盹就是在打盹,日子过的相当无聊。

今日依旧是毫无波澜的一天,看来这闲职将军他是要贯彻始终了。

正当他百无聊赖想要伸个拦腰再继续打盹,外面竟有小卒一脸惊喜地跑来。

“将军,来案子了!”

景元这才懒洋洋睁开眼睛,竟然有事做了。

今天这起案子倒是很简单,一个在武馆做学徒的莽汉,因学了点皮毛就狂妄自大,在街上看见个漂亮姑娘非要和人家结段姻缘,当街轻薄人家。

姑娘的老父冲上去和他质问,莽汉大怒,一把将他推倒在人家摊位上,老汉直接昏迷不醒,旁人看不过把他拦下,后面就被捉了回来。

倒是件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案子,不过让景元在意的是案犯所在的武馆。

那间武馆他倒是听着耳熟,说是京城最大的武馆,他闲来无事去外面晃荡的时候也曾路过那里,修的确实气派,来往的人看上去也是个个身强体健举止非凡。

身为武人,景元对那里的印象倒是不错。

只不过学武之人心高气傲,难免会有自恃有一身蛮力起了歪念的人,今天不就出来一个?

景元有心去接触接触那间武馆,同时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今后严加管教学徒,就当是给京城提前驱散一些潜在风险。

押了案犯来到武馆,却碰巧他们馆长这几天离京,少爷又外出办事去了,只有个年纪稍大的长者管事。

管事的见将军亲临,还是因武馆学徒惹事引起的,慌忙派人去叫少爷回来。

案犯本来还一身傲气不肯认罪,听说少爷要回来瞬间慌了,叫着一人做事一人当,让景元有种只定自己一个人的罪,不要连累武馆。

景元觉得好笑,这小子连自己一个将军都不怕,却怕武馆少爷怕的要死,他还真有些期待等会儿见到那位少爷了。

他没因案犯的叫嚣生气,追随他的士兵们却气不过,嘲讽道:“现在害怕晚了!将军押你来这儿就是要让武馆承担教徒不严的后果的!”

其他武馆学徒一听表情都很严肃,但碍于景元是将军没人敢说什么,案犯却更慌了,一慌之下说了错话。

“我看你这病猫将军是被人伤了根本落下残疾,才嫉妒我体魄强健故意刁难我!”

景元嘴角的笑僵了僵。

这案犯前面再怎么猖狂他也没放在心上,可这句实在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上次伤的确实严重,直到现在伤口都隐隐作痛不能做剧烈动作,他自己都怀疑会不会真的落下病根。

多年混迹官场和战场的他早已经养成了内敛的性子喜怒不形于色,可他毕竟年轻气盛,一时忍不下这口气。

“看来我这病猫将军得拿出点本事让你心服口服了。”

“哼!要是我能赢了你,你就放了我别找馆长和少爷的麻烦!”

这就让你长点教训。

景元命人把他放了,连武器也不拿只用单手与他对战,案犯见他这么侮辱人勃然大怒,挥着棍子连连朝景元击去。

这莽汉身手确实不错,可在景元面前实在拿不出手,只来得及耍了几个漂亮的招式,很快就开始招架不住连连失利。

就在他一棍甩来之际景元灵巧躲过,侧身顺势抓住他的手臂猛地一拽,案犯在他面前仿佛无力的小鸡,趔趄着被摔了出去。

景元将军赢得漂亮。

可赢这么个菜鸟丝毫不能让景元感到开心,反倒和无名小卒怄气显得自己小气,更窝火了。

年轻气盛的景元终究没咽下这口气,忍不住嘲讽道:“看来这京城第一武馆也不过如此。”

武馆学徒们一听这还能忍?顿时藏不住怒火,黑着脸把景元一行人围了起来,‘恳请’他把话收回去,如果实在不行,换他们来和景元打。

其实景元刚说完就后悔了,但他没想到这伙习武之人对武馆的荣誉感这么强,自己要不是将军,恐怕他们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开打了。

眼看事态有些收不住,一道年轻温润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过来。

“若是景元将军看的上,再和我比试一番如何?”

学徒们慌忙散开,让出来一个年轻人,景元和他打了个照面,不禁一惊。

这人长发如墨身形笔挺,眉眼十分俊朗,看上去风度翩翩斯文有礼,但一眼就能看出他底子极好,绝对是个高手。

这人面带微笑,也丝毫看不出对景元的敌意,又说:“要是我有幸能胜将军一二,还请将军把刚刚的话收回去,不然等父亲回来我怕是要被吊在房梁上痛打。”

景元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内心感叹这武馆少爷好气魄,面对自己不卑不亢,还有心说句俏皮话缓和气氛,对他的印象瞬间又提升了一大截。

“不管赢不赢回来我都该把话收回去才是。”景元终于有机会把这话说出去了,心里敞亮了不少,笑道:“倒是这位……少爷,我看你底子不错,还真想和你切磋一下,过过手瘾。”

“将军叫我丹枫就好。”

丹枫,景元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这次他让人拿来了自己的振刀,打算认真对待,丹枫也让人拿来了自己的枪。

“我想这里应该不足以支撑我们施展拳脚,不如借你家校场一用,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将军请跟我来吧。”

将军对待少爷不仅肯用武器了,还主动提出更换场地,算是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学徒们的表情都缓和了不少。

随之又不由得担心起来,将军虽是说了把话收回去,可这场比试丹枫要是输了更让武馆蒙羞,真赢了将军让将军颜面折损,以后又有的苦头吃,这就骑虎难下了。

景元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是实在闲了太久,终于碰上个高手能过招手痒的很。

结果刚一过招对方就给了他惊喜,丹枫出招迅猛却有分寸,在试了几招熟悉景元的出招后立刻锋芒毕露,步步紧逼。

景元不禁就使了全力,和丹枫打的有来有回,谁也没有退缩之意。

他们打的十足过瘾,旁人看的也精彩万分,不住地为他们喝彩,本来僵持的氛围瞬间活跃起来,一时之间都忘了这场比试关乎武馆和将军本人的声誉。

可渐渐地景元开始感到吃力。

他靠近肋部的伤口还没完全养好,大动干戈不久后就开始隐隐作痛,逐渐开始势弱,而丹枫还丝毫没有锋芒消退的迹象。

恐怕他这将军的颜面必定是要丢出去了……

让景元没想到的是,丹枫又过了几招后突然毫无预兆地收手,连退几步出了景元挥刀范围之外,不打了。

不仅是景元,其他人也不理解发生了什么。

丹枫笑着对景元说:“虽然我和将军看上去打的难分高低,但您终归是奋战沙场的老手,经验比我丰富的多,恐怕再战下去我难免要露怯。能和将军打几招平手足以让我光耀门楣了,斗胆请将军让一让我,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他明明看出景元因伤开始落下风,却没有趁机强上,甚至主动停手还放低了姿态,话说的如此漂亮,景元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在心性上,自己这位将军还没人家武馆的少爷稳重。

“我倒不觉得丹枫少爷会落我下风,不如改日我闲了再来,再与你切磋一番?”

丹枫欣然一笑,回道:“我家武馆永远为武德之人大敞,将军能来更是蓬荜生辉。”

景元这些月以来内心积攒的烦闷被这位少爷短短几句话瞬间清散,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丹枫恰到好处的微笑晃的他有些失神。

校场周围种了棵枫树,一阵微风把落下的枫叶吹到了景元面前,景元下意识接住,看到是一片火红完好的枫叶后不由地又怔住。

“那过几天我就来叨扰丹枫少爷。”

“将军叫我丹枫就好。”丹枫不厌其烦地提醒他。

“好,那就叫丹枫。”

回去的路上景元捏着那片枫叶,时不时望着它出神,他浅浅一笑,直到最后也没把它丢了。

最后惹事的学徒被景元罚了蹲几个月大牢,丹枫家的武馆则象征性罚了些钱,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景元将军和武馆少爷打了个平手的事当天就被传了出去,武馆一时之间名声大噪,慕名而来学艺的人源源不断。

而景元上次并没有说客套话,他是真的很想再和丹枫好好比试一下。

不过上次一战让伤口又严重了些,短时间内是不能再动武了,但即使不比武他也很想再去武馆见见丹枫,没过几天就按捺不住,换上私服独自过去。

第二次来倒是很赶巧,丹枫就在武馆内哪儿也没去。

这位武馆少爷正在训练学徒,听说景元将军来了立刻把监督学徒的任务交给他人,上前来欢迎景元。

景元说:“今天我还真是走运,正好碰上你在武馆,不用像上次等上半天。”

“或许不是将军走运,而是上次将军说了还会再来,我就每天老老实实守在武馆生怕将军扑空。”

景元忍不住看他,见他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随后他也笑道:“既然不让我叫你少爷,你也别叫我将军了,叫我景元吧。”

“好,景元。”

上次临走时说了下次再来比试,但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提这个,丹枫带着景元把自家武馆里里外外都参观了一遍,景元看的很是新鲜,时不时就要提问,丹枫则言无不尽,对他几乎没有保留。

逛完了以后丹枫又请他去房中闲聊,景元的社交能力自然不用说,而丹枫似乎更加健谈,又或者有意带动话题,两人全程没有冷场,这一场闲聊下来,景元的体验相当舒适。

这期间他还得知丹枫年长了自己几岁,难怪待人处事如此稳重老道,而且言行举止都有谦让他的意思。

堂堂一个将军竟然会被人小辈看待,这感觉实在陌生又新鲜。

临走前丹枫特意叫住他,叫人拿了一个药瓶过来,又亲自塞进他手里。

“我们这些武馆出身的总免不了有受伤的时候,会存一些不错的金疮药,这药是我父亲珍藏的宝贝,夸张点说恐怕皇宫中都找不到比它再好的,景元你拿回去每日涂在伤口上,必定会加快恢复。”

“你父亲珍藏的?”景元有些惊讶:“那你不该经他同意再送我?”

丹枫笑笑摇头:“上次那件事你只是罚了我家一些钱财,要不是父亲这段时间不在京城恐怕要备上好礼登门道谢了,更何况一点药而已。”

“……”

“而且父亲常说对待自己认为值得的朋友就该舍得付出,要是知道我把药送给你他还会奖励我呢。”

景元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便把药瓶收好,笑道:“那我就收下了,等哪天恢复了请你喝酒。”

“我等着那天。”

当天晚上景元退下衣服,把丹枫给的药敷在已经愈合却还是隐隐作痛的伤口上,就感觉药味中带着淡淡香气,闻的人心神安宁。

被药覆盖的地方很快产生温暖热意,效果确实不一般,景元感觉伤口好像正在被迅速治愈。

当时拼命躲闪才不至于被长枪刺穿心脏,最终在离胸口极近的地方落下重伤,而这药物产生的舒适暖意像是把心也温暖了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那股暖意才渐渐消失,不管实际药效如何,反正他是舒坦了,身心都感觉到无比的惬意。

他背靠在墙上,拿起放在床头的书掀开,就看到一片火红枫叶平平整整地躺在书香中。

景元望着枫叶出神,嘴角不自觉地就勾起浅笑。

他觉得自己现在很奇怪,从没有一个人让他日想夜想,而且每次想到都是开心和温暖的。

他觉得自己和丹枫是同道中人,无论心性、武艺、眼界都相当,能与自己如此合拍的人恐怕全天下都再找不第二个,即使有自己也不可能再有那么好的运气遇到了。

他甚至有些庆幸这份闲职让他有机会与丹枫结识。

……

那之后景元经常去武馆做客,丹枫也不会与他见外,训练学徒时就让他自行安排,做完自己的工作才来与他谈天切磋。

丹枫给的药也确实效果惊人,景元天天大鱼大肉养了几个月不见好的伤口,用药半月就彻底恢复如初,不得不惊奇。

感觉到自己彻底恢复后景元迫不及待想要和丹枫比试,两个人在校场酣畅淋漓地战了一场,学徒们通通围了上来,看的惊呆了,直为他们叫好。

两个人关系好的不能再好了,就连京城百姓都知道闲职将军没事就往武馆跑,和武馆少爷好的像是一个人。

这天景元看着丹枫训徒,等他来了忍不住感叹:“起初我觉得你这一身武艺不为国家所用很可惜,现在倒觉得你们经营这家武馆也不错,不用接触官场上的尔虞我诈。”

丹枫听他这么说笑道:“怎么,战场上也会有这种烦恼吗?”

“正是战场上这些恶俗不多我才想赶快回去,不用像现在,每天朝上都要听那些老头子们明争暗斗,烦不胜烦。”

这些天他听那些老臣们分成两派互相阴阳怪气编排对方,听的实在耳朵都长茧了,忍不住发起了牢骚,丹枫就耐心听着,时不时给他倒杯茶劝他消气。

吐槽过后景元心情好了不少,而且丹枫的笑脸近在眼前,他想不消气都难。

“终于消气了?”

丹枫笑着,突然把手伸过来,景元一愣,看丹枫把手举过自己头顶,揪了一片已经枯黄的落叶下来。

丹枫又调笑道:“刚刚将军大发雷霆,小民不敢乱动,就看将军顶着这叶子,像长了个犄角似的摇头晃脑,可爱极了。”

“……”景元被他逗笑了:“我看你倒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本来是怕的,奈何将军实在可爱,后面就怎么也怕不起来了。”

景元知道丹枫只是在说笑逗自己开心,可他就是忍不住心里暖暖的,还好平时擅长隐藏情绪,不然脸都要红了。

……

又过了一段时间,这天景元来到常与丹枫喝茶的凉亭,看到丹枫已经在凉亭里坐着了,快步走过去,却发现今天的丹枫变的很不一样。

丹枫那一头长发突然剪短了,服装风格也大不相同,更让景元惊讶的是他的面相也年轻了很多。

他放下随手给丹枫买的点心,忍不住笑着凑了上去:

“没想到你还懂回春之术,一下变的这么白嫩,衬的我都像老人家了。”

对方看着他露出疑惑之色,景元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觉得真是可爱极了,俯身凑近托住丹枫的脸。

“让我看看,哎呀,还真是变得细皮嫩肉了许多,莫非你父亲不仅有治愈伤口的妙药,还有驻春的良药?”

“那个……”

“哈哈别动,让我好好观瞧观瞧。”

景元盯着眼前的人,他觉得这是个可以和丹枫亲近的机会,目光不知不觉就流露出了不一般的情愫,看的对方表情怪异,眼看要看出些什么。

他赶忙收回表情,起身岔开话题:“让我来看看变年轻的丹枫少爷武艺如何?”

说着拳头已经挥了出去,丹枫吓得慌忙去接,使足了力气才接住,还痛的直皱眉,景元感觉奇怪却也没多想,继续出招。

丹枫赶紧起身全力接他的招数,但显然慌乱不已,只勉强接了几招就败下阵来。

景元的拳头已经打到他眉心前骤然收住,奇怪地看向丹枫:“你怎么……”

“景元!”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景元回头一看愣住了,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丹枫。

那眼前这个又是谁?

丹枫赶过来给他解释,原来这是他的弟弟丹恒,从小在外婆家学习行商,父亲才把他接回来住一段时间。

意识到自己认错人的景元不禁有些尴尬,尤其丹恒红着脸不肯正眼看他,恐怕自己刚才的举动丹恒已经让看出来了什么。

“咳咳,真是抱歉啊丹恒……小弟?虽然和你哥哥结交有段时日了,却从没听人谈起过你。”

“没什么,不用向我道歉。”丹恒还是侧着脸不看他:“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丹枫叫他,转身就跑。

景元在心里叹气,以后再找机会抹消自己给丹恒造成的‘心理创伤’吧。

随后在丹枫的引领下见了武馆的馆长,馆长非要

而直到临走前被父兄要求丹恒才再出来,景元忍不住啧啧称奇:“真想不到你们兄弟差这么多岁却能长得如此相像。”

“是啊,我也觉得新奇。”丹枫笑道:“不过将军下次可不能再认错了,我弟弟脸薄经不起逗,你看到现在还脸红着呢。”

丹恒急了,忙说:“我没有!”

“那怎么还躲在我身后不肯出来见人?将军都要走了快出来恭送。”

“……”

丹恒这才不情不愿地出来,强装淡定向将军作揖,抬起头时和景元的目光对上,又瞬间像被烫到一样收回视线,回到父兄身后,不出来了。

只是那点‘亲密交流’就羞涩成这样,景元心里的尴尬顿时被他的纯情可爱占了上风,忍不住笑。

唉,可惜他哥哥却是块木头,在这种事上哪怕有他一半心思敏锐呢……

几天后景元和丹枫约好了一起去郊外打猎,景元提议带上丹恒一起去,丹枫想也没想就摇头。

“那小子,要是带上他去,他只会抱着猎物哭哭啼啼说咱们狠心,非把你的兴致败光不可。”

说到这个弟弟,丹枫一路上都忍不住和景元发牢骚。

说丹恒明明是块练武的好料子,却从小厌恶习武,还是自己偷偷跑去外婆家的,那年把他们父亲气的半死,却也只能任由他去。

可去就去吧,和外婆学习行商也不见他有什么兴趣,学这么久了外婆也不敢让他独挡门面,恐怕偌大家产被他一上午就赔个干净。

景元笑道:“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吐槽一个人,还以为丹枫少爷是仙子下凡,不会被我们人间琐事烦扰呢。”

丹枫被他逗的眉头舒展,平复了心情:“我是担忧他没个人生目标过的浑浑噩噩,毕竟那是自己的弟弟,别人的人生我也不会去评判,而且也只会对你说说了。”

既然叫不出来,还是在他家里堵他吧。

景元再去武馆正好又碰上丹恒在凉亭里看书,丹恒见他过来慌忙就要走,被他笑呵呵地重新架回了椅子上。

“你哥哥在工作,不如我们聊聊天吧。”

“……我不善言辞,可不会像哥哥那样让将军开心。”

景元心里啧的一声,怎么感觉这小子话里有话呢?

好在他平日里也是能言善道的,追着丹恒谈天说地,起初丹恒只是假装看书任他说,随后书也不看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滔滔不绝。

景元以为他终于能正视自己了,微笑着看过去,丹恒又立刻收回视线。

不过丹恒偶尔也会和他搭话,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至少比前几次好了不少。

正在他们聊着的时候丹枫已经工作完回来了,远远看见他们有说有笑,走过来笑道:“丹恒看到将军终于不害羞了?”

不提还好,一提丹恒瞬间脸颊又爬上一层红晕:“都说了我没有!”

景元摇头调笑:“瞧你,我好不容易把他哄开心又被你一句话打回原型。”

丹恒腾的站起来,拿起书就要走:“既然哥哥回来了就不需要我了吧,我走了!”

景元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身影:“我又不是拿他当消遣时间的工具。”

丹枫说:“别看他那样,我倒是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哦?是吗?”

“我是他哥哥,怎么能不懂他?”

景元笑了:“那请问丹恒的哥哥喜不喜欢我呢?”

丹枫眨了眨眼,也逗趣道:“不如你去问问丹恒?说不定他也很懂自己哥哥呢?”

“好,下次再逮到他就问问这个。”

景元嘴上打趣心里却在叹息,丹枫改名木头算了。

后来再见面时,景元趁着闲聊的机会询问丹恒以后想做什么,丹恒起初并不想聊这个话题,但没多久就被景元感染,开始吐露心声。

“我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景元:“哦?”

“我不像哥哥从小热爱武学,去学习行商也只是因为不用学武艺,可让我自己选的话我也不知道选什么。”

景元看出他眉眼间藏着些烦恼,笑着安慰他:“我虽然不能给你指条明路,但可以告诉你别去考官,你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明路,但至少也没走死路。”

丹恒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单纯地问:“为什么?”

“官场上尔虞我诈,一不小心就要丧命,像你这种小绵羊进去恐怕刚上任一天就被分食咯。”

景元突然把手伸到丹恒面前吓唬他,丹恒却没被吓到,反而盯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将军为什么还要做官呢?”

景元悻悻然收回手:“要不是我做了官又怎么能告诉你这些?”

“我倒是觉得将军只想把我当小孩子耍。”

“哈哈,还真是好心没好报。你哥哥那儿的工作也快结束了,我欠他一顿好酒一直没来得及请,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吧。”

“……”丹恒的表情突然变的严肃:“不了,我……”

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原来是来找景元的,说是有个恶少在路边摊吃了东西不给钱,还放任手下打砸别人的摊位,猖狂的很。

有个路人看不过出手教训恶少,三两下就把他那些猖狂的爪牙打趴下,恶少叫嚣要让他爹弄死他,路人一听火冒三丈,一个收不住脾气就把恶少打成了重伤。

案子倒不是多麻烦,而好巧不巧,这次犯事的竟然又是武馆家的学徒,恶少又是朝廷重臣的独子。

景元顿时觉得头疼,要是民间纠纷怎么都好说,沾上官员就麻烦多了。

而且家中只有一子的朝廷重臣,他已经猜到是谁了,多半是被他吐槽了很久的姓魏的官员。

怕什么来什么,恶少父亲果然是那个魏大人,这老头把儿子娇惯坏了,当天就来他府上哭惨,叫嚣着要判恶徒死罪,不仅如此,还要严查丹枫家武馆,让他们关门大吉。

景元就知道会这样,笑呵呵让他冷静,表面上极力安抚他,私下里又劝丹枫和他父亲赶忙去送礼赔不是。

丹枫去了,他父亲也去了,可去多少次都被关在门外,根本没机会赔礼。

这样行不通,景元又打点关系让丹枫他们去给魏大人的同派系官员送礼,而武馆当天就被魏大人私自喝令关门自查,两父子每天忙的焦头烂额。

景元无奈,但他和魏大人算是老同僚了,最清楚他阴险小气,不这样做只能让事态更加严峻。

但凡那个学徒惹的不是他家公子……

连续过了几天事情也没进展,魏大人还天天派人来督促景元给恶徒判刑,景元还亲自去了他府上看望受伤的公子,确实被打而惨不忍睹,牙都掉了一半。

得,都打成这样了,让那位老父亲消火是不可能的。

更麻烦的是那老头因为太过于心疼儿子,竟然自己也病倒了。

皇上看老臣因为儿子被打一事竟然气病,勒令景元赶紧断案让魏大人安心。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装装样子勒令丹枫家武馆关门,敷衍一下魏大人,但重开之日谁也说不好。

无奈和丹枫说完自己的‘解决方法’后,丹枫并没有生气或气馁,反而微笑着用手指展平他皱起的额头。

“辛苦你最近为我家奔波劳累了,关门就关门吧,出了这种事本来就是我家教徒不严,也确实该关门整顿。”

景元却一点放松不下来,抓紧他的手说:“这事本来就是恶少有错在先,可惜……唉,这世间哪有什么所谓的公平正义一说,而且但凡不是牵扯你家武馆,我怎么也要定他一半的责任。”

“我知道,你也别太为我家的事忧心了,也别让人有话柄编排你。”

却没想到这件事还远没有完。

武馆刚关了几天又传来噩耗,那个恶少竟然在昨晚一命呜呼了。

听到这消息后景元心里一个咯噔,那小子伤的再重也不至于致命,怎么就突然死了?

这下魏大人直接气的又跳了起来,哭的昏天黑地,一纸诉状直接告到皇上面前,不仅打他家儿子的恶徒要死,教出恶徒的武馆也要跟着一起偿命。

景元又慌又气,耐着性子提示恶少的伤绝不致命,命案恐怕另有隐情,要给他儿子尸检查出真相。

结果那老头气的暴跳,儿子惨死恶徒之手就算了,死后也不得安宁,决不允许人再碰儿子!

这老头连理智都没了,不仅叫着要整个武馆偿命,还一口咬定景元和丹枫交好,徇私舞弊,让皇帝把这件案子交给其他人来判。

本来出了命案性质就升级了,不该再由景元负责,皇帝当场就把案子交由其他部门审理,景元焦心的不行,一再请皇上派人做尸检。

出了命案自然是要尸检的,即使魏大人再怎么抵触也要按章办事,旁边另一位老臣这时出来煽风点火,说什么你儿子死也死了,尸检不过要开膛破肚看看有没有其他死法,又不是身首分离,几句话立刻说的魏大人暴起,当场就要自尽。

景元瞪向说话的人,这是魏大人的老对头派党羽故意刺激人的,恐怕这件事和他们势力之争有直接关系。

可眼下皇帝念老头丧子只能暂时安抚他,魏大人回家后生怕出事端连夜就把儿子下葬了。

景元听后大怒,这老头真是糊涂了!

曾经还感叹丹枫家经营个武馆自由自在,却没想到竟然能被八竿子打不着的官场斗争牵连!

景元当天就敢去丹枫家,劝他们赶快偷偷出京躲一段时间。

“我们要是就这么逃走,恐怕武馆的名声就此毁了,那可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还会害了我家那么许多学徒,没关系,哪怕我和父亲会蹲几年大狱也是教徒不严罪有应得,你放心,这点苦头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可是景元心神不宁,他总觉得事态还会变的更差,丹枫拖着他的脸努力把他的眉头展平,反过来安慰他。

“好啦,我听说你因为和我的关系被朝廷猜忌徇私情,以后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好吗?我唯一不能接手的就是牵连你。”

“……你真的不走?”

“嗯,不走。倒是我得让丹恒赶快回去,这件事和他无关,可不能牵连了他。”

丹枫劝他最近不要再和自己走动,短短说了几句就要送他回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就有一队官兵过来,说要押走丹枫和馆长去问案。

眼看着馆长和少爷都被押走了,武馆的学徒们个个眼睛通红一副快要发狂的样子,景元觉得他们状态不对,可说话最有用的两个人都被押走了,这些热血方刚的习武之人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压的住。

“要是你们还对这间武馆有情义就不要犯更多的事。”

景元最多也只能说这些,可学徒们看上去没没有听进去,他无奈叹气,特意派了一队士兵暗中监视武馆,要是有特殊情况立刻向他禀报。

天刚黑下来就有士兵慌忙来报,说有一批学徒陆续出了武馆不知去向。

景元砰的拍桌起身,让人赶紧去查。

结果下一次传来的消息让景元险些眼前一黑直接昏过去。

那群学徒确实是前前后后岔开时间出门的,却在同一个地方集结,正是死了儿子的魏大人家。

这群学徒跟疯了一样,闯进去见人就杀遇人就砍,杀的血光四起,几十口将近百口人全部惨死无一人生还。

当然,包括那个紧咬武馆不放的魏大人。

景元听完直接愣住久久无法回神,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

可事实不容他不信,朝廷命官全家被刁民害死,得知消息的皇帝震怒,立刻让人把武馆上上下下不分老幼全部抓了。

这件事情节过于恶劣,让皇权蒙羞,皇帝连查都不愿查,下令三天之内把武馆相关人等全部斩了为朝廷挽回颜面。

景元懵了很久才回过神,强撑着试图求情,可皇帝正在气头上,听他还敢求情气的眼睛通红,命人把他也抓了,等斩了武馆全家再来定他的罪。

殿上瞬间一片混乱,皇帝大发雷霆谁敢劝,但还是有位老臣冒死站出来。

景元将军为国立功无数,从未犯错,刚才也只是情急才犯了糊涂,对待国家功臣还要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定罪,恐怕会让大臣们人心惶惶。

皇帝这才稍微找回点理智,却还是生景元的气:“那就放了你,但三天之后由你亲自负责问斩武馆上下。”

这一声命令,有如晴天霹雳打在景元身上。

他不敢再为武馆请求,以他对皇帝性情的理解,哪怕自己再说上半句都可能害的丹枫一家立即被问斩。

当晚他坐在房中久久地发呆,最终还是在剧烈的痛苦之中接受了这荒唐的事实。

受到的打击太大,他甚至不记得究竟是哪位老臣冒死为自己求情,只是凄惨地苦笑,那位同僚倒是为自己豁出了性命,却也把自己推上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亲自负责丹枫一家的行刑,这和让他捅自己有什么区别?

……

良久过后景元终于还是想开了。

自己负责行刑的话,至少还能在他们走前让他们体面一点……

至少那天匆匆几句话不是最后一面。

直到最后一晚他才敢去牢里见丹枫,两个人久久相视无言,最终还是景元先开了口。

“丹枫,明天一早由我来亲自监督行刑。”

“……”丹枫瞪大眼睛看着他,许久过后才又垂下去:“对不起……”

“都这个时候了,你向我道歉做什么……”

丹枫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说:“是我家教导不严,却要害得你这等变故,我实在过意不去,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和这件事撇清关系?”

景元受不了了:“你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丹枫却像以前那样对他微笑,托起他的脸为他抹掉眼泪,安抚他道:“我知道你的难处,这件事无论真相如何,我家学徒屠了朝廷重臣的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谁也救不过来的,或许我命该如此,请你千万不要为我太难过,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能和你做上朋友我这辈子也值了。”

直到临死前丹枫都是那个顾全大局和体贴他的丹枫,这更让景元心如刀绞,难过的无法呼吸。

这时丹枫凑近他耳边说:“景元,无论如何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景元擦掉眼泪:“你尽管说,就算丢掉性命我也会帮。”

“不,我不会让你冒那么大风险的。这件事我和父亲无论如何也有责任,可我弟弟丹恒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对他实在愧疚,听说他被当成一般家丁抓起来了,我想请你把他救出去,把他打晕了丢去荒郊野外变便好,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自己。”

“……我一定会的。”

丹枫抓着他的手说:“我再重申一遍,把他丢在野外自生自灭就好,千万不要再和他扯上关系,不要再被我家牵连了,好吗?还有不要为我报仇,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千万不要再和它扯上关系。”

丹枫极度认真地盯着他,他不想让丹枫失望,只好点头。

丹枫这才释然地一笑:“这样我才能安心地走,早点去投胎再回来和你做好友。”

……

景元麻木地走出了丹枫的牢房,直奔关押家丁的大牢。

短短一段路的时间他就已经想好了把丹恒带出大牢的方法,庆幸的是丹恒果然和家丁关押在一起,只是找了很久才在人堆里找到他。

丹恒像是丢了魂一样在人群中发呆,连狱卒呵斥家丁们不要吵闹的声音都没听到似的,直到听到将军两个字才恍然抬头,和景元的视线对上。

景元移开视线,装作不认识他,找狱卒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

正要步入正题时,身后突然有人扯着嗓子一路狂奔而来。

“将军,死犯丹枫畏罪自杀了!”

景元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瞬间什么意识也没了,仿佛有千斤重物精准砸在胸口上,把他砸的稀碎。

过了很久他才从惊愕中回神,瞬间就被家丁们哭天抢地的哀嚎冲的头顶嗡鸣。

狱卒拼命呵斥,狂打牢房,却怎么也压制不下哭叫声,而这其中丹恒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景元。

景元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怒斥:“大胆逆民敢在此喧闹,看来得拿其中一人开刀震震你们才是,狱卒,拉个人出来拖出去砍了!”

“是,是!”

狱卒赶忙开门,随手提了个侍女就要出来,景元又抬手指向丹恒大喝:“你这刁民还敢瞪本将军,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狱卒,把他给我提出来!”

狱卒赶忙要丢掉侍女把丹恒提出来,一路上丹恒不见惧意反而一直死死瞪着景元,好像恨不能把他吃了一样。

“我看你是找死!”景元故意发难,一把抓住丹恒的胳膊要把他抢过去:“把他给我,我要亲自斩了他!”

谁也没见过闭目将军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之间都被镇住了,哪敢多说个不字,只好松了手眼看将军把他拖出去。

反正一个无名之辈而已,今天不死明天也要死。

景元把丹恒拖到没人的地方,也不多话,一个手刀就把他打晕,拿绳子捆上双手又用布团塞住嘴巴,最后再套上麻袋送上马,马不停蹄地往郊外赶去。

赶了几里路后丹恒就被颠簸的醒了,疯狂挣扎,景元看他这么挣扎妨碍赶路,这路段也不可能再有其他人,这才把麻袋给他扯了。

丹恒见自己被捆着双手靠在景元怀里,瞬间皱眉唔唔大叫。

“老实待着,否则你我都得死。”

“唔唔唔!”

“哈啊……”景元无奈叹气:“给你拿掉嘴里的布可以,前提是你老实点,也不要乱叫。”

丹恒这才放轻挣扎,景元便给他取了。

“放开我!”

“放开你做什么?你能做什么?你哥哥临死前特意嘱托我救你出来,你但凡懂点事也不该在这件事上耍性子。”

“……”

丹恒不说话了,似乎是想到了丹枫身体不住地发抖,景元长叹一声搂紧了他。

丹恒身体一震又开始挣扎,景元实在心力交瘁,一狠心又打晕了他,重新把布团给他塞回去。

离京城十几里远的地方有一处他家里的老宅,很多年没人住了,他带着丹恒赶过去,草草打扫了床铺把丹恒丢上去。

还得立刻赶回去,景元不敢多呆,又怕丹恒醒了逃跑,就把他绑在了床柱上,然后关好门窗,又骑马连夜往京城赶。

回到京城已经是深夜了,景元累的手脚打颤却没回府休息,而是回到大牢执意要带走丹枫。

丹枫是这件案子的要犯,即使已经畏罪自杀也不可能被带走,可这大半夜的上上下下没一个官职能压的住景元,武力镇压更是无稽之谈。

“我带走要犯的尸体有什么罪责回自行受着,但是现在谁敢拦我就让他先走在我前面。”

没一个人敢拦他,甚至都很自觉地为他让出路。

景元抱着丹枫骑上马,又离开了。

这一行又是近十里的路程,这次的目的地是一片荒幽竹林。

他家几代人都葬在这里,而他想让丹枫睡在这里。

景元久久地抱着丹枫不想松手,以前他不敢对丹枫过多袒露情愫,而现在再不好好抱抱他就没机会了。

……

……

直到听见远处传来的鸡鸣,景元终于还是不得放开拥抱。

“我得走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

景元为丹枫理好了头发和衣服,最后在唇上落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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