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级审判官？……不，你就是那个叛教者？”见到预想之外的闯入者，荆棘魔女的脸色黑了几分。

“‘叛教者’吗？教会的人给我起什么样的绰号我其实都无所谓，不过，唯独你好像没资格这么称呼我吧？荆、棘、魔、女、小姐？”斯莱尔丝毫没有因为对方长着一张和阿拉蒂亚一样的脸就软化态度，不过说话的同时他迅速一个并步上前扶住了腿有些发软的阿拉蒂亚。

“斯莱尔……她说的好像……都是……真的……我只是……一个复制品？我好像真的……压根不是真正的‘阿拉蒂亚’……！”

阿拉蒂亚漂亮的金瞳此时颤抖不止，眼眶中的泪水也即将决堤，这也难怪，就在刚刚阿拉蒂亚的世界观外加人生意义可谓整个崩塌了，斯莱尔这才理解了温蒂塔所谓“有时知道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暗骂温蒂塔守着这么重要的事情不说现在完全起了反作用。

“别再说了。”斯莱尔毫不犹豫地将阿拉蒂亚搂进了怀里，让她的额头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我不喜欢过于深究他人的过去，所以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什么复制体，蒂亚就是蒂亚，我只知道我们之间的契约仍然有效，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站在你这边。”

“斯莱尔……”

“你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进来的？你说的‘悖论’又是什么意思！’”两人之间的亲昵举动好像又让荆棘魔女的戾气重了几分，她眯着眼睛质问斯莱尔。

“刚进来不久，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赶不上呢，真没想到刚好听到了有意思的对话。说实话，刚见到两个蒂亚真把我吓了一跳，但这样很多事就说得通了。”斯莱尔一手继续安抚着怀中的阿拉蒂亚，一边举起了另一只手并伸出了一根手指，“第一，我总觉得蒂亚她对记忆中的时间感觉有些偏差，虽说我一直出于尊重没有问她的真实年龄，但是从心理年龄判断她目前最多二十来岁，可她却坚称在教皇袭击她家乡的时候她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可那明明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如果小姐你才是真正的‘阿拉蒂亚’，而蒂亚她的记忆相比本体而言记忆延迟了数年，那么这件事就能说得过去了。”紧接着斯莱尔又用手比了个“二”：“另一点，蒂亚为什么会被她手上这把荆棘魔女的大剑莫名其妙认可？就算解释成蒂亚天赋异禀，但未免事情也过于巧合了，但如果连蒂亚本身都是‘荆棘魔女量产计划’的产物的话，这件事也能说得通了，这是其二。”

“难道……你早就猜到了这些吗？”怀中的阿拉蒂亚也不免震惊地瞪大双眼抬头仰视。

“怎么可能。连未来视都失效的我又不是什么预言家，此前这些最多也就是我想都不敢想的可能性罢了……但现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再疯狂我也只能相信了。不过……”斯莱尔收起了他那玩世不恭的微笑，也眯起眼睛紧盯着荆棘魔女，“我更没想到的是真相竟然就藏在教皇身边，而且，你特意抢在蒂亚之前动手还趁机跟她摊牌……恐怕你的目的可不止除掉教皇这么简单吧？”

但荆棘魔女并没有回应，一时间大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呵呵……哈哈哈哈哈！！！”下一秒，荆棘魔女突然迸发出堪称癫狂的笑声，几乎同一时间，斯莱尔脸色一变，他立刻往侧边推开阿拉蒂亚然后调动身躯向另一个方向躲闪，阿拉蒂亚一时没反应过来扑在了地上，下一刻一根破土而出的荆棘地刺从背后袭来刺向了刚才斯莱尔胸口的位置。但是后退的斯莱尔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姿，一把与阿拉蒂亚那把一模一样的布满荆棘的大剑就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剑锋直冲自己的身躯而来。情急之下斯莱尔抽出一把细剑尝试接下攻击，这把细剑只是赶来路上临时捡的，虽说还算顺手但要强行架住沉重的斩击还是有些困难，斯莱尔只得借助化劲竭力化解。

这家伙很强，剑法能看出来和阿拉蒂亚相似，但感觉又融入了教会骑士的剑路，大概是长期伪装成上级审判官的过程中不自觉习得的，但更麻烦的是对方散发出的那深不见底的魔力量。

“一个满嘴诡辩的教会走狗别装的好像什么都懂一样！呵呵……对原来那个‘我’抱有一丝希望的自己还真是天真，没想到她照样还是被你这样的骗子给耍的团团转……算了，反正都一样的，教会也好魔女也好，反正早晚都是要除掉的，现在就从除掉你们两个开始好了！”

“你要干什么！刚刚那下你是想连蒂亚一起干掉吗？！她不是实打实的另一个你吗？连她都要干掉你到底在想什么！？”斯莱尔一边全力招架一边大声吼道，但回应他的只有一记更为犀利的竖劈。

无法格挡。斯莱尔一瞬间就作出了判断，于是他当即放弃招架全力向后退去，但就在他离开大剑的攻击范围的一刻，斯莱尔感受到了迅速在那大剑上凝结的魔力，然后，两束荆棘藤蔓凭空出现，以远快于斯莱尔后退速度的高速交错旋转着袭来。

糟了，这下要死！

斯莱尔本能地感受到了生命威胁，但已经竭力后退的他几乎已经没办法做出任何机动，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瞳孔也缩小到了极点。

“停下来！”就在荆棘藤蔓的尖刺几乎已经刺到斯莱尔的脖子时，随着来自另一个方向的一声大吼，高速袭来的尖刺突然停止了生长，斯莱尔在肾上腺素的驱使下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距离，算是化解了这次危机。

“调转！”随着又一声令下，停住的荆棘突然调转方向重新迅速生长，转而逼退了还想伺机补刀的荆棘魔女。

“！？怎么会？”荆棘魔女大剑一挥荆棘藤蔓便慢了下来，但是这些荆棘却如同违抗其意志般仍在继续向前，她只得立刻令其消失，看着由自己创造却最终袭向自己的魔法荆棘逐渐消失殆尽，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

“得救了，帮大忙了。”刚刚心已经悬到嗓子眼的斯莱尔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但是刚刚离死亡近在咫尺的感觉仍让他心有余悸，冷汗止不住地从头上流了下来。

“还好赶上了。”顺着斯莱尔看过去的方向，阿拉蒂亚正努力向手中布满荆棘的大剑注入魔力，一道道荆棘枝条如图经脉一般连接着阿拉蒂亚的整条手臂。“猜对了，果然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握荆棘魔女的力量……只是，斯莱尔，你还是趁早退出战斗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什么？”

“你之前受了重伤对吧？你的动作已经不协调到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了。”

“……”

“别担心我。多亏了有你赶来，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老实说我还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些迷茫，不过至少我知道你会站在我的这边……但是现在，还有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至少要问清楚真正的‘我’，她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希望真正的‘我’走上歧路。”

“……从理智的角度，我也知道自己再坚持战斗也只是拖后腿，但……你真的不需要支援吗？”

阿拉蒂亚不禁露出了微笑，然后紧接着做出无比认真的表情，“多谢关心，但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只能受你保护的那个自己了。”

虽说斯莱尔仍不放心，但阿拉蒂亚说的也没错，这一路上她已经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甚至已经能够凭一己之力拖住色欲恶魔这样的敌人，何况被诅咒封印魔力且受伤的自己确实有可能拖后腿。

“……我知道了。你自己多小心。还有，我相信你。”无需多言，斯莱尔以最快速度撤离了大厅，只留下了摆好架势严阵以待的阿拉蒂亚和缓缓接近的荆棘魔女。

“没有趁我们说话的机会发动攻击，多谢了。”

“四处逃窜的老鼠终究只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罢了，我早晚能找到他。我只是想看看那家伙会以什么理由丢下你一个逃跑，看下来还真是‘情真意切’的羁绊，看得我直犯恶心。”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掉斯莱尔不可？教皇和司祭们已经死了，你的……不，我们的复仇已经到此为止了不是吗？我可以作证，他和那些教会的败类完全不一样，他不应该是你的复仇对象！”

“哈哈……别傻了。‘你’的复仇确实结束了，但是‘我’的可还没有。”

“什么？”

“当年屠了整个村子的仇人确实都已经被干掉了，‘你’的复仇确实完成了，但是这真的就结束了吗？为了消灭魔女，教会对手下人残害普通人的行为视若罔闻，更是搞出了像是量产荆棘魔女这样的惨无人道的疯狂实验；而魔女那边呢？为了苟延残喘她们也可谓不惜一切代价，所以才会出现把我骗到实验室的那种迫害同胞的败类……所以说，只要魔女和教会的走狗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和平就根本不会到来，还会有更多的孩子落入像我一样的命运……所以啊，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再简单不过了……教会、恶魔、魔女，只要全部消灭掉就行了。”

“！！……这……未免太极端了……”

“对了，你和我，也算在要清理掉的‘魔女’行列中哦。哈哈哈……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疯了？或许确实是这样，我姑且也知道，在完成如此大量的‘清理’之后自己也只能算作不配活在世上的败类了吧，但那都要等到一切结束之后。我之所以现在没直接对你动手，是因为想着你或许只是被那个叛教者蒙蔽了仇恨，想着既然你是另一个我的话或许能理解我的目标。所以，‘阿拉蒂亚’，我姑且向你确认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这一路上，我见过了很多人，确实，教会的人大多十恶不赦，还见过了不少心怀不轨的恶人……可能魔女中也确实有那样的人……但是，仍然有不少心地善良的人们，他们一路上给予了我数不尽的帮助，其中也不乏魔女和教会的普通人……”

教会的卡朵莲、斯图娅、艾薇拉、菲尔，拉格多姆的容克父女、作为前警备队长的塞菈、魔女一族的伊露西布、艾茵，当然还有那最重要的，以契约之名不惜背上“叛教者”的骂名全力支持自己的那个他……正是有这些人的真心相助，自己才能顺利地走到今天这步。而现在遇到了深陷歧途的另一个自己，更是令阿拉蒂亚感到自己有多么幸运。

“……所谓复仇是一种诅咒，名为‘仇恨’的诅咒。若是仇恨的诅咒继续波及更多无辜的人，那么复仇的锁链便会无限延伸。所以，我无法认可你扩大仇恨对象的无理目标，请你收手吧。”

“……呵呵，算是听到了意料之内的答复呢。不如说要是真听到你的肯定回复，我还要怀疑一下呢。”不知道是不是阿拉蒂亚的错觉，荆棘魔女那双和自己一样的金瞳中央似乎多了一抹猩红色泽。“看样子你是一点没有保留在实验室里那些痛苦的记忆呢，真好呢，真幸运呢！所以才能保留我原有的天真，所以才会一厢情愿地认为事情会像自认美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才会完全无法理解我……哈哈……哈哈哈哈……”

“这……”阿拉蒂亚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完全没有体会过荆棘魔女所经历的痛苦，刚才说出那番话却也仍然没有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看似正确的大道理或许在对方听来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讽刺。“我……”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都是一样的，那就全都破坏掉吧！由我把给人类带来不幸的族群统统消灭掉！！……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遇到这种事？我做错了什么？那些孩子们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必须沦为实验材料？为什么……那些孩子只能被我杀掉！！……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拉蒂亚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眼前的荆棘魔女突然面露狰狞，手中大剑上布满的荆棘也仿佛随主人的心情躁动着，她眼瞳中的猩红色愈发明显，现在的她已经听不进任何话语。

“破坏掉！全都杀掉！！”荆棘魔女抬起大剑以相较刚才更深一筹的高速向阿拉蒂亚袭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从各个方向拔地而起的荆棘地刺。

只能战斗了！阿拉蒂亚也毫不含糊，在察觉地刺的一刻就立刻向荆棘大剑灌输魔力，然后就如图对待自己的器官一般察觉、感知、控制，原本攻向她的诸多地刺立即停止前进，紧接着调转方向在阿拉蒂亚面前汇集，挡住了荆棘魔女犀利的剑路。

“……差点忘了，你这家伙也能一定程度上控制荆棘之力啊。”

“请您收手吧！我也拥有与你一样的力量，再打下去对我们都没好处！”

阿拉蒂亚不知道的是，这句略带善于的忠告，在此时的荆棘魔女听来格外的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回应阿拉蒂亚的是荆棘魔女更加癫狂的笑声：“原来如此，区区一个复制品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媲美本体了？”

“？？？”

还没等阿拉蒂亚消化这句话的意思，远胜于刚刚感受到的磅礴魔力突然从荆棘魔女身上喷涌而出，其产生的威压甚至令阿拉蒂亚本能的感到恐惧和腿软。

“或许我必须要拿出来点真本事来，才能让你这个复制品认清现实了。”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魔力，无数的荆棘从荆棘魔女身上冒出并且不断生长，引得其身上的上级审判官制服也处处撕裂，露出包裹于内部的雪白身躯，好在不少荆棘如同衣物一般包裹住了她那令人血脉喷张硕大的双峰。当然重点不在于此，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魔力，阿拉蒂亚先是感受到手中的大剑收到了来路不明的牵引感，紧接着牵引感变为了向着荆棘魔女方向的剧烈拉扯，以至于大剑即将脱手，连带阿拉蒂亚融入手臂的荆棘脉络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剧痛，她咬着牙不得已当即将荆棘大剑收进了收纳库，不得已换上了自己原本的大剑。很快她就发现她的决策是正确的，总计6把一模一样的荆棘大剑出现在了荆棘魔女的四周漂浮在空中，要是刚才自己没有及时收回大剑，恐怕自己的手臂都要被扯断。

“现在明白了吗？你不会真的以为你手上那把荆棘大剑就是真物了吧？实施就是，那把剑不过和你一样，是我用能力创造出来的劣质复制品。我手中的才是真物！我才是真正的荆棘魔女！！”

不妙。阿拉蒂亚看着用能力悬浮在空中的荆棘魔女这么想到，但是她不能退缩，现在只有她能阻止荆棘魔女，而她也必须在这里制止另一个她。

“不对……”

“嗯？”

“……荆棘魔女之所以备受尊敬，是因为她以一己之力从恶魔手中守护了整个人类。即使她过世之后，我们也一直生活在她的荫蔽之下……我也想成为像荆棘魔女一样以力量守护重要之人，所以才会一直对她心怀崇拜。”

“……”

“还记得吗？爸爸是如何叮嘱我的？”

“！？”荆棘魔女的脸色变了变。

“‘不是为了纷争，而是要为了守护而战斗’，这句话你应该也没忘吧！那么仗着强大的力量妄图将复仇的魔爪伸向无辜的人，这样的你根本称不上是荆棘魔女！”

“你给我……住口！！”荆棘魔女恼羞成怒的抬手，头顶的四把大剑各自沉重地向阿拉蒂亚砸去，但都被阿拉蒂亚灵活走位闪开。

“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认可你的极端目标，如果你执意要一条路走到黑，那么就由我来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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