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曆一一八〇年，飛龍節下旬。

　　加爾古‧瑪庫大修道院。

　　「那麼，今天就上到這裡。」

　　貝雷絲宣布下課，收拾好教材，準備離開黑鷲教室。

　　她走下講台，偶然想到有件事要找艾黛爾賈特，往講台前座位看去──黑鷲級長安安靜靜坐著寫字，神情嚴肅，似乎是在整理課堂筆記。

　　真勤奮。

　　貝雷絲沒上前打擾，佇立原地看了一會，默默走出教室。

　　等老師離開、周圍學生陸續散去，艾黛爾賈特立刻起身走向門口，從內部關好大門，再回頭走上講台。

　　她剛才一直暗中注意著老師，發現老師收東西收得漫不經心，動作間遺落了一樣東西。

　　拾起一看，原來是書籤。

　　用乾花製作的書籤……沒想到老師有這麼可愛的小心思。

　　雪白嬌嫩的花瓣、纖細翠綠的花莖，湊近一聞還殘留淡淡的甜香。

　　跟老師身上那股冷香並不一樣，可說是找不到一絲共同處。

　　艾黛爾賈特失望地放下書籤，教室大門忽然被人打開。

　　「──妳果然還在這裡。」

　　艾黛爾賈特瞬間掛回皇女笑容抬頭望去，只見老師兩手空空走了進來，看樣子是返回宿舍放好東西後，發現自己掉了書籤？

　　「老師……」

　　艾黛爾賈特斂起在老師面前掛不牢的笑臉。

　　為何每次看到老師就會心慌意亂？

　　她壓下無解的煩惱，故作鎮定地遞出書籤：「妳掉了東西。」

　　貝雷絲稍稍一愣，伸手取回：「謝謝。」

　　艾黛爾賈特察覺到老師的停頓：「老師，妳不是回來找書籤的嗎？」

　　「我是想找妳參加劍術大會。」貝雷絲單手捧著書籤說：「妳有空嗎？」

　　「要我現在過去嗎？」艾黛爾賈特走下講台，回座位拿起筆記翻開空白的一頁，借老師寄放書籤。

　　「不急著現在去，到傍晚都可以參加，不過我傍晚要出去，打算現在過去看一看。」

　　貝雷絲邊說邊把書籤放進艾黛爾賈特的筆記本。

　　「那麼我也現在去參加吧。老師應該看過對手了，妳認為我會拿到什麼樣的成績？」

　　「妳會是冠軍。」

　　「呵呵……」艾黛爾賈特笑著闔上筆記。「老師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別人會懷疑妳被我傳染了傲慢喔？」

　　「這是我的判斷。」貝雷絲淡淡回答。「妳今天狀況絕佳，沒有落敗的理由。」

　　「老師這麼有信心，是因為我的劍術是妳一手教出來的嗎？」

　　「也因為妳平常足夠努力。」

　　「老師對我……對大家可真是瞭若指掌呢。」

　　艾黛爾賈特心情複雜，暗想老師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過錯，將來究竟算不算是好事？

　　無論如何，面對當下信任自己的老師，她露出真心的微笑，說：「我也相信妳的判斷。」

　　「……」貝雷絲盯著級長的微笑怔了怔，轉頭說：「不用準備武器，直接過去就好。」

　　「跟以前一樣，限制只能使用現場的武器，對吧？」

　　艾黛爾賈特對規則十分熟悉，畢竟老師每次得知有武術大會，都會喊她這個級長去參加。

　　她快速優雅地收拾好課本和筆記，轉身問：「老師，機會難得，要不要也邀其他人？」

　　「剛才我在路上遇到卡斯帕爾，已經請他通知大家了。」

　　貝雷絲帶著艾黛爾賈特走出教室，順手跟她拿鑰匙鎖上門，一起往訓練場走。

　　「……然後專程跑過來找我嗎？」艾黛爾賈特心中微微悸動。

　　貝雷絲沒否認：「我本來想如果妳還在讀書，就不要打擾妳了。」

　　「怎麼會是打擾？」艾黛爾賈特連忙強調：「老師，妳隨時都可以找我，無論有什麼事……妳來找我，永遠不會是打擾。」

　　「？」貝雷絲疑惑地偏頭看向艾黛爾賈特，感覺她態度相當著急。

　　「……咳，畢竟我是級長啊，有義務幫助大家解決麻煩，老師也是學級的一員嘛。」

　　艾黛爾賈特臉頰微紅地假咳解釋。

　　「謝謝妳總是這麼幫我，艾黛爾賈特。」貝雷絲接受了她的說法。「因為有妳在，我才能順利融入第一次經歷的學校生活。」

　　「這是我應該做的。」艾黛爾賈特臉色更紅了。「請老師以後別再說讓人難為情的話……」

　　這話一出口她就開始後悔。

　　為什麼要老師以後別說呢？她明明很想再聽！

　　貝雷絲沒回話，望著級長在陽光下緋紅可愛的側臉，不自覺彎起了唇角。

　　──後來，果然如貝雷絲判斷，艾黛爾賈特拿下了劍術大會的冠軍。

　　◆

　　多年後的夜晚。

　　帝都安巴爾，皇城。

　　皇帝寢室裡，準備就寢的艾黛爾賈特展開一本筆記，仔細對枕邊人說明某樣物品的來源。

　　「這就是妳那個時候，忘記跟我拿回去的書籤。」

　　「狀態保持得很好。」貝雷絲看著躺在書頁中的白花書籤，湊上去聞了聞：「還殘留著一點花香，妳也聞聞看？」

　　「呵呵。」艾黛爾賈特笑容滿面地跟著聞，果然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

　　「想到什麼開心的事？」貝雷絲柔聲問。

　　「想到妳跟當年的我做了一樣的事。」

　　艾黛爾賈特闔上筆記放到一旁，轉向湊近貝雷絲，嗅聞她的頸項。

　　「其實我當年是希望從書籤上聞到老師殘留的味道，相似的味道也行，可惜沒有如願。」

　　「現在呢？」

　　貝雷絲被她反覆用力嗅聞，定著腦袋不敢亂動，左手臂悄悄繞過她身體──偷襲工作準備得如此小心翼翼，眼見就要成功，卻因頸間突來的刺激而功虧一簣。

　　艾黛爾賈特搶先重重吸了她一口，得意回應：「現在妳是屬於我的，我想要多少都可以。」

　　「我的艾爾也開始會說讓人難為情的話了。」貝雷絲伸手撫摸她的笑臉，內心湧出暖意。

　　「妳明明沒感到難為情吧？」艾黛爾賈特捧住貝雷絲興奮泛紅的臉。「而且，妳也非常喜歡聽我說。」

　　「就像妳喜歡聽我說不正經的話？」貝雷絲面不改色地逗她。

　　「嗯，我想我得嚴正聲明一點，我可不是喜歡聽妳說不正經的話──」

　　艾黛爾賈特突然板起了臉。

　　「而是妳不管說什麼話，我都很喜歡聽。」

　　說完，她又忍不住笑了。

　　貝雷絲看著她的笑容心想真是敗給她了，這就是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在心裡承認輸給我了吧？那麼，獎品……」

　　話音落下，燭光熄滅，艾黛爾賈特低頭送上雙唇，主動向伴侶討要甜蜜的獎品。

　　長夜漫漫，兩人嬉笑擁抱，將相伴相生的熱意持續到了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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