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顺着我的意思继续下去，然后还认真地去说，这样垂头丧气和自欺欺人，我觉得自己这些天嘲笑着把嘲笑视作一种证据，并引为圭臬的蠢货……唉，老爷，你知道你在那段时间对我说了什么吗？”

“已有些忘了。”

“你拥抱着我，喝醉酒般地跟我抱怨，说的都是些奇怪的话。”

少女对我垂下眼眸，不让我看到她的心理:

“老爷啊，那真的很多很多，不停的说啊说，宁愿说上一千句，也不愿意让我说上一句。”

那确实是我会做的。

“感觉就像没有值得交心的朋友，或者说值得交心的朋友都不相信他说的话，所以憋闷着很久，很久，所以找到了一个可以肆无忌惮去说的，就把话一股脑儿，全都倒出来了。”

“喔，他还是那种之前说过的事没一会儿又会再说一遍的，即使细节上有误差，整体没变，让你感觉他永远都在重复相同的毛病，亦或者他在撒谎——真的，太愚蠢了，愚蠢到你根本没法想象，也没法相信，除非他真正坐在你面前，对你说，你亲眼看到。”

“……我听到后面就在想，每天都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他自己也会惹事，就，从没个消停的时候，就像举世皆敌，但敌人不是别人，是他自己，他自己的内心。”

“他内心希望着这一切是真的，又因为在某个不知为何没力量的地方之经历，认为这是假的，真与假，假与真，反复着，把他心灵撕扯开了，让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某些事，逃避着自己，从一个时空飞驰到另一时空，用各众所喜爱的表象示人，却又逐渐酸腐，回馈给他们所厌恶的志味，诱人，所带来的却绝对是无人所料的惩处。”

”然后，他所做的一切，这些惩罚又要回到他自己心中来，他知道自己做的是错的，伤害那些敬爱他的人，却控制不住，越陷越深，想法也越难明白——说明白些吧，您把自己逼疯了。”

“但您还不是疯的。”

“明知道一切，只是觉得自己疯了。”

……可能因为我已没了别的路，在老爷你，这次醒来之前，我无法理解自己在这地方待了多久，而感觉，感觉，我无法将其收束，亦难将其放开……”

“我、我……”

“我看着您，看着您对我说的，对我做的，就像您自己说的那样。”

而少女说到这，除了一边用手势打比方，另一边，法术借形的运用，也将我当时的模样惟妙惟肖地反应出来:

“你是记仇的，那些让你不快的人，不快的事，你总得费尽心力让他们尝受报应，不管有理无理！”

“你高兴起来时兴高采烈，如春风和煦，不需要别人有求于你，也给予他们好处，心情郁闷，被外事干扰，就容易对他人也摆坏脸——啊，对了！”

龇牙咧嘴，对自己能随意翻动的小孩儿说话，面色因为急躁，焦虑和心虚的愤怒，泛起一阵雾般的阴翳，还有一茬没一茬地在中间断开，最为高声强调时，也是烦恼，心虚带来的颓唐占据上风时。

“晏蓁，你还记得我对你说的吗，我到底为什么每每都会坚持，自己动手收拾这种烂摊子？我想帮助她并不是因为我相比他人有什么更深的对悲剧的感受力，而是因为她让我看见了。

我看着碍眼，我看着猎奇，我觉得可以对现实里和梦里的好友说，我可以委婉又明显的炫耀，瞧，你们看，我的手何等有力，我的心何等仁善，我的眼睛识物这般清晰，它们能拉住我想拉住的，能施恩于我想施加的，只要我想看清楚或者是看到的我都能看到。”

这事的本质是炫耀我自身的能力，我那日益见长的法力，只不过用华衣装饰，显得像个好人了些。

对啊，我怎么能不剧烈呢？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看穿了我，他们看透了我对公义和爱的追求仅限于自身，对外则是以此为名追逐现实中得不到的华彩和荣誉。

最恐怖的就算是这样了，我的那些朋友，还都恪守着身为朋友的道义，为我本人花去的时间和可能遇到的麻烦设想，而非是点出我曾经的事为自己带来好处——女人，男人，孩子，嘿哈，一个个，梦里都围着我转，像是在哄孩子，我的天，他们越是这样，我越知道羽蛇与我有多接近，以及他说的那番话到底是多正确。

从一九年到二一年，梦中过去数十年，我本质上就没再长大过了，只是从一个自己嫌恶的现实情境逃进一个自己钟爱的梦境里，一个待的不够新了再借故逃进另一个。”

“晏蓁，你得相信我，我，我真的只是想做个好人，或，起码有余裕的时候，去做个看起来正常，看起来好的人，我希望像你们这样的，起初本性不坏，因为周围所处的环境做了坏事的人……”

“得到反省，成为自己本应成为的样子，不需要再在困苦的，窘迫得难以言喻的环境中挣扎，因为我已经受够了啊。”

就这样，她看着我，挥动胳膊，一时间随着音调翻覆，身形缩长变短，姿容千变万化，正如我所说，最为高声强调时，也是烦恼，心虚带来的颓唐占据上风时。

她细细碎碎说了很多，让我理解到当初所做的事，使眼前的姑娘到底为看起来“正常”付出多少努力，她开始做出某些选择，决定又对其后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我一次次到来一次次离开的间歇，使用我以前曾教过她的法术推演一切，并在试图理解我的想法时，感受到了我的欲望，爱，喜悦，还有……懊恼和踌躇。

现在这些欲望也成了她的。

直到最后，一切了了，她解除最后一次变化，回身坐下，那些残留的影子散布在屋内，影影绰绰地衬托着她现在这句话:

“老爷，我当时，听完了这些，对您的敬意恶意，希望我给你的体谅和理解，还有别的那些人情……到底有什么意义，我都有感觉到，都有感觉的。”

“对我来说，您难道不是一面镜子吗？您做的一切，都像是我们这种人不改变性格也不半道死去的最终成果，那软弱地恐惧着后果，却在恶果临头之前不管不顾，无知，懵懂，又幼稚，却肆无忌惮地张扬着人性中最纯粹可怖恶的野兽。”

“我看到您，就像看到自己的倒影，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我想用那些因为没有真气，不能修炼，却因此参与了更多生活，获得更多智慧的人对您的评语，对您再说一遍。”

“您是自私的，您的本质是自私的，只期望自己快乐而非使他人也得以幸福——但您愚蠢到每一次想做类似的行动都会使自己陷进去，使他人以为您是无私的，伟大的存在。”

“但这不过是环境驱使的，稍微有些变化，就会暴露出本性，而那本性又和您多年形成的习惯，那些教育不同——您就因此痛苦，认不清自己。”

“与自己的空虚感和自私，消极懦弱，表演欲和猎奇战斗，知道什么是好的，却越来越屈从本性，还得不到放纵本性本应有的快乐！”

“何等可怜，但我不会原谅！”

少女唇间呼出的气息扑到我的脸上，模仿当时的我之神情惟妙惟肖，能让我看出是我自己。

就像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缩小版的，没有我那么多力量的我。

对着现在的我，一边反应出如今的罪恶，一边还要大力挥动臂膀，对自己保证。

“在这皮囊下的心智和我有什么不同呢？不是常常为远景恐惧，时而为近景内疚？私密无人时，觉得自己被宗门，家庭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又因为日益增长的力量，他们的影响，喜欢上了品味自己所造成的痛苦，喜欢上以自己意志摆布他人的那种感觉！”

“难道我和他相似之处，不是多过不相似？我们这些所谓的修仙者，和他这唐突获得力量，需要装成神明的凡人有何不同，但我不会原谅！”

“你怎这样？我把自己的面貌对你展现了，我的光辉已无所不在地充塞天地，万事万邦现在都已涌起祝福欢声，他们都知道仅靠膜拜我就有数不尽的福佑，天地之间一应众生都为了得到这福佑，开始祝福，祈祷和膜拜我了！”

你这主动要求看我的凭什么开始发疯了？

给我跪拜！

给我真心实意地祝福！

爱我，尊敬我，崇拜我，发自本心而非被逼迫式地，是出于喜悦尊重而非随时可能被毁灭的恐惧地膜拜我！

膜拜我这能赐予你们福佑，慷慨赋予你们生命，让万事万物运转，将大道也主宰的天帝，膜拜我，我，我，我。

我，我，我！

唯我！

我！

你们怎么会崇拜我，崇拜我的力量那也就罢了，崇拜力量带来的幻觉，那简直不可理喻！

为我所做的一切事主动买单？见了鬼了！

好了，人羡慕某种力量并朝着它所指示的道路前进，也算常情，但走在这条路上是单纯为了获得它，让你能随心所欲地摆布他人，迷失于它给你带来的快感，主动为它粉饰太平，总有一天要吃尽苦头，然后被负罪感折磨到发癫。

而发癫的那一刻，还总有些不知所谓的傻逼觉得这是你制伏力量，完成进化的证明——笑话，连自己情绪都无法克服把握，仅有力量的东西就是头野兽，靠它越近它伤你越深，直到你无法忍受的那一天，它就要把你撕碎吞下。

最后，关于罪恶和正义，善意和恶毒，慷慨与贪婪的选择，我是说，嗯，我个人的经验——如果你是从人类一步步爬上来的，经过了那么多难处和麻烦才来到山巅，往下看的时候，不妨对那些夏生秋死的虫豸宽容些，尽管他们可能永不会理解你所看见的事物，体验你所获得的感受，对他们谈话简直侮辱智慧和修为。

但还是对他们宽容些，毕竟你也是从虫豸爬上来的，脱了虫豸壳就忘本，觉得底下的一切臭秽难当，那你就不光是羞辱智慧和修为 更是羞辱你所做出一切抉择，付出，变成一个不配在世上继续存在的东西。

喔，这些话很有“风度”？或许，毕竟有余裕的时候，老年人总会对和自己相似的人与事回忆过去，把自个心里那些恶臭玩意放一放。

……晏蓁，看着我，听懂了吗。”

到这，她轻轻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认认真真凝视着我，就像凝视一件奇物，一件她想知道真相的东西。

“那时，我看着您举起茶杯，好不容易的冷静，想喝一杯，却不喝了，噼啪对我说了那么多话，然后问我。”

“我看着您，意识到您没变，我就说了，您掐住我的脖子，就像刚刚那样，迫切的要我知道您变了，变得让人无法理解，无法接受，就是一坨垃圾……”

“我说，我不会原谅，但如果老爷你清楚的明白自己如何，每一天都与其对抗，对抗自己那难移的、难以抗拒的本性，当它把您紧紧箍住，您还奋力挣动。”

“我就认为您没变的，而且这种行为本身就值得尊敬，不失您以前所表现出的那种，那种——面对责任时，所表现出的沉着、冷静、还有其它种种——尽管几乎总是让找上门的命运从自己颤巍巍的手中滑落出去，又总是能抓住它，使我们动心的那一瞬间。

我们都记着，都记着呢。”

我愣住了，站起身，使劲想自己有什么时刻可以被这么称呼。

千思万绪一瞬涌过，直到想起不久前，出于戏谑和摧毁她心灵慰藉的缘由，模仿说的那番话。

“老爷啊，在这世上的所有中，空气最为致命，也最为重要，它有灵则为万物进化提供原料，无灵也是人人维持生命所必须之物，一旦它缺失，抑或改变了成分，天子还是乞丐，善人还是恶人，都会死，死得凄惨而痛苦，且极为迅速。”

那是属于女孩的，最初的“理解”。

哪怕它源于恐惧，害怕，小心翼翼的侍奉和讨好，是对未知且强大的存在之评语，那也是对我的最初理解。

而在那之后。

“太乙元真保命长生经……老、老爷，如此精妙高深的道功，我从没见过！我，我真可以学这个吗？”

“可以，事实上这就是给你们这种初学之士学的，还有这份文件待会记得签……别这样。”

“您听我说，授功赐法，是修行上最大的恩情，如果连授予自己道功，名注紫籍的前辈贤人都不懂得感激，那小奴……晏蓁也枉做为人了！便是现在修为低弱，微不足道，但这份恩情定要恪记不忘！”

最初的她，只是一个父亲宠爱，有着天赋，肆意去做，去行，最终毁灭的女孩，没有足够坚定的内心，按世界的环境，法则去活着，与那些我看一遍就忘了的书里反派没有本质区别。

——然后，我出于某种心态，从死亡里把她拉起来，给了女孩一个新的环境，告诉女孩，她有着一个主人，我授予她的正法，修行，感受，领悟其高深奥妙之处，对自己以往的反省，逐渐形成现在的这个晏蓁。

把到了脉络，之后继续下去是……

“晏蓁，你之前是在新年会上跟我说你想见见小陈对吧？我的妻子，你的女主人之一跟我提起来这事，你也看到了，也记得，那我们现在去吧。”

“……老爷，现在吗？”

“宜早不宜迟，不然谁知道我何时会忘。”

新年时，我惯例开了一场新年会，奖赏有功之臣，要满足他们的一个愿望，孩子想去见她一直魂牵梦萦的爱人，看看他。

我本以为很简单的小事，却引来很多麻烦，不光是那个小子死了之后，占据其身的男主角强度比较高，剁烂他颇费一番手脚，还有。

“什么君之华彩如在云端，见之忘餐——别再让我听到这么作呕的话语！为那种事就能把一个人的命数把控，弑其母，迫其族，如山之势压下来，使人反抗不得，卷入其中，不论生死好坏如何对待都是痛苦，怎么洗刷都洗不净的恶心。”

“是了，现在竟然还在现在又在这赞扬带来厄运的容貌，倾诉爱意衷肠，赞扬这给我带来厄运的东西，晏蓁，你这自命不凡的贱人，良知何在！你要我评语吗？好，好，非常之好，那我说了，你在我眼里就是沤肥的腐秽，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畜生！”

“够了吗！”

我当时都有心理压力了，一边要应付男主的未来身，一边要听着她说那些话，属于是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这小犊子带回她故乡来，甚至有点想一巴掌把她拍死了。

但。

“你当然会动怒，我对你做了那些事，做了还自顾自的道歉，言语之间全是赞美你皮相的好——这怎么可能不动怒呢？如果我以前听到这些，不杀你，不折断肢体，也要杀你族中友伴，毁你珍爱之物，直到你心生惶恐，被情绪裹挟向我低伏求饶，哪怕泣血涕泪对我恨意难销，我知道，但只要看着你表面上的服从，有些许情绪波动，也会高兴，对么？”

她当时和陈珩隔着一封帷幕，能看得清对面是谁，但无法彼此进行身体上的伤害，而这种翻伤疤，高高在上的态度，将人激怒到破防了。

“你知道还！？好，是的，你肯定会，所以呢？”

“所以我是来道歉的。”

“来道歉？我看不出来，只看出你，晏蓁，你存心来炫耀自己被仙人看上了，不是我这种困顿轮回转世的低等生物了。”

陈珩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因为我平日就这样啊。”

”什么？”

我之前从没觉得自己在这些事上做的错过，习以为常，理所当然，因为所受到的教育如此，环境也鼓励，大逍遥就要有大杀意，就得将阻碍自己的一切问题直接除去，这才叫自在，这才叫自爱。你觉得一个自私傲慢，甚或自卑而可怜之倒霉鬼，能说出什么好话呢？

但现在我领受那一位的法度，倾听他教诲，他说我是奴隶并不把我当奴隶看，用行动告诉我些我以前知道却嗤之以鼻的所谓“道理”是正确的。”

“我沐浴在他的光下，决心遵从他的道，而当我试图这么做的时候，我……”

少女轻绞着手指，眉毛耷拉了下来。

“我开始憎恶自己，如果当时，我有那么个耐心，愿意放下身段，不自作多情，也许我可以让你高看我一眼，再不济，我们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因为这事不行动，是看不出来的。”

“如果你能允许的话，我会经常来看你，如果你允许的话，我的主人，你看到了，我身边这位存在，我会尽自己面皮，请他把你投到一个你喜欢的天宇，甚或是他所统治的时空去……”

她细碎地说了不少，最后鼓起胸膛，对准对方的脸，一字一句说:

“不，我们之间，话不该说那么多，我应该祝你好运，然后，等我修成地仙的位业——很快的，我就会想办法让你下一世看到我。”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时，我站在岸上，终于知道她那些天的心境。

被宠坏的小姑娘也许之前以为阿爹能帮她一切，甚至以为自己天赋过人，能爬到比自己老爹更高的高度，所以什么都不懂，却什么都敢做；软弱地恐惧着后果，却在恶果临头之前不管不顾；无知，懵懂，又幼稚，却肆无忌惮地张扬着人性中最纯粹可怖的恶，年岁不小了依旧像凡人的少女，亦或野兽。

但当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意识到自己也是万千生命缩影的一个注脚时，便有些明悟，有了负罪感，负罪感在心中引发了憎恶之情，就像一道阴影投射在了习练无上法的欣喜之上，让人想逃离。

却又没法，因为不论如何强迫自己从这种情绪中走出，这情绪都会回来，困扰努力，嘲笑欢乐，促使思索，让其悲伤，带来负罪感，也由此变得谦卑。

谦卑的人便晓得感恩，若要戴那位慷慨地滋润着众生几乎不求回报的伟大存在之德，就先尝试着了结这段因果，于是她回来了，即使这次的结果无论如何都不会好，与之相伴的感情在学会彻底放下之前都会划开伤口，人也要走过去。

而当她将这些浓缩在话里和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说出了口，看到对方的犹疑，也曾落下泪来。

“你已办好了自己的私事吧，感觉如何。”

“老爷，看见所爱的人，痛苦和哀伤，对自己表现出的任何反应都视作试探和侮辱，勃然大怒的引线，是真不好受啊。”

“是啊，不好受，人若回首往事，所见皆是尘垢，都会这样，我知道的，因为我也这样，只能尽力避免，又避不脱——好了，别在意，教你的不算我根本真功，你也不算我徒弟，就是个奴隶，奴隶摆好定位，为主人的名声着想是可以，但不要真把那当一回事，牢记保命要紧——若主人的名声需要奴隶来维护，那这主人也失败得紧，到最后多半也是成全奴隶的声名，为他们获得自由做准备，是了，你不会想这么做吧，现在。”

“不会的，奴隶的地位，是小奴过去之业所应得，怎能奢望更多。”

“这话就错了，你老爷我也曾是奴隶，不，或者比奴隶更低贱，比畜生更不受尊重，那些愚蠢的东西嘲笑我，认为我有力量却不用是辜负自身……但现在呢，我还活着，已爬到诸神之神的地位，那些人哪去了？他们湮没无闻了。”

“这……”

“总之，对未来总是要有点奢望的，人身难得，不应把自己放到畜生的地位，觉得自己地位低贱，或力量强大，就去和那些畜生一样行事，到最后所受恶业，终归自身。”

“是。”

到这里，我的耳朵听到了滴答落下的雨点，很快就成了噼啪砸在窗前的一道雨墙，沿着屋檐往下直淌。

不必转头也能知道，是窗外的混沌翻涌成了一场大雨。

我的记忆，总是在不应该的时候忘记事情，也是在同样的时刻记起事情，而两相对比，我意识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眼前的这个场面——它实在是，不应该在此刻发生。

一个人的自我，是由经历，由记忆，由躯体所共同构成的。

最初的最初，缺少一切该有的东西的晏蓁，因为一份期望，对自己的，对他人的，对未来的，和过去的，才能够成为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体，也毫无疑问拥有着诸神眼里完整的自我。

然而，她这份自我是参照神明们构建起来的，那个神明伪装的自我早已不复存在，辉煌的荣光早先一步已然逝去

——她所追随的路线，意志与愿望，被我狠狠打碎了一次。

如果不这么早地发生这一切。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与女孩相处。

如果在此之前，有足够的时间让女孩明白我的真实自我。

如果，我能表里如一，或起码为女孩建立下一个新的自我。

到了现在，就不会手足无措。

不会听到雨点敲击窗户的声音，棉被也不会被鲜血浸湿，现在更不会看到那张脸上的湿润，和呜咽的哭泣声。

女孩有了所追求的，有了所向往的。

有了唯一愿意向她效忠，献上自己所找得到的所余不多的一切的。

但为什么这东西会成为深渊，唯有使自己麻痹，重组，才能从中获得新的快乐呢。

我知道了这么多，看着她知道我心里想的东西，慢慢流下了泪，递过去一张纸巾。

“……谢谢。”

她擦完了，我也酝酿好了词句，对着那双余泪未干的眸子，我一字一句的道歉，做保证，而现在发生的事故，就当一场梦吧，迷梦，不需要任何心思，只管享受，也许这样醒了，能不记得，也就不会为难和犯困，犯病，为自己做的事犹豫了。

便是如此，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也笼罩在了一层迷蒙中——

轻轻起身，周围的黑暗霎时间被天光照亮，光中她浑身上下如樱花一般粉嫩，微微一转，发丝扬起，宽大衣袍从身上滑落，血从伤口中涌出，衬着莹白的肌肤，显得既美好又荒诞。

我无法确认眼前的这一幕，这是否是一场梦中之梦，以至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屏住呼吸，伸手想去触摸，却在刹那之间被她擒住手腕，贴着的肌肤幼嫩红润，因为摩挲而产生的身体曲线移动着，抬手拢起耳畔青丝，使其落到两侧，并在下一刻脸贴着脸，鼻贴着鼻。

唇贴着唇。

一抬，一扯，一捧，连同脸上，能闻到的，能感觉到的，舔舐着，厮磨着，脸上变得湿漉漉了，却又散不去一股热意，迷噔噔。

脸。

就那么贴着。

舔舐着，厮磨着。

铃铛叮铃铃响着。

面颊两侧。

不知何时起，滴滴点点地落下汗来了。

“老爷，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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