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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文心雕龙——芳华离殇】【光阴的故事】【020】【一次性完结】【征文评审团大奖】,2

小说: 2025-08-16 21:16 5hhhhh 1350 ℃

  进色城,嗯,今年的文心雕龙开启了,主题明确,严禁乱文,有点意思。

  手机响,是爸爸,「喂?」

  2001年,王大力还清了所有外债,甚至为债主们补上了利息。爷爷奶奶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其后两年内先后离世。

  「别和你爸怄气了,怎么说也是两父子。」爷爷临终前对他说。

  没见到他娶媳妇,奶奶带着遗憾走的。

  对父亲没意见是不可能的,妈妈跑了,爷爷奶奶积劳成疾,不怨他怨谁。

  「小光,好久没见,这个月回来吗?」爸爸老了,变得粘人。

  「我安排下,差不多。孟姨好吗?」爸爸后来没再娶,也没闲着,多年来谈了好几个姨,王大力记得的就有孙姨、李姨、宋姨和两个刘姨,最近七八年一直是孟姨。

  「还行,腿脚差了点,其他还行。」

  「让她保重身体,家里缺不缺吃的用的?我带回来。」

  「你回来就行,家里啥都有。」

  「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这岁数不过啦,到时候一起吃顿面条得了。」

  两年前,父亲七十大寿,爷俩喝高了,老爷子追忆往昔,说当年对儿子多器重,话里话外埋怨王大力不上心,就知道拿钱糊弄。

  王大力酒劲上涌,数落孙子一样数落老头,孟姨拦都拦不住,「要不是你,我妈能跑嘛!要不是你,爷爷奶奶还能多活几年!」

  「我不孝啊……」老头蔫了,老泪横流,「你说的对,我没资格要求你。」

  「不过你妈的事,真不怪我,是她非要离婚的啊!」老头反复嘟囔。

  「啊?」王大力酒醒了。

  在老头断断续续的哭声中,王大力了解了事情的原委。

  母亲生性要强,婚后总嫌老公没本事,夫妻关系并不和睦。王大力三岁左右,母亲和酿酒厂的车间主任好上了,找老公摊牌离婚。父亲不干,母亲铁了心,两口子闹了一年,背地里无数次大打出手。

  李婶送他回家的那个午后,父亲跑出去做了最后一次努力,没用。他收下车间主任的五百块钱,和老婆领了离婚证。

  1980年,第三者插足导致离婚是很丢人的事,三方都守口如瓶。离异后没两天,母亲跟车间主任去了山西,那个男人的老家。

  这件事对父亲刺激极大,他不再安于现状,拿那五百块当本金,搞起了民间借贷。

  「老婆看不起我,我不想儿子也看不起……结果还不是一样……」孟姨扶父亲上了床,老头抽噎着睡着了。

  王大力蹲在门口吸烟,突然发现自己和老头没多大分别,他的初恋也跑了,他也胡搞了好多女人,他也不孝顺,他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那天起,他原谅了父亲。

  和爸爸聊了半小时,中间有电话几次顶进来,王大力没理。段二,正和媳妇在北欧旅游,估计没什么了不起的事。

  认识段二,是在碧云轩。这厮浓眉大眼、风度翩翩,和他交谈,常有如沐春风之感。段王爷恋足,每每形容自己新换的女友,总会慨叹「脚真他娘的白」。

  「哥,听说龚老板手里有极品,脚都特白,真的假的?」混得熟了,段二私下问王大力。

  「假的,碧云轩只做正经生意。」王大力笑笑。

  「可据我所知……」段二眼里放光。

  「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道。」珍妮的姑娘们,只为极少数人服务,王大力是唯一的例外。

  段二吐吐舌头,再没问过。

  生意场上,和段二,准确说是和段夫人的合作,非常愉快。段太名叫赵卫红,真正的大家闺秀,祖上和张之洞共过事。段太做事,从来波澜不惊,许多王大力头痛的问题,在她手里往往迎刃而解。更加难得的是,在外她给足段二面子,温良贤淑。

  一开始王大力还以为段太沉迷于老公的美色,不屑和小的计较,直到某次段二醉酒。

  「听说过同妻,听说过同夫嘛,没有吧?告诉你,我就是!她是T,我他妈就是传说中的同夫。」酒醉三分醒,段二说完,警觉的环视四周,见没外人,才趴酒桌上睡着了。

  王大力摇头,出身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铃声再度响起,还是段二,王大力接了。

  「哥,求你个事儿,救命!」段二压低声音。

  「怎么?」王大力一惊。

  「莉莉怀孕了!」

  「卧槽!你他妈疯啦!」莉莉表面是段太闺蜜,实际是P。

  「我就是气不过,也没觉着能成……试试呗,谁想就成了。」听不出段二是惊恐还是得意。

  「卫红还不知道,我和莉莉说好了,打掉。哥,你陪一趟吧,这事儿我不敢找别人。哥、大爷、爷爷,求你了!」

                 6

  1996年的深圳让小镇青年王小光目眩神迷。巨大的广告牌,宽阔的路面,汹涌的车流,那么多商场,那么多高楼,那么多人,深圳繁华得令他心慌。

  和他预料的不一样,媚兰没联系老乡,她开了房,带他住进一家小旅馆。「你刚来,先带你熟悉熟悉。」她这么解释。

  在深圳的第一夜,他们做了三年前没做成的事。

  亲吻,抚摸,「团酥握雪花」,旧日重现,小鸡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双指无师自通,穿过通幽曲径,直抵桃花潭,潭水已经很深了。

  「嗯……」媚兰分开双腿,在他耳边轻语,「可以了。」

  小鸡不可以了,刚到洞口,一阵悸动,王小光忙用手紧紧攥住,无效,精液自指缝间汩汩淌出。

  王小光把头埋在被子里,感受到媚兰强忍的笑意,无地自容。

  「没关系的,书上说很多人第一次都这样,《痴婆子传》里也说过这样叫望门醉。」媚兰哄着他,「咱们说说话,等会儿就行了。」

  「真的?」王小光抬起头,「《痴婆子传》不是黄书吗,你从哪儿看的?」

  「傻瓜,这里是深圳,」她在他脸上啄了一下,「这种书哪儿都有。」

  「夜阑人静处,响起了一阕幽幽的Saxophone,牵起了愁怀于心深处……」隔壁电视里放着连续剧。

  「这首歌叫什么,好好听。」他不懂粤语,只觉旋律感人。

  「《我和春天有个约会》,邝美云唱的,对了,你喜欢邝美云吗?」

  「邝美云?没听过,我喜欢翁虹。」想起翁虹和她的《挡不住的风情》,小鸡悄悄抬头。

  「啪!」媚兰也察觉到了,顺手给小鸡一巴掌,「我光屁股坐在这儿,你还敢想翁虹!」

  她娇嗔的模样还是那么说不出的娇美可爱,王小光不顾小鸡吃痛,横枪跃马,把她压在身下。小鸡鼓捣半天,不得其门而入,媚兰用手扶了小鸡一把,他体会到了销魂。

  第二天天亮,王小光扫了眼床单,不见落红,媚兰没说什么,他也不好问。

  接下一周,媚兰带他去了人民公园,逛了万佳百货,看了还没盖完的地王大厦,还远远瞄了下中英街,那里和香港一街之隔,办理通行证才能进去。

  其间王小光几次提打工的事,媚兰说:「咱俩这几年光为家里挣钱了,享受几天不为过。」

  那一周小鸡如鱼得水,迅速从望门醉成长为老油条。王小光的疑虑与小鸡的幸福成正比增长,落红也许不代表什么,但媚兰懂的显然太多了。

  第七天晚上,媚兰让王小光坐好,她有话要说。

  传闻是有依据的,媚兰到深圳的第二年,被一个香港服装商人相中,包了一年。

  「他见我是处女,想让我做二奶,我只答应他包一年。」媚兰似笑非笑,「说起来,他还有点儿人情味,爸爸几次手术,都是他跑前跑后,又出钱又出力的。」

  「这一周,就当咱俩对过去的告别吧。」媚兰摩挲着王小光不知所措的脸,「我帮你联系了王大哥,明天带你去,那边老乡多,照应着方便。」

  王小光心口堵得慌,搞不清是愤怒、委屈抑或不舍,「那你怎么办?」

  「我去东莞,我原来服装厂的师父是东莞人,年前跳回去了,在电子厂当技术员。」

  「男的?」王小光闷声问。

  「嗯,不过他有老婆。」媚兰笑了。

  「我跟你去东莞。」王小光下定了决心。

  「可我以前……」

  「以前的事不提了,当没发生。」

  那晚,媚兰哭的梨花带雨,转天,王小光险些直不起腰。

  相较于盛气凌人的深圳,东莞给了王小光亲切感,这里和家乡的县城差别不大。到东莞才知道,历史课本中的虎门就是这里的一个镇,政府正在兴建虎门大桥。

  媚兰的师父卢工接待了他们,席间,对王小光的外形大加赞赏,说保安队还有个空缺,问他有没有兴趣。

  王小光本想当工人学技术,正踌躇间,一旁媚兰已满口应下,「小光,赶紧,谢谢师父!」

  饭后,王小光和媚兰说了想法,媚兰一笑,「保安可是美差,有人花钱送礼都要当,师父够照顾咱俩的。」

  不出两月,王小光就体会到保安的种种好处了。原以为的保安,是保护厂子里财产和员工安全,实际负责的更多,而责任多,相应的权利也多。

  比如招聘。90年代中期,各厂以女工为主,偶招男工时,报名者往往过百,办公室忙不过来,通常让保安进行首批筛选。这时候,有机灵的就会找各种关系给保安送礼,赶上旺季,好处费甚至超过工资。

  比如查房。厂里都是年轻人,发情期的他们,到处找隐蔽角落做爱做的事,厂边的树林、下班后的仓库、深夜的淋浴房,哪儿哪儿都留下了青年男女们宣泄爱情的痕迹。宿舍当然是最好的,拿布幔把床一围,完美的私密空间。厂里规定禁止留宿,同样有机灵的给保安好处,查房前说一声,你好我好大家好。

  比如桃花。女多男少,保安又是令人羡慕的职业,不乏女生主动出击,男保安们都有女友,个别花心的还不止一个。

  二十岁的王小光身形高大,又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常有小艳小丽小翠小花对他眉目传情,为此媚兰不知吃了多少飞醋。

  「她们不知道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不然肯定不要,别生气了啊。」王小光的说法让媚兰红了脸。

  怕给师父丢人,媚兰从不允许他俩在野外或宿舍欢好,她宁可去小旅馆开房。小旅馆没有独立卫生间,洗澡要去公共浴房,即便如此,媚兰也很满意,尤其对新装的花洒赞不绝口,「用着真舒服,咱厂那个喷头什么破玩意。」

  因为贵,他们一两月才有一次,因为少,他们每次的战况都很激烈。

  一两个月一次,对血气方刚的王小光远远不够。在随时都是发情季的工厂,他饱受欲望的折磨。保安也没单间,能保住小鸡鸡的秘密已经很不错了,自渎时走光,他想都不敢想。

  休息日,是王小光的释放时刻。保安们轮流值班,休息日不固定,多是其他人的上班时间。休息日当天,王小光早早起床,骑车到郊外僻静处,脱了裤子,时而对着池塘,时而对着大树,时而对着盛开的野花,伴随着小鸟的鸣叫,在清凉的晨风中手淫。

  休息日早晨在郊外手淫是多么快乐啊!

  虽说同在一厂,王小光和媚兰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她要考电大,奈何基础太薄,总去请教师父。王小光更在意挣钱——老师大度,他不能装傻,那一万五也是要还的。

                 7

  蓝海小镇,低密度别墅社区,位于和平、河西两区交界,闹中取静,是理想的藏娇之所。

  17号别墅前,王大力下车,按门铃。

  门开了,身着睡衣的莉莉喊了声「王哥好」,自顾自踢踏着拖鞋走向饭桌,「不用换鞋。」

  王大力走过去,坐她对面,看着她吃嘎巴菜。

  莉莉没吃几口,眼泪掉进碗里,「王哥,我害怕。」

  「我知道我知道,」王大力安慰她,「别怕,张主任说了,现在医疗条件发达,患者基本全程无痛苦。」

  张主任是中心妇产的第一把刀,请他做这种小手术,实在是大材小用。

  「可我舍不得……」莉莉哭出声。

  王大力沉默。莉莉家小门小户,这件事处理不当,大概率会毁了她。

  司机阿成打来电话,「老板,张主任说临时有个会诊,让咱们到了先找护士长,她会领着做各项检查。」

  「好。」王大力收线,问莉莉:「要不今天先做检查?其他等你拿定主意再说,反正查查不是坏事。」他原计划各项指标要是没问题,顺便就做了,以免夜长梦多。

  莉莉勉强答应了。

  临近检查结束,张主任来电,「王总,我回办公室了。」

  「我们也快完事了,待会儿见。」正好带莉莉见见主任,医生的话总是管用的。

  检查完毕,莉莉太过紧张不敢见主任,王大力只好让阿成先带莉莉回车里,自己去主任办公室。

  专家就是专家,他刚进屋,主任就告诉他用电脑看过结果了,各项指标正常,越早做越好。

  「是不是真的『今天做手术,明天就上班』?」他并不信任那些广告。

  「别听他们胡扯。」主任笑了笑,一脸认真,「我建议不做无痛的。」

  「无痛不等于无伤,它只是加了麻药,造成的伤害是相同的。另外,无痛人流很容易引起子宫内膜的破坏损伤并导致宫腔粘连。」

  「哈?」王大力一头雾水。

  「简单说,不打麻药,我下手重了,患者觉得痛当时就能喊,那我就会轻些。要是无痛,患者睡着了,我也不清楚深了浅了,只能往深了刮,刮干净为止。」

  「那不打麻药到底有多疼?」他后背渗出了冷汗。

  「大部分人能耐受,但术后会痛一段时间,更重要的是心态,有近20% 的患者会失眠、抑郁,极端的会有自杀倾向……王总,你没事吧?」主任很关切的看他。

  王大力看了眼镜子才发现自己面色惨白,「没事没事。」

  「别太担心了,毕竟小手术,术前做好准备,术中有我,术后好好保养,没问题的。」

  谢过主任,王大力送莉莉回家。

  「王哥,能进来说会儿话吗?」莉莉目光中透着哀求。

  王大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进屋,莉莉去烧水,王大力陷在沙发里发呆。

  「王哥,谢谢您!」莉莉给他倒茶,「大红袍,祛湿。」

  他用手指点点茶几,强打精神,「还紧张吗?」

  「不是紧张,」莉莉咧咧嘴,做出笑的样子,「做B超时,我想好了,不打了,这孩子我要生下来。」

  王大力刚想开口,被她阻止了,「您放心,我躲远远的,不会影响他俩。」

  「你拿什么养?」王大力清醒过来。

  「我存了点儿钱,省着点也够花。」莉莉端起茶杯,轻轻吹气。

  「不光是钱,妇婴用品、各种疫苗、看病,以后入托入学,一个人带娃很辛苦的。」这些年王大力看得多了。

  「那怎么办啊!」莉莉绷不住了,「我就是舍不得,就是舍不得啊!」

  「生下来,我养。」王大力想通了,「对外就说是我的,以后小段要认,我就是干爹,要不认,我就是亲爹。」

  莉莉平静下来,「王哥,别拿这事儿开玩笑,您要掺和进来,卫红肯定翻脸。」

  「钱是挣不完的,大不了不合作。」王大力给她宽心,「咱俩的合作,只限于孩子,感情的事你随意,找男找女都行。」

  「那您到底图什么?」莉莉懵了。

  「我想做个好人。」

  晚上,王大力翻着媚兰的朋友圈,哭成了傻逼。他一遍遍码字,又一遍遍删除,犹豫再三,终于点了视频通话。

  通了,屏幕上出现了媚兰的脸,加利福尼亚的阳光灿烂。

  「嗨!」她戴着发带,脸上有汗。

  「嗨,跑步呐?我等会儿再打。」

  「刚跑完,」媚兰把镜头移向一旁,「凡凡,和王叔打个招呼。」

  一张洋溢着青春的脸露出来,「王叔,你好!How' sitgoing?」

  「Great!Niceearring。」王大力注意到了小伙子的耳钉,卢家俩儿子都是美国出生的,标准的ABC。

  「Thanks!」小伙子露出八颗亮闪闪的牙齿。

  镜头转回媚兰这边,「有事?」

  「没啥,」王大力撩了下头发,「就问问机票订好没有。」

  「还没,这不等下让老二陪我去Costco嘛,出发前我得备足货,不然他们爷俩有本事天天点披萨。」媚兰笑着抱怨。

  「爷俩?老大呢,现在不是暑假吗?」王大力把头发往后缕,没话找话。

  「平平快毕业了,在旧金山……不对,」媚兰的眼神变得专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发生了什么事?」

  「真没事。」媚兰活的很好,不该用往事烦她。

  「行了别装啦,你每次说谎都胡噜头发。」媚兰盯着他,「说吧,到底什么事?」

  「失眠,经济差,一想到经济更失眠。」他瞒不过她,还好有现成的理由。

  「你的钱早花不完了,你就是太单闹的。」媚兰放松下来,「那么多女朋友,就没一个合适的?别太挑啦。」

  「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话一出口,王大力就知道要坏。

  「说什么呐!这么大人没个正形!」媚兰瞬间变脸,「Youmotherfucker!」

  图像定格,她撂了。

  半小时后,媚兰发来语音:「对不起,刚才失态了,没有对阿姨不敬的意思。」

  他用语音回:「不用道歉,是我不对。别在意那个词,我知道你没有。」

  Motherfucker,当年他险些真成了motherfucker,还好不是,色城的征文都不敢这么写。

                 8

  1997年深秋,王小光离开伤心地,一路北上,来到了首都。

  老舍笔下的北京,秋季最美,可惜那美丽不是他的,他只有寒冷。没人罩着独自闯荡的艰辛,是离开东莞时没想到的,但回不了头了。

  难熬的冬季,合租的室友们报团取暖,喝着廉价白酒,畅想着未来,努力又徒劳的对抗着身与心的冰冷。

  阴暗的地下室,跑路的工头,骗钱的中介,在北京的日子里,他一一经历了。他给自己打气,再苦也要撑下去,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重回东莞。

  次年春末,他撑不下去了。

  室友吴哥建议他去津城碰碰运气。吴哥是天津人,北漂几年,刚站稳脚跟,家里叫他回去当保安,他不乐意,把名额让给了王小光。

  天津的打工生涯也并非一帆风顺,保安、勤杂工、服务员、装修小工他都干过。时间长了,他慢慢摸出些门道,也存了点钱,和室友合伙淘了台不知道几手的电脑,日子马马虎虎能过了。

  当年年底,凯悦酒店招人,王小光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应聘。也许是转了运,也许是广东、保安这两个词为他加了分,也许是酒店急用人,总之面试不久,他就成了凯悦酒店的一名新保安。

  和工厂相比,酒店保安要求严得多,待遇也好得多,王小光找到了失落已久的踏实感。

  美中不足的是,凯悦酒店位于市中心,远离郊区,无法复制休息日早晨的快乐,何况,冬天也太冷了。闲暇之际,他常对着大门前的时钟喷泉愣神,盘算着手淫的最佳场所,无意中形成了凯悦门前的一道风景。

  队长老万显然也欣赏这道风景,他给王小光排的活都比较轻松,调休也紧着他,个别有机会能挣小费的,也派他去。

  王小光还以为遇到贵人了,没多久就明白老万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老万是Gay——他没事会捏捏王小光的胳膊,摸摸大腿,甚至拍拍屁股。

  卖屁股这种事,王小光是打死也不肯干的。他尽量回避和老万单独相处,对老万的笑脸也不假辞色,然而仍然无法阻挡老万的对美好未来的向往。

  王小光不堪其扰,却又求告无门,据说老万是酒店某部长的远亲,他惹不起。

  五一后,老万率先失去了耐心,他收起对王小光的各种关照,转而处处挤兑他。王小光只有忍,还暗自庆幸老万总算放弃了。

  他把人想的太好了,老万变本加厉,摆明了不妥协就滚蛋,招数越来越阴,手段越来越狠。

  那年八月,有客人丢了钱,恰好王小光和客人有过交集,老万趁机泼脏水,话里话外往王小光身上引。

  那个时代没监控,王小光自知说不清,这次看来要栽了,他敲开了老万的房门。

  「想通了?」老万的丑脸上堆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

  「王小光!」没等他开口,楼道里传来好几声呼喊,其中有个声音竟是后勤部长。

  「这儿呐、这儿呐!」老万脸上变了色,忙迎过去,丢下一句话,「待会儿顺着我说。」

  王小光失望的摇头,松开了插在裤兜里攥着水果刀的手。

  部长急冲冲走来,老万在一旁不停开脱,「误会、误会!我问了,肯定不是他拿的。」

  「部长,那个客人……」就算被开,他也要把话说清楚。

  「别管他,小事,跟我来,快!」部长拽过他就走。

  电梯,疗养中心,洗澡,理发师做造型,换衬衣、西裤,他恍然若梦。

  部长审视了焕然一新的王小光,露出满意的表情。

  在全世界的凯悦酒店里,第十八、十九层都是「豪华层」,专门接待贵宾。天津凯悦的「豪华层」又名「嘉宾轩」,十八层西式风格,十九层中式。

  「什么都别问,客人满意了,一切好商量。」部长领他来到十八层,小声叮嘱。

  一处房门前,部长整整衣领,按下门铃。

  「妈妈!」女人出现的那一刻,王小光心内惊呼。像,太像了,比照片显老,但那眉眼,那脸型,甚至右眼下的泪痣,不会真是妈妈吧?

  「给您添麻烦了。」女人展颜一笑,王小光想起了四岁那年。

  「应该的。」部长少有的谄媚,转身离去。

  「进来。」女人扭身回屋。

  绵软的地毯,宽敞的空间,繁复的灯池,室内的奢华让王小光手足无措。

  「你叫王小光吧,」女人递上一杯酒,淡黄色,冒着气泡,「叫我一姐,Cheers!」

  那是他第一次喝香槟,酸酸甜甜的,像酒又像汽水。

  「桌上有草莓和巧克力,冰柜里有零食,想吃什么自己拿。」一姐拿起手机,王小光认得是摩托罗拉的掌中宝,超贵,「你坐会儿,我先打个电话。」

  一姐叽里咕噜说着不知哪国话,王小光拘谨的感受着真皮沙发的舒适,不是妈妈,妈妈怎会认不出他,可怎么这么像。

  「来吧。」一姐打过电话,拉他进卧室。

  「脱衣服。」一姐以身作则脱下睡袍,乳房圆润,略有下垂,暗红的乳头已立起,小腹微鼓,下面一片三角黑森林。

  从部长找他到现在,匪夷所思的事一件接一件,面对眼前的春光,好几天没手淫的王小光无暇细想,听话的脱个干净,小鸡昂首挺胸。

  「哟,还是青龙,好精致啊!」

  终于遇到伯乐了,他鼻头一酸,想起去年崩溃的那个下午,不由暗骂:「我就说叫青龙吧,你们这群傻逼!」

  躺床上,一姐扶着他的头一路向下,「先舔舔。」

  沐浴液的清香夹杂着酸涩的味道,王小光伸出舌头,竭力模仿毛片里的吹含舔吸,也不知对不对,和媚兰一起时,没这样做过。

  「好了好了,起来吧,」一姐惊喜,「居然是个雏儿。」

  小鸡入了密洞,王小光内心五味杂陈。

  一姐太像妈妈了,熟悉且陌生的禁忌感为一味;发泄不用靠手了,飞来艳福的窃喜感为一味;小鸡能否不辱使命,模棱两可的忐忑感为一味;有一姐撑腰老万就是个屁,狐假虎威的惬意感为一味。

  复杂情绪的支配下,小鸡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但见腾蛟起凤,年轻人之肉体;紫电青霜,小鸡吧之精库。

  「咿……呀!」一姐高潮了。

  他终究是卖了屁股,射精后的虚脱中,王小光意识到这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别。

  繁华落尽的凄凉感,此为最后一味。

                 9

  「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不是说每一个有准备的人都会得到机会,而是指没准备的人绝不可能有机会。我也只是运气……」公司里,王大力给小年轻们猛灌鸡汤。不然呢?说第一桶金是做鸭赚的?

  时至今日,他对一姐更多是感激。

  上世纪末,德国麦克伦外运公司长期包租凯悦酒店的第十八层,一姐是公司驻津高管,家在慕尼黑。

  「你在门前看风景,看风景的我在窗边看你。」一姐留意他好久了。

  那段时间一姐天天缠着他,和老万几乎没照过面,知道的时候老万已经不在凯悦了。

  听同事说,有天夜里老万腹痛难忍,同事叫救护车给送到医院,结果医生从他肛门里拔出一根大白萝卜。老万急赤白脸说是不小心滑倒误入,管理方还是让他离职了——他其实不是某部长的远亲。

  「都堆这儿干嘛,散了散了,干活去。」冯姐到了,职员们鸟兽散,纷纷返回工位。

  「哟,王总,稀客啊,您可来啦。」冯姐拿他打趣,表达对老板消极怠工的不满。

  「不是有你嘛。」王大力随她进了办公室,合上门,顺手拍了下她的翘臀。

  当初面试,冯姐履历耀眼,伦敦商学院高材生、Top500管理经验、本土行业渠道,最终打动王大力的,是她的前凸后翘、烈焰红唇。

  「别闹,」冯姐忸怩了一下,递给他一沓文件,「置换项目的合同,你看看,没问题这几天就签了。」

  「先别签,等赵总回国。」这个项目要靠卫红的人脉,估计够呛。

  「可赵总说可以啊,还说回来要好好请请咱俩呐。」她有些诧异。

  「哪天说的?」

  「就刚才。」

  王大力掏出手机,拨了段二的号码,占线,再拨,还占线。

  「等等吧,我尽快给你消息。」他坐进大班椅,点上雪茄,「我回老家几天,有事电话。」

  「不能等签完合同?」冯姐皱眉,这是今年最大的项目,她前前后后忙了好几个月。

  手机响,段二,王大力示意她回避,冯姐白了白眼,出去了。

  「哥,谢谢、谢谢、太谢谢啦!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王大力莫名其妙,「不是,你先缓缓,想好再说。」

  「亏得没打掉!卫红同意生下来,你打占线是我在和莉莉说话。哥,你真够意思,别的不说了,等我回来!」

  难怪冯姐那么说,原来如此。王大力很佩服段二,能同时搞定T和P,段王爷再世怕也没这个本事。

  出门告诉冯姐,她很兴奋,「晚上去我那儿,我新学了惠灵顿牛排。」

  当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冯姐动作挺大,一副要把他肏进床头柜的样子。

  转天,阿成一早到了,「先去县里。」王大力吩咐。

  老师墓前,摆好供品,点上香和蜡烛,王大力鞠躬,「老师,我来了,缺啥托个梦,我烧给您。」

  老师七十二走的,没活过圣人。

  那些年每次回老家,王大力都会去县城看望老师。

  「没想到那么多学生,你是最想着我的。」杨老师常念叨。

  「我也没想到我不算好学生,您还那么帮我。」

  「没什么好的坏的,都是我学生,学生有事,老师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岁数大了,车轱辘话就多,像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很多次。

  2001年,王大力怀揣三万拜访老师,软磨硬泡、好说歹说,老师只收下五千,多一分不要。

  「那一万不是我的,也没地方退,不能要。」老师坚辞不受。

  得知他和媚兰分手,老师非常惋惜,「她可是好姑娘啊。」

  媚兰岂止是好。

  一次老生常谈中,老师说走了嘴,那一万其实是媚兰托他转的。那次回程,王大力在车里把自己的脸抽成了猪头,阿成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开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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