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女友好像劈腿了？」

崇軒皺起眉頭，露出有點傻眼的表情。

「嗯，是啊。」前來委託他的男學生──自稱名叫楊詩學的高一學弟，以相當沉悶的語氣說到，他的表情也相當陰暗、眉毛都揪成一團，還可以從撐著臉的左手指間看見紅腫的掌痕。

「她最近的行為太反常了，一定是心裡有鬼。」

「反常的行為？」崇軒發愣了幾秒，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反應，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到這種委託，心裡甚至沒有想做巫毒娃娃的詛咒對方的怨念。「什麼樣的……反常行為來著？」

他小心翼翼地繼續問到。根據有好幾次因為問得太深入而差點被心情很糟的委託人揍的經驗，他多少知道自己在調查案件時不可能像靜雯那樣對委託人毫不在乎地盤問下去。

「……很多啊。」

所幸對方並沒有暴怒，而是撇撇嘴，老實地繼續說：「最近我打電話給她她都沒有接、就算接起來也都只是很冷淡地應付我幾句、想找她出來也總是再說再研究的，一個月見到的次數五根手指都數的完。」

「唔～」

「因為那些事情，我上個禮拜放學後直接跑去她家找她時，她也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從我一進門就開始挑我的毛病，從腳毛沒有刮到頭髮不夠整齊或是衣服不好看也可以嫌個老半天，甚至連我離開她的家關上門的時候還可以因為關門的聲音而跑出來跟我吵，重點是之前我就是那樣子啊，突然不爽我那些點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喔……是這樣喔。」

楊詩學越來越激動，嘴巴的速度也啪啦啪啦地越講越快，還差點就要從走廊的長椅上跳起來，連崇軒都被他的氣勢壓迫到，只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那你臉上的那個掌痕是……」

「切！」楊詩學咬牙切齒地咂嘴，視線撇到一邊。「去找她的時候跟她吵起來，結果她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先動手了，還要我詳細告訴你事情經過嗎？」

「不用不用，不好意思。」驚覺有點踩到地雷的崇軒連忙搖頭幾下，腦袋思考了幾秒要怎麼把話題進行下去。「所、所以說，你想委託我的事情是確認你的女友到底有沒有出軌？」

「還有確認那個人到底是誰。」楊詩學的低吼著糾正。

「我知道了……」看著眼前早已認定結果的委託人，崇軒為了避免激怒他也只能把無奈的嘆息吞回肚子裡。「那……可以告訴我你那個女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嗎？」

「這個。」

在崇軒說完話的同一時間，楊詩學從口袋裡抽出自己的手機、叫出一張照片給崇軒看，那是從畢業紀念冊上翻拍下來的，其中包含了三、四個人的照片，而順著他的手指可以看到位於照片正中間那個把自己裝扮成當紅歌手、右手拿著麥克風假裝在唱歌左手則比出勝利手勢的少女，她身材修長、頭髮及肩、左眼眼角有一顆明顯的淚痣，長相還算中規中矩，而在那張照片的上方，還有個用麥克筆寫下來、稍微有點被抹到的三個字：何利芬。

「她就是……」

「我的女朋友，叫何利芬。」楊詩學雖然一口不在意的樣子，盯著照片的目光卻不自覺得認真到有點恐怖。「我們是國中的時候同班認識的，差不多國二開始交往，後來她因為會考成績不好所以跑去讀安修高中，還因為我沒有跟她一起去讀那裡而介意到現在。」

「介意到現在？」崇軒揚起眉毛。「所以你們的關係從那些『反常的行為』之前就不能算是很好了吧？」

「算是吧～雖然我和她的家距離沒有很遠，但因為那件事情的關係，我們在國中畢業後就很少見面，而在七月初高中放榜、我們吵過最後一次架後，我們基本上就再也沒有聯絡過了，她哪天跟我提出分手我都不會意外。」

「嗄？」崇軒發出納悶的聲音。「那你又為什麼要來委託我這種事情啊？你不是都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楊詩學撇撇嘴。「這是準備在分手之後作為把柄用的～我有一大半的交友圈都跟她有關係，要是分手後她在別人面前亂說我的壞話可就不好了，所以當然得做點保險啦。」

學長難道都不知道嗎？他用有點鄙視的目光盯著崇軒，而崇軒也只能尷尬地笑了幾聲。雖然他在談戀愛的經驗可能少到得叫眼前的學弟一聲前輩，但這種互相傷害的分手法他也有在新聞或網路上的討論串看過，所以對這個理由也不是不能理解。

「嘛～你的委託內容我是知道了。」崇軒瞇起眼睛、銳利地打量著那張照片。「那除了剛剛那些消息之外，你還有什麼可以作為參考的線索嗎？像是她可能的劈腿對象之類的。」

「嗯……」楊詩學歪著頭思考片刻，撥弄著手指最後說到：「雖然沒有證據，但的確有個人我覺得很可疑。」

「誰？」

「這個傢伙。」楊詩學滑出另一張照片，一樣是從畢業紀念冊上的同一個班級章節上拍下來的，裡面的人物是個頭髮雜亂、帶著眼鏡、有點陰暗的臉上還沒什麼特徵的男學生，面無表情的他在照片中拿著一本書正在看，好像完全沒有查覺到在拍照的樣子，崇軒認出了男學生手裡拿著的那本書是去年九月剛出版的小說，封面還有初版限定的半立體燙金字標題，他自己也有買一本。

但不知為何，照片上方沒有像何利芬那樣的麥克筆簽名。

「他是？」

「他叫林彥伯，是我國中時的朋友，也是何利芬的青梅竹馬。」

崇軒稍微揚起眉毛。「青梅竹馬是嗎？」

「我剛剛就是這樣說的～」楊詩學有點不耐煩的撇撇嘴。「好像說是他們家從小就因為家裡住附近所以經常在一起玩之類的吧，我當初會認是何利芬也是因為林彥伯介紹的關係，總之因為這個原因，那兩個傢伙就算是在我開始跟何利芬交往後也經常搞在一起，說些什麼只有他們聽的懂的話，好像就是想告訴所有人他們很親密似的。」

「啊啊～這種感覺我也懂，感覺好像自己才是其中多餘的那種感覺。」想起自己之前遇過的那對正在交往的青梅竹馬，崇軒忍不住心有戚戚焉地點點頭同意。

「不需要你幫我回憶起那種事情！」然而，他的共鳴卻只引來了楊詩學的瞪視。

「呃……不好意思。」崇軒只能老實地低頭繼續看照片。「那……你說你懷疑他是劈腿對象的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這層關係嗎？可是既然之前你們交往時他們就是那樣子了，那就不能確定你女友真的有劈腿啊。」

楊詩學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林彥伯最後跟那傢伙一起去讀安修高中你說呢？明明依照那傢伙考的分數，要跨縣市去讀更好的高中也沒問題。」

「唔～搞不好是因為想要節省通勤時間的關係？」

「他們家就住在附近大學的側門那裡，從這裡走路還不用半小時欸，比起我們學校，安修高中離那裡還比較遠。」

「這……」

「更何況，」在一一反駁了崇軒的假設之後，楊詩學伸手按著自己的前額、咬牙切齒、撐大了鼻孔和眼睛表情就像隻凶煞的野獸，另一隻手還伸出兩根手指指著自己的眼睛。「我看見了、我親眼看見了！」

「呃……看見什麼？」

「他們在一起的樣子！」楊詩學低吼到，抓了臉上的紅腫幾下，陰暗的眼瞳中所映出來的似乎並不是眼前的崇軒，而是自己女友和其他男生在一起的景象。「我剛剛也說過吧？我上個禮拜的時候去找她結果被打了的事情，其實那天我會跟她吵起來，是因為放學走到她家門口的時候，就剛好撞見了放學後一起回家的那兩個傢伙！」

「可是他們不是說是鄰居嗎？所以一起回家應該也──」

「他們的手像鰻魚一樣纏在一起！」

「呃！？」

「身體緊緊靠著幾乎沒有縫隙！」

「唔～」

「何利芬甚至還親密地幫林彥伯整理制服的領口！」

「啊……」

「最後他們還一副打算一起進家門的樣子！」楊詩學焦躁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而在看到我之後，林彥伯立刻被何利芬勸回家，臉上還一臉做虧心事一樣的表情！要不是因為我出現了，天知道他們會在房間裡做什麼事！」

「停停停！」嘴巴幾乎都歪到一邊的崇軒連忙抬起手制止他的話，對他這個從來沒有交過女朋友的人而言，那些話不管是真是假都實在有點太過刺激。「好、好、好吧，看來你是相當肯定你女友劈腿了是吧？」

「就是這樣！」楊詩學用力點頭，掏出一張摺起來的紙，啪的一聲放到崇軒面前。「我的電話號碼和他們的一些資料我都寫在裡面了，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就趁現在快問，起碼周末要給我成果。」

「我知道了……」崇軒點點頭，並沒有伸手把紙拿過來，而是一手抓著下巴沉思片刻，並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並且環顧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人再偷聽過圍觀。

「那我還有一件想要確認的事情？」

「什麼事？」

「有一點……呃，難以啟齒的事情。」崇軒皺著眉頭又扭了扭嘴唇，似乎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他將上半身往前傾、一隻手半摀著嘴巴，另一隻手往自己的方向揮了揮。「不好意思，可以把耳朵湊過來嗎？最好不要讓別人聽到。」

「啥？」楊詩學不太開心地皺起眉頭，似乎有點嫌麻煩，但畢竟攸關委託，他還是老實地把耳朵湊過去。

崇軒吞了吞口水，再度確認心中的想法後，伸出了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狠狠捏住了楊詩學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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