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伦缇娜温柔的手会抚摸过羽毛的间隙，会喂自己吃喜欢的浆果，还会在那个叫厨房的地方变出好多没见过的好吃的。劳伦缇娜的嘴唇和眼睛红红的，会在阳光底下发光，就像是最好看的红宝石。劳伦缇娜的头发好长，一圈一圈地卷着和羽毛一样漂亮。劳伦缇娜、劳伦缇娜……

在这个春天，小黎博利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发情，对象却不是同族。晚上蜷在劳伦缇娜身边，原本的安心的暖流变成了按耐不住的活火，烧得艾丽妮的身体阵阵发烫，难受得几乎要炸开。她想对心上人露出生殖腔，想在她身上来回地蹭动然后排出性液。可是劳伦缇娜并未回应她求偶的舞蹈，只是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说跳得很好，让小黎博利迟疑不已。

趁着劳伦缇娜出门交稿，艾丽妮扑在两人的小床上，贪婪地嗅着上面余下的气味。发情的生殖腔再也忍不住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赶紧满足一下自己。于是艾丽妮将薄被裹成一团在大腿间夹紧，慢慢地在满是劳伦缇娜味道的被褥间蹭动。

“嗯、嗯嗯……！劳伦缇娜……”

她抱起枕头，一下下抬着屁股在被褥上碾磨，想象着自己正和劳伦缇娜的身体交媾，尾羽左右摇摆，和背后的羽翼一同轮番舒张着收成束的羽毛。初次发情的小黎博利兴奋起来，快感将眼角都冲撞出了泪水。她的双翼紧紧收起，末端飞羽在来回颤抖中彼此交叉相触，动作也越来越快。

“嗯呼、嗯！嗯嗯！……唔、呜！”

艾丽妮正沉湎在欢愉中，翅膀都微微张开了些许，但这时候锁孔却传来了响动。她痛苦地呜咽一声，从被子上慌乱翻身爬下床，扑棱着翅膀快速整理起来凌乱的衣物。

“怎么了……？”

劳伦缇娜在开门时就听到不对劲的声音了，她以为是艾丽妮的伤口有什么病痛，加快了开锁的速度推门而入。

“什么也没有！”

她担心的小鸟面色潮红，大声喊了这么一句便开始边跑边拍打翅膀，随着风声跳上窗台飞走了。这股模样不像是伤患复发，但也着实奇怪。劳伦缇娜捏着下巴来回在小屋里踱步，忽然意识到床铺凌乱得有些不像话。再仔细一看，被褥的某处似乎还挂着一点点透明的液体。

那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液体正随着劳伦缇娜的靠近折射着光点。她抿起嘴唇蓄着淡淡的微笑，像晚春林间小池的清波。随着笑容绽得越来越开，指尖则是如同弹奏钢琴一样在床头叩击着，富有节律声响在空气中，渐渐流成欢快的波澜。

熟悉的翅膀拍击声从窗台处传来，艾丽妮飞了回来，朱唇上叼着串同样鲜红的树果，还有几束野花。前些日子草地上还只有各式各样的花苞，弯月形的、圆形的、伞形的……现在它们在春风的滋润下全都开出了鲜艳欲滴的花朵。她收起翅膀扒住窗台，轻轻一跃就跳了进来，抖着羽毛上的露珠把树果放到床头的木碗里。

劳伦缇娜一直含笑看着她，却又不是往日那种富有礼节、略显生分的微笑，那副笑容中好像带上了些灼人的温度，弯起的眉眼也紧紧黏在了翘起的羽毛上。

“我最亲爱的小鸟，这是怎么回事呀？”

随着被褥在她手中展开，那一小片泄欲时遗落的生殖液也映入了眼睛。艾丽妮一下子慌乱地撑开了翅膀，把衣架上的两件衬衣都吹翻到了地上。然后，两只巨大的羽翼向前拢起，只留一条小缝露出半边灰色眼睛。

“那是……”

“过来。”

白皙秀丽的手指捏起了红果实，衬得那只手更光洁更漂亮了，似乎闪着类似象牙的光泽。说不清是树果还是那只手的诱惑，艾丽妮被吸引到在床边，打开一点点翅膀伸头咬住了香甜的果实。

“我不在的时候，小鸟在干什么呢？”

等艾丽妮放松下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劳伦缇娜才别有用心地重新抛出了问题。她的耳羽又一层层炸开了，有点像一场小小的开屏表演。等到羽毛再度收拢，怀春的小黎博利才红着脸极小声地说起来。

“我在想着劳伦缇娜，然后就忍不住了。”

“在想着我？具体在想着什么呢？”

“想在劳伦缇娜私处排出生殖液。”

极诚实的少女有问必答，声音中还混杂着膨胀的欲望、得不到回应的委屈和某种理所当然。这番单刀直入的回复打得劳伦缇娜猝不及防，她本想调戏艾丽妮，现在自己倒是烧红了脸，只能笑着嗔怪道：“……真是坏孩子。”

调情的话语被艾丽妮当了真，她张开羽翼惊慌失措，爬到劳伦缇娜身上抖着翅膀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劳伦缇娜讨厌的话，艾丽妮以后都会好好忍住的，呜……”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黎博利沮丧极了，捧着花朵的手放低了到腿上，羽毛一大片一大片地无力下垂，看起来就像落了水一样。劳伦缇娜解释不清，就连递过去的浆果也没收到回应。她忽然闪过几条思绪，灵机一动将浆果含上嘴唇，侧过头送到少女脸颊边。

艾丽妮抬头看到她含着浆果，立刻转忧为喜。互相亲密的喂食正是黎博利求爱的一环，劳伦缇娜歪打正着地蒙对了。少女轻轻啄着饱满的唇珠，一点点用亲吻将浆果从她唇上取下，满足地吞食下去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果汁还留在津水中，淡淡清甜的吻落在彼此的脸颊和嘴唇上，然后舌尖深入口腔，就着清甜的滋味互相画着圆圈。

“呼嗯、呼嗯……”

劳伦缇娜轻轻扯了一下少女腰间的玻璃手串，整个白衣便披落下来，最后被翅膀抖到地上，从衣服变回了普通的白布。如果艾丽妮被压在身下，她的翅膀一定会被两人的体重压得难受吧。看着那些美丽的羽毛，劳伦缇娜当然不忍心叫艾丽妮受苦，便抱着兴奋到变成一大团羽球的小鸟倒在床中间，大度地让她跨坐到自己身上做最想做的事情。

“呼、呼呼……”

刚刚坐上来艾丽妮就忍不住开始蹭动下体，喉间泄出忍不住的低吟，整张小脸红得要滴出血来。很快她想起了些什么，换上了副庄重的神色鼓起翅膀一升一降，每根飞羽都闪着顺滑的光颤动。

这似乎是黎博利的某种求偶仪式，用于向心上人展示翅膀有多结实多漂亮。宽大修长的翅膀整个展开时比床铺还要宽，劳伦缇娜能清晰地看到每处羽毛的每个细节。那处枪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新羽已经从修复的皮肤上冒出了头，但还是有些许光秃秃的缝隙。

这并不影响她张开翅膀时震撼人心的美。两侧共二十四根飞羽列兵似的排开，在覆羽的拥簇下如利剑般威风凛凛。艾丽妮炫耀般地来回以各个角度展示翅膀，她做得认真至极，连高涨的性欲都暂时丢到了一边，亦或者说这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给劳伦缇娜摸过耳羽和所有飞羽后，艾丽妮再次喘息起来。完成了展示羽毛的任务，小黎博利终于忍不住抬起腰，翘着尾羽把生殖腔贴在了劳伦缇娜同样柔软的私处。带着羽毛的阴阜扫来扫去，一开始带来的是令人想要发笑的痒意，随着动作的加重变成了情欲的润滑剂，丰厚的羽毛蓄了许多滑腻的液体。

“呼哦、呼嗯、嗯——”

如愿以偿的小黎博利发出了婉转的啼鸣，发情的性器紧贴着最爱的女人的私处，这种美妙的感觉是被褥所无法比拟的。艾丽妮在快感的潮流中绷紧了翅膀，飞羽在后背上下交叠成十字状，身体也抖得越来越厉害。

“嗯啊、劳伦缇娜、劳伦缇娜——呜、呜哦、哦——”

艾丽妮呼喊着心上人的名字，翅膀哗啦一声伸开，兀自拍打着落了几团羽绒。她的尾羽也像巨浪间层层扬起的船帆一样，和羽翼在高潮中一同展到极限，劳伦缇娜恍然间以为她就要这样飞走。与此同时，小黎博利的生殖道也泄出了许多透明的性液，慢慢溢满了私处的间隙后像肥皂水一样滑腻地挂在两人腿间。

“小鸟好多水呢……”劳伦缇娜低声调笑道，伸手去摸艾丽妮带着湿漉漉羽毛的下体。初次发情的小鸟很快在爱人身上得到了满足，但她的爱人其实离最快乐的高峰还很远。不过，劳伦缇娜并不急着让对方取悦自己，只是叫艾丽妮露出私处给自己观赏。从最开始给小鸟擦澡的时候，她就很好奇黎博利性器的构造了。

黎博利的生殖腔被细密的羽毛覆盖着，剥开两瓣阴阜，里面的光景与人类女性大多无异，只是沾满生殖液的小穴似乎更加娇小，看起来连一根手指都很难塞入。艾丽妮惹人怜爱的性器激发了劳伦缇娜的探索欲望，她将手指摆弄成合适的形状探了进去。

“唔、呜啊！不可以……不可以插进去呀……那里是排出生殖液的地方……”

意识到劳伦缇娜的中指正在娇嫩的穴口顶弄，艾丽妮惊声尖叫起来，开始猛烈地摇摆翅膀和尾羽，眼睛里含着的泪水也落了下来。

“哈啊、乖，别乱动。”这副模样很令劳伦缇娜受用，她瞬间就兴奋起来，喘息着叫身上的小鸟保持姿势，起身继续强硬地顶弄着，“就是因为是那样的地方，所以才要插进去呀……”

“呜呜……呜！好难受！不、不要！呜呜……呜、唔嗯！不要、不要！！”

穴道像小嘴一样吮着手指，紧得几乎动弹不得。劳伦缇娜没有注意到艾丽妮越来越惊恐的尖叫，只是把这当成初经人事者的娇嗔，继续以人类的方式满足着还在怀中不断挣扎的小鸟，还擅自往里加了一根手指。最终她满意地看到艾丽妮抱紧自己腰颤起来，而黎博利的生殖腔道则因为被两根手指堵住只能泄出几滴水液。

“拔出来……咳、呜嗯、呜呜呜……快点拔出来……呜啊啊啊！”

艾丽妮耷拉着羽毛趴在劳伦缇娜肩头有气无力地请求着，小腹一阵阵抽动，在抽泣中口水和眼泪还呛住了自己。劳伦缇娜抽出手指，紧致小穴发出了啵的一声，接着大片黎博利生殖液伴随着呻吟淌在了被褥上。

手指上晶莹的液体像宝石一样透亮，劳伦缇娜观赏了好一会，不由得自满起自己的技巧。她边抚弄艾丽妮后背的羽绒，边带着邀功请赏般的自信验证道：“怎么样？很舒服吧。”

“才不！呜呜、呜……”

然而艾丽妮推开了她，退到床边用羽翼严密地遮住了自己，缩成羽绒球大声哭泣起来。劳伦缇娜一下子懵了，明明有好好地让她高潮，也泄出了许多水液，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给艾丽妮最好的体验、最完美的第一次而已啊。

现在最完美早就谈不上了，只能想尽办法避免成为最糟糕的第一次。劳伦缇娜用双手环抱住她的羽翼，轻声哄起了泪如雨下的小鸟：“对不起，是我弄痛你了吗？还是……”

“里面好痛、好难受……说了不可以了，呜、呜呜！”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鸟，我以为那样会让你舒服……”

“怎么可能！”艾丽妮把头伸出翅膀，脸庞上浮起了恼怒的红晕，直直地盯着劳伦缇娜喊道，“我都要疼得晕过去了，再怎么喊不要劳伦缇娜也不停手……”

劳伦缇娜没法说她以为艾丽妮在欲拒还迎、口是心非，那样估计会让炸毛的小鸟更生气。于是她挠了挠脸颊，略带尴尬地解释道：“那个……我们人类都是这么做的……我也很喜欢……会觉得很舒服……”

看起来艾丽妮似乎觉得难以置信，歪起脑袋上上下下地打量劳伦缇娜的面部表情，终于确信她没在骗自己，便撅着嘴稍微原谅了心上人一点。然后，艾丽妮回忆着刚刚生殖腔内手指的动作，有样学样地将一切奉还给了劳伦缇娜。

劳伦缇娜抓着她笼罩在身上的翅膀，愉悦的呻吟毫不掩饰地脱口而出，曼妙的双腿也夹紧了少女的腰肢。那双灰眸子倒映着浸入迷乱情欲的恋人，眼睑暗自弯了弯，视线又转向含着自己手指的穴道。艾丽妮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边加快了手指抽动的节奏，亲手将情人送到了云雾缭绕又水流潺潺的顶点。

“呼、呼啊……”

见劳伦缇娜因性事流下了许多汗液，艾丽妮便将原本弯折着盖着两人的翅膀挪开，扇动起了清凉的微风。她捏起爱人漂亮的手指，犹疑着问道：“劳伦缇娜……很喜欢用手指弄我的小穴？”

“小鸟会很痛，现在不喜欢了。”她将沾着汗液的发丝向脑后捻去，柔声道。

“要是劳伦缇娜真的喜欢，偶尔——只是偶尔也可以来一次。”她缩着脖子小声说，翻过身去张开生殖腔，被欺负着撑开的娇嫩穴口此刻已经肿胀起来，随着张开的动作隐隐地疼。

“不。”

劳伦缇娜很干脆地说，斩断了那些翻涌着灰色欲望的思绪。她把艾丽妮搂进怀里亲吻羽毛，一根根地数着那些飞羽。

一、二、三……二十三、二十四。

季节以亘古不变的速度流转，草地上的花朵换了一波又一波，太阳这个火炉里终于加足了煤。夏天来了，带着闷热的焚风和黏滑的汗液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城市与村庄边。

艾丽妮还是喜欢黏着劳伦缇娜，而劳伦缇娜嘴上说着好热，手却紧紧地搂着她的翅膀或者腰。有时她们会一起小心把翅膀藏好，手牵着手到镇子上的剧院去，或者在集市里随性漫步。就算自己能很快地飞回小屋，艾丽妮还是情愿陪劳伦缇娜走长长的小路。有时她也会忽然飞开，原因无非是看到了什么漂亮的花朵、甜蜜的果实，很快就会回到爱人身边。

但是当小鸟飞走的时候，劳伦缇娜的心里还是会一紧。特别是到了夏天之后，艾丽妮总是在窗前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黎博利的族群该飞到哪里了。每到这种时候，她的灰眼睛总是会低垂下去，灯光便会被睫毛和眼皮遮断，让色彩本就深沉的瞳孔更加暗淡。

劳伦缇娜只是沉默着，只能沉默着，她不敢接下这个话题。她想到第一次为艾丽妮剪衣服的时候，当时把剪刀随手放在了床头柜里，锋利的刀口会闪着银光，那样的刀口剪布料快极了……她生出许多纷杂的心绪，灰色的黑色的念头汇成涌动的混浊的海，几乎要将整个人吞没进去。

在仲夏之夜，她们看完一场关于爱情的戏剧，在吱吱呀呀的虫鸣中慢慢向小屋漫步。艾丽妮对人类的结婚仪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或许是因为闪光的钻戒吸引了小鸟的注意吧。她说她的群族有好多这样的石头，但是只是放在巢里做装饰。过了一会，当虫鸣变成青蛙此起彼伏的呼喊时，艾丽妮又说到黎博利的婚礼是什么样的，暗自用期待的神情望着爱人。

“劳伦缇娜，你说我们能结婚吗？我想把你介绍给老师，介绍给卡门爷爷……”

劳伦缇娜其实一直心不在焉的，刚刚那些话她也没怎么听，脑袋里全是毛线团一样乱糟糟的思绪堵塞着。结婚这个字眼猛地敲醒了她，于是她赶紧搜寻语句回道：“嗯——我想是可以的吧？小鸟喜欢什么样的戒指呀？”

艾丽妮正要回答，明亮的眼睛却捕捉到了天边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看到族人的喜悦让她不假思索地腾空起飞，快得几乎没法用眼睛捕捉到。

风将劳伦缇娜的卷发刮起半边，她在黑暗中微微睁大了眼睛，只勉强看到有一根羽毛被甩落在半空，落寞地独自在凉风中走走停停，最终落在脚边。

“……”

忽然就连三三两两的青蛙叫声也消失不见，小路上寂静极了。劳伦缇娜除了自己的呼吸几乎什么也听不见，老树巨大的黑暗的影子紧紧地将她抓住，把一身的白衣尽数染黑，就连她那双永远燃烧的红眼睛里也开始流淌着黑暗。

好黑啊。

她想道，在原地蹲了下去。不知道等了多久，劳伦缇娜才听到熟悉的振翅声，拍拍裙摆站了起来。

“这次是看到什么了？”

艾丽妮欢快地拍打着翅膀，没有注意到爱人话语中透露的一丝疲惫与倦怠。她凑到劳伦缇娜身边用耳羽来回蹭着脸颊，高高扬起的羽翼彰显着主人高涨的心情。

“我找到我的族人了，劳伦缇娜！他就在不远处等我，我要去和他们谈谈，你先回去吧！”

说完她又飞走了，这次连羽毛也没留下。劳伦缇娜的手突兀地伸在半空中，停了半晌后她苦笑着把胳膊收了回来，拉下帽子独自向小屋走去。

小屋里灯影摇曳，却只在窗台投下了一人的影子。这么久以来，劳伦缇娜还是第一次独占自己的小床。可以伸展四肢的空间变得宽敞，心灵的空地却在不断地扭曲变形，最终挤压成狭窄又奇怪的形状。没有羽毛蹭着身体的感觉，也没有熟悉的睡脸，更没有亲切的道晚安声，劳伦缇娜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鬼使神差地从床头柜中摸出了那把剪刀。

咔嚓。

她在空中莫名地张合着剪刀，食指拇指撑开空心握手，然后再握紧，银色的光泽不断在刀口滑移着。忽然像是触电一样，劳伦缇娜把剪刀扔了回去，紧紧裹住沾满艾丽妮气味的被子倒在了床上。

“劳伦缇娜、劳伦缇娜……！”

清晨，艾丽妮再度飞进窗口，看着大夏天还紧紧裹着被子的劳伦缇娜觉得有点奇怪。但她没想那么多，只是呼喊着爱人的名字把她摇醒了。

一睁眼，便是那些漂亮的黑色羽毛。还好，她至少回来了。劳伦缇娜在朦胧中微微安了心，抬起手从少女的脖颈摸向脸颊。她注意到艾丽妮的表情不太对劲，眼睛红肿，嘴唇还在轻轻颤抖着，于是收回了抱起少女好好亲热的想法。

“怎么了？”

“他们都取笑我。”艾丽妮的灰眼睛里含上了一汪水液，摇曳着就要落下眼睑。她抓紧爱人摸着耳羽的手，语调带上了哭腔，“他们说，人类光秃秃的好难看，说你给我下了毒药事情才变成这样……”

“……”

劳伦缇娜强撑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眉毛慢慢弓成了悲伤的弧度。啊，果然是这样呢。她慢慢呼出颤抖着的鼻息，红色眼睛里的火焰似乎也熄灭了。

“所以你是来道别的吗，小鸟？”

“你在说什么呀，劳伦缇娜？”艾丽妮莫名其妙地歪了歪脑袋，继而又愤然接着埋怨起了族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明明劳伦缇娜是那么的……”

忠情的小鸟开始细数恋人的一百种好，认真伸出手指一个个计数。这些话语流淌过劳伦缇娜的心间，慢慢地把那些崎岖扭曲的地方全都抚平了。艾丽妮赌气地说再也不要回到族群里去了，相处这么久劳伦缇娜知道那只是气话，可她总会情不自禁想着——

那要是真的该有多好啊。

接下来的几天短暂地恢复了平静，她们在小屋里整日粘腻，亦或是前往镇子游玩，靠在一起看从集市上买回来的书，然后再去林子里采醋栗和树莓。直到一个刮着烦闷热风的夜晚，劳伦缇娜看到长着灰黑翅膀的男人落在了小屋的窗口，用和艾丽妮一样的姿势扒着窗框蹲在了窗台。

“您是……？”

“我不是来找你的。”他极冷淡地说道，像只鹰一样盯紧了缩在劳伦缇娜怀里快要睡着的艾丽妮。

“老师？”

听到中年人熟悉的声音，艾丽妮一下子清醒过来，羽毛忽地膨开又收紧。劳伦缇娜知道她在紧张，便试着去顺她背后的羽毛。这一切动作都被达理奥看在眼里，他的眉头将额间挤出了几道深沟壑。

“艾丽妮，出来。”

少女看看自己的长辈，又歪过脑袋不舍地望向恋人，直到劳伦缇娜点了点头，才扇动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

目送着小鸟跟着大鸟飞到窗外后，劳伦缇娜蹭地从床上跳了下来，悄悄将耳朵贴到门缝上努力捕捉他们的对话。夏夜的风成了密探，暗中把糟糕的只言片语送到了耳边。

“族群已经为了你等很久了，不要任性……！”

“她只是个人类，没有必要……”

“想想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别做傻事，艾丽妮！”

那些话像迎面打来的棒槌，敲得劳伦缇娜脑袋一片空白，明明空气湿热得要命却浑身冰凉。她靠着门扉脱力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望着天花板出神，望着灯影逐渐变得模糊。

“我要和劳伦缇娜结婚。”

平时一直很听话也不怎么犯错的艾丽妮此刻露出了倔强的表情，虽然压低了微张的翅膀表示尊敬和顺从，但嘴里说的话一点也没变。达理奥苦恼着最得意最心疼的门徒怎么变成了这样，望向小屋的眼神里不由得掺进了恼火和怨气。

“第一片叶子变黄的时候，我们就会出发。在那之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达理奥抖了抖羽翼，绕开嘴硬的小黎博利向小屋走去，眼睛里带着凌厉的敌意。艾丽妮愣了愣，赶紧追上去拦住了他。在焦急中她也忘记了分寸，扑腾着翅膀抓住了老师的衣角，哀求道：“不要伤害她，老师！劳伦缇娜和别的人类不一样……”

“放开。离群之后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中年人的翅膀刷地展开，然后开始剧烈抖动起来，背着月色的脸和羽毛阴沉地透着黑暗。独属于黎博利的严厉肢体语言吓到了艾丽妮，她低下头，尽力把翅膀压低，双手交叉不敢去看老师的脸。

达理奥再次飞进窗户，四下环顾才发现劳伦缇娜抱着膝盖坐在门口。他轻哼一声，问道：“听到了多少?”

“没多少。”她苍白地挤出一个看起来很勉强的礼节性笑容，起身来到桌前试探着反问道，“所以，您是来带走艾丽妮的吗？”

“艾丽妮要留在哪里，前往何处，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我只不过是前来履行作为老师的义务。”达理奥抬起同艾丽妮相像的灰眼睛，蔑视之意隐隐伴着月光透进了小屋，“不过，我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贪婪狡猾的人类绝不可能留住属于天空的黎博利。”

他朝桌子上扔出几颗宝石，即使是在暗淡的灯光下那些精巧的珠宝还是流光溢彩，闪烁着于大部分人而言最动人的光芒。

“这是照顾艾丽妮的谢礼，足够一个人类荣华富贵一辈子了，请你离她远点。”

在灰色的鹰眼注视下，劳伦缇娜一下子伸出手抓住那几颗宝石，于是达理奥的眼睛便再次拉成了轻蔑的细缝。然而下一秒他又微微睁大了双眼，因为贪婪又狡猾的人类居然把手里的宝石使劲扔出了窗外。

“不要侮辱我——不要侮辱我的感情。”劳伦缇娜因怒火轻喘着，激烈的情感冲撞下眼眶湿了一圈，“请走吧，恕不远送。”

还算有点骨气。达理奥边抖动翅膀边思忖道，然后便抬翅升空飞走了。几乎是同一瞬间，她最爱的小鸟就窜进了窗户，急切地啼鸣着扑进了她的怀中。

“劳伦缇娜、劳伦缇娜！老师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很客气，也挺大度的。”

劳伦缇娜努力克制着翻涌的内心，但她挤不出那种令人安心的微笑，便轻轻按着艾丽妮的羽毛把她的脸埋在了胸口，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偷偷深呼吸几次练习完毕后，她才露出标准的温柔笑容抱着少女上床。

帮艾丽妮弄出生殖液再抱着哄她睡觉，听着她舒服得浑身发抖时的尖叫变成熟睡的呢喃，这期间在门扉听到的话语一直在劳伦缇娜的脑海里来回冲撞。疲惫终于击垮了好不容易搭建的幸福，她独自起身，将脸埋进还残留着黎博利生殖液味道的手掌，却又固执地把眼泪咽了回去。逞强给谁看呢，劳伦缇娜？你连自己也要骗对吗？

她嘲弄着自我，悄然起身把柜子深处的红酒拿了出来。那是她拿到第一笔稿费的时候买的，不算好酒却颇具纪念意义。与艾丽妮相遇后，她本打算留到结婚的时候再开封，但看来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清幽的月影下，红酒瓶中颜色浓重的液体越来越少，最终见了瓶底。劳伦缇娜有点握不住高脚杯的把儿了，她踉跄两步，差点扑倒在落地镜前。

劳伦缇娜抬头望去，她望到一位披头散发、嘴唇发白、眼睛里散着血丝的焦虑女子。或许这家伙的姿色还说的过去，有点才华，但是去他妈的，这一切都毫无用处。

像是跌到了梦里一样，四周的景色都开始变得花花绿绿，透着镜子劳伦缇娜看到了所谓娇好面容下的血管、肌肉，然后浮现出一颗头骨。

“我是一个比镜子可怜的人。”她梦呓道，用手指指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倒影滑稽地做出一样的动作，“而你，镜子，你是瞎的。”

人类，卑鄙弱小又可恶的家伙。

劳伦缇娜念叨着这句话，在朦胧不清中笑了出来。她像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来到床边，摸出了那把剪刀。

咔嚓、咔嚓……

一、二、三……二十三、二十四。

To be continued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