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4章，就开始考虑怎么收尾，有的同好喜欢死刑，有的同好喜欢甜蜜结局，多少有点难两全。

不过也事在人为，我肯定会尽力，是为了故事剧情的通顺，就要多着笔墨，多埋伏笔，使故事有血肉。

但是这也造成另一个问题，就是5-6章完全是故事情节，成了清水文，荤度不够，如果发出来多少有点糊弄读者的意思，我不能干这事儿，所以就连夜赶出来了7-8章，足够荤，发在一起。

不过还没完结，应该还有两章完结，尽量不拖过这周。

感谢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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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走开啊，走开，走开！”我抱着小咪凑到她身前，她却无动于衷，不但如此，还用胳膊肘把我们推开。这样的势头越来越大，她逐渐开始嗜睡，厌食，不但讨厌我，也讨厌小咪，甚至讨厌前来探望孩子的岳父岳母。她跟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我一开始很有耐心，但是耐心也会逐渐被消耗，因为她连常规的产后检查都不去了。

但是一想，她或许只是因为刚出生的小孩子十分吵闹，没有睡好觉，或者是没有走出深牢大狱的阴影，有些难过，抑或是担心自己的戴罪之身会对小咪的未来造成影响，令她受到同学们的歧视。不过我也数着日子：出来后的半年，怀胎的十月，孩子现在也已经百日，我数着日子计算着，现在已经有一年零九个月了；距离她结束三年的管制期，脱离桎梏重返正常生活还有一年零三个月，可以说是指日可待了。坚持坚持吧，大不了这段日子里，我多承担一些，熬过去就好了。所以我跟她约法三章：一，为了孩子，喂奶的事情她要管，其他的可以由我和老人承担；二，为了自己，产后的检查必须按时去，遵循医嘱；三，为了家庭，可以冲我发火，但是对两家老人要好一些。

她也答应了，但是脾气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对我摔摔打打，骂得很难听。至于性生活，那更是不可能索取到，甚至连我碰她的脚都会让她大喊大叫，让我滚开。去检查的时候医生注意到了这一点，临走时偷偷跟我说：“小伙子，你老婆估计有点产后抑郁的倾向，你最好还是带她去一下精神科诊断一下。这不是一时想不开，抑郁是器质性的病变，不是你多体谅多包容就能解决的，需要专业的治疗，希望你脑子清楚，听我的话！”

我当然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现在她脾气这么差，我怎么说服她，让她跟我去看精神科？她肯定会说“你才精神病”。不过到这儿我想起一件事，我还可以找场外援助——

“喂，小薇啊，最近怎么样啊？对，嗯，我知道我知道。但是现在有个事很麻烦啊，就是她现在情绪状态有点不对劲，医生说怀疑是产后抑郁，但是我又没法带她去看，你们俩这么好，要不你帮帮我呗？你可是孩子干妈，又跟她是多年的交情了。”

钟薇薇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她也是我的学妹，跟我老婆有大学的同窗之谊，并且在同期严打中，作为会计学院的优秀学生，小薇自然也没有逃得过去，并且在严打期间被判了十年的重刑，在牢里也跟她一直互相照顾，自然也就造就了情比金坚的友谊。但是小薇毕竟是当地的名门望族，严打毕竟只是风头，中央调查组一走，她父亲立刻给她办了保外就医，连上看守所的时间，她也不过在里面待了两年，比老婆少吃了很多的苦。出来以后，她一直挂念着我老婆，总对我说老婆在里面对她多好多好，说老婆在里面吃了很多的苦都没有跟我说，让我以后一定要对老婆好一辈子。老婆出来以后，严打风又吹来，但她是保外就医身份，理论上是还在服刑的，完全没受什么影响。孩子百日宴上，她一直坐在老婆旁边，还认做了孩子的干妈。

这份交情确实珍贵难得，小薇一口回绝了我的日料邀请，还恶狠狠的抛下一句话：“小辰现在这么不好，你怎么还有闲心请我吃饭，我帮你难道还要支人情吗？一天都不能耽搁！”

她果然还是个火爆脾气急性子，我仿佛能看到她在牢里顶撞管教的样子。小薇第二天就来了我家，然后熟练地把鞋子一脱，穿着洁白棉袜的双脚直接踩在地上，把包包往衣架上面一挂，一个箭步冲到沙发上，坐到老婆身边抱住她。老婆几周没见她，也破天荒地笑了出来。我为她们打开投影仪，放上她俩聊天专属的BGM甄嬛传，就回到卧室去，关上门陪小咪睡觉，给她俩创造私人空间。

不到一岁的孩子闹觉很严重，我晚上断断续续只能睡三个小时，所以一沾枕头就昏睡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小薇来敲我的门，我被敲门声叫醒，强睁着朦胧的睡眼，忍着睡眠周期被打断的摇晃感打开门出去，小薇直接来了个give you five，跟我击了个掌，意思是圆满完成。我已经筋疲力尽，没时间关心她们两个都聊了什么天地鬼神的故事，立马拿起手机，打开妇产医院的公众号开始线上预约。预约好了以后我就走进厨房，给她们俩准备了一份简单但不失美味的晚餐：拿出解冻好的速成披萨放进烤箱，迅速切碎两个番茄，拿出半斤肉馅，另一锅坐水下入干意面，然后这边迅速放蒜片、肉馅翻炒，再放番茄迅速翻炒出汁，加一点点开水，放入盐、糖、味精，盖上盖焖一会儿，等到意面完全煮熟，两边正好关火，意面拿出来放凉，茄汁用余热焖熟，披萨正好烤熟。我的厨艺虽说一般，但总比这两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仙女好得多，她们边吃边聊，估计又在聊新的电视剧，我是一句话都插不进嘴。

我抢到了三天后的专家门诊号，小薇陪着一起带她去医院诊断，果然是中度的产后抑郁。医生给开了两种药，说让回去先吃两周，看看疗效，再来复查，期间注意不要饮酒。

两周又两周，七八百块钱的药吃下去，她好转得并不快，而小薇则是每周都来，带着一些薯片和QQ糖，她吃薯片，老婆吃QQ糖。老婆在家不爱穿袜子，喜欢把脚搭在沙发扶手上，自己倚住沙发靠背；小薇总是穿着油亮洁白的长筒棉袜，脚跟担在沙发边缘，双腿蜷在自己臂弯里抱住，两个人一起愉快地追剧，我在旁伺候孩子。如果抛开我不看，这不失为两个青春少女组成的梦幻绘卷了，只不过我在旁边几乎一刻不闲，也难以欣赏这些。这段日子可以说相当辛苦，但是为了老婆能尽快好起来，我也是心甘情愿地承担起这一切。

坚持了一个月，我又去给她开药，还是一次开两周。医生问我效果怎么样，我说有起色，但是不太好。医生让我耐心等待，但是我的耐心真的不多了。不过在第五周开始，她的心情开始明显地变好，饭量也有所增加，跟我说话逐渐和颜悦色，甚至和小薇一起打开K歌机唱了几首歌。我松了口气，觉得终于要熬过去了，于是想着多给她吃点东西，喂胖一点也没关系，正好还能把囚服撑起来，之前最小的S码她都穿得松松垮垮的。

“我出去给你买零食哦，你在家等着我。想吃什么？”

“嗯……海苔吧，再来点奥利奥，还有猪肉脯，好久没吃了。哦对还有必备的QQ糖也别忘了。”

我听到她想吃东西，感觉如释重负，仿佛看到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我立马开车跑到超市，拿上一大包海苔，一盒奥利奥，好几包猪肉脯，然后直接揪下来一个货架上一整条的袋装QQ糖，最后再提上几瓶我爱喝的零度可乐，兴冲冲地回到家去。

回到家后，时隔几个月，我终于又尝到了她脚上的味道，但是她还是拒绝了我的正面请求，只允许帮我解决下问题，说要再等一等。晚上我陪她一起看剧，她打趣我说：“你还是不行啊，怎么你买的QQ糖都没有小薇的好吃啊？”

我撇撇嘴：“呵，老公没有闺蜜香是吧？这几个月可都是我忙前忙后的照顾你，你别过分了哈。”

“倒不是，我说真的，一样是青苹果味儿，你这个QQ糖明显不如她给的甜，你是不是买到假货了？多少钱一包啊？”

“三块五，”我到塑料袋里掏出小票看了看，“一直不都这个价钱吗？两三块钱的事儿还值得制假售假，不怕进监狱啊。”

“监狱，监狱，你满脑子就知道个监狱，自己怎么不去蹲蹲监狱？”她用微微带点脚汗的裸足踩在我的脚面上，让我的心一阵小鹿乱撞。我也从袋子里拿出一颗QQ糖，感觉没吃到什么异样，也就没理她，继续看着电视剧。但是这些女频网剧我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脑子里又开始数日子，之前是还有一年零三个月，中间耽搁一阵，现在又吃药一个半月，应该还有一年零一个月了。加油吧！

又是几个月下来，我明显感觉她的脾气好转了。但让我感觉奇怪的是，她的饭量不如以前好了，睡到半夜还总是起夜，每天连七个小时的觉都睡不到。小薇前来家里的频次也逐渐增多，有时候我下班看到她们两个在追剧或者玩Switch，就买上一些她们爱吃的大虾，留她在家里吃个便饭，作为她帮忙看孩子和照顾老婆的答谢。然后晚上我们一起出去散步。我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发现家里空无一人，小咪被扔在床上哭闹着，我立马抱起小咪给她换好尿布，然后迅速给老婆打过微信电话过去。老婆没有接，我又立刻打给小薇，她接了，听声音是在一个地下车库里面，老婆说今天出门逛了会儿看了个电影，忘了跟我说，表示很抱歉，并且说晚上不要我做饭了，她们带疯狂星期四回来请我吃饭。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往床上一瘫，几乎想要睡过去。但想到刚刚门口拿回来的快递还没拆，又不情愿地站起身，找来小刀去拆快递盒子。大概是紧绷的神经刚刚松弦，这些天的疲惫一同涌来，还没走到门口，我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这时候觉得确实有些饿了，就从桌上拿起一包她俩拆开吃了一半的QQ糖，拿起一粒塞进嘴里。好像小薇拿来的糖确实更好吃一些，我吃了一粒又一粒，感觉自己都不困了。

不对——

第六章

这是QQ糖？这是我平常认识的那种QQ糖吗？

我觉得这事情绝对有问题，但是也不能贸然产生怀疑。不过这些事我难不倒应用化学博士毕业的我，我拿起剩下的半包糖，用自封袋装了，放进包里。当天晚上我们照常吃饭玩乐，但我回屋之后就重新翻出了之前上课的ppt，找到了三种特异性的显色试剂，可以针对三种市面上流行的毒品。这三种试剂并不好直接买，但是我毕竟有工作之便，实验室里调配一下并不困难。

第二天，我提前一个小时来到实验室，配好了三种显色试剂。把那半包QQ糖放在一个培养皿上，用镊子夹住，然后用吹风机加热融化，再加入热水稀释搅拌。稍微放凉一点后，我把溶液倾倒到250毫升的二氯甲烷中，色素把有机相染成绿色，同时在两相之间出现白色的乳化层。我熟练地分液留下有机相，然后粗略转移出三个小试管的量。我用滴管轻轻吸取显色试剂，但手却悬在空中停住了。

是的，现在这件事还存在于一种未知的叠加态中，可只要我的手指一按，这其中的可能性就坍缩了。但其实我没有选择，我不可能让老婆处在危机之中，我的家庭不能再承担任何风险。

三滴显色试剂，两个阳性结果。

一种新型毒品，和另一种旧毒品的混合配方。

我万万没想到，养尊处优的小薇在经历了牢狱之灾之后，仍然会走上这样的道路。她为什么？她的人生还需要追求这种刺激吗？恐惧、愤怒和绝望冲击着我的大脑，我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如临天灾的我再也支持不住，用最后的力气倒掉刚刚配好的试剂，擦干净台面，跟组长说我今天发烧，临时请假，然后径直下楼开车。

我顾不上任何一点的体面，一路飞奔着回到家，路上还差点撞到了行人。掏出钥匙开门以后，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婆裸着下身跪在地上，上身胡乱裹着我的一件外套，趴伏在桌面上，头埋在一张锡纸上面，被加热过的锡纸烘烤着上面的白色粉末，飘出的烟雾丝丝进入她的口鼻之中。而小薇则只穿着内衣、内裤和她从不离身的高筒白棉袜，躺在一旁的地上不断抽搐着，身旁放着一个推到顶的针管，显然浅层的吸食方式已经难以填满她过度的毒瘾。小薇已然没有清醒的精神，而老婆听到我回来的声音则吓了一跳，但显然她的大脑还处在极度的兴奋之中，可能并没有认出我来，黑紫的嘴唇颤抖着，瞬间缩成一团。经历接连打击的我几乎崩溃，孩子还在卧室，她们竟然就做出如此恶劣的事，我的怒火无可抑制，更可气的是她们两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神志清醒地开口说话。我拿起一条毛毯胡乱裹住地上不省人事的小薇，然后端了一盆凉水，放进一些冰块，用毛巾蘸着擦拭老婆的身体。

随着体温的下降，老婆的双眼逐渐恢复了聚焦状态，但她没有呕吐，显然是吸食毒品已经到了一定数量，有了相当的耐受性。恢复清醒的她双手捂住太阳穴，然后失神地尖叫起来。老婆的嗓音很尖，如果不是上班时间，想必很多邻居都会找来家里。她刺耳的尖叫惊醒了小薇，但小薇看到我也并不稀奇，她缓缓用手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但最终没能坐起来，就长叹一声，然后冲着老婆说：

“别叫了！”

之后她又慢悠悠地伸开手，跟我说：

“载鹏，我知道纸包不住火，我们不可能瞒得过你，更何况你还是专业的人。但你不知道的是，我们从在里面的第二年就开始抽这东西了。你以为她头一年自暴自弃，第二年跟你和好，是因为想通了？不是，是因为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口乐子，她得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有多少种办法，为什么非要扭曲如此？”

“呵，你这凤凰男当然不懂。我们家境都很好，不缺那几个钱，也根本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就被连带着关进了牢里。里面的日子根本不是给我们这种人过的，深牢大狱对我们来说如同经历生死，身上的所有美好都被铁门铁窗铁锁链给磨损掉了，出来以后也是注定一辈子抬不起头。我们当时都不想活了，还是胡大姐有办法，能定期搞到这东西，让我们有点小慰藉，我们也爱上了牢里的日子。两年后风头过了，我为了能多抽几口让我爸把我弄出来了。这件事上我得表扬你家小晨哈，她自制力真的可以，到最后都是一个月只抽那一口，还说出来以后就戒了，跟你好好过日子。后来她要放出去了，但实在是放不下这一口，跟人打了一架，在里面多蹲了一年。”

我听到这些已经彻底怔住，她翻了个身，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你说说你，小陈身体又不好，你为什么非要个孩子啊？她生完孩子又感到一样的难受，我就劝她，人生在世，不是来受罪的，她又不肯抽，我就拿给她一点新上的糖豆货，让她重新想起这一口来，嘻嘻。”

“你……你这混蛋！你这样会毁了我和她的生活！”

“你才混蛋！你不要这个孩子能有这个事吗？”

我和小薇争吵起来，老婆在一旁不停地哭，纸巾丢了一地，我心中又责怪又心疼，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她大声哭，我咬着嘴唇憋着哭。过了会儿，老婆稍微平复了些，我转过头凶恶的目光盯着小薇，抬起手指刚要开始威胁她，她却抢先一步站起来：

“好了，载鹏，我也不瞒你。我知道你精通法律，觉得举报了我，小陈最多蹲戒毒所，对吧？其实现在全市和旁边县都是我在代理，小陈负责帮我在市里三个区散货，咱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敢把这事儿抖出去，谁都活不了，现在禁毒这力度你是懂的。”

我一时间哑口无言，一边抓着老婆的手，一边骂她蛇蝎心肠等等无关痛痒的话。她也不理会，默默穿好衣服，拿起老婆丢在地上的一只袜子塞进我嘴里，然后用中止放在我嘴唇上，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意思是我和老婆的所有事情她都了如指掌，让我乖乖闭嘴，然后摔门而去。

我愤怒地吐出嘴里的袜子，看着眼前憔悴的老婆，百感交集。老婆哭完之后抽噎了很久，慢慢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从冰箱拿出昨晚的剩菜，煮了一把挂面，虽然盛了两碗，但没有喊她来吃。老婆默默走过来，她知道，从她怀孕以来所有剩饭都是我自己打扫的，只要我有空做饭，她顿顿都能吃到可口的热菜，而今天这盘剩菜就是我的态度。

她低着头，跟我忏悔起之前的桩桩件件。老婆的性格很坦诚，敢爱敢恨，她没有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并表示如果我愿意原谅她们，她会逐渐疏远小薇，然后终身做家庭主妇，伺候我和小咪，并且在任何我需要的时候做我的私人女囚。

她和小薇都跟我认识了接近十年，但她们只知道我的专业、我的爱好、我的习惯和我擅长做的事情，她们所不知道的是，我的心里一直刻着一句格言——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第七章

我辞掉了工作，甚至想辞掉生活。

我不可能妥协，即使是老婆和小薇加起来也不行。这件事祸害她自己、祸害老婆，更祸害全市不知道多少人。我没有跟她商量，干脆把所有电子产品和西装放在家里，穿着一身简便的运动装，走进了市公安局。

我要摧毁这条恶船。作为代价，老婆经历过的事情，我当然也会经历一遍。呵，她说过，我对她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是自首，审讯的过程没有太复杂，他们当天还要给我开取保候审，我说没有人保，请直接刑拘。毕竟，躲到看守所就可以不用面对任何情况了。

37天很快过去，期间经历了三次关于毒品的毛发检查和尿检，我知道下逮捕的时间要到了，容留他人吸毒，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蹲得起。但是我迎来的却是一纸不起诉，上面写明因为我主动自首，情节较轻，且举报交代的内容对一起贩毒案的快速破获有巨大帮助，所以不起诉——等等，快速破获？

果然，回到家里之后已经见不到老婆的身影，孩子也估计被我父母接去照管。我顾不上洗澡收拾，迅速打开手机翻看公众号新闻，[[rb:发现一条 > 我市破获一起重大团伙贩毒走私案，5名相关人员落网]]。我点进去一看，小薇和老婆都已经被抓了。抓捕照上的老婆的肤色很差，穿着看守所的黄色马甲，戴着手铐，穿着我给她买的耐克拖鞋，双手抱头蹲在地下，而小薇已经骨瘦如柴，皮肤开始有些发黑，胳膊上遍布许多针孔，可能因为情绪激动，被警察剥去了鞋子，双手反铐在背后，很难受地佝偻着上身坐在地下，穿着白袜的双脚明晃晃地向前伸着。呵，家境再硬，能硬得过禁毒办么。连双鞋都保不住了。

之后的两个月里，面对着破碎混乱的生活，我开始后悔自己的行动。妥协肯定得不到好下场，但或许能让原来的生活维持一阵呢？空荡荡的家里再也没了老婆的脚臭味和天真烂漫的笑声，桌上的零食我一口没动过，一个人也不愿意动手做饭，天天就靠两杯咖啡、几片面包和卤蛋撑着，工作几年起来的啤酒肚也逐渐消弭下去。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你胆子那么小，能经得住一场一场的审讯吗？又硬又冷的审讯椅我试过了，真不忍心再让你坐上去。眼看要十一月了，你还穿着那件单薄的外套吗？戴着脚镣住重犯监，所里有好好安排人帮助你吗？你的脚踝那么细，能禁得住脚镣的折磨吗？你最讨厌吃萝卜，在里面会不会挨饿啊？想到这些，我一个大男子汉也难免夜夜落泪。

或许我能在这种生活里脱敏呢。可是有一天早晨，有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是1104的业主吗？现在准备一下，两名女犯前去指认藏毒现场。”我瞬间一激灵，立马起来洗个了澡，刮了刮几个月没打理的胡子。

没过多久，囚车拉着响亮的警笛开到了楼下。我从阳台看着，两个身穿红色马甲的女囚被两个高大魁梧的女警押着下了囚车，她们的脖子到手肘处上了押解绑，大臂只能紧紧夹住腋窝，不能移动，双手则被明晃晃的狼牙手铐束缚住，委屈地垂在小腹的位置。两名女犯都穿着廉价的黄色一字拖鞋和高筒白袜，黑漆重镣明晃晃地戴在脚踝之上，让她们的步伐十分缓慢，几乎是被两名女警拖离地面滑行。女犯在众人的围观下进了楼道，虽然人性化地给带了口罩，但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个小区又有谁人不知呢？没过一会儿，她们被押上了楼，我早已打开门等候着，我特意带了一副墨镜，一叶蔽目般地逃避着破碎的生活。

老婆和小薇径直走过我身边，作为市级重案的头号罪犯，她们显然被长期特殊关照，一点都不敢造次，到里面按警察要求迅速拍完了指认现场的照片。我在外面没闲着，给四名女警每人递了一张购物卡和两张美容券，示意她们进屋喝口茶，坐一会儿，以争取和老婆坐下说几句话的时间。警察们很会意，拍完照片就坐在椅子上喝茶。惊魂未定的老婆拍完照片迅速蹲在了地下，丝毫不敢抬头，我轻轻扶起她坐到沙发上，然后一把将她搂住，我们两个的泪水都如同决堤一般流下。她轻声说：

“老公，我对不起你……我完全知道错了，我，我对不起咱们家，对不起小咪……我也不知道，帮她拿货会害了那么多的人，害了我们俩，害了小咪……”

此刻的我看着披枷带锁的她，所有一切埋怨都融化在了眼泪里，只剩下对我们悲惨而不公的命运的惋惜。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们没机会了。我说不出话。

“老公，我，我好疼……”她伸出手，给我看她被打得肿胀青紫的掌心，又指指口罩，意思是脸上也被打肿，敲了敲脸颊，意思是牙齿被打掉了一颗，太丑了，不愿意给我看。然后又扯开一点衣领，让我看到她布满伤痕的酥胸。“我害了太多人，里面很多人恨我，我一举一动都找我茬，动不动就打我，骂我，说我是毒鬼，警察不能打我，但也恨我，不给我做主……”她又想脱下袜子给我看什么，但一动手才意识到自己被上了押解绑，根本动弹不得，又哭了几声：“呜呜，我成这样了，也没法抱你……都怪我，我的罪太重了……老公，我很可能没有以后了，下辈子吧，我下辈子还给你，希望我还得起吧……”

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我感到仿佛心脏被撕裂开一样，头上也一阵一阵地冒汗，滴下的汗和眼泪混到一起，浸湿了她的囚服马甲。

“老公，你说句话吧，我好久没听过你说话了……”

“我，老婆，我不怪你……我们命不好，下辈子再做一对好夫妻吧……”我紧紧抱住她，这或许是我们的心挨得最近的一次。

“好了，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走了。”领头的女警过来通知我们。她虽然被折磨得百般服从，但想到这可能是跟我的最后一面，她呜呜地哭着，不断蹬踢着双脚，不愿从我怀里离开。我也不愿放手，但双拳难敌四手，何况是四个训练有素的女警，她们终究把我们掰开，然后前面押着小薇，后面拖着老婆走出房门。老婆的头一直用力向后扭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老公……不要……老公……别离开我……”

我的眼泪又一次决堤，负气地关上房门，把脸埋在沙发里。然后又走去阳台，看着她和小薇被押上囚车，发现她的拖鞋不见了，原来在蹬踢中掉在了家里。我赶紧把它包好收起来，免得睹物思人一直扎痛我的心。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看着小咪一点一点长大，我知道我永远不可能把她的影子在我的生活中抹去了。可日子总还要继续过，发小也总是劝我看开一点（呵，如果是他遇到这种事说不定都要自杀了）。我还是长期把小咪托付给退休在家的父母，开始学着做一人份的饭，玩单人的游戏，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逛商场，一个人在深夜里数羊入睡。她的案子我有关注，但是看到5人贩毒数量达到150千克之后，我就取关了公众号，也不再看有关这件事的任何消息，也不跟她的父母再有来往。

就在我逐渐适应孤独的时候，我市的大新闻被推上了热搜头条。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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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市头条君：

【#淮市禁毒公审公判公决大会将于26日举行# #淮市 禁毒模范#】为了巩固和发扬我市禁毒工作成果，禁毒办联合公安部、市政府办公厅，决定在6月26日国际禁毒日举行团伙贩毒大案5名主犯的公审公判公决大会。近年来，该团伙在我市及周边地区游荡，团伙作案高达70余起，共运输各类毒品150余公斤，其中向市内贩售100公斤，我处接到市民举报，联合周边多个市、县、区警力将其抓获，并缴获毒品30公斤，彰显了我市的禁毒决心、警备组织力量和群众们极高的警惕性。大会地点为市中心广场，广场届时设置500个观看座位，需在公众号上预约，周围站位无需预约。点击查看当天市中心广场规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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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公审公判大会看得多了，公决是什么？

这件事无疑又让老婆闯进了我的生活里。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无论如何，这是见老婆的最后一面了。本以为都不会再有这个机会，所以说什么我也要去。老婆从始至终都是个胆小鬼，或许我在，还能让她安心一点儿。我没有去预约公众号上的座位，毕竟站在旁边的警戒线上，还能里老婆更近一些。

提前三天，我的心就开始怦怦悸动，想象着和老婆相见的场面。又这么久没见了，她……又瘦了吗？她会愿意和我招招手吗？她看到我来，会高兴还是难过呢？嗯，可以肯定的是，她又会哭鼻子。

26号一早，我早早洗漱完毕，找出那件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着的黑色T恤，如今已经洗得有些泛白。我想让她看到我时想起我们相识的时候，那时候的我们多么无忧无虑，畅想着那么美好的未来。如今一切都已成为泡影，而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我也只能在未来抱着这份哀怨的残情苟活下去。希望她看到这件衣服，仿佛看到当时的我，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只要醒来，我们就能回到那年。

6月底的淮市十分炎热，34度的气温大大减少了大家观会的热情。我按照时间表提前半小时到达了中心广场，发现老婆、小薇和其他几名主犯已经被绑好，按跪在广场的高台上，不知道已经跪了多久。我走上前去，看到老婆和小薇都穿着臃肿丑陋的蓝色囚服，头发被扎起来盘在脑后，五花大绑从背后紧紧盘踞住她们的身体，从脖子上系住的绳套从胸前穿过，到背后一圈一圈紧紧缠住手臂，把双手高高吊起，女警捆得非常紧，老婆的双手已经微微发紫，脖子上的皮肤被绳子的毛刺磨破，泛着微微的粉红色。或许是为了起到震慑作用，她们每个人面前还挂着一个纸牌子，上面写着名字、年龄和罪名，并且乌黑粗重的脚镣也没有取下来。小薇即使死到临头了也要干净，仍然倔强地穿着她最爱的高筒白袜，脚底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估计是早上新换的，老婆则是赤着双脚，脚上许多刺眼的伤疤如同扎在我的心上。

大会还没开始，几个罪犯被按跪在上面也就无精打采，老婆闭上眼忍着身上的疼痛，时不时晃动着身体以减少各处传来的疼痛。今天艳阳高照，老婆和小薇的额头上都挂满了汗珠，身上的囚服也被汗浸湿了一大片。我本想发出一点响动引起老婆的注意，但看她又累又痛的样子，又觉得实在是不忍心，只好在一旁默默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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