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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一个忿忿不平的男音自幽暗的墙角响起，打破了夜晚的沉寂，“偷了道姑的簪子，动了凡心，待到天师面前，看你还有什么好活！”

男人拎起正欲逃跑的小道士的衣领，像是抓住了一只偷粮的老鼠，将他从阴暗处丢到明晃晃的灯笼之间，明黄的灯火，将他煞白的脸照得无处遁形。

“碰上天师，这小子算是完了。”旁边的人将灯笼在他脸前一晃，捂着嘴嘻嘻笑道。

一人立即接腔：“之前有人欺负了后厨的小妮子，被天师罚了百金还被赶下了山去。”

“百金？”另一人不可置信道，“这如何拿得出来？”

那人摊摊手，“谁知道呢？许是拿了什么换的。”毕竟那可是张天师，对待犯了错的弟子是出了名的面冷心硬。

小道士被师兄们说说笑笑地拎到了掌教天师面前，众弟子面目含笑地望着天师，恭恭敬敬地欠身行了一礼。小道士的手脚这时丝毫使不上力气，只得跪在师祖面前，蜷缩的身体颤抖不已，哪里敢抬头看天师一眼。

檀香袅袅生烟的水榭之中，端坐着一鹤白衣发的道人，他手持拂尘，紧闭双眼，对着池中一轮落月静坐悟道，正是如今的张天师张子凡。突如其来的弟子们，撞破了他的宁静。他缓缓睁开双眼，眼中微微流露出的冷意不怒自威，令弟子们不由浑身一颤。

他收敛了些许冷峻的神色，挥一挥手，让其他弟子退了下去，独独留下了那个早已被冷汗浸透的小道士。

“睁眼。”张子凡开口唤道，语气不悲不喜。

小道士脑子乱如麻，他对着天师洁白的鞋尖盯了片刻，思绪险些神游天外，这才发觉师祖叫的正是他自己，于是他迟疑地拨开眼皮，想要抬头望一眼张子凡，可还没望到他银白的发髻，才是看到他素白的衣角，又畏缩地低下头来。

张子凡拂尘一扬，指向水榭池边，道：“观水中月，有人见美妇，有人见佛心。你看到的是什么？”

小弟子以为这是在试探他是否心怀异端，但又想到师父自小教导他不可做违心之举，不可发违心之言，奈何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锦绣言语，于是只得强忍着打架的牙关结结巴巴地给出答复：“回师尊，弟子只见到一水、一月……”

张子凡叹了口气，道：“见月如月，观水是水……这也是道。你下山去吧。”

张天师不责备思凡弟子，反而放其入世，其弟子后来果真感化，在俗家成就了一番大事业，成为时人津津乐道的一桩美谈。

可谁曾想，这位张天师不过是半路出家，遁入空门之前，曾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红尘过往。宽袍大袖之下是超凡脱俗的仙风道骨，也难掩他半生风尘与满身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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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誉一方的天师府，自从十八年前凭空遭遇一场浩劫，上下众人妻离子散，百年基业险些在一夜之间如沙溃散。掌教天师失踪之后，全凭当时的天师夫人，祭酒真人许幻，以一人之力全力维系，遭遇重创的天师府才得以逐渐恢复往日生机。

好在如今上苍开眼，天师独子在失踪十八年后归来继任，听说还带回了妻子，立马要举行婚礼。接二连三的喜事，一下便冲淡了始终盘踞在天师府上空的死寂。

悠悠天地内，不死会相逢。儿子与丈夫的接连失踪，都没能击垮这个女人，许幻始终坚信会有全家团聚的那一日，只要诚心寻找，有血有肉之人，怎会渺无音讯？

残缺的十八年里，许幻曾幻想过太多次一家人重聚会是何种景象，却未曾想过如眼前这般场景：失而复得的独子在她面前倒身下跪，抱着怀里面无血色的姑娘长跪不起。

眼前的儿子，分明是鲜活可感的人，她却觉得是看到了一座枯坟。

此情此景，让她也忍不住跪下身来，替无声的二人放声恸哭。但越是这种时刻，她越不能倒下。强忍住的泪让眼前的色彩都变得模糊，许幻只能看到儿子雪白的发、姑娘苍白的脸，斑驳的血痕、折断的剑锋。

维系着偌大的天师府，已经透支了她全部气力，好在尚得观音慈悲，慈航垂怜，体谅她爱子心切，容她母子重逢，可她却已无法还儿子一个他本该拥有的完整家庭，如今还要亲眼见证儿子再度失去。她将泪水咽进腹中，化作一把把尖刀划伤了她的喉咙，她不能笑，更不能哭。

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能等来一个大登金殿，阖家团圆，有血有肉之人，却是自此人去楼空。花有重开之日，人无再见之时。

两代人好不容易完整的家庭，又在这一刻变得支离破碎。许幻明白，母子日后的相守，再也无法享受单纯的天伦之乐。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段不愿再提起，却又无法抹去的丧爱之痛。

许幻最能体会这种得而复失的痛，刚找回自己十八年未见的儿子，却失去了陪伴自己走过数十年风雨的丈夫。如今儿子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没能让他享受到父母的疼爱、家庭的温暖，就要让他同时经历丧父与丧妻之痛，还要让他迅速成长起来，接过重振这个从未给过他一丝庇佑的家族的责任。

许幻还未来得及磨平儿子的棱角，融化他们之间的坚冰，张子凡就再度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只容许一只蝴蝶，飞进他心头小小的裂缝，许幻知道那底下定是万丈沟壑，但她再也无法抹平了。

他请求自己许诺那一桩婚事，那是一个她还未来得及了解的姑娘，但她给了子凡新生。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种心情她怎会不懂，于是她含着泪点头应允。

岁月如水淌，不为逝人留，日子还要照常过下去。

张子凡自那以后恢复如常，默默接过了重振天师府的重任，无视他人流言蜚语，一心只顾眼前事。

整个家族繁冗的收支账本、与儒释不甚相似的道法、他爹绝不外传的五雷天心诀……他要学的实在太多，他亏欠许幻的实在太多，亏欠陆林轩的也实在太多。

还不起的情，他怎么敢接呢？

力敌万人的西楚霸王，没能挽救西楚一统天下的霸业，更没能拦下心爱侍妾自刎的一剑，功业未建，情债未偿，奈何桥头，他是以何种面目去见虞姬的呢？

汉兵已掠地，楚歌起四面，一身的道义与责任将张子凡拦在这世间，一个人独活于世，死是得偿所愿，活是偿还余孽。

天地之间最可怕不过十大阎罗、十八炼狱，但也远不及人间八苦，奈何红莲青莲都不留他，逼他滚回阳间去，见历何谓人间地狱。

纵使他无法慷慨就义，追随爱人而去，那也要许陆林轩鸳鸯成双，换了她来世无虞安康……若有来世，再做鸳鸯。

可今生余情未了，强作鸳鸯，就算到了黄泉路上，张子凡都怕陆林轩尚怀余怨，如此何谈超脱，何从修道？注定心绊红尘，蹉跎此生。

可偏偏是他这样罄竹难书的罪人，却是得到了仙家的垂青，得道飞升，不死不灭。

身入空门，心绊红尘，本性惹尘，无净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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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菜单您看这样可以吗？”

“家主，乐师班子都已经到了。”

天师府家丁们熙熙攘攘、全部围在张子凡身边等待他发号施令。如今，偌大的天师府、偌大的张家，他便是一人之主。家中事务不分大小、事无巨细的全部要他来拿定主意，他也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一一处理着。

他刚当家不久，还未能培养出得力助手，凡事自然只能亲力亲为，虽然是累了点，好在也能应付得来。

一名小厮俯身凑近张子凡耳畔，悄声耳语：“家主，夫人的画像您画完了吗？”

张子凡取出一幅卷轴，检查无异后，重新卷起交给小厮。小厮回想着画中人的面貌，不由觉得有些奇怪，他分明从未见过夫人，却觉得那画像有几分眼熟。

……

“家主去哪了？”慌张的一声惊呼，唤醒了天师府昏昏沉沉的晌午。

院落里扫地的老仆，立住扫把，回道：“没看到啊，今早就没见过了。”

小厮面露难色，慌忙地抹去脸上的汗珠，“那可怎么办？明日就开始了这衣服才刚到，万一尺寸不合……”

“不是按照家主的尺码做的吗，又怎会不合身？”

“家主的倒是好说，可夫人的……”说到后头，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小，近乎不可闻。

“夫人的不就更无所谓了吗？”管家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自己学着动动脑，离了家主定夺你就做不成事了吗？”

“那夫人的神像放哪呢？”小厮一走，几个家丁又凑上前来。

管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将领头的一把拉到角落，压低了声音道：“还能放哪？自然是……请进家主西厢房了！”

天师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乱成热锅蚂蚁之时，这场宴席的焦点却是独自下了山。

张子凡今日一身布衣，十分朴素，眨眼就没入人群堆里，不会惹人在意。他随意地进了几家店铺，生意都十分红火，老板忙着招呼客人，也没人认出他来。

人人皆道这玄武山，是烽烟里天府，乱世里桃源。张子凡望着此间烟火气息，暗暗握紧了拳，林轩，这是你想看到的么？

他见无人认出他来，便拐进了一条热闹的街道，正准备再采买些东西，却被一个老道长拦住了脚步，“这位公子，我看你印堂发黑，不见祥瑞，恐有血光之灾呀。”

张子凡闻言一惊，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这些江湖术士，这么还骗到他的头上来了？于是他来了兴趣，撩衣在老道摊前坐下，开扇掩面，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纸扇，扇面素净，不着一墨。

老道长望着他，一捋自己面上的两撮灰白胡须，一改神色，眉开眼笑道：“天师今日可是好兴致。”

张子凡显然有些意外，他这副打扮，竟然还是被认了出来，但他仍是面色不改，轻声笑道：“道长可是通天眼。”

“不敢不敢。想必天师近来噩梦缠身，难得安眠吧？”老道士摇着蒲扇，笑着自言自语道：“只可惜天师这梦，非寻常梦，非寻常人可解。”

张子凡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颜色冷了下去，撂下一锭银子便起身走人。老道士望着那锭铮亮的银子，没有直接收下，反倒是又笑着喃喃道：“呵呵，这是封口费哟。”

/

良辰吉日已到，锣鼓喧天，萧瑟齐鸣，欢喜的礼乐奏响了玄武山每一处福地，唤醒了山野间每一个生灵，随风飘荡向远方。

喜气红光掩映之中，家丁们簇拥着一身华服的新娘来到厅堂，众人这才面如冰释，鼓着掌扯起一抹笑来，视线紧随一袭盛装的新娘而去，撞开层层红幔，来至高堂之上。

许幻危坐在火红的囍字之前，红烛火光跳动，为她苍白的脸增添了几分血色。她双手接过张子凡递来的茶，吹走温热的水雾，让茶面映出了她的欲落又起的笑，极尽慈爱，又难掩几分凄凉。

无端一阵风起，吹响屋檐风铃，抬起新娘娇软的盖头一角，露出了一张慈祥却僵硬的笑脸。美则美矣，却是一张木偶的脸。匠人巧夺天工的雕刻手艺，赋予它栩栩如生的绝美面庞，可它终究是死物，宣告着这场婚姻如戏般荒唐。

木偶的笑容再柔美温和，也显得妖异横生，引得底下众人纷纷侧目低语，它就这么不愠不怒，不发一语，含着笑注视芸芸众生。

在宾客身后探望，想要一睹新娘天姿的小厮，在望到那张脸时不由得浑身一惊，后脊发凉。他终于想起何故觉得夫人如此眼熟，这面容，分明和他去岁与家人到庙里拜过的神像一样，慈眉善目，清丽秀美，好似那南海水月观音现。

大慈大悲的水月观音，免灾去病，悯爱众生。

“——夫妻对拜！”

月色升起，溶入明澈水溪，年轻有为的张天师在宾客的注视下，在侍女的簇拥下，与娇美的新嫁娘一齐步入洞房，掀开芙蓉帐，坐进鸳鸯床。

娇软红帐落下，鲜红盖头掀起，露出新娘一张温婉慈祥的笑颜。眼前人，一双剪水秋瞳欲语还休，朝着他笑得温情脉脉，谁说不似鸾凤和鸣、琴瑟调和？何惧天人两隔、山遥水阔，只愿与良人做那鱼水相依，化那蝶儿成双。

张子凡不顾滚烫的泪珠将华美的礼服浇得红艳如泼血，仰头饮尽合卺酒，抬手捂住妻子的眼睛，扣住她的下巴，颤抖地吻了上去。

一只白瓷小瓶，从新郎手中落下，自缠绵红浪中抽离，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撞到一只欲飞的鹭鸶脚边。

鎏金的鹭鸶极力舒展自己纤长的身姿，即使表面有些掉漆也无法掩盖其艳丽姿色，它缓缓吐一口白雾，瑞脑里的陈檀袅袅漫起沉香，水烟迷蒙的一幅丹青绘卷之中，一只丹顶鹤翩跹而飞，栩栩如生，仿佛笔墨有灵。

小瓶自红帐而来，不知此身是客，还带着一身旖旎，撞进这山色迷蒙，误闯这仙境蓬莱。新郎倒在新娘臂弯里，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沉浮之间，仿佛只有涓涓细流淌过之声，一点一滴，叮咚作响，忽而有人唤道：

“……睁眼。”

“……”

迷蒙的水雾之间，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神像，缭绕的香火之前，跪着一个渺小的白影，信徒满脸虔诚，倒身长跪不起。

“你为何不敢见观音？”“睁眼。”

一语落地，仿佛惊雷掠地，脑海内的水月观音相褪去，张子凡猛然睁开双眼。本来面无血色的陆林轩，如今被缚住了双手，软倒在他的怀里，手腕因为被捆绑住，摩擦出了两条红痕，平添几分色气，即使被蒙住双眼，也能窥探到她面上那醉人酡红。

她芳唇轻启，吐出的不是诱人吟哦，而是一句句嗔怒：“你为何不敢看我？”

她真是有趣，分明蒙住的是她的眼，她却倒打一耙，说是自己不敢看她。

杜塞视觉，似乎反而会加强其他四感，即使看不见、动不了，她依旧用尽力了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开他的桎梏，“你胆小！你懦弱！你就是怕看到，我眼里有多恨你！”

不、不是这样的，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他只想肃清血仇，断绝前尘，换一副干净面孔，再去赴与她的约定。只是诸行无常，缘起无常，缘灭无常，她就这么倒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都未来得及多看她一眼。

回应他的，是陆林轩干涸的泪。紧阖的双眼，不见喜悲。

从前是一见倾心的山盟海誓，如今是天人两隔的鸳鸯情债，情海孽天，从无赦免，万般皆苦，唯有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愿以此身，度化众生。

神明既大慈大悲，又何须眷顾信徒万千，不若只怜悯他一人。

陆林轩双手皆已被捆绑住，张子凡还嫌不够，羽化登仙的神明，哪里会多为一个凡人驻留？于是他不仅在陆林轩手腕上贴上了一道符箓，还分别用朱砂写上了“禁”字，势必以此为牢，囚神于此，换取一息垂怜。

不得，不甘，不休。

管他是被打入阴曹地府，还是身陷阎罗宫殿，没人能再把陆林轩带离他的身边。

陆林轩一语打破他的痴梦：“就算你绑住我，也留不住我。我恨你！”

张子凡闻言却是一笑，心头如释重负。

若不爱我，那便恨我。浓厚而独属于他一人的恨意，平生只见神明怜爱世人，可又有谁曾被神明记恨呢，如此，可是独他一份。

二人正站在一片浅池之中，清澈的池水不过堪堪过膝，旁边还有几坛打翻了的陈年米酒，一同汇入了这池水之中，为今夜助兴添欢。余情未了的爱人，仿佛一轮自池水之中打捞而起的明月，在昏暗的夜色中也白得惊人，她温香细腻的肌肤上仍凝水露，透着莹莹水光，又好似一尊白玉观音方才出浴。

良辰美景不可负，于是把那罗汉一推，神像一坐。佛前灯，做了洞房花烛；草蒲团，做了鸳鸯软卧；法锦衣，做了金红喜服；众灵牌，做了贺喜宾客。

张子凡褪去繁琐的衣物，只留了一件宽大的外袍还披在背后，掐指念诀，引来一坛酒水自二人肩膀上缓缓流淌而下，汇入早已泛起湿意的腿间，带走淫靡的体液，归入清清池水，好似能够荡涤罪恶的圣洁之水，让欲念藏匿不见。冰凉而香醇的琼浆浇得人身心都不由得为之迷醉，将一切杂念都抛诸脑后，只沉沦在这情天欲海之中。

陆林轩被突如其来的凉液激得一惊，下意识地往身后人的怀抱里钻。她的主动，让张子凡餍足得勾起一笑，顺势借着这酒池之水在她平坦的腰腹之间，以及大腿之上都画上了符咒。

尚在欲海沉浮，只求观音超度。

可这用水画的符咒如何能够长留，它散一次，他便补一次。倘若有违天道，那便背离天道。

张子凡用滚烫的唇舌细细品尝着她身上甜美芳醇的玉露，自圆润的肩头，再到纤长的脖颈，留下暧昧的红痕与深刻的齿痕，咬得陆林轩有些生疼，她扭动着腰身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紧，吻得更深。

随后他徐徐而上，来至软糯的耳垂间流连不已，“娘子可知，我方才画的是什么？”

陆林轩咬紧下唇，正欲开口，他的脸却凑到近来，堵住她柔软的红唇，将那酡红桃花揉碎，酒气逼人迷醉。并非佛曰不可说，而是他耳不忍闻。

心上人已是玉体横陈，尽态极妍，张子凡便也不欲再多忍耐，他来至双腿之间的手又新生了几个硬茧，毫不客气地直捣花间，采撷那最惹人意乱情迷的嫩芯，时而挑逗，时而抠弄，他的动作几分急切，却又是极尽温柔。

硬茧微妙的触感令陆林轩愈发难以忍耐，不多时，便沾染了张子凡满手晶莹，于是他立即抽出了缠绵花间的二指，改为擒住了陆林轩微微吐露的红舌，让她也来品尝一番自己的滋味是何等甜蜜。随后他伏身吻了上去，与那小舌共舞，品尝她口中酒液的余味。

如此，又何尝不似交杯共饮？

“这是酒池琼浆，更是娘子玉露，佐以此等仙家妙物绘制平安符箓，定能保佑娘子平安百岁。这样……你就再也不能抛下我了。”

张天师的仙家妙物，不用去拯救苍生，反而全用在折磨她的身上。陆林轩冷笑一声，又气又羞，讥讽他的声线颤抖道：“你，可真是……”

张子凡亲了亲她被气得红润的脸颊，“如何？”

“大逆不道！”

张子凡轻笑一声，离经叛道又如何，欺师灭祖又何惧？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君王多薄情，他便只想做那重色思倾国的商纣王与唐明皇，不去想那步步逼近的金戈铁马，不去想那化灰作土的宫阙楼台，只顾拥紧怀中心爱之人，在酒池之中放情声色，在生死边界，纵享最后一刻人间极乐。

陆林轩的一句嗔怒，骂到他耳里却犹如仙乐，蛊惑而催情，他见玉露早已打湿花蕊，便伸直三指，直接捅入了温热湿软的甬道之中，逗弄着藏于内壁的敏感点，无论她如何抗拒，他只消指头轻轻一动，她便没了抵抗的能力，只得全然将主动权托付出去，令他摆布。

陆林轩这种全然依赖、全由他一人掌握的感觉让张子凡大悦，他要的爱，本就是如此贪婪可怖。但陆林轩怎甘心如此，于是她收紧臀部，夹紧了穴道，让张子凡埋在里头的手指都隐隐觉得有些发麻。

“娘子，你夹这么紧，是怕我跑了吗？”张子凡一边加快手上进出的动作，一边抓揉着柔软的胸乳，一边蹂躏着她泛红的乳尖，那处早已悄然挺立，成熟成一颗鲜活可人的红果，正待人来采撷，“你放心，我不是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跑了，我也会像这样，把你抓回来，关起来。”

“分明经历了这么多次却还像个雏儿，娘子这穴可真是个宝地。”张子凡怎会不知这是陆林轩在和他暗暗角力，“既然娘子如此紧张，那我便只能受累，帮娘子分忧了。”

陆林轩察觉到了他语气之中的危险，立即问道：“你要做什么？！”

张子凡随手一挥，几只银质蝴蝶便不知从何处飞舞而来，盘旋在他指尖，它们身上发出的微微荧光，照亮了他沾了满手的晶莹湿液，显得无端淫靡。张子凡笑而不语，陆林轩知道，他越是沉默寡言，她便越是危险，张子凡又一挥手，银蝶便各司其职，覆上了陆林轩的各个敏感点。

陆林轩两只高挺的乳尖以及发肿的花蒂，都被玩弄得炙热且泛着艳红，冷不丁地被这空心的银蝶套牢，环绕着微微的凸起舞动起来，用精巧的纹路摩挲着她最稚嫩的肌肤，叫她如何承受得住，水润的红唇吐露出难耐的吟哦：“嗯呃……啊！”

未知的触感，令陆林轩十分无措，却又莫名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快感，张子凡见她如此动情，自己也不再忍耐，挺身朝着那绽放的花穴捅了进去，毫无保留，直抵花径最深处。

陆林轩还未来得及消化那诡异的快感，空虚之处就被全部填满，“啊……！张子凡，你……嗯~”

张子凡的双手钳住了陆林轩不过盈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桎梏在自己的怀中，她的吐息、她的心跳、她的温好，尽在掌中，触手可得。他加快了挺进抽插的速度，大开大合，片刻不歇，“娘子你可得夹紧了。须得丝丝入扣，紧密相依，方得阴阳一体，永不分离。”

他的两只大掌握住她挺翘的蜜臀，轻浮地捏了几下，还觉得不够过瘾，又上手轻轻拍打几下，绵软的手感令他上瘾，留下了几个暧昧极致的指痕。他毫不怜香惜玉地猛烈抽插，“啪啪”的声响不绝于耳，直插得二人交合之处汁水飞溅，撞得她娇嫩的腿心都有些红肿，狭窄的小穴盛不住，便淌满了她的腿间，那种类似失禁的感觉让陆林轩羞红了脸，双手被束缚住无法捂住自己的脸，只得将难耐的神情，挡在交缠的手臂后面。

她越是不想发出呻吟，张子凡便越是加快挺进的速度与加快抽插的力度，逼得陆林轩无可奈何，只得自暴自弃地放声吟哦：“张子凡，你，你……嗯！”

张子凡一边在那幽穴里进出着，一边上下摩挲着她细腻的腰肢，感受着自己在她体内不断变化的深度，看着那本该平坦的小腹被他捅得微微隆起，滚烫的孽根不由得又胀大了几分，让她本已足够承欢的穴口都觉得有些撕裂。

随后他又一施法，耳边炸开一声惊雷，在陆林轩身上舞动着的银蝶传导来了阵阵微弱却有韵律的电流，配合着他胯下的动作一同颤动。泪水早已打湿陆林轩眼前的布条，但她依旧止不住流泪，那种仿佛自灵魂深处传来的快感，将她最后一点的矜持与理智焚烧殆尽。

她想逃脱情天欲海的掌控，可身前是酥麻的电流，身后是滚烫的操弄，张子凡将她彻底禁锢在这由他所给予的一方天地之内，令她退无可退，无处逃脱，只得同他一齐堕落，一道沉沦。

陆林轩的声音不再似先前那般强硬，语调软了下来，唤他：“子凡、张子凡……”

张子凡沉浸在漫天的快感与占有欲之中，险些有些失神，不由得又在她细嫩的肌肤上留下了可谓触目惊心的红痕。

“张子凡……！”陆林轩又呜咽着唤了一声，这才将他的三魂七魄唤了回来。

张子凡察觉到她是想说些什么，便放慢了动作，凑上去爱怜地与她汗湿的鬓发厮磨。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陆林轩像是在询问，又似在自言自语，“我想恨你，可又做不到……”

张子凡闻言，猛地一惊，随后道：“你就该恨我，我罪无可赦。”

“若能恨你，那便解脱了……”陆林轩仰头痛苦地道。

——可陆林轩真的恨他吗？

即使在这由他贪嗔痴三念所化的幻境之中，他也仍旧做不到完全糊涂。他就是太清醒，才会一遍遍地欺骗自己：陆林轩恨他、陆林轩恨他、陆林轩恨他！

他根本不敢看陆林轩最后一刻，眼里是喜是悲。这时候的爱比恨更可怕。

若陆林轩无怨无悔，他便是亲手杀了一个爱自己的人。

突然，又是一声惊雷在二人身后炸开，将纱帐震得无风自动，雷电蔓延开来的脉络，如同一只展翅的蝴蝶。明亮的雷光，让陆林轩眼前一亮，随后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了一跳，不由得贴近了张子凡的怀抱。

正巧张子凡也迎来了第三次高潮，挺身迎合她主动贴近的怀抱，在最深处释放了个干净，完成了最彻底的占有。他抽身拔了出来，那些微凉的白浊也随之一同涌出，他眼疾手快地伸手堵住了那被捅开的小口，饱含情欲的双眼显露了几分清明，他吮吻她脖颈的力度是温柔的，可说出口的语气又是无比冰冷，透露着威胁，道：“我劝你别再想解脱一事。”

“此生就在这罪恶之地，与我共同沉沦。”

张子凡的手指，借着白浊的浓精再度捅进那被过度操弄的花穴，在里头搅弄一番，而后以此做墨，以手代笔，自她的乳间开始，不断向下，来至因为盛得太满而仍旧微微隆起微妙弧度的小腹，描摹着那个她在水月观音前求来的平安符。

那是他们第一次逛庙会时，她替他求来的，以求保佑他此生平安无虞。如今他手中空无一物，只有这枚平安符还在。

她给他的爱还在。

陆林轩不可能恨自己，张子凡早就清楚这一点，可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痛恨自己。如若当初卜算出来日后是这样的结局，他是否还会那样不顾一切，因为报仇而杀红了眼？

佛曰不可说，此道无可解。

他只能沉浸在无尽的苦海之中，承受自己所种下的果报，长恨绵绵，永无绝期。

诸行皆苦，众生皆苦，万般皆苦，既然苦才为世间本色，他又何必苦苦执着于俗世，不如就游离在这半梦半醒的生死之间，画地为牢，囚神于此，渴求神明垂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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