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浊尘寻欢录】(第七章、怙恶藏奸昆仑巅)(两万字,小懒鬼穿越合欢宗,开外挂老虎吃小猪),1

小说: 2025-08-16 17:34 5hhhhh 2380 ℃

 作者:殁藏龙门

 2023/8/21发表于:首发sis001

 字数:22,427 字

  感谢大家的勉力支持!请多多评论……让俺写的更起劲儿~

  第一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第二章 伊有利剑腹中藏

  第三章 谁负昨夜纵酒歌

  第四章 摧我未然焚我何

  第五章 笑哀人魔两相当

  第六章 流水尽付空一场

            第七章:怙恶藏奸昆仑巅

  高原日灼,宁尘北行数日,生生把个白俊小脸晒成了土黄色的泥疙瘩。

  宁尘好歹也到了金丹境,只要运气生肌,片刻间也就变回来了。可是前头路还远着,往后不知道还得变多少次,也就懒得折腾了。

  为了遮掩星陨戒存在,宁尘从先前王亦川洞府里弄一背囊食水当做摆设。这一背囊东西真要消耗,三五天也便没了,那星陨戒中装的才是大头,吃到现在都没怎么见少。

  可是这几日下来,不是硬饼子就是干肉脯,宁尘向来嘴刁,一天到晚嘴里嚼着磨牙棒,嘟嘟囔囔就没停过牢骚。金丹期修士凭金丹濯取天地元气,想饿到死却也难,只是免不了肚子仍然要受饥肠抓挠。

  你说当初怎么就没好好先把辟谷的法门学了?哪怕做不到灵觉期那般经年不食,也好过拿这些破烂货填肚皮——宁尘直捶大腿。

  翻过几座山峦,前路愈发山远峰高,宁尘看过地图,心知自己已经迈入了昆仑山地界。

  昆仑山脉一望无际,占了化外之地十之有三。想要从北漠回还中原,昆仑山不得不穿。化外之地邪修甚多,昆仑山地势险峻正是藏身的好去处,宁尘怕动用真气招人耳目,也不敢胡乱御风翻山,只在遇到山崖水涧等难行之处才用上几次御风术。

  宁尘一头钻进昆仑山跋涉了四日,倒是没有什么意外,只有几处人迹引起了些许注意。

  他少有攀山的时候,只顺着山麓前行,那山麓看上去颇为平整,似是有人常常经过的样子。这也不奇怪,魔域高原虽然地广人稀,却也有不少部族在此生息。他们常年与中土通商,大多说的一口汉话。

  他们汉话虽然说的不错,却不怎么待见中土之人。宁尘一路经过四个部族,人家看他穿着中原衣裳,都没给他什么好脸儿。

  山麓间的车辙倒不算什么,只是靠近山腰处时常能见到一丛石头堆。它们由打磨过的原石堆砌成塔,半人多高,用红蓝丝线缠好,以免叫风刮散。石堆最顶上放了一颗白石头,灰蒙蒙的山地没有什么绿色,这白石头已是颇为显眼。

  开始的时候,走上一天也就看见这么一个。可越往里走,这种石头堆就越多,有时一个时辰竟能看见七八个。

  宁尘越走心里越打鼓,总觉得里头有什么蹊跷。可后来走着走着石头堆慢慢渐少,他便没再当一回事。

  然后他就迷路了。

  大白天,太阳正高,本来走得好好的,宁尘一低头,却看见脚边躺了半块饼子。

  宁尘当时就毛了,那块饼子他昨天吃到一半,实在硌牙,索性随手扔在了路上。现如今那饼子上的牙印儿还在,真真是闹了鬼打墙。

  兴许是周围山地遮了方向,自己绕着山转了一圈?可那太阳起落的方向也不会错啊……宁尘抓耳挠腮,运真气加快脚步猛跑半日,直跑到那倒霉饼子又出现在脚下为止。

  他妈的,还真出不去了?

  宁尘强令自己按下满心暴躁,坐在原处等到了晚上。他识些星象,找好了指北的星辰,也不再走山麓,翻山越岭一路直行而去。

  攀起山来颇费些力气,宁尘翻了两座小山,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再抬头观星,豁然发现那认准的指北星竟跑到了身后,脑瓜顶上的星象已是一团乱麻。

  「操你姥姥!谁给爷爷使的绊子?!」宁尘破口大骂,可周围黑幽幽不见五指,哪有谁来应他。

  宁尘就这么走了一天两夜,终于坚定不移、死心塌地、百折不挠地迷失在了昆仑崇山之中。

  吃食用水还有的是,他金丹期体魄倒也没生死之忧。只是这被人扣在碗里的感觉着实可怕,恐惧逐渐又变成了恼怒,宁尘越来越躁,走着走着见到路边那邪里邪气的石头堆,性子一起,直接拿真气胡乱轰碎了。

  他一路走一路掀,将所见的石头堆皆尽拿脚踹翻了。

  踹了十几个石头堆,宁尘竟发现自己好像踹对了。脚下的路再不转圈,已去到了新的地界。只是方向依旧混沌不清。他凭着日头去寻东南西北,仍然是一头浆糊。

  但也总比来回绕圈圈强。宁尘心下笃定,一边糟蹋石头塔,一边胡穿乱行,没半日功夫,竟真叫他撞见了一队人马。

  那是支商队,十二辆马车,拢共二三十人。他们沿着山路走得不紧不慢,看着颇为稳当,八成是识得路的。

  宁尘跟见了亲爷爷一样,连滚带爬从山坡上溜了下去,连连朝着那商队招手呼喝。

  那商队老大五十多岁,正坐在车上抽着烟袋,冷不丁山上响起一嗓子,浑身一个激灵。

  待看清是个少年,他便叫队伍停下,候着宁尘追到了近前。

  宁尘连连施礼:「老人家!有礼了!你们可识得这片地界的出路?」

  老大上下打量他一番:「你可是大胆,竟一个人走到这地方来了,活到现在也是命大。」

  「是了是了,此间有些蹊跷,我失了方向,白转了两日,若不是遇到贵人,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宁尘赔着笑脸,只拿话哄那老头。

  老大身旁驾车的汉子道:「那亚达骨,你为甚跑到这处?」

  化外之民惯称中原人亚达骨,多少有些看不起的意味。

  「诶,不消问这有的没的。咱们还能把他落在这地方等死不成?」老大戳了驾车汉子一肘,让出一个地方,「上车。」

  这老大走南闯北颇有些见识,宁尘这年纪,孤零零跑到这昆仑崇山之中,满满的精神头,铁定不是一般人。所以他也不多问,就算问了也大多回些假话谎话,不若闭了半支眼做个顺水人情。

  宁尘领他的好,跳到老大身边坐了,又摸出一锭银子:「老人家,可真要谢谢了。」

  老大瞥他一眼,翻手将银子揣了:「出门在外,相互照应是应该的,也不是图你的银子。」

  宁尘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连声道:「那是那是。」

  身子再是强横,这些天下来也是乏了。宁尘把脚荡在车边儿上晃荡着,着实好好歇了一歇,心里也松快下来。

  「你是打远地儿过来的吧?」车老大抱着烟杆儿吞云吐雾,随口问。

  「是啊,一路走过来顺顺当当,进到这片地界却晕头了。」

  「扎伽寺不叫生人靠近的,进来的若不知怎么走,八成要把命交代在这边。」

  「那扎伽寺是什么地方?」

  车老大翻了翻眼皮:「进山之前没人告诉你?想来也是,若是山外村子知道你要往这边来,定拦着不叫你往里走了。」

  也不用人家把话说透,这鬼打墙肯定是类似中原护山法阵一类的东西。不过宁尘还是问:「怎么说的那么吓人呢?」

  「扎伽寺乃是圣教一支,寺下辖有八部,每一部都有十数万人,在此处护佑圣教圣山。若有亵渎之人乱闯,便会困在这山里活活饿死。」

  「那你们又怎么识得路?」宁尘心说等问明白了路,自己走也便是了。

  不料那老大笑起来:「我们哪里识得路哇。扎伽八部,我们只得了目桑部大祭的许可,才知道去往目桑部的一条路。你路上见到那萨古塔没?拿石头堆的,上面有块白色的雪石。这一路七十七座萨古塔,我们在每一座前按密约方向换进,便能直通目的地。倘若走错一处,便要困在此处……喏,前面又是了。」

  宁尘顺他手指望去,一座新的石头塔出现在路旁。车老大撸起袖子,竟有密密麻麻一胳膊的刺青。他低头看着刺青足足半晌,向后吆喝了一句什么,整个车队调转过来,朝左后方行去。

  那胳膊上刺的正是七十七座塔的穿行顺序,走错一步,万劫不复,他们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哪怕车老大已将臂膀刺上的图死死烙在了脑子里,寻路时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宁尘看着那一臂的花纹,忍不住道:「老人家,你们走这条道已经很久了吧?」

  车老大点点头:「我们聚落的族民,世世代代与扎伽寺目桑部通商,这条商路我已走了近四十年咯。」

  宁尘忍不住问:「您方才说,那目桑部足有十数万人,这凶山恶水的,怎么能养活那么多人呢?」

  化外之地气候严苛不利耕种,大些的部族也不过三五万人,还多要依靠中原通商换取物资。可这扎伽寺八部恐不是有上百万人,又盘踞深山,仅靠周边几个小小商队又怎地支撑得住?

  「扎伽寺各部有圣教的通天佛主庇佑,自是衣食无忧,我们不过贩去些精细布帛、茶砖香料等奢享之物。」

  宁尘啧啧嘴,心说这什么通天佛主听着就不是什么好鸟,自己得小心着点。

  「我这么一个生人,跟车队进去,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那车老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放肚子里。卸货搬货这档子事儿,一向都是派些糙汉子来料理,部内的大祭小祭压根不照面,没人管你是生人熟人。只要别往里头乱跑,保你平安无事。」

  听了这话,宁尘也就不多想了,只斜倚在车架上闲晃起来。

           ***  ***  ***

  路早已走得深了。宁尘随车队过了一夜,又走了半个上午,看几个车把式笑逐颜开的模样,似是快要到地方了。

  宁尘也没什么能干的,只等着待会儿帮把手卸卸货,也算还点人情。

  前面山路逐渐收窄,车队加速前行,越过山口,驶入一片浓雾。待又行一刻,云开雾散,前面的景色豁然开朗。宁尘定睛观瞧,立时愣了。

  灰凄凄的群山围拢之下,却有一片青青葱葱,仿若老天爷开了个玩笑,把江南的一汪春池水倒进了昆仑山的无名谷中。一道颤颤溪流顺着眼前流过,只闻得鸟语花香,宛如世外仙境。那又冷又干的山风也不见了踪影,湿润清冽的空气令人精神大爽。

  绿荫之中,隐隐能看到一座座白石砌成的小屋,小屋往深处渐渐密集起来,在山谷中间聚成半月状的一座白城。半月中央的地形隆起成山,金碧辉煌的一座宫殿正嵌在山上,彷如一颗蚌间明珠。

  宁尘还暗自惊叹此间的神奇,却发现车队突然停了。还没等他缓过神,就听得身边老者哇呀一声尖叫起来。

  那叫声就像一只猫被石头砸断了腰,尖锐刺耳,直吓得宁尘浑身一个哆嗦。

  「扎伽寺!!是扎伽寺!!」车老大一边尖叫,一边奋力调转马头。身后的车把式也一个个状如仓皇之鼠,都驾马回转向身后山口挤去。人嘶马鸣,车辙碰撞,更有甚者干脆跳下车去撒腿就跑,整个商队顿时乱作一团。

  可他们回头一看,身后雾气也没了,只剩一座峭壁刀削斧剁一般拦在身后,哪还有进山的路?

  车老大马缰扯得急,把宁尘直给晃下了座去,差点叫马踩着。他连退好几步,心下正纳闷,却突然看到周旁山上飞出二十多个白影,直冲他们而来。

  宁尘目力不错,一眼便看出那是金丹修士,而且都是女修。

  她们身上的服饰完全一致,均是异域样式的玉白色裹胸,外罩一件半遮下腹的鎏金纱袍。她们手中绰着一根黑黝黝的玄铁长杵,和身上衣装一样都是嵌了法术的法器。

  那车老大听见风声抬头一看,和商队的一众汉子大叫着滚下马来。他们跪倒在地,不住叩头,口中用蛮语大声说着什么,似是求饶模样。

  宁尘刚要学着跪下,却见那群女修已齐齐落在他们面前,数目刚刚好,竟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唯独宁尘没人搭理。

  她们落下之后也不说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将手中长杵一抡,直往面前那颗脑袋砸了下去。

  宁尘一惊之下不遑多想,猛冲到车老大前面,拔刀去拦。

  没想到他横刀一挡,面前女修那根玄铁长杵竟硬生生停了下来。长刀未受着力,反叫宁尘一愣,而就在这一息之间,身周十数丈范围整齐划一响起「噗嚓」之声,二十几条铁杵将前面的脑袋齐齐砸爆。

  烂西瓜一样的浆水嘭地爆出来,那女修手中铁杵却是不停,啪啪啪啪,动作整齐划一地如异体同心,从脑袋拍到大腿,整砸了十下,将人活活捣成了一滩肉泥。

  宁尘大惊失色,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这一恍神儿,他拦下的那女修已绕开他,一棍打爆了车老大的头颅。

  「你们为何、为何草菅人命!」宁尘后退几步,大叫起来。

  可那二十几个女人全然当他不存在一般,那铁杵上的血肉被她们用真气烧去,一股焦臭弥散,呛得宁尘几欲呕吐。她们看都不看宁尘一眼,留下满地的疮痍腾空而去。

  前后不过三五息时间,一眨眼整个商队都给杀光了,留下那马匹辎重动也没动。宁尘望着满地鲜红,又惊又怒。

  为何不杀自己?难道只因自己是修士?可修士威胁不是更大吗?

  如今进来的路也没了,就算出去也走不出那座迷魂阵,现在不趁机摸一摸这扎伽寺的情况,后面真落入险境就只能抓瞎了。

  心下一横,宁尘巽风邪体隐匿了些许气息,跟着那群女人后头一同飞了起来。他使御风之术再是隐匿也总有真气外溢,可前头那些女人和先前一样,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宁尘吊在她们身后,飞了不过几百丈,就看到前面山壁上开了一排洞穴。那洞穴深不过一丈,宽不过五尺,刚好够坐进一个人。那二十几个女人就这样一一钻进了洞内,再无声息。

  宁尘放眼望去,这峭壁上的洞穴密密麻麻如蜂巢一般蔓延开来。他强按着心中惊惧,从峭壁前飞过,只见每个洞内都坐着一位金丹期女修。

  光着眼之处,这扎伽寺金丹期的战力怕已有一两千之众。这是何等恐怖的一幕,中原三十六州,拢共也不过五千多名金丹!都说是魔道式微,可谁能想到一个扎伽寺就有这等底力。

  宁尘手脚都哆嗦起来,却也不敢在此处多停。他压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瞅准先前自己拦过那人的洞窟,偷偷钻了进去。

  洞内颇为整洁,不见一丝尘埃,那女修双目微闭,盘膝入定,铁杵就搁在手边。宁尘进来时没有遮掩脚步,她却与先前一样浑然未闻。

  「道友,道友?我有事情相询……」

  宁尘先拿语言试探了几下,不见回应,于是大起胆子走到了女修身前。细细一看,那女修生的竟颇为美艳,不仅身材窈窕凹凸有致,一张脸蛋也颇为白净,放在中原哪个门派,也得是中上之姿。

  只是她端坐一处,与一块顽石无异,宁尘在她面前连连摆手,甚至拿手推了两下,均是徒劳无功。

  宁尘起了性子,心说倒要看看你是真看我不见,还是故意搁这儿装样。他伸手摸上那女修胸口,把那玉白色裹胸往上一拽,露出一只嫩乳,捏在手里又揉又拨。

  依旧没有半点反应,宁尘胆大心贼,手都摸到阴阜了,那女修连一滴水都不见湿。

  再拿合欢真诀一探,宁尘心下恍然。这女修一颗金丹悬于气海,周天运转的速度几不可见。寻常金丹一战之后真气用尽,半日即可恢复,而似她这等情状,气海非得一个月才能重新充盈。

  更骇人的是,这女修阴宫空空如也,没有一滴阴元,气海之外的识海之壁稀薄如纸,甚至不比俗人凡胎。她们面如冰霜,不是性情高冷,而是压根没有几分智识。

  这不过是满满一山的肉傀儡……

  宁尘只觉得毛骨悚然,再不敢多待,慌忙逃出洞去往天上飞去。

  果不其然,那山巅往上一样有护山法阵拦着。法阵虽是不强,但若是强行闯去,必引来追兵,何况还有那迷魂阵围在外面。

  宁尘这才想起,莫不是自己踹坏了许多石塔,才搞乱了那迷魂阵的阵图。那队行商本来走得好好的,此时阵法一乱,才闯到了这扎伽寺主部的地界里。

  这一山的金丹肉傀儡,定是扎伽寺拿来看护山门的。闯进多少人来,就出动多少人去,见面便杀,杀完便回,端的凶横狠毒。

  可是宁尘依旧不懂,她们为何不对自己动手。莫不是自己巽风邪体匿气太强,以她们那薄薄识海探查不到?

  现如今也搞不明白这许多,宁尘按落云头,大气也不敢出,绕着山脚走了半晌,依旧没找到能够出山的蛛丝马迹。没别的办法,他只得小心翼翼往山谷深处摸去。

  树高林密,茫茫绿色很快遮住了身后的遥遥群山。宁尘走在林中,听那鸟鸣欢快溪水潺潺,只觉得此地愈发显得惊悚诡异。这山谷暖意融融,浑不似山外干冷,宁尘将外褂收入戒中,只在身上留了一件单衣。

  为免撞见此间部众暴露行迹,宁尘走得颇为小心,生怕闹出什么响动。就这么走了半晌,想来已近了聚落外围地界,宁尘凝神屏气,往先前看到的那几所孤零零的小屋方向靠了过去。又走几步,前方溪水边有了人声。宁尘小心翼翼拨开树丛,探出半个脑袋。

  七八个异族女人正聚在水边盥洗衣裳,她们口中轻声细语说着蛮话,粉颊带笑,一幅升平景象。若不是起初在山口经历了那么一出,宁尘还当自己进了什么世外桃源。

  那些姑娘的穿着和山外部族相仿,单袖的粗布衫斜穿在身上,布衫腰摆以下缝着兽皮。她们右边的肩臂尽露在外面,右乳也只遮了一半唯有当中一名少女稍有不同,系了一条由雪豹尾巴鞣成的腰带,毛绒绒颇为可爱。她待在与那群姑娘相距两丈的地方,也在搓洗衣物,却不与其他人说笑。

  宁尘才往那边看了片刻,少女忽然抬起头,眨着大眼睛向四周望了起来。她一眼看见宁尘,顿时面露讶色张大了嘴巴。宁尘再想往后缩已经来不及了,可她竟然也没喊出声来,只把旁边装皂荚的木盒偷偷往溪水里一推。

  「哎呀,冲走啦!」少女叫着,赤着一双脚追了过去。另外那些姑娘嬉笑着,只在后面喊着叫她小心。

  宁尘正藏在下游,少女踮着脚顺流而下,她躲过其他人的视线绕到树后,一把抓住宁尘的胳膊。

  「你这亚达骨,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呀?!」

  少女说这话时,脸上的惊讶还不如兴奋来得多。她像是逮住了一只颜色斑斓的小鸟,满眼都是欢快。

  「我、我……」宁尘方才还满心警惕,生怕她将自己的行迹暴露出去。如今叫她这么一抓,却是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少女看着他的模样,忽地想起来什么。她也不多纠缠,只拽着宁尘袖子,小声道:「跟我来跟我来!」

  女孩弯着腰,带宁尘钻进了斜对面的林子里。她对这片地方熟的不能再熟,小步子迈得极快,宁尘却好像一头扎进红薯地的田鼠,只能横着心跟她瞎跑。

  前面的少女脚步逐渐缓下来,宁尘定睛一看,一座小屋正隐在前面的树荫之中。

  那小屋由白石砌成,屋顶平平整整,在墙边垂着一束一束红蓝丝线拧成的花绳。女孩推开木头门板,朝宁尘连连挥手。

  里头不会有什么妖魔邪祟等着吃人吧?宁尘心脏咚咚响,终究还是不敢在外面久留,闪身钻进了屋里。

  不过两丈见方的小屋子,连张桌椅都没有,只在地上铺着一张厚厚的毯子。

  毯子边挖着一个地炉,还有木棍支起来锅架。剩下的不过靠墙的三只竹柜,一张矮矮床架。床架上撑开着两张缝在一处的羊皮,和吊床也没什么两样。

  房间里弥散着泥灰、皮革、青草和不知什么花的清香,这些味道混在一起,往心中灌入些许暖意。

  平常人家,认认真真干活,仔仔细细收拾,才会有这般气味,这味道令人略感心安。

  少女关上房门,在窗口探头探脑向外看了半天。她确定没人跟来,便兴高采烈拉着宁尘坐到了中间的毯子上。

  「亚达骨,你进来时,没让卫教使捉到嘛?!」

  想来那卫教使便是那些肉傀儡了。宁尘对她摇摇头,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年岁不大,齐肩的头发被扎成一绺一绺的辫子,系挂着各种颜色的小石头。那双眉眼瞧上去清纯无虞,似是从天池捞出来的一般。尤其是那身雪一样的肌肤,宁尘从来就没见过有女人生得这么白的,淡淡的青色血管在那身雪肌之下若隐若现,吹弹可破。

  化外之地的土著风吹日晒,皮肤多是色深,面皮上常带血丝,没曾想这昆仑山中隐秘之地,却能生养这样一副好皮囊。

  少女额心有一道红线,像是拿笔尖轻轻抹了一下似的。它状如半缕火苗,被雪肤趁得愈发鲜红。

  「那卫教使没动我,我自己走过来的。」宁尘说。

  「奇怪嘞,卫教使对外人最凶不过了,两年前有人闯进来,被扒了皮呢。」

  女孩声音却没有半点异样,说出来的话却淋淋带血,像是早已视若无睹了。

  然而宁尘却在她话里抓到了一些东西。那所谓卫教使没有一点人味儿,只将商队的人打成了肉泥;而剥皮之举意在恐吓示威,必是有神志清醒者在后主使。

  所以此间最凶残的不是那些肉傀儡,而是背后操控之人,自己万万不能被那操偶之人觉察。

  那少女也说:「你好好藏在我这里,千万别出去乱走乱动,叫大祭小祭看到了,非把你害了不可!」

  宁尘见她说得诚恳,便支支吾吾应了下来。

  少女将他安顿在屋里,又跑了出去许久没有回来。宁尘怕她是去叫人抓捕自己,便藏去了屋外不远处的树上。到黄昏时,依稀见女孩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回来,身后无人跟随,宁尘这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少女见屋内空了,正着急,见他重新钻进来,气得打了他肩膀一巴掌:「亚达骨不听话!乱跑!」

  宁尘见那摊开的包袱里尽是些男人穿用的衣物,还有一床被褥,知道她都是为了自己,便道:「对不住了,我只怕被人进屋瞧见,藏到树上去了。」

  「我这处是清修地,少有人来。」少女把带来的衣服抻起来抖了抖,「你莫再穿那亚达骨的衣裳,被看见,非捉走你不可。」

  那身衣服颇为陈旧,却也浆洗得干净。宁尘背过身去脱了衣服换上,还挺合身,想来那少女一上来便将自己身量记在心里了。

  「谢谢你,你叫什么?」宁尘问。

  「额座初央,你嘞?」

  宁尘从那车老大嘴里得知,扎伽寺八部其中之一便是额座部,想来此部部众都以额座为姓。他仍以独孤十三为托名,让初央唤他十三了。

  天色渐晚,初央兴致勃勃从地窖拖出一根羊后腿,起灶开火烤了起来。宁尘吃那干饼干肉都快吃吐了,此时闻到带着油脂的滚滚肉香,口水差点流了一地。

  初央一边烤肉,一边隔着火偷偷望他。此时见宁尘那副馋相,女孩忍不住嘿嘿直笑。

  她拿小刀割了焦香四溢的羊肉,拿洗净的嫩叶托着送在宁尘手里。宁尘也不客气,一顿狼吞虎咽,虽没有盐巴香料调味,仍是吃得满嘴流油。瞧他吃得急,初央又从竹柜里拿了一只皮囊,给他倒了碗羊奶酒。

  酒足饭饱,宁尘绷了一整天的精神总算舒缓下来。他抹抹嘴,望向灶火对面的初央,忍不住问:「初央,你为何帮我?」

  初央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看傻瓜一般:「我不帮你,你可就死咯!叫人剥了皮,吓人不啦!」

  她就好像说着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只是宁尘不解,为何卫教使守山的规矩那样严酷,这谷内的住民少女却能有悲天悯人的心怀。

  宁尘凝聚神念,隔空探入少女周天经络。初央只是一介凡人,识海圆润剔透,可见心智纯净。然而宁尘再细看去,却发现她也有与众不同之处。

  寻常凡人,识海单薄狭窄,气海更是疏如轻烟,最多不过丹田沉有几缕元阳元阴。可初央小小气海却是氤氲浓郁,几乎都要化元气为液露了。那元阴更是充盈满溢,反哺了肉体胎身,她才会这般柔媚娇娆、朝气蓬勃。

  宁尘为研习合欢真诀探视之法,相关典籍涉猎颇广。可这等情状,他当真是闻所未闻。修行者坚铸识海、扩充气海,随着真气愈浓,便好依道心凝结成丹。

  而初央这气海一看便未经修炼,识海更是不曾雕琢,又哪来的这近乎凝心期一般浓郁的真气?

  想到这里,宁尘脑中亮起先前一句话:「初央,你方才说,你这里是清修地?你在修行吗?」

  「是呀,」初央将脑袋一扬,颇有些自豪,「我十二岁就被大祭遴选,离了额座部来寺内清修,如今已经三年。我再用功些,很快就会升作净女了!」

  「你在修什么功?可好叫我看一看?」

  宁尘赚她心思单纯,想试试能不能套出些什么。谁知初央一副不解的模样:「修功?什么修功?」

  「你不是在此清修吗?」

  「升为净女之前,我们都要习经修身,清净心念。不洁者不可入极乐净土。」

  从初央口中,宁尘总算把这地方的情形摸了个大概。

  中原皆知化外之地是魔教的地盘,故称其为魔域高原。其实魔教本名赦教,在化外之民口中则称作圣教。为躲避中原清剿,魔教行迹深藏,这里又地广人稀,故魔教对化外之地控制极为松散,千年以来不免分裂了几个势力出来。

  扎伽寺就是这样一处地方,名义上虽然归于圣教一支,却只尊佛主,难受圣教约束。

  扎伽寺八部自古以来奉习佛主的《渡救赦罪经》。八部中男女老少无一不是心虔志诚,日夜诵读。只是八部近百万人,唯有最为纯净的信众,才能入得极乐净土。

  对八部住民而言,嵌在山上的金色扎伽寺即是极乐净土的门户所在,这群山环绕的世外之地则被称作离尘谷。八部中像初央这般虔诚无垢的少女,便会被掌管八部的大祭司送至此处,待修行圆满了便可升为净女,入寺继续修习《渡救赦罪经》后面几部。

  「等我将经文融会贯通,此身便再无尘埃,方能入极乐净土,助佛主渡救世间之苦。」初央一本正经地说话,声音还颇有些稚气,眼中却尽是虔诚。

  也赶上宁尘头一世生对了地方,对这种怪力乱神的教旨教训从来都是嗤之以鼻。不过他也没傻到去戳弄人家从小到大笃信的教条,只问初央:「那你知不知道,我如何才能从这儿出去?」

  初央一愣,摇头道:「能入到离尘谷已是天大的荣耀。在此处褪去尘埃,便能去极乐净土,哪里有人会想着要出去呀?」

  少女转念一想,又说:「唔……你不是圣教之人,恐怕不喜欢活在这里。等过些日子没人疑心了,你就换了衣服,自己找找出路吧。我若代你去问,大祭肯定以为我生了杂念,不让我升净女了。」

  宁尘原以为这里都是痴信之徒,没想到初央能为一个异教人着想,倒是和那些被洗脑的愚众不可同语。

  「卫教使没杀你,你应该也有清净根。若是留下来修行,说不定也能入极乐净土。」初央说。

  「我怕是没那个福气。」宁尘打个哈哈糊弄了过去。

  初央把屋子里那张厚厚的兽皮拖到床架下垫好,又帮宁尘铺了一层褥子:「你就在我下面睡,不怕被人瞧见。」

  睡觉的时候疏于防范,万一有人窥探,藏在床下也是保险之举。宁尘也不多言,按初央说的挪去床底躺着去了。

  初央那床也没有床板,只拿羊皮吊着,她一躺下那羊皮自然窝了下去,直逼在宁尘身前。得亏她身轻,不然宁尘还真躺不进来。

  初央吹了灯火,屋里漆黑一片。宁尘绷了一整天,本想速速入睡,可女孩却在上头翻来覆去,不知在折腾什么。

  又过了片刻,初央终于忍不住,从上面探出头来,望着床下的宁尘道:「哎,山外面什么样?好玩嘛?」

  月过枝梢,她一双大眼睛在黑暗里亮晶晶煞是动人。宁尘人精一个,还能参不透这女孩的心思?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