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形状扭曲的树。它的所有枝干全部拧在一起，最终形成一个十字架。不知是什么的黑色液体从它树皮下的缝隙里渗透出来，散发出和尸体一样的难闻气味。在树下，蹲坐着一只体型同样巨大的黑色生物。它的身体部分看起来像是一只老鼠，没有毛发的细长尾巴来回晃动着。它的头部则与它的身体毫不相关，那是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恶犬的脑袋。

　　无数头颅堆积在那棵十字树下，那只身形怪异的恶犬就盘坐在头颅垒成的土坡上，嘴里咀嚼着两个往外流着血液和脑浆的脑袋。它深陷的眼窝里，有着两个小小的散发着凶恶红光的眼珠。那眼珠来回转动，很快就锁定在了哈鲁和巴菲斯的身上。

　　“咯咯咯……”

　　它的两个嘴角上扬，一直裂开到脖子处，挂着粘稠的口水和血液，像人类一样发出笑声来。

　　“还真是个长相恶趣味的家伙。”巴菲斯说。

　　哈鲁与恶魔对视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袋里突然闪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有一颗种子藏匿在自己的身体里，在他与恶魔对视的刹那发出了芽……绿色的枝丫迅速生长起来，像血管一样遍布哈鲁的全身，渗入他的大脑里。头部传来阵阵刺痛，让哈鲁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快要裂开的脑袋。

　　有那么几秒钟，他看见，眼前的不是冰天雪地，也不是大树与恶魔，而是蔚蓝的天空，以及漫山遍野的花田。在高立的巨大红色十字架下，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站在恶魔卧着的地方，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

　　“玛丽娜？”

　　哈鲁轻声说着。

　　“什么？”

　　巴菲斯看向哈鲁。他看着哈鲁表情痛苦，很快就意识到哈鲁的状态不对。

　　是幻象……不，自己又产生幻觉了？哈鲁用拳头敲着自己的脑袋，眼中的世界也再次回到了恶魔所在的雪地之中。他看了看巴菲斯担忧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

　　一双手放在了哈鲁握着刀的右手上。哈鲁顺着那双手的身体看去……又是那张面孔。可爱天真的柔嫩脸颊，温柔阳光的笑容，金色的细碎长发。

　　哈鲁带着哭腔一样说出了她的名字：“是你，爱丽丝……”

　　爱丽丝沉默不语，只是用她漂亮的眼睛注视着哈鲁的眼睛。

　　“哈鲁！”巴菲斯伸出手，想要抓住哈鲁。

　　恶魔似乎更快一步，它已经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张开了它引以为傲的大嘴，对着愣神的哈鲁咬去。

　　巴菲斯的叫声唤醒了沉浸在幻觉之中的哈鲁，他用自己的余光看见了从身侧来袭的恶魔。千钧一发之际，哈鲁迅速扑倒在地，翻身倒在雪地里滚了出去。恶魔咬了个空，巴菲斯同时扣下扳机，子弹刚好打在了恶魔的一只眼睛上……

　　子弹的威力把恶魔的整个眼窝都给打烂了，烂肉挂着血液淌在恶魔丑陋的脸颊上。巴菲斯一边上着膛一边和恶魔拉开着距离。他确认了哈鲁没有事，对哈鲁愤怒地喊道：“你他妈的，干什么呢？”

　　从雪地里爬起来，哈鲁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然后对巴菲斯说：“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你个卵蛋！你差点死掉啊！你是不是喝酒喝大了？”巴菲斯骂着哈鲁。

　　哈鲁没法反驳巴菲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可能是光湖镇那次之后，莉雅的事情让他的精神状态更加糟糕了吧。

　　眼睛被打瞎的恶魔并没有慌乱或生气，它站在那里，看着两位猎魔人喋喋不休，笑得更开心了。鲜血的味道让它兴奋，哪怕那是自己的血液。它伸出自己的前爪，扯下那已经烂掉的眼珠，放进自己的嘴里愉悦地咀嚼起来……

　　“操，这是什么操作？”巴菲斯看着恶魔在吃自己的眼睛，他的胃里一阵反酸，有些想吐。

　　随着恶魔咀嚼着自己的眼球，它血淋淋的眼窝也开始快速愈合起来。不到两秒钟的时间，它的整个眼睛就已经恢复如初，好像完全没有被攻击过。这也就意味着，巴菲斯刚刚那发银子弹就这么浪费掉了。

　　“所以我说啊，还是刀比较好用。”哈鲁举起自己手里的匕首，毫不畏惧地冲了上去。

　　趁着恶魔在享用自己肉体的间隙，哈鲁上前把匕首划进恶魔粗糙的皮肤。一贴近恶魔的身体，哈鲁就闻到股非常浓烈的尸体的恶臭味。就像是他在夏天路过早晨的屠宰场时的那股味道。他用力地在恶魔肚子上拉开一个口子，然后反手拔出一把长刀，将恶魔的一只前爪砍飞了出去。

　　看着自己飞出去的爪子，恶魔猛地一个转身，细长的尾巴像巨大的皮鞭一样，狠狠地抽在哈鲁腰上，把哈鲁给甩了出去。

　　“你没事吧？”

　　巴菲斯来到哈鲁身边，向哈鲁伸出手。

　　哈鲁抓住巴菲斯的手臂，从雪地里站了起来。他的外衣都被抽破了，血液渗透了里面的衬衫，还在不停地往外面流。

　　打中了哈鲁的恶魔兴高采烈地摇动着身体，好像在跳舞一样。它舔食着尾巴上哈鲁的血液，肚子上的口子和被砍掉的爪子也快速地重新长了出来。它张着嘴巴，模糊不清地发出几个字：“中了……打中，血肉……咯咯咯……”

　　“真是变态的恢复力啊……”哈鲁捂着自己的腰部咬着牙说。不过这样也好，疼痛会让他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至少不会再出现幻觉。他拿出纱布，简单快速地给伤口处理了一下。

　　“玩游戏……玩游戏……”恶魔不停地嘀咕着，然后朝着两个人走来。

　　“我们两个一起上，多砍几处看看，快点找出这家伙的心脏在哪里……”巴菲斯提议。

　　哈鲁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起拿起了刀，同时跑向恶魔。

　　或许是恶魔的身躯过于庞大，它的行动显得有些迟缓，几次都没有咬到两个人。哈鲁与巴菲斯灵活地穿梭在恶魔的身下，手起刀落，一道道伤口快速地浮现在恶魔身上的每一处。血花不断绽放在恶魔身上，但血液还没有落下来，它身上的伤口就已经愈合，可是更多的伤口已经出现。

　　这样能行。

　　哈鲁在心里说着。

　　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进攻，很快就能找出恶魔身上的弱点。

　　看着两人跟跳蚤一样在自己的身上，恶魔终于被激怒了。它仰天发出一声咆哮，体内突然刺出许多白色的骨刺。骨刺直接刺破它的皮肤，让它变得像只刺猬一样。哈鲁和巴菲斯反应很快，作出躲闪的姿势，奈何骨刺太多，他们还是受了伤。哈鲁身上多处被骨刺划破，巴菲斯的左手手掌被直接刺穿。接着恶魔快速扭动自己的身体，身上的骨刺也旋转起来，哗啦一声在两人身上开了几个长长的伤口……

　　“不好……”巴菲斯看着自己的手掌被骨刺直接划开，从中间裂成了两瓣。

　　就是这走神的一瞬间，恶魔张开嘴，吐出一口红色的血雾……浓浓的血雾夹杂着难闻的腥味，环绕着恶魔的整个身体，同时也飘进了两位猎魔人的双眼，让他们无法睁开眼睛。

　　在一片黑暗之中，巴菲斯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一下子没有了知觉。他忍痛将左眼睁开一丝缝隙，发现恶魔的嘴巴已经咬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他也没有因此退缩，拿起右手的刀就捅进了恶魔的眼窝里，刀刃贯穿恶魔的眼珠，直直刺入恶魔的大脑。巴菲斯旋转着刀刃，企图通过剧烈的疼痛刺激让恶魔松嘴。可恶魔的嘴巴咬的死死的，根本没有半点松懈。巴菲斯已经听到，自己左臂骨头碎裂的咔咔声。

　　“给我去死！”哈鲁出现，他双手握刀，一下子捅进恶魔的嘴巴里，顺着颚骨，朝着恶魔的脸颊劈了过去，给恶魔的嘴巴硬生生地划开……然后又一刀刺进喉咙里，把恶魔的嘴给撬开来。

　　巴菲斯被恶魔甩到了雪地里。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已经变形的左臂，咬牙切齿地骂着：“娜娜莉那个畜牲，操，老子就知道，操……”密密麻麻的汗珠出现在他的身上，他躺在雪地里，因为痛苦而挣扎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他颤抖着从衣服里拿出绷带。他将那瓶剩下的酒全部倒在左臂上，把皮肤表面的血液冲开。他的左前臂上，有着几个苹果大小的洞口，那是恶魔的牙齿留下的。他的骨头肯定已经断掉了，左手是不能用了。

　　“你怎么样？”巴菲斯问哈鲁。

　　哈鲁站在巴菲斯身边，用刀支撑着身体，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巴菲斯能看到，哈鲁腰部的伤口更加严重了，绷带也散落出来。

　　“怎么……了？继续，继续……”恶魔的脑袋上还插着巴菲斯的刀，它的嘴巴因为无法合拢而张开，舌头掉落出来。可即便是这样，它依然表情兴奋。

　　看着完全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的恶魔，哈鲁生气地说道：“我一定要宰了你，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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