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可以继续工作了。”

“真的吗？在休息几天也可以的哦。”梦摆弄中手中闪闪发光的十字架，转着椅子说道。

“真的…”尤娜移开了目光，眼中有少许犹豫。

“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爱逞强，不过不让你逞强你也难受。”梦说着从抽屉中翻出一包档案，“来，你期望的新工作。”

“海军…是要跟海军合作了吗？”尤娜接过档案袋问道。

“是的，最近阿比斯海域那边状态不是特别好，已经安排一些战员过去了，你们跟着下一批驻军去，时间还很充裕。”

“明白了。”

“对了，连续旷工的好多天，你知道代价的吧。”梦指了一下尤娜坏笑着说道。

“嗯…”

“哼，开玩笑的啦。谁都有状态不好的日子，好好去工作吧。”

“谢谢，薇丽安上将。”说罢，尤娜端正的朝梦敬了个礼。梦注意到她的手上大片都是烧伤的伤疤，想必那些被衣服遮住的皮肤上也好不到哪去。梦有些心疼，对着尤娜离开的背影喊道：“等下。”

她从抽屉中翻出一副白色的手套，递给了尤娜。

“这个，带着吧。”

“谢谢，薇…”

“打住！”梦说道，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叫我名吧。”

作为驻军的日子会相对轻松一点，这也能让尤娜先适应一下，梦是这样考虑的。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见了。”尤娜默默的站到维的边上。

“是啊。”维双手插在口袋里，摆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道。很久没见了，他心中默默的复述着。

两人并排站着，在他们面前的，是普嘉卡小小的，矮矮的坟墓。因为不是蒙卡尼洛的军人，普嘉卡不能被埋葬在纪念碑附近，所以维为她搬来几个石块，在远处堆砌了一个小墓碑，上面凹凸不平的刻着她的名字。

尤娜在前面放上了一束白色的鲜花，纯白又美丽。小小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斜靠在普嘉卡那几个小石块上。

“普嘉卡，会原谅我吗…”尤娜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竟然事到如今还祈求着原谅，这样的自私真令人作呕啊。”

“会的，姐姐。”维一边说着一边想，姐姐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

突然尤娜猛的抱住了维，她不断的说着：“无论是对你还是普嘉卡，我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所以请你也不要原谅我，请永远不要原谅我。”尤娜的声音变得抽搐起来，“对不起，就算是这样…也不要离开我好吗？姐姐心中永远是爱你的…维永远是第一位的，永远是。无论是灾难，还是战争，直到生与死将我们分开，这份爱也会持之以恒。这不是誓言，不是承诺，这是永不会改变的事实…”

“姐姐…？”

“很抱歉这句话说晚了，但请相信，从维降生的那一天开始，这就是不变的事实了…”

永远都不会晚啊，维的内心这样想着。他迟疑了一下，开口说道“普嘉卡她…”随后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她好像是被北军蛊惑的，应该是北军利用了一些她的心理弱点。我猜目的不一定是杀掉我，而是为了打击你。”

“打击我？”尤娜诧异的说着抬起头看向维。

“只是一些猜测，毕竟利用无关的孩子让敌军损失一个高级军官还是非常划算的。”维说着捏了捏下巴。

“大北凯…”

“我听说，在我们被俘的时候，多丽丝小姐她们也受到了北军的影响，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维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下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多丽丝小姐了。”

尤娜沉默着，她心中翻腾着复杂的情绪。

“一点细节都不知道吗？”

维摇了摇头，“完全没概念，多丽丝小姐和艾达小姐都不愿意做任何说明。”他说道。

“这样啊。”

“如果是关于北军的，军方还是要了解一下比较好，如果是姐姐的话，或许可以跟她俩聊聊。”

“我明白了。”

尤娜脚步急促的寻找着艾达，但没想道她才是那个先被找到的。

“尤娜！”艾达朝她热情的招着手，身后还跟了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艾达，正好在找你呢。”

“哎呀，那现在我可能没空哦。”艾达笑着挠了挠头，侧过身来向尤娜介绍起了她身后的女人，“啊对了，这位是格里·格莱迪少校，我正带着她逛逛总部呢。”

格莱迪是贵族的姓氏，尤娜立马就意识到了。格里一身白色的军装穿的笔挺，留着黑色的长发，内侧挑染了蓝色，深紫色的眼睛作为屏障，难以让人窥探她的内心。

“幸会，我是尤娜·佐伊少校。”

“幸会，佐伊少校。”两人握手。

“您是海军。”尤娜看着格里的海军制服说道。

“是的，在海上漂泊的太久了，难得回来休息一下，看看家人顺便再适应一下走在地上的感觉。”格里点了点头对尤娜说道。

“辛苦您了。”尤娜说，“格莱迪少校，两周后驻军…”

“啊，对对，驻军，是的。”格里举起一只手，连忙打断道，“对不起佐伊少校，我现在不想讨论工作，至少现在不想。”格里一脸疲惫的笑着。

“很抱歉。”

“不不，是我失礼了。”格里说，“需要讨论的话，可以先等两天吗？”

“好的。”尤娜转向艾达，“艾达呢？今天晚上有空吗？”

“街上小酒管团建？”艾达坏笑着说道。

这并不是尤娜想的，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好吧，那晚上见。”

晚上尤娜一人坐在桌前等着艾达的到来，她不禁思考起白天见到的格里·格莱迪少校。她的目光不是很清澈，参杂着的不仅是疲惫，肯定还有别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尤娜说不出来。

那是一种浑浊的东西，污染了一个人的灵魂。

正思考着，艾达走了过来，“哟，尤娜，我们来了。”

“啊，你来了…”尤娜抬头看过去，她不禁惊呼出来“多丽丝？”

“嗯，好久…不见…”多丽丝的黑眼圈看上去比以前还要深，以往敞开的白大褂也紧紧的扣了起来。艾达正紧紧的握着多丽丝的手腕。

“我没想道你也会来，太好了，正好也想找你谈谈。”尤娜冲多丽丝微笑着，她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嗯，我听说你请客…不，开玩笑的。”多丽丝低着头说。艾达正在一旁调皮的笑着。尤娜无奈的看了一眼艾达，伸手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哎疼！”艾达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大叫道。

“我可以请客，不过你们要跟我老实交代所有事情。”尤娜双手抱着胸，靠在椅背上说道。

“明白了老板。”艾达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不在的时候，北军有什么动作吗？有没有私自联系你们之类的…喂你们有在听我说话吗？”

多丽丝使劲甩着胳膊，想要挣脱艾达的束缚，艾达也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开。见尤娜注视着她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手腕怎么了？”尤娜质问道。

“没什么…”多丽丝乘机抽走了手，揉了揉手腕。

见多丽丝松懈下来，尤娜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虽然她感受不到下面坑坑洼洼的皮肤，但是从多丽丝的眼神中，她早已读出了事实。尤娜张了张嘴，不要再伤害自己了这种话对多丽丝说多少遍都没用，无奈之下她什么也没说，她松开了多丽丝的手摇了摇头。

“对不起…”多丽丝小声的说道，她最害怕向尤娜这样的前线战员发现她在后方干的蠢事。

“老实说吧，那几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尤娜坐了回去，用严厉的眼神看着多丽丝说道。

多丽丝和艾达面面相觑，艾达率先开口道：“北军AI杰尼瓦联系了我，她说要，要…”

“要什么？”

“要跟我谈一笔交易。”

“交易？”

“是的，她说如果我跟她合作的话，可以帮我复活贝丝。”

尤娜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当然我没有答应，我拔掉了电脑电源。”艾达急忙声明道。

“所以杰尼瓦当时是黑进你电脑了吗？”

“我想是的…”

“只要在科技身边，我们无时无刻不被监控着。”多丽丝插嘴道。尤娜看了眼头顶上的监控，鲜红的光圈好像一个迷你版的战壕，让人不寒而栗。

尤娜叹了口气说道：“有的时候我真觉得科技发展的太快了。”监控转动着，发出相机聚焦时的声音，“等到不可控的时候，人类将会后悔莫及。”

“尤其是向杰尼瓦这样的东西啊，真是恐怖。”艾达自觉的拿了一瓶酒喝，“有的时候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会思考。”

“她会的。”多丽丝肯定的说道，“她通过每个跟她交流的人学习感情。”

“那也只是仿造的不是吗？”

多丽丝摇了摇头，“她的感情是数据，比人类更清晰，一眼就能将人类看透，到时候AI就会成为第一个失控的。”

桌上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尤娜开口道：“所以只有艾达的电脑被杰尼瓦黑了这一件事吗？”她有意无意的看向多丽丝。

多丽丝低下头去，假装没看见尤娜的注视。沉默了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其实，我的孩子…”

听完了多丽丝的讲述，尤娜问道：“所以你不再受雇了？”

“是的，但是我没地方去，就继续留在这帮忙了。”

毫无未来可以展望，对多丽丝来说，人生一直如此。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想去做什么呢？”尤娜为自己倒了一杯酒，顺便问道。

玻璃杯之间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伴随着小酒管嘈杂的人生，颇有一番生活气息。

认真思考了一会的多丽丝缓缓说道：“吟游诗人。”

“嗯？”尤娜和艾达一同放下杯子看着多丽丝。

“怎，怎么了吗？”

“嗯…没想到啊，多丽丝。”艾达借着酒劲搂住了多丽丝，她的脸颊有些泛红。

不必浸泡在没日没夜的悲痛中，毫无顾虑的潇洒人生，就算没有安定的居所，多丽丝也向往着。

“你想写什么呢多丽丝。”尤娜问道。

“大概…我会去歌颂苦难。”

“哈！苦难？”艾达将自己挂在多丽丝身上，“这是可以歌颂的吗？”因为艾达的重量，多丽丝朝另一边歪去，不得不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子。

“将悲哀化为诗歌，随着自己带向远方。”

“哈哈，那我们得给你整一把吉他！”

“有劳您了。”多丽丝说着摸了摸艾达发烫的脸颊。

这俩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紧密了，看着眼前的景象尤娜不禁想着，突然她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混杂着安心的喜悦和无助的绝望。

“乔伊…爱瑞…”

分明是无比快乐的回忆，尤娜却很难感受到快乐。

自那次突袭后，尤娜总是感觉身边空无一人。看着眼前亲昵的艾达和多丽丝，她想着，或许现在不一样了吧，或许从艾达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就注定不一样了，不，从多丽丝开始，不，或许再早一点，从梦开始。

又或许，这样的幸福会像以前一样被突然夺去，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安稳感的尤娜突然想到。

尤娜很害怕再次受到那样大的伤害，所以她选择保护自己，方法就是有意无意的拒绝亲密关系。她拒绝过很多人，到最后，这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这并不是好事，尤娜也想毫无顾虑的被别人爱着，矛盾的情绪在心中日复一日的翻腾着。

“你呢，尤娜。”多丽丝问道。

“什么？”

“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想去做什么？”

生活动荡的平静着，这个问题，尤娜至今都没有答案。

“别看我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的，其实我是会唱歌的哦。”见尤娜没有反应多丽丝接着说道，“以前啊，我每天都给孩子唱摇篮曲，哄他入睡。”

我不知道，还没想好，这样的答案被诉说了一遍又一遍，除了打仗，尤娜从小到大就没什么能做的事。命运被战争束缚，或许只有成为战壕才是尤娜最终的归宿。

她默默的思考着，端起杯子来喝了口酒，突然艾达猛的站了起来，一把夺过了尤娜的杯子，酒洒在了桌子上。

“你不可以再喝了啊！”

看着艾达通红的脸和晃悠悠的身子，尤娜无奈的说道：“还是先看看你自己吧…”

“那不一样！这是惩罚，对尤娜的惩罚哦！”

艾达跌回椅子上，手中的杯子不慎滑落，好在被反应快的多丽丝接住了，“不会喝酒就不要喝啊。”她小声念叨着。

小酒馆的外面，街上凉风习习，有些路人已经围上了围巾。多丽丝和尤娜把艾达送回去后，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着。多丽丝走在前面，尤娜远远的跟着。

踩着落在地上的叶子，多丽丝不禁哼起了乡村中孩子们常唱的歌。

“哼～哼～

年轻的爱人啊，

去更大的世界闯荡。

金色的枫叶和斜阳，

将我的梦活活埋葬。

远方的爱人啊，

我怎甘心把你遗忘。

在黑石流水中荡漾，

在沙石尘埃中回响。

家乡的爱人啊，

对恶魔许下了愿望，

祈祷着圣神的原谅。

那些困在胸腔中的惆怅，

将我的身体也一并埋葬。”

多丽丝轻轻的哼唱着，脚步也变得轻快了起来，或许吟游诗人并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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