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戈图书馆馆长办公室。

馆长的办公室从来不拉开窗帘，馆长常年在暗淡的灯光下看书、工作。全身雪白而娇小如幼童的任紫添坐在那里，更像一个几百岁的吸血鬼。

她当然没有几百岁。她年轻的很。虽然不是和她被冻结的体貌一样是小学生的年纪（这样说会被她骂），但是也只有二十一岁。

或许说她是什么图书馆的地缚灵更让人信服。

抛开这些奇怪的笑话不谈……

她抱着的书（显得有点过大了）正在跳出一排排文字，并快速的翻动着。这本书也是她的法器。这大概就起到了电脑的作用……不过她不喜欢电脑。她更喜欢书。

“不要在……做……做那种事情的时候给我打电话。也不要调戏我。变态老姐。性变态。骚扰狂。妹控。萝莉控。抖m。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教训你了。”看来毫无疑问，电话对面的是任紫安院长了。为了方便，任紫添把家传的“万书之书”连接上了天胜的通信网络。虽然这导致任紫添一天要花24小时在书上了。而且那本书好像更厚了。

“想拜托我来科学院做一件事？不行。需要以我的'万书之书'来帮助？让那些人过来不行吗。”任紫添看来对外出很抵触。这也难怪——缺乏黑色素的皮肤根本无法忍受天胜六月份的毒辣阳光。

而且对她的变态老姐，说话没礼貌一些她反而高兴。

“这件事是孟湘蝶拜托的？那我问她好了。再见。”

任紫添把书翻到了下一页。

说实话任紫添更希望那位特殊的访客直接用图书馆的藏书直接解决问题……直到她听见有人在图书馆里断断续续的念书。

太过分了。太没有道德了。任紫添推开办公室的门，准备亲自教训一顿。

“工作人员都去吃午饭了吗……怎么会有人在图书馆里大声说话而没人管啊。”任紫添这样抱怨着，就循声跑了出去。

准确的来说不是跑，而是在离地面大概有半米高的高度上飘了过去。以那样的小短腿奔跑的话，一旦摔倒了就不妙了。毕竟是小孩子——啊。真的不能说她是小孩子。如果太过分是会被馆长塞到书里听她念经的。

“任二小姐还是小心一点吧。现在贸然接近她……有点危险。”一只蓝色的蝴蝶出现在任紫添的面前。

“孟湘蝶君不以本体来到蔽馆吗？”

“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干。”孟湘蝶听到这种半文半白的话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往事不堪回首啊……

“何故？”

“呃……先不要对我用那种半文半白的方式说话可以吗。情况是这样的，科学院出现了不明原因出现的人，她有较为丰富的知识储备，但是又在一些方面匮乏于常识。此外她的一些认知，很有可能来自于不同的世界和不同的法则之下……因而我们想劳烦馆长使用万书之书对此人的认知进行分析。”

“孟君又何出危险之说？”

“咳咳。”孟湘蝶清了清嗓子化解尴尬。

“蝴蝶怎么会清嗓子？”任紫添问到。

孟湘蝶权当没听见。“大概是由于反噬影响，她有一定的法术失控可能。幸亏尊姊用手套充当了她的法器……否则在没有法器的情况下法术失控可能会让图书馆一团糟吧。”

“行。我明白了。但是她为何如此大声的读书？”

“我想声音并不大。只是很低而能传的更远。她有些缺乏常识所以会在图书馆把书念出来……”孟湘蝶说到。

已经跟着孟湘蝶的蝴蝶来到了阅览室门前，任紫添推开了门。

任紫添皱了皱眉。一片狼藉啊。

“抱歉……我只是离开了几分钟，没想到变成了这样。”孟湘蝶也对此感到惊讶。

有着蓬乱亚麻色头发的女子虚弱的趴在桌上，屋内充满了无规律跳动的水流和在空中生长的颜色各异的雪花状晶体，就像是在经历一场龙卷风一样。任紫添推开门的时候，有些部分有意的避开了她——或许这说明那女子虽然处在暴走状态，但是仍然有一定的操纵能力。

“我已明白。孟君不善于此的话，退后即可。”

若非孟湘蝶的本体不在于此，听了这些话可能会尴尬到找个地缝连着自己的三只蝴蝶一起钻进去。她确实不善于战斗……也受不了有人用那种有点模仿古文的方式遣词造句，尤其是任紫添像是故意在逗她（其实并没有，只是任二小姐有这样的习惯罢了）。她确实脸皮有点薄。

那本大书从馆长的手里飘了起来，青色的墨迹和微黄的纸在空中凭空出现，把房间笼罩起来。“本想置你于书中……但是没有这个必要。”

随着一张张纸聚集而卷起成一个圆亭把两人罩在里面，那些飞溅的法术流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纸上多了几行墨。

“喂？”

任紫添问到。简好像还没醒过来。

“喂？”

“我……没有……晕过去。只是……没有力气。”简用一成不变的语调说到。“抱歉……没有伤到你吧……”

她怎么就像对法术失控这种事没有恐惧一样。任紫添不由得疑惑。

“阁下叫什么名字？”

“尊称就……不必了…简…大家都这么称呼我…”

“'简'是姓氏还是名字？”

“我并不记得……这是姓氏、名字……氏族名、中间名、单名、称号或是……其他可以被认为是姓名的称呼。”

“这么说……简小姐是失去了记忆？”

“感谢……你的理解……”

任紫添想了想。这种说话方式不是很符合常理……但是却符合逻辑和事实。“那么……对于法术你了解多少？”

“缺乏……必要的了解。”

缺乏必要的了解啊。任紫添想了想，回忆起几分钟前还一片狼藉的阅览室。“这样的话，我想简小姐有必要对法术和反噬补充必要的知识呢。”

简没有回答。任紫添也没管，权当她默认了。

“首先是法术本身。”小小的任紫添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张符合她体型的板凳，开始了她的讲述。

“自文明诞生之初开始，人类就对法术这种特殊的'才能'有了认识。一般认为，人类普遍拥有操作一种现象的能力；在古代，人们把这看做自然神的恩赐，而在近代随着科学的认知不断加深……”

“……法术……介元……作为人类灵魂体和…物…质…的交互……传递…的媒介…被…”

简不知为何接过了话头，顺着任紫添的话说了下去。

任紫添不是她姐那样的好脾气——但是面对处在半昏迷状态的简，她也无法说什么；虽然想对她翻白眼，表示“你原来知道这些还要我讲吗”，但是不管怎么说根据孟湘蝶的说法她的记忆处于很混乱的状态…有时似乎完全失忆，有时却像是有着丰富的知识储备和良好的教育…倒也不能太过苛求什么。

“我不建议君强迫自己的身体说这么多话……”任二小姐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用比较奇怪的构词说话了。“继续刚才的话题……法术介元的模型被提出，它可以良好的解释和预测人在操作法术时遇到的各种现象。此时，人也已经对大多数法术有了更多的认识，从那时开始……”

“法术被分为四类……flamma,vent,aqua……”简慢慢的从桌前直起身子，第一反应似乎是用自己的手套把刚刚的法术流控制住。然后她反应过来，法术流已经没有了。

“啊……简小姐是艾斯卡罗比亚人，还是来自鹰堡一带的城市？我们长戈历史上是用金木水火土的方法分类来着。”任紫添见她说话逐渐清晰起来，知道简算是意识清醒了。

“嗯……我的过去……”简顿了顿。“抱歉……我的记忆一片混沌……我们可以……回到刚才的话题吗？”

“当然这种朴素的认知实际上不怎么科学……”

“譬如说大多数土中含有铝、铁和钙元素，因而控制土的法术可能有着金系的成分？以及固有……”

简的话突然停住了。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只是记得类似的话……而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固有法术。

“啊……简小姐提到固有法术了呢。”任紫添觉得这句话好熟悉——这是在一本很有名的书中的原话。“不过有条理的说……先说一下现代的法术分类。”

“现代的分类上，主要考虑传统的五行法术和固有法术两类，以及其他的特殊法术；五行法术以传统的物理现象操纵为主，包括力、声、光、电磁、热这样的多种类型，实际上和古代认知的五行法术有很大的区别，也不会严格的分类法术的种类。尽管每个人擅长的五行法术通常是不同种类，但现在的分类已经不是很严格。而木系法术由于其与高度复杂的生物系统存在紧密联系，也有不少地方把木系从五行法术中独立出来。”

简点了点头。“那么……什么是固有法术？”

任紫添有点愣住了。她刚刚明明提到了固有法术…

“啊……总的来说，有大约百分之十的人出生时就有特殊的法术效应。它们通常更难以控制和解释法术学原理，并且因此难以使他人习得诀窍和理解。通常来说这种固有法术依靠更加神秘的方法操纵，并且操作越精通，越能把固有法术达到更高的高度——有一种神秘学的说法是……”

简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接过了话题。“有一种神秘学的说法是固有法术的终极高度是超越了物理法则的'奇迹'和'个人的法则'，是人类灵魂中'成神'的途径，而非以能量和物质表现的常规法术。这种说法在西大陆称为'神权论'，在长戈称为'道'。随着现代的五行法术理论不断完善，一部分固有法术被解释，而且由于这种说法的依据匮乏而多依赖神话传说，这种说法的认同者逐渐减少了。”

看着滔滔不绝的简，任二小姐很是惊讶。

“君……君竟知至此乎？”

简低下头，声音一下子变小了。“没……没什么。我们……回到刚刚的话题吧……”

“啊……”任紫添震惊了大约十秒钟。“其他的法术就是不太好分类的法术，通常来说是难以被五行法术理论解释但是并非固有法术那样天生拥有而难以传授的。比如……”任紫添让自己手上那本大书飘了起来。“封印术就是一类。依靠'万书之书'实现的，我们牟川任氏的家传法术……”任紫添笑了笑。“别紧张。这不是什么秘密，也并非需要繁文缛节才能看到的贵族宝物；这只是我们的工作需要罢了。”

“我……刚刚见识到的就是它吧。”简想起了自己的法术在失控的时候被任紫添封印住。“把法术变成了……记录它的……文字？”

“正是。这是二百年前任氏祖先任若书发明的法术。有说法认为她利用了固有法术，但我持怀疑态度……话题扯远了。这种法术来源于东凌地区的一些秘术；它们普遍与文学有密切关系。这就是一种不属于近代五行体系的特殊法术。”

“啊……除了固有法术之外……还有其他的'人与法术'的知识门类，我想？”

任紫添本来想吐槽简奇怪的用词。但是她自己的词汇量也好不到哪去。

“一个是法术属性……也就是人偏好的五行属性。一部分人偏好两种法术，当然更多人只擅长一种。不过在五行理论日益淡化的现在，尽管大多数人善用的法术还是有天生明确的偏向性，但这也不太被提起了。

还有就是反噬。通常认为人的天赋有强有弱……虽然遗传不甚稳定；而天赋越强，则反噬越严重。反噬通常是一种生理缺陷，有的总是出现，也有一部分是随着法术的使用而急性发作；成因各不相同，而抑制方式也非常复杂。一般认为，人类没有普遍出现过于高或者低的天赋，就是因为反噬的自然选择作用。如今长戈给予那些受反噬之苦的人以药物补贴，但即使如此仍有极少数因为反噬而英年早逝之人。”

简好像要说什么。“如果反噬的成因是生理变异，那么为何都是'缺陷'？”

“有一种很流行的说法认为，高天赋、固有法术、反噬是由同一组基因突变导致，本质上是相同的。”任紫添答。

“所以会有固有法术与反噬之辩啊……据说在一些比较原始的部落中，他们认为精神幻觉类的反噬是天神降下的启示，这就类似固有法术了；”简喃喃自语。

“是的。这两者实际上没有最明确的界限。简是西大陆某个国家的人的话，应该会了解过，一些宗教曾经有过某人收到了赐福还是诅咒之辩。”

“我……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真是抱歉。”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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