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九龙与碎叶城晚宴

比起碎叶城表面的繁华，荒耶绫更喜欢它底层的都市。姬骑士不会轻易来这个混乱贫瘠而低俗的地方。

弥敦道还比较新净，至少比较宽敞，但是它隔壁的牙医街就杂乱得很。迁居到碎叶城的平民百姓，很多是身无分文的，他们中有不少在别处拿到医疗执照，便在九龙城开家小诊所，在本就被广告牌挤满的墙上再见缝插针地弄上一块自家的小广告，宋体字，或是正楷，白底黑字，活像奔丧。但九龙铺租便宜，不像碎叶主城区会被第二团的姬骑士们先盘剥一次，再被第三骑士团的大小姐主顾们刁难一次。荒耶绫顺着东联楼转进九龙主城区，这里不像碎叶主城一样都是密布浮雕的华丽洛可可或是巴洛克建筑，只有随意搭建毫无规划的水泥屋，年代久点的是红砖房，外面用波纹铁皮修修补补，毫无规划。抬头看不见九龙城在下层穹顶上勉强维持的电幕假天空，因为头上首先是随意布置的黑漆漆的电线捆，然后是散布光污染的各色霓虹广告牌，杂货，诊所，酒吧，肉铺，妓院，粉档，随便你怎么想；往上的居民区的握手楼间随意搭着挂满了衣服的铁棍……。姬骑士肯定不想进这种地方，地面不仅狭窄，仅容一人通过，而且破烂不堪，带粗糙防滑纹的水泥地面往往有着凹凸的坑，墙上生锈的水管破了，往外漏着水，弄得地板总是湿滑得很，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九龙城很少有居民区是排污管道齐备的，所以居民都是直接把排泄物倾倒在路两旁露天的排污槽里，更糟糕的是高层的居民会直接把屎尿从空中泼下。所以姬骑士才不会进这儿来。

荒耶绫叼着烟走上光明街，这里一路都是粉档，她拐进蔡记粉档，蔡老板是个精瘦的光头，他立刻陪着笑脸迎上来，手里拿着打火机恭敬地给荒耶绫点火，弯腰抬头说：“龙舌兰小姐今日咁错荡，大驾光临敝店，实在荣幸，荣幸！”

荒耶绫在九龙的化名是龙舌兰，无人知其真名。她吐出口烟，望了望旁边或坐或躺，或衣着褴褛，或西装革履，但无一例外脸容憔悴皮骨精瘦的道友，那些人在“追龙”，拿着白粉——九龙城神通广大的走私贩们，从碎叶城的姬骑士太平间中偷运出年轻貌美的女尸——必须是骨骼尚未琉璃化的低级姬骑士们，将她们含有以太的骨骼磨碎成粉，当做毒品售卖。这些粉末本来是极好的药材，但若未加处理直接吸取，则有过于强烈的致幻效果，所以在碎叶城的瘾君子中间大受欢迎。穷人们会烧了骨粉，用喝汽水的吸管追着白烟吸，故称“追龙”；有钱人会把骨粉直接装在火柴盒里三两口用鼻子吸光，称“吹口琴”；它们很耗人的精气。最高级的是“红丸格”，在九龙城的商业区租个几平米的铺位，豪华装修一番，仿佛碎叶城的姬骑士宫邸一般，吸食红丸，那是用新鲜姬骑士尸体的骨粉、卵巢子宫酱混合经血制成。

“有什么信吗？”荒耶绫大牌地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她最近一直在跟一个36教导骑士营的姬骑士玩猫鼠游戏。大概一个月前，三叶未那遗留给她的信物，九字兼定莫名消失了。九字兼定有两把刀，一长一短，均刻有三叶未那的名讳，长者不便隐藏，平日放在家中，短者荒耶绫日常佩戴。它被偷走，实在是非常危险的信号，那意味着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且偷窃的人很可能想复活三叶未那——那绝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在深渊底部的阿赖耶湖被业火焚烧了数千年后，她也许不会有理智剩下了，召唤出阳世的，很可能是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怪物，而这大概正是卡莉神和她的黑鸦眷属们想要的。

荒耶绫敏锐的直觉告诉她，第三次末法时代来临了。因此她必须先前往深渊入口检查一番，结果是让人绝望的。无法分身的她雇佣了南方骑士集团下属的第36教导骑士营营长约翰娜.斯卡雷特为她调查这件事。实际上世上最精明的侦探是碎叶城拱卫司的姬骑士，但是荒耶绫不信任这群受第二骑士团节制的家伙。第36教导骑士营都是精明而正直的女人，代替碎叶城在南方监视八叶院光莲的骑士团。荒耶绫从不轻易跟那个姬骑士碰面，每次交换信息总是会通过九龙城重重中间人的传导。她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荒耶绫此前从未收过“妹妹”，她对这种制度嗤之以鼻，但是在调查完深渊入口的状况后，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到来了，是时候培养一个继承者了。

后人大概会揶揄这个在黄泉琉璃日后的经历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最直接的一点是，“第一骑士团的代表人物为什么人如其名、如其部队的名号般，披着一头红头发？”

论侦探能力，碎叶城的第二骑士团最为出色，但荒耶绫看不起这些只会搞窝里斗，却不会战斗的家伙，再往后数，大概就是从第36教导骑士营中选拔了。她选中了一个叫约翰娜.斯卡列特的大骑士长，人如其名，头发是红色的。

“摊枱张请您去一趟，他说有个您认识红发女人留了点信息。”蔡老板说。

“有生意还请多关照。”荒耶绫把吸尽的烟踩灭，从修身西服里掏出皱巴巴的几百块纸币撒在柜台上，转身离开。骨粉蔡是九龙有头有面的人，虽然开的粉档不是最大的，但是提供的信息是最多的。

当荒耶绫出来的时候，有种被人盯上的感觉，她心里有点高兴，于是在东西街绕了两圈，九龙人多巷窄，路线复杂得像蜘蛛网一样，想跟踪人难度很高。荒耶绫路过一家妓院，地方不大，被灯光打成了鲜艳的红色，几个年轻男人正托着一具年轻姬骑士的雪白臀部用力挺着。那个已经香消玉殒的少女骑士此时正随着下身男子的用力，趴着身子，歪着头，一下一下被动地撞着墙角。她有着漂亮的金色卷发，眼睛却早已无神，虽然落魄却依旧精致的侧脸与荒耶绫视线交接了一下。她的乳房颇为丰满，此时无奈地挤在桌上变了形，一前一后地揉捏着。那几个年轻人明显囊中羞涩，刚好够叫出一具姬骑士的尸体，要是再加点价钱，妓院老板能用特殊的技术让那具女尸叫出来甚至配合地扭动姿势。

荒耶绫对这没有兴趣，她径直穿过整个妓院，明目张胆地顺走一件女式灰色外套穿上，老板看见了，但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向她点头示意。隔壁是酒吧，光头酒保照例给她匀了杯掺了冰块的马提尼，她不喜欢摇的。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荒耶绫年轻貌美，竟主动提出跟她瓶酒，用的是差不多六十度的双蒸米酒，中间荒耶绫每每装出一副将醉未醉的媚态，诱惑那个小子再灌两三杯，最后自然是那个小子满身酒气地摔倒吧台下不省人事，光头酒保于是又收到了不少钱，分了三成给荒耶绫，荒耶绫又抽了根烟，这才慢悠悠走到张老板的摊枱档。

摊枱就是赌档，色子档两张，麻雀桌十来围，全都挤满了人，人声鼎沸，烟雾缭绕，既有劣质的香烟，也有人是“打高射炮”，把白粉放在烟头上烧，竖直来吸。她刚进门时有两个赌徒争执厮打起来，刚好挡在荒耶绫路上，荒耶绫毫不客气一个横肘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击倒在地，其中一个捂着脸发了狂，捏紧拳头揍过来，却听得一声大喝：“大胆！”

是赌档中间一个精瘦却精神矍铄的老头，张老板。他神情严肃，不怒自威，赌档里的人全部安静下来，张老板才用沙哑、平静却威严的声音的说：“张某无能，让龙舌兰小姐见笑了，还请多谅解。此处本就鱼龙混杂，来人——”张老板动了动手指：“将呢两条烂摊丢出去！”两个年轻人立刻上来一左一右，抓着两个赌徒的腋下拖了出去。

“继续，睇乜嘢睇！”张老板高喝着，于是赌档又热闹起来，“下注了下注了”“胡”一类的声音不绝于耳。荒耶绫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灭，走到张老板面前，张老板见无人注意把一张纸条偷偷塞到荒耶绫手上，荒耶绫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两句话第一句很显眼，“刀在磷虾工厂”，但是第二句让荒耶绫既惊喜又倒吸一口凉气：

“Demon Lord”

她立刻警惕地注意周围的所有人，却并没有偏头，而是装作点下一支烟的样子将纸条烧掉了。

荒耶绫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因为先前在废土救下第一骑士团团长的事情实在有些显眼了。她承认那只是自己沉寂多年的冲动一时爆发，因为她隐约觉得黄泉琉璃像一个旧友——虽然她亲眼看见那个旧友死去。但也许是转世呢？这个崩坏世界的人已经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只剩下第二次正法时代留下的圣树——其实是种机器，通过收集人类的基因数据库不断合成人类，这样经历许久，必然有基因完全相同的人类，这就是轮回了。

荒耶绫知道自己脸色有点发白，走出赌档，却看得路旁的墙上，电线杆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密密麻麻的“Demon Lord”的粉笔字。她被盯上了，被那个红头发的女人盯上了。她在心里冷笑，虽然能跟踪自己算是本事，但自己想找到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那个红头发的傻女孩，光顾着跟踪自己，完全没发现自己也被三个便衣的姬骑士跟踪了。而其中一个姬骑士，正好是林老板娘交代的目标。荒耶绫没二话，信步走上去单手拔出CZ75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死三人，每人三枪，两发胸口，一发额头。约翰娜.斯卡雷特大惊，立刻故作镇定地快步离开现场，转进旁边一个装满席子的小仓库里，却被早等在那里的荒耶绫拦了个正着，约翰娜大惊，手便往风衣里摸去，却被荒耶绫贴身挡住，荒耶绫比约翰娜高出一截，约翰娜只能仰视，咬着嘴唇，脸颊微红，那副吃惊的样子十分可爱，荒耶绫心里暗暗想着，同时奇怪自己怎么那么无聊。

“终于见到你了，约翰娜.斯卡雷特。”

“哼——”约翰娜不服输地反驳道：“终于见到你了，鬼神，真名，荒耶绫。”

“带枪了吗？”

约翰娜从腰后拔出一支十七年式毛瑟手枪，与一般的毛瑟手枪不同，这种的弹匣长出一截，就像在扳机护圈下长了段息肉，因为它打更大的.45ACP子弹。约翰娜望了望窗外道：“我大意了，是第二骑士团的家伙。”

荒耶绫皱皱眉头：“你品味不错，但需要点想象力。”她不由分说趁着路人四散的混乱牵起约翰娜的手走进隔壁的肉档里，这里放满了成桶成桶的磷虾。磷虾是碎叶城的主要肉食来源，也是现在唯一能量产的饲养动物，地板都被抛弃的磷虾壳弄得滑滑腻腻的。陈老板是个胖子，穿着沾满了粘液的黑胶围裙和胶靴。荒耶绫冷冷地说：“有生意，要把大的，没记录的。外面街上有三个姬骑士，归你了。”

“是是，您的生意我怎么会推辞……”陈老板挤着业务性的笑容摁开角落里不显眼的陈旧电制，肉档的角落里吱吱地打开一个暗门。

陈老板算是九龙城比较高级的肉类供销商，这不是因为他进口的磷虾肉更新鲜，或者他偷偷售卖从黑市搞到的、珍稀的蟑螂肉和老鼠肉，而是因为——

暗门打开后，里面是个足有一百平米的冷库，里面用钩子吊满了赤裸的、已经被开膛破肚处理完毕的姬骑士尸体。她们的肉和生殖器下水才是九龙城最为宝贵和高级的食材。就算是人肉，从贫民窟里长大的女孩，皮肉也绝不会长得像自幼养尊处优的姬骑士般优秀。每一个姬骑士的肉质都极其细滑，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肉的肌理更是完美。更不要提她们经过修炼后肉体中富含以太，对普通人来说简直是调理身体的至宝。她们的生殖器无论是做成料理还是制成春药，都有着极其优秀的壮阳补阴的效果。尽管碎叶城将九龙渲染成啖食姬骑士的野蛮部落，但对大多数姬骑士来说，也仅限于传说，鲜有愿意进入这些作坊亲自证实的，即使是负责维持九龙城治安的第二骑士团的少女们，也止步于九龙城外围，绝不会探查这些秘密。谁都不会想到她们身后竟有两成的可能偷运进像陈老板这样的冷库里，被削肉拆骨，成为她们所鄙夷的下等贱民口中的美食，或是被卖到妓院，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成为无数男女蹂躏把玩的尸妓。

“老地方？”荒耶绫懒洋洋地问。“老地方。”陈老板轻松地回答。荒耶绫走向第四排第二个被挂起的少女，她的身材并不是很纤细，甚至腰身稍微有点粗大，扎着金色的双钻头，蓝色的漂亮眼睛已经放大，失态地往上翻进上眼皮里，她明显在死后被暂时吊挂起来，也许是陈老板进货太多，钩子不够，所以红色的舌头半露出来挂在红色唇膏还有残留的可爱嘴巴外。现在她的脖子已经被铁钩穿起，挂在半空。她的肚子已经被掏空了，腹部留下一条长三四十厘米的大裂口。荒耶绫把手伸进去，摸到少女的腹腔里，从里面掏出一把用透明胶带包着的勃朗宁HP手枪。她拆封后看见枪号已经被磨掉了，又反复拉了几次栓，仔细听了十几遍击锤扣响的声音，把枪丢给陈老板，轻轻说：“弹簧加两磅。”

荒耶绫把调整完毕的勃朗宁手枪塞进风衣里。 又从下一个姬骑士剖开的肚子里拿出一把汤姆森M1928A1式冲锋枪，照例是枪号磨掉了，插上个50发的弹鼓，抛给约翰娜。

“我挺喜欢你的，就凭你一个外地的姬骑士居然敢单枪匹马进九龙城。”荒耶绫接过调好弹簧的勃朗宁手枪，“要冲了！”荒耶绫揪起约翰娜的领子。

“是！”约翰娜仿佛自愿接受了领导，拉开冲锋枪的机头，一把踢开了后门，狭窄的走廊里有好几个穿黑色连衣裙、白色连裤袜的少女，是第二骑士团的家伙。约翰娜一顿扫射，汤普森喷出长长的火舌，极高的射速一下将走廊封住，子弹泼在各个角落溅射灰色的水泥碎屑，墙上密密麻麻胡乱排列的老旧电表吃了几发子弹，噼里啪啦地往外喷射出金黄色的火花，一两个姬骑士猝不及防，被打中了身体，一个肚子往后一缩，哀鸣着摔倒在地上，手上的博格曼MP28冲锋枪不甘心地喷吐着火舌，但也只是往上胡乱打中天花板上捆在一起的电线而已，那个少女的身体在自己的血泊里哆嗦着抽动了几下，鲜血涌上喉咙咕噜咕噜无力地呻吟着，白色的双腿挣扎着踢了两下地板，便重重落到地板上不动了。另一个全身抽搐了几下，被强力的.45手枪弹击飞到角落里，砸在墙角上，四肢都反方向骨折了，茫然的脸上涂满了血，就像被玩坏后扔到角落里的洋娃娃。

第二骑士团不像第一骑士团般经常对外征战，她们主要负责碎叶城的治安和行政运作，也缺乏像龙骑兵一样的重火力单位，而更强调以城市战为主体的近距离作战（CQB），因而在巷战方面反而比经常野战、强调重火力支援的第一骑士团纯熟得多。约翰娜的第36教导骑士营是从第一骑士团分出的部队，所以在一开始的火力封锁后，第二骑士团的少女们并不慌乱，而是娴熟地躲在墙角和柱子背后，举起比汤普森轻便得多的博格曼MP28冲锋枪与约翰娜对射起来，一时间，火光在狭窄的过道里不断闪烁，爆豆般的枪声不绝于耳，双方掩护用的柱子都被子弹啃掉大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坑弹孔，连里面的钢筋结构都暴露出来。约翰娜冲锋枪的50发弹鼓很快打完，她大喊了一声“换弹！”便拨动扳机护圈上方的弹匣卡笋，冒着烟的弹鼓应声落地，约翰娜正拔出备用的20发弹匣，己方的火力空隙已经很大了！

这时一直沉默着躲在柱子背后的荒耶绫突然发难，她敏锐地观察到一个姬骑士就隔着柱子隐藏在自己背后，她把手枪对准对方露出来的鞋子开了一枪，鲜血立刻溅满了对方玛丽珍鞋暴露出来的白袜脚背，那个少女惨叫着抽动着露出身子来，荒耶绫立刻顺势用枪口顶住对方的凸起的胸部连开两枪，对方惨叫着摔倒了。

已经走到走廊中间的荒耶绫几乎是将手枪抬到自己脸前，眼睛几乎贴到了照门上，只留下套筒后座的空间，两条手臂夸张地曲起，力矩太短，让人怀疑她究竟能不能打准。但是她刚把侧面露向另一个躲在柱子后的姬骑士，她甚至没有转半身去瞄准，只轻轻转动手腕，就把枪口挪向目标方向，不用瞄准，因为目标太近了，连开三枪，准确度竟极高，两枪命中左胸，把乳房都打凹了下去，在后面的墙上溅出一大滩血液来，一枪命中额头，把少女的螓首暴力地往后一甩，喀喇一声折断了脖颈，整具娇躯抽搐了三下，软绵绵地靠在墙上慢慢地滑下来，拖出一大滩血迹。

不远处墙根的一个姬骑士探出半个头，只把博格曼冲锋枪露在外面压制射击，荒耶绫竟毫不畏惧，与其对射起来，竟三枪压制住对方——两枪打中冲锋枪的枪管让它坏掉，下一枪利落地射爆了对方的头颅，那个可怜少女俏丽的金发螓首开了瓢，后脑勺半个脑壳被击碎了化作散落一地的骨碎，白色的脑浆喷了一地，半蹲的身体慢慢地悲哀地侧倒下来，无神的眼睛里仍旧能看出恐惧和无助。

但是这三两秒的火力压制也为一个潜伏在荒耶绫侧面的姬骑士争取了时间，那姬骑士放弃了冲锋枪，拔出匕首来刺向荒耶绫，荒耶绫灵敏地侧身避过，空出的左手隔开对方匕首同时抓住对方手腕反向一拧，一记标准的小手返将惨叫着的对方绊倒在地，然后从容地补了两枪，残忍地打在少女的双眼里，对方最后尖利地“哇”了一声，眼窝里向上溅出血浆，脑后喷出一大滩红白相间的浆液，大张着嘴巴不动了。

什么嘛，这根本不是枪击，是格斗。双方都看呆了，这种作战方法太危险了。

早忘了子弹已经装填完毕的约翰娜这时才反应过来，露出身体重新扫射封锁走廊，荒耶绫十分默契地与约翰娜交替掩护前进，冲到居民楼的天台上——

这大概是九龙城唯一光源充足的地方了。天台很大但并不平坦，毫无规划的违建使天台实际是由几栋高低不一的居民楼楼顶拼在一起的地方，这里布满了私自搭建的、肮脏而简陋的铁皮小屋，还有遍地的鱼骨天线，天线之间牵着绳子晾满了衣服的被单，几个第二团的姬骑士跳跃到此，还未站稳，就被约翰娜一个点射扫倒在地，鲜血噼里啪啦溅了一地。两人冲过去，却是被逼到死角，约翰娜寻思着无路可逃，身上也没带战斗背包无法起飞，却被荒耶绫抓住手腕——

她想干什么？

她将自己从天台上掷了出去！

不，她不是用手把自己掷出去的，那是一条黑色的，仿佛无数干枯的树根，或者是过度发育的肌肉拧成一团的玩意，末端长着修长的手指——一条让人恶心的触手。

荒耶绫究竟是什么！姬骑士吗？约翰娜从未见过姬骑士拥有这么……邪恶的道具！

一瞬间，眼前的景物变成了黑白二色，一切都被放慢到了极点。她看到几个第二团的姬骑士正爬上对面一个露台的铁皮屋里，下意识地举起冲锋枪，手臂上却像被压了千斤一样几乎无法动弹，而这时，另一条黑色的触手却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过来抓住其中一个姬骑士扯到半空中——

跟被牢牢护住的自己不同，那个姬骑士在半空中被悲惨地捏做两截，只有她在被触手缠绕的瞬间能听到那个可怜少女的惨叫，在触手毫不留情地扯开她的肚子，把她的身子在空中撕成两半时，触手却立刻离开了那个少女的身体，在黑白世界中被从腰部撕做两截的少女身体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鲜艳的红色血液从里面泼出来，还作着往下滚的态势。这个姬骑士似乎比较低级，内脏还是肮脏的肉体，没有半点宝石化的迹象。

然后在下一个瞬间，那触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约翰娜在坠落的瞬间尖叫起来，在余光中只看见那阳台中迅速地飞舞着一串血花，而自己正要坠落到两栋楼房间几十米高的缝隙中间，下面是密密麻麻的晾衣铁架和伸到半空中的霓虹灯广告架，她觉得自己死硬了——

又在下一个瞬间，世界再次变得黑白，自己再一次被触手缠住，然后精准地摔进对面楼八层的一个房间里。里面有一家人正在吃饭，狭窄的屋子只有三四平方米，地板是老旧的绿白相间的马赛克地砖铺成的，饭桌周围围着漆黑的沾满油污的厨房、通着电蜡烛的神主牌位，还有一张双人床。一家人似乎很惊讶，愣了一下，看见约翰娜手里的冲锋枪，都尖叫起来。约翰娜赶紧陪笑着尴尬地跑到走廊上。

荒耶绫最喜欢在发动时间静止技能时观察敌人。

再凶悍的姬骑士，在时间静止之后，都不过是一个模特般美丽的、任人赏玩的人偶。而刀术精湛的荒耶绫可以随意挑选下手的地方。当她以触手牵扯自己跳跃到对面阳台之后，刚刚目睹一个同伴被不可思议的漆黑触手撕裂在半空中的剩余三个姬骑士十分惊讶，但她们仍然勇敢地朝自己发动进攻，最前面的一个面容清丽，白金色的秀发扎着清纯可爱的双麻花辫，是环吊在脑侧的清新式样，嘴唇上涂着浅蓝色的唇膏，与她浅蓝色的瞳孔倒也很相配，她大喝着：“桃喰绮丽，在此参上！”拔出腰间华丽的马刀，倨傲地说：“感到荣幸吧，在我的名刀五十岚清华下败亡，也是你的荣幸了！”

“很好，你们的名字，我确实记住了——”荒耶绫露出一丝满意而残忍的微笑：“吾乃姬骑士荒耶绫，以前绰号鬼神，现北境称我为暗影之神，九龙称我为龙舌兰。”站在最前面的桃喰绮丽可能留意到，荒耶绫左手的白手套上微微发出了魔术回路一般的光芒图案……

“没有人——没有人在听到我完整的名号后还活下来。”

然后时间静止了。

例如眼前那个看上去清纯秀美，其实狂妄自大的桃喰绮丽。她精致的面容上满是不屑和鄙夷，却在眉目之间保留着作为贵族和姬骑士的修养与优雅，但这一切不过是虚伪而已。她刚刚把号称名刀的“五十岚清华”拔出一半，那的确是把做工精良的军刀，刃面锋利，闪着耀眼的光，握把上雕刻着纯金的流苏花纹，握着刀的少女玉手戴着丝绸的白手套，黑色连衣裙外罩着一件黑色主调的军服，明显是出发前刚刚细心烫过一遍，十分笔挺平滑。肩章上显示她并非普通的见习姬骑士，而是一名大队长职的骑士长。荒耶绫轻轻抚摸她戴着手套的纤细玉手，想必这等高傲女子平日是不许任何人触摸她高贵的身体的吧。这个桃喰绮丽的下半身裙摆明显比一般人的要短上一些，似乎是违反规定自行改短了，毕竟她的白裤袜双腿十分修长纤细，虽然比起自己的双腿要短上一些，但比例也是细长了，大概是想更多地炫耀自己的美腿吧。白裤袜的大腿上装饰性地扎着带华丽蝴蝶结的蕾丝袜圈，却没有吊袜带，真是只会做漂亮的表面功夫。荒耶绫毫不犹豫地反手一刀抹过她的脖颈，桃喰绮丽雪白的脖子在瞬间被利落切断，但螓首仅仅歪到空中，属于她的时间就定住了，鲜血刚刚从断面的四面八方涌出便滞留在半空中，那是泼出一半的水。而桃喰美丽而自大的表情，仍一如往昔，也许她那自以为珍贵的脑袋里还保存着一丝狂妄的想法没有散去。至于她已经失去头颅的娇躯，则仍旧亭亭玉立着。

荒耶绫很想看看下一个姬骑士的反应，于是关闭了时间静止——

只见桃喰的头颅往后飞去，脖颈断口“噗嗤”地喷出一大股带着龙涎香味道的鲜血肆意喷溅到半空中，而失去头颅的娇躯则像失去失宠的洋娃娃般软绵绵地跪倒在地，双手摊开，原本高贵的白裤袜双腿上沾染了自己的鲜血和九龙城地板上肮脏的灰尘。

“什……什么……！”姬骑士原本自信的脸变得惊讶而恐惧，看着好友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地身首分离让她竟有了退缩的念头，就在这个犹豫的瞬间，荒耶绫冲上前去抽起这个姬骑士的白袜大腿拖到自己身前，手起刀落将少女的修长的大腿齐根切下，断处喷溅的鲜血和黄色的脂肪瞬间就喷染了大腿根破损的白袜子，把它玷污了。这个姬骑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大腿在面前被轻而易举地切掉，还未来得及恐惧，荒耶绫早一掌劈到她的脖子上，一下受重击而无法呼吸的姬骑士双眼翻白，被荒耶绫别下腰去，荒耶绫接着一刀捅在这个女人的后背，听得她无助的惨叫，把她一脚从十二楼踢了下去，那个姬骑士在空中翻滚惨叫着，最后“喀拉”一声砸在三楼凸起的广告牌上，脊椎折断，除了撞在广告牌顶端的一段身体外，上下半身都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下弯折翻去，嘴吐鲜血，滴滴答答断断续续地流到大街上，一段工字型钢梁从她的后背插入，从左胸贯出，顺带破坏了少女的整个左乳。

“吾乃第二骑士团第501轻骑士营营长，子爵璐德尔.蕾嘉特——你，傲慢的家伙，残忍杀害吾等姐妹的罪人，接受惩罚吧！”剩余的一个姬骑士郑重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剑做出决斗的架势。

“哦？”荒耶绫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自称营长的加勋大骑士长。姬骑士之间有权为解决纠纷而决斗，被邀请方是无权拒绝的。荒耶绫虽隐居多年，但对这种在自己看来后来才有，但却被这些年轻的姬骑士视作悠久传统的可笑规定还是略知一二的。现在这个姬骑士摆出的架势是挟刀揉手。

于是荒耶绫笑道：“且陪你玩玩——”她左手甩出一把刺刀，与右手的肋差一起反拿，郑重其事地和璐德尔的短剑搭在一起。四把刀刚相触，两人就开始飞快地舞动，璐德尔迅速地一刀封上荒耶绫的脖子，却被荒耶绫迅速地一记桥手挡在脖子前，任璐德尔如何发力，只差一点就是无法碰到荒耶绫的脖子，荒耶绫顺着桥接住的对方手臂以刀锋一路上削，眼见就要切掉这个加勋大骑士长的手臂，璐德尔倒也不是荒耶绫想象中的等闲之辈，反应极快，扭转手臂大胆贴身，用臂弯擒住荒耶绫短刀的刀背，但侧身的瞬间却被荒耶绫金蝉脱壳从正面一步闪到身后，双刀对着璐德尔暴露出来的肩背划了一刀，血登时溅出，但璐德尔咬牙死撑，心里也知对方并未认真，立刻转身穿臂夹住荒耶绫的右手意图擒拿强压荒耶绫的腰，荒耶绫反手刀向背后刺去，却被璐德尔拦住手臂，眼见璐德尔后背大开，璐德尔就要一刀刺下，却说荒耶绫原地迅速调整步法转过了个身，一刀死死拦住下刺的刀锋，一刀顺着对方手腕、臂弯、上臂如蜻蜓点水般轻轻滑过，璐德尔并未觉得多疼痛，反而改变方向转而去划荒耶绫的脖子，荒耶绫只是稍稍向后一躲，移动之微几乎无法察觉，但璐德尔竟然就是划空了，出力过猛，刀锋划半圆而过，只切开空气。璐德尔此次真的是惊了，本以为豁出去志在必得的一击竟然落空，不由得迟疑了半刻，只是半刻，若是与一般对手对战，不足以分胜负，但是她遇上了荒耶绫。荒耶绫在璐德尔划空后立刻往前弓步抢住璐德尔往前进攻的位置，一手搭住璐德尔回防的手臂，一手迅速冲前往璐德尔颈前一划，然后满意地退开两步之外。

璐德尔还想攻击，往前跨一步，却觉得气短，诧异地往脖子上一抹，竟有血，好快的刀！但刚才摸脖子这一抬手，肌肉稍微松弛后再绷紧，血液一下从手腕、臂弯、上臂喷射而出，璐德尔虽然很想命令右臂再抬起来，但是右臂却不争气地软绵绵地垂下去，前后随意晃荡着，就像断了线的秋千。“怎……怎么会——”大脑一片空白的高傲姬骑士嘴里涌上一口甜腥，鲜血终于止不住地从脖子正面一个娃娃嘴唇大小的伤口流出，就像刚开挖的泉眼，红通通的粘稠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染暗了少女的黑色骑士团制服连衣裙，力气越来越小的璐德尔一脸不能相信地往前跪倒，剩下的左手拼命捂住脖子上的伤口，然而血液却是越摁越流的多，她连跪着也做不到，上半身终于不受控制地摇晃两下，往侧倒下地来，双眼恐惧地睁得很大，金色的柔顺头发在自己血泊里散开来，颇有物哀之感。她颀长健硕的女体在恐惧中一下下抽搐着，穿着白色裤袜的修长美腿不时抖动抽紧一下，却也是一下弱过一下。

小说相关章节：姬骑士团事典姬骑士团事典姬骑士团事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