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报恩

伽内什失踪了。

解决微小特异点途中，御主一行人突然遭到成千上万灰狼袭击。苦战时，伽内什使用“碎折之牙”技能，把大部分敌人引到自己身边的同时，不慎被撞落悬崖，掉进湍急河流，转眼间不见了踪影。

其他人将余下数百匹灰狼消灭后，立即开始搜寻，迦勒底也不断扫描特异点全域，却不知为何始终没有找到伽内什。

——直到3天后修复特异点，伽内什还是没有被找到。

御主坚持留在特异点继续搜寻，又过了2天，希望越来越渺茫。

从者需要靠魔力的供给才能活下去，而迦勒底魔力供给系统有个缺点，如果离开御主太远会得不到充足魔力，因此失踪了这么多天的伽内什很可能早已魔力不足，随时耗尽魔力都不足为奇。

于是，当晚通讯时，留在迦勒底的阿周那Alter来到了管制室。

“御主，能允许我追加灵子转移去到特异点吗？”

“咦？”

御主惊讶地通过屏幕看向他。

“不行吗？”

他微微歪过头。

经过数次灵基再临，他已经取回许多原本的人性，不再是最初接近神明的状态，外貌也由白色长发+细长双角变成黑色短发+短小双角，按御主的说法，与黑猫有些相似。

这样的他哪里不行吗？

“不，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因为你和伽内什桑完全没有碰过面、没有讲过话吧……”

御主低声解释着，尴尬地挠了挠头。

确实，虽然阿周那Alter与伽内什是这个迦勒底唯二的印度从者，但他们毫无交集，硬要说广义上的交集的话，只有数千年同时存在于印度异闻带、现在同时存在于迦勒底这两点而已。

即便如此——

“拜托了，御主，请允许我追加灵子转移去到特异点。”

他露出礼貌的微笑。

第二天，灵子转移来到特异点，他加入了搜寻伽内什的行列。

时间还有最后1天。迦勒底的资源并不宽裕，不可能允许他们无限期找下去，御主不情不愿同意如果今天24点前找不到伽内什就返回迦勒底。

结果，最后依然没找到伽内什。

“我留在这里。”

再次露出礼貌的微笑，他向御主提议。

御主站在返回迦勒底的灵子转移点之前，犹豫地看着他。

“阿周那……”

“请放心，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我相信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希望能带着伽内什桑一起！”

思索了一刻，御主似乎抛下犹豫，向他点了点头，身影消失于灵子转移点。

之后又过了几天。

他漫无目的，从森林这头晃到河流那头，哪里都不存在伽内什的气息。

其实御主搞错了他留下的动机。

依他所见，导致所有人始终无法找到伽内什的原因，是她自己的障碍权能。如同她的真名被概念性乱码覆盖、始终无法解读一样，她的位置也被彻彻底底隐藏起来、始终无法破解，不管是凭迦勒底抑或他的千里眼。

所以，只有等她魔力耗尽、障碍权能自然解除，她才可以被找到，但这也意味着她的消灭，毕竟从者需要靠魔力的供给才能活下去。

而那个时刻，他必须在她身边。

“哗啦啦……”

下雨了。

黑云压境，天色迅速阴沉昏暗，雨滴重重打在树叶上、土地上、身体上，流淌下来，积起一片片水塘，到处弥漫着水气，森林仿佛化为了幽深的异界。

他任由雨水冲刷，缓缓移动，钻过倒下的粗壮树干，越过伸展的交错枝头，穿过盛开的茂密花丛，陡然，感觉到那个微弱的熟悉气息。

来源是前方5公里左右的位置。

毫不犹豫，他猛地放出魔力，冲向终点。

——就这样，阿周那Alter站在了那团肉块之前。

曾经是伽内什的肉块，轮廓迷糊，飘散着金色光粒，被数不清的灰狼围得水泄不通，不停啃咬，各处残缺不全，早已面目全非，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女性模样。

那已经没救了。

他挥手放出微缩星球一般的多色球体，青蓝光束刹那间将灰狼全部消灭。

真是个时运不济的人啊。当时她不见踪影后，也许为了活下去、尽力从敌人攻击中保护自己而展开了障碍权能，可惜障碍权能同时将她的位置彻底隐藏，阻碍了迦勒底的救援。而她在魔力耗尽、障碍权能解除、自身开始消灭的瞬间，又手无寸铁被敌人袭击，变成了眼前这副光景。

不过，没想到她的求生欲如此强烈，失去迦勒底魔力供给的情况下，坚持了这么多天，肉体几乎尽毁的情况下，没有直接毙命。

即使是现在，肉块竟然还不断上下起伏着，正在挣扎地呼吸。

“……痛……痛……”

充盈周围的雨水气味中，好像掺杂进一丝太阳的气味，是从她身上发出的。原来如此，之所以她如此重伤如此痛苦还未能死去，一定是依靠某种太阳的加护吧。

然而她的消灭已无可避免，这微弱的加护的残渣已无力阻止。

“……别……让我……一个……”

只剩最后一口气的肉块断断续续呼唤着什么。

“……害怕……死……”

他走近过去，蹲下身。

“……迦……纳……”

“啊啊，是我。”

听说善意的谎言是一种临终关怀，他应道，学着她呼唤的男人的语调。

……即使那个男人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也无意识地等待着那个男人吗？

他瞳眸颜色一变，“呼”地笑了。

说起来，之前在迦勒底看过的印度异闻带的记录里，她也是一样，在神之空岩独自度过漫长的数千年，忘记了一切，却还是无意识地相信着“一定会再见”、等待着那个男人。

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即使抛弃一切、人格脱落、成为神明，也无意识地保留着想要赢过宿痾的欲望、会被那太阳一般的威光夺去目光。

……魂之灯火……呢。

眼前，肉块蠕动起来，风箱似地痛苦喘息着，可能是对他的善意谎言起了反应。

金色光粒越来越多，飘向上空，犹如雨中的萤火虫，发出明明灭灭的光。

“……谢谢……你……”

风中残烛的声音。

他并不明白她在对什么表达感谢，是对他的善意谎言吗？说实话，他也不关心答案，因为他们毫无交集——完全没有碰过面、没有讲过话，硬要说广义上的交集的话，只有数千年同时存在于印度异闻带、现在同时存在于迦勒底这两点而已。

是啊，不知何时，她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的印度异闻带，互相无法认知，互相隔离断绝，却与他同时在那个世界度过了数千年，证明了他作为神明的不完全性。

而他战败消灭之后，听说她又一个人继续留在那个世界、守望着那个世界，直到一切重新坠入空想、完全消失为止。

正因如此——

“这是我对你的报恩。”

他目不转睛，一心凝视着逐渐淡薄透明的惨不忍睹的肉块。

“你见证了我的印度异闻带的终结，所以，我也会见证你的终结。”

——正因如此，他必须留在这里，必须在她身边，在她消灭的这个时刻，直到她灵魂熄灭为止。

远处传来滚滚响雷，闪电劈开天际，苍白的光照亮万物。雨滴一颗颗全都闪闪发亮，晶莹剔透，如同一串串摇曳的珠帘。

很快，四周重新暗下来。

肉块也平静下来，不再蠕动，变得愈发淡薄透明，悄悄融化在雨里。

最后几只金色萤火虫缓缓升上天空。

“谢谢你。愿你与我的异闻带一样得到安息。”

他跟着一起抬起头，微微眯起眼。

“伽内什……不，不知真名的某个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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