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利x女局 穷途末路

1.

当局长第三次泄身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又或者是想要逃避了，挣扎着要从寂静坍塌的旧沙发起身，而俯在她身上的金发女人的动作显然要比“吱嘎”声响快一些。

指节还埋在她体内，在这漫长性爱里占据主导位置的另一方并没有急于让她再度陷于情欲的浪潮，只是漫不经心地抽回了指，扯过一旁的纸巾开始清理其上暧昧的水痕。

“怎么了，小家伙，”经历了情事的成熟嗓音干涩沙哑，“不要告诉我你一会还有任务。”

“不，”她并不想惹恼自己的性伴侣，慌忙开口却发出了小声的呜咽，“我只是突然想到那根水管该修了。”

“哪根水管？”女人挑了挑眉，左额角上银色的蜘蛛文身随之颤了一下，“哦，我知道了。”

身子往后退了点，给予她起身的空间，女人轻笑着再次开口，

“自己去修，是吗？”与赤裸且狼狈的局长不同，女人身上还留有一件衬衫，即使扣子全开，只能堪称是披在肩膀上，她整个人仍旧散发着可怖的游刃有余。

“……”喉咙本能地滚动了一下，局长立刻明白她意有所指，视线停留在对方颈间的痣上，而寒意却已经攀爬上来。

“我需要你帮忙。”顿了顿，局长最终是这样回答的——她好像某种在驯养着的兽，受本能驱使的恐惧令她言不由衷，只能一点一点掉进驯兽师的圈套之中。

女人伸出手来，描摹了一遍她的脸庞，灰绿色的眼眸投以短暂的一瞥，才从鼻尖里应了一声。

她看着女人慢条斯理地提上仅仅褪到小腿的蕾丝内裤，穿上自己那条灰色的包臀裙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上空无一物，余光扫了周围一圈竟没有发现任何灰色抑或是黑色衣物的影子，不由得想眯起眼去寻找那几件消失不见的衣物。

“你的职业素养要用在这种地方？”女人的指生着细茧，抵着她的锁骨向下游走，“还是省点力吧，你一早就把它们全都踹到衣柜底下了。”

“走吧，”指腹最终滑至她的肋骨，压着她尚未愈合的暗色淤青，女人并没有点破她烂得令人发指的护理技术，残存着稀薄的暗色口红的丰满唇瓣翕动着，“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以及……你挑选住所的品味真差。”

现在才评判这间散发着挥之不去的霉味的公寓，局长望着已经穿戴整齐的女人不由得愣了愣神，把这个反应归进了对方的优点里。

谢天谢地，至少对方没有在开门的瞬间就扭头走人。

她*文明狄斯*的，你很难想象这种年头还会有这么破的房子。

局长也吸了一口气，她很想说这房子租起来真的很便宜。

“这是常来的那俩小家伙留的？”霸占着她屋里仅有的那双拖鞋，女人盯着破旧墙纸脱落后的带有*文明*字样的涂鸦这样问道。

“不是，那是上一户租客留的，”匆忙中终于翻到一件衬衣，顾不得干净与否的她将其披在自己身上终于起身向洗浴间走去，“赫卡蒂是乖孩子，不会乱涂乱画——海拉没这么高的文化水平。”

“准备什么时候送她们去上学？”女人跟在她的身后，老旧的地板吱呀响个不停。

“我没有达到收养她们的条件，最近一直在寻找能收养她们的人家，”似是戳到了痛处，她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赫卡蒂还好，很少有人家不喜欢这样乖巧的小姑娘，但是海拉就……”

“唉，你知道的，我这样的工作对她们而言还是太危险了。”

“也是，”女人仿佛在咀嚼她的话语，回应得模糊不清，“况且你这都不能算作工作。”

就这样，在这段无关情事的闲聊中，她把女人带到了公寓的洗浴间前。

即使隔着门，也能听到洗浴间里传来的水声，局长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文明狄斯*，她记得上次修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很是意外？”身后的女人低笑了一声，“看来你也不是真的想修它。”

“我——唔！”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身后女人已经将她按在了门上 ，温软的触感裹住了她的耳垂，而对方的大腿则强行顶开她的腿间，一时间她整个人的重量全都压在了那扇同样破旧的门上。

“别在这里……”谎言被戳破后的她只能这样小声乞求，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身后的女人向外满溢的怒意，“我真的不知道这扇门到底还撑不撑得住……”

根本没有搭理她，顶着她的大腿又往上挪了挪，挤压着她的下体的同时，对方的手也扯下了她身上披着的衬衣，而比这更残酷的则是对方开口而出的话语——

“一件男款衬衫，嗯？”

明明可以给出很多有理有据的解释，但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还是让她战栗起来，对方很容易扼住她的咽喉，迫使她呈现出最真实的自我。

并且，让她因此有了反应。

对方的腿就着她黏稠的体液蹭了几下，如愿地收获了她轻浅的喘息又撤了回去。

“叫我的名字。”

这句许诺——又或者是命令，就是性爱的开端。

指节的进入与之前相比显得更加粗暴，倘若没有液体的润滑这样的动作绝对会掀起尖锐的疼痛，可对于刚刚高潮过的身体来说，这样的刺激反而迅速地唤起了情欲的浪潮，灼人的热意顺着小腹升腾而起，甬道内反而迎合似的分泌了更多的液体。

“就这么喜欢？”对方柔软的胸膛也压上了她的背，突如其来的压力使得她更加贴合那扇破旧的金属门，发硬的乳首与冰冷的金属摩擦，发痛的同时也泛起酥麻的痒意。

女人很清楚她喜欢什么——但女人绝不会轻易地给予她“奖励”。

“呜……喜欢……”被操弄过许多次的内壁疯狂地追逐着女人的指节，在那脆弱的凸起上偶尔的刺激促使她的体内更加湿润，黏稠的水声已经悄然与洗浴室内的水声混合在了一起，身后的女人虽看不到局长此刻灰色眼眸里蕴满的水汽，却仍旧能从她的反应里猜出她的表情。

但仅仅如此，女人仅仅是冷笑了一声，指节毫不留情地抽了出来。

“怎……”不自觉地扭了下腰，但是并没有挽留成功，局长试图转过脸去，却被女人制止了，后背上传来的压力陡然增大，迫使她本就肿胀的乳首再一次收获酥麻的痒意，而体内的灼热已经烧了上来，她的肌肤仿佛都在贪恋身后人的气息，仿佛水一样想要更加与对方贴合，而对方仅仅就这样禁锢着她，无视了她潮湿发凉的腿间。

“……兰利。”在这样混浊的热意烧灼下，她勉强想到了这个困境的答案，甚至还非常及时——她的呼唤里还没沾染上啜泣。

是的，这个名叫兰利的女人，从来都很享受她屈服的模样。

“有点晚了，”语气里仍点缀着寒意，那双生着细茧的手却环了过来，握住了她脆弱的腰腹，“抬起屁股来。”

说话的间隙对方退去更远，她的身体也因此颤抖了一下，而她还是按着对方的要求抬起了腰肢，随着一声暗扣扣上的声响落下，坚挺的异物就这样直直地插了进来！

“呜！！”撕裂般的痛楚清晰地从体内传来，痛苦的呜咽也无法控制地窜了出来，疼痛让局长几乎无法支撑起身体，只能用力地巴住面前的金属门，期望着自己尽快适应这样的疼痛。

“兰利……”所有的乞求与表达都失去意义，兰利的进出显得分外野蛮，那物件显然比手指要粗得多，每一次捣弄都抵着她的最深处，在浓稠的疼痛里给予她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快感，仿佛刀口舔糖般鲜血淋漓。

但她只能不断呼喊对方的名字——这是对方唯一所允许的。

无论疼痛、无论愉悦，那两个字节都将覆盖所有。

“乖孩子，”兰利笑了，指节随之探进了她的口腔中，“放松些。”

异物进出的力度也柔和了不少，更为细致温柔的顶弄让她的身子很快地适应了起来，尖锐的疼痛被缓和成为发麻的刺激，被手指玩弄的舌头则剥夺她吐出完整音节的权利，她就这么呜咽着，凭热意将她灼至情动。

腰肢本能地扭动起来，软肉无比殷勤地吞吐着那根物件，腿间的水声愈演愈烈，局长只竭力地张开嘴喘息——她没想掩盖自己的喘息，窜动的快感让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只觉得那根物件每一次都将她狠狠顶开，然后又在她身体渴望更多的时候无情地撤走。

太折磨了。难耐的渴望催生出委屈的情绪，眼前瞬间模糊一片，而对方似乎意识到她想说些什么，知趣地收回指，潮湿的指尖还顺路划过她的肋骨。

“兰利、让我……转过去……”

只想缠住对方好让对方抽不开身的局长自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近乎是哭腔，整个人被快感卡得不上不下，就连乳头也被金属蹭得疼痛不堪。

“好啊，”回应她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恶魔蛊惑人心的话语，“但是……想要什么，自己来拿吧。”

沾满了她的体液的物件显得水亮，但兰利只是握着她的腰，防止她脱力而跌倒——除此以外，并没有进行别的动作的打算。

对方忍得住，不代表局长忍得住。都做到这份上了，矜持和体面都是自欺欺人的鬼话，她干脆利落地抬起腿，在对方微微扬起的眉头中把自己的穴口抵了上去。

“嗯……”

已经适应了尺寸的身体回馈以充盈的满足感，她倚着对方的肩膀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现在这么享受，刚刚却还想跑，”任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兰利笑了起来，“该说你是聪明……还是糊涂呢？”

“海拉肯定又偷偷拆水管……”眼见她的小伎俩已经彻底失去作用，局长只能胡乱地搪塞道，“一个月的维修费都快赶上……呃！”

全然不想听她的狡辩，对方抵着她狠狠地撞了下，这下那趋于饱和的满足感一下子倾倒了，陡然的刺激让她不由得用力地抓住了对方的背——并没有收敛力气，蚀骨的快感让她恨不得从对方身上撕扯下皮肉来。

“安分点，”耳边传来的只是兰利更为沙哑的声音，“我有很多种方法教训不听话的小东西。”

然后不等局长回应，更为猛烈的深入催生出更加高昂的呻吟，浸染欲潮的身体坦率地接受了这样的操弄，连带出更加主动的迎合，甚至刚刚被训斥的撕扯都转变成不痛不痒的瘙痒。

当然她本人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猫儿般的反应，只是贴着对方的耳大口地喘息着，那器具并不如手指灵活，但对方熟稔地压着她的软肉的频率让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融化般无力，她仿佛置身于汹涌的浪潮里，就连喉咙里都灌满情欲，只得带着哭腔求饶。

求饶自是没有用的，物件更为凶恶的突入竟让她恍惚间以为对方真的拥有这样的器官，本能的恐惧让她开始挣扎，但兰利显然并不喜欢她的挣扎，握着她的腰，借着身后的依靠将她的身子抬了起来，然后毫不留情地重重落下。

经历了诸多酝酿，这一次的绝顶显得激烈而绵长，四肢百骸都仿佛电流流窜般酥麻无力，而意识则迅速地下坠——在彻底坠入其下温暖的渊流之前，她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兰利抱住了她。

2.

局长其实不叫局长，局长没有名字。

据收养她的孤儿院的工作人员讲，那是一个寻常的下着蓝雨的日子，她就突兀地出现在了孤儿院门口，包着她的布料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数字“13”标签。

她问的时候才刚刚到那位戴眼镜的院长的胸口，均码的衬衫在她身上显得过于空荡，垂下的袖子遮挡了她右手上已褪色成一圈暗红的胎记。

“当时你小脸苍白，手腕上一圈鲜红，把我们都吓坏了，还以为你被人割了手腕——”

然后院长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不过怎么到现在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唉，大家当时多担心养不活你啊。”

她并没有名字——新城有着不成文的习俗，如若希望病弱的孩子能平安长大，那么就不要起什么讲究的名字。于是大家都称呼她那个编号，称呼她为“13”。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习俗兴许是灵验的，她坎坷却也平安地长大了——她的生命仿佛浸满了酒精与消毒水的味道，甚至成年那一天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听起来这和你现在的工作丝毫不沾边，”说这话的时候兰利正坐在她公寓里那张不起眼的茶桌上，泡着她的速溶咖啡，“你的体能太差了，真的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仍旧是一副衣冠整齐的模样，缎面衬衫毫无皱褶，连那个随处可见的劣质马克杯在她手中看起来价格都翻了几倍。

“也不一定非要上阵肉搏嘛，”局长讪讪笑了声，胡乱地套着自己的内衣，沙发上已经放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很显然是对方放的，“躲在阴影里咬人的蛇也是致命的。”

“看不出来，原来你是个技术派。”灰绿色的眼眯了眯，她看到对方勾了勾嘴角，“等你金盆洗手后，你想做什么？”

“我？”话题跳转的幅度太大，她愣了愣，一时语塞，“我……我也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嗯？”

只是鼻尖里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表情与话语——但局长却知道兰利在追问她。

“我是说，我觉得可能不会有那一天，”她耸了耸肩，“刀口舔血的日子，就该终结在*一枚子弹又或是一个夕阳里*。”

她并没有说谎，收钱买命的活谁都能干，谁都能被盯上。

无非就是一个时间的早晚问题。

“对这个城市很失望？”对方并没有看她，只是微皱着眉，看起来速溶咖啡并不合她的口味。

“那倒也没有，”局长顿了顿，开始思索她这番思想的渊源，而后才回答了对方，“就像白纸无论如何也无法评判色彩一样。”

讨厌这座城市？——可她又是被孤儿院的大家养大的，她享受到了这城市的“爱”。

喜欢这座城市？——任谁都会埋怨自己孑然一身来到这世间。

于是她只能给出这个回答：她就像白纸一样，只会被色彩所浸染，无权评价它。

“我听说内海那里有片火红的花海，”没有评价她的发言，兰利只是用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日出的时候仿佛火焰在燃烧。”

“想去看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里蓄满了笑意。

她的确是在问她，并不是某种要求，局长这么想着，竟走了神。

“好了，不用现在给我答复。”似乎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对方笑着补充道，“还有，下一次，我希望你——来我家。”

“毕竟，不是谁都愿意在这种地方约会的，”

最后这句话是在她的头顶上落下的，还沾染着微弱的咖啡香气，兰利的手环至她的颈后理了理她的领子，“记得活着来找我。”

一道白色倏地落在她上衣的口袋里，她低头望去，只见一张裁得方正的纸条上清晰地写着一长串地址——还是纤长的花体字。

倒是符合她的身份——但什么时候写好的，不，又或者是哪里来的钢笔？局长稍加思考，并没有想出合理的答案，再次抬头的时候，兰利已经离开了。

活着去找她吗。她只觉得有趣，作为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她可不相信死人能赴活人的约。

严格来说，“局长”这个名字是兰利给她取的——兴许也不算是个名字，就像你喝咖啡偏好的配料一样，只是种需要的存在。

她遇见兰利是在另外一个下雨天，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点好笑，她的生命总是和雨有关，或许理当取个与雨水又或是雨季相关的名字才好。

但那是个糟糕的雨天。她刚刚加入FAC没有多久，本来也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可接应她的老手却突兀地翻了车，等她赶到地点的时候已经尸首分离，那个本来不怎么危险的目标也唐突地变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同行。

她孱弱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干这行，很多时候都不得不麻烦代号叫“夜莺”的前辈来帮她处理残局，但也正因如此，她靠更多的努力——更多的情报与考察，证明了自己。

FAC说她仿佛“枷锁”——无论何时何地，被她盯上就仿佛被镣铐上锁一样。

无论逃到天涯海角，镣铐终将碰撞作响。

那个臭名昭著的同行下了死手，似乎是听闻她的身体孱弱一样，匕首狠狠地扎在了她的腹部与大腿上，防护服虽然化解了一部分致命伤，但可怖的力道还是重创了她的身体。

狗咬狗的下三滥把戏。她这样想着，已经失血过多的身体却支撑不起她开口讽刺对方，刚刚的交锋中避开要害已经是她体力的极限，空旷的屋顶也没有任何可以躲藏的地方。

手枪里还有最后一发烟幕弹，她闭上眼，思考这发烟幕弹到底能够支撑她跑多远。

楼下似乎有家咖啡馆，沉重的脚步声缓缓逼近，仿佛钟摆走动，她默默在心底计数，一边飞速地思考着，一针肾上腺素已经是极限了。

她还记得当时那位有着青色长发和眼眸的前辈凝重地嘱咐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的样子——“你的身体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她是这么说的。

孤注一掷和坐以待毙，她自是选择孤注一掷。

她摸到大腿上绑着的那管发凉的注射剂，没有犹豫地拆了下来。

三，二，一。

每一次默数她都在调整着呼吸，伴随着最后的计数，匕首已经挥舞至她的面前，而她立刻翻了个身，刀刃划过她的脸庞，同时也扣下了扳机。

伴随着枪声与几近不可闻的玻璃破碎声响，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

失血带来的冰冷与昏暗被注剂驱散，疼痛也被擂鼓般狂跳的心跳淡化，一路上她飞速地丢弃着染血的外套与沉重的物件——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又在心底默数了几十个数后，她拐进了一家店铺。

你很难解释这年头头怎么还会有人愿意浪费时间来喝一杯辛辣刺激的饮料，就像她很难搞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向一个脸上挂彩的陌生人打招呼一样。

“来喝一杯吗？”

兴许是闯入店铺的声响过于吵闹，那个坐在角落的金发女人从她手里的报纸上抬起了头。

肾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消退，被捅伤的大腿率先开始发麻，她并没有回应女人，而是寻找着卫生间——而最终撞上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你是……”此刻她的视线早已开始涣散，瞪大了眼也只能看清对方灰绿色的眼眸。

“嘘，”安静地抱着她，女人的声音也听得并不真切，“看起来你需要帮助。”

之后这一小段的记忆模糊不清，她只记得女人处理伤口的手法温柔且专业——女人的手冰冰凉凉的，贴在身上也很舒服。

等到她彻底清醒的时候，女人仍旧坐在卡座上，而天色已经黑尽了。

“睡得好吗？”见她醒了，对方转过脸来问道，“你看起来像个瓷娃娃一样。”

“……谢谢您，女士。”她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撕扯到伤口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用这么着急，追你的人已经走了。”女人看起来心情很好，弯了弯眉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现在可以和我喝一杯了吗？”

这时她才惊觉女人长得十分漂亮，灰绿色的眼眸里满是凛冽的从容，而额角的银色蜘蛛文身却勾勒出神秘。

好吧，陪自己的救命恩人喝一杯有何不可呢。

她点了点头，接过女人递来的……热可可？

可可的香气蕴得她眼睛有点湿润，她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望向对方，“您这是？”

“伤员可不适合喝烈酒。”女人笑了笑——她笑起来莫名地有种宠溺的意味，“还是说，你不喜欢热可可？”

这下她反应过来了，除去受伤，对方觉得她是小孩呢。

“我成年了，”她没头没脑地说道，说完又觉得这回答蠢极了——无论是从她的身份，还是从揣测对方的想法上，都蠢爆了，“我可以喝酒的。”

“嗯，我知道。”女人脸上的笑容更甚，“FAC不会让小孩去卖命的。”

听到这话，她低下头去假装喝热可可，不动声色地抬眼望了对方一眼，发现女人的视线并没有从她身上离开之后只能悻悻地放下杯子，“女士，我不想和您兜圈子，您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呢？”

对这个陌生的女人她一无所知。

“关于你，”女人仍旧是笑着，看得出似乎有些欣喜，但此刻她并不想知道对方到底因什么而欣喜，“名字，出身……只要是你能告诉我的，都可以。”

“竟然没有名字吗？”女人似乎有些惊讶，“还以为你会有个十分贵气的名字呢。”

“十三也很好，”她小声地反驳着，却在心中疑惑为何在对方面前总像被长辈训话的小孩，“就好像有十二个兄弟姐妹一样。”

“不如叫局长吧，”女人忽然这样说，在她的疑惑中眯起了眼，“我认识一位环境管理局的管事的，长得和你一样像个瓷娃娃。”

“这是否……不太公平，”她想了想，只是这样开口，“您还没有告诉我您的名字呢。”

想来对方不会愿意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可没等她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干脆利落地回答了她。

“我叫兰利。”

金发女人笑盈盈地说道。

3.

局长拜访那串长长的地址的时候，则是在一个月之后了。

她刚刚结束一个委托，结果并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两败俱伤。

午夜的雨下得急，她匆匆忙忙告别前辈后甚至也没带把伞，裹着满是血的衣服就向城市的另一角出发。

“记得活着来找我。”

她只是这样想着，思绪又不禁飘散远了——她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兰利了，如果再久一点，兰利会认为她死掉了吗？

应该不会，她又这么想到，兰利看起来并不会分给她这么多的关注。

湿透的衣服仍在向外淌着血水，而她只是默默地想着，颇有自暴自弃的意味，仅仅保持肉体关系也没什么不好。

雨水模糊了视线，局长伸出手抹了一把脸，这样就很好了，她这样对自己说。

别把她也拖进这片泥泞。

兰利的住址并不难找，即使在厚重的雨幕里这栋纯白的公寓仍旧与周遭的灰色格格不入，仿佛一柄利剑一样斩断两边绵延的混浊。

门牌上只是粗略地写了街道，连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

透过窗望去尽是漆黑，凌晨的街道空无一人。

她的心底忽地生出了一丝担忧——倘若对方不在呢？

她知道兰利是有些手段在身上的，同她第一面就看穿她属于FAC一样。

可她又全然没听过她的消息，她们的交流总是保持——又或者是停滞在一种微妙的距离感上，她只能得知兰利拥有一家咖啡馆，恰好是那日她闯入的那家，而兰利也的确泡得一手好咖啡；她则只能向对方讲述她的近况，甚至连总是拜访她家的两个小孩的喜好都被摸得一清二楚。

她不得不承认，她近乎在兰利前毫无保留——而这与一个雇佣杀手的基本素质相去甚远。

即使她们仅仅保持着肉体关系。

她按下了门铃。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些，伤口迟滞地反刍着疼痛，但局长只是木然地望着这扇门，仿佛雨水都是锋利的刀片，穿透她的身体，在她的心脏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狭长的创口。

我来找你了。她在心底喃呢，嘴唇翕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声响。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入秋的雨夜冷得彻骨，就在她感到身上唯一的温度也要被剥夺的时候，那个成熟的女声在她的头顶上响起了。

“我可不记得我养过这么可怜的小狗啊。”

她甚至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入眼的只是一片模糊的白色，她几乎是哆嗦着开口，“我活着……来找你了。”

然后她的脸就贴上了柔软的布料。

等到干燥的暖意终于将她的意识从彻骨的寒意中打捞出来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被安置在了柔软的沙发上，昏黄的光温柔地照亮整个空间，她的身上搭了一条很大的毛巾——应该说是浴巾，而兰利则坐在她的对面，端着茶杯看着一份报纸。

不等她开口，对方率先说了话，“别着急说话，先喝点东西吧。”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也有个冒着热气的茶杯，与此同时喉咙也传来撕扯般的剧痛，不由得庆幸自己没有开口，否则喑哑的声音会只显得她更可怜。

她伸手拿起杯子，熟悉的可可香气再一次充满了她的鼻腔，这次她没感到意外，却还是抬起脸望了对方一眼，她这个角度望去只能看见对方被灯光熨烫得发暖的金色发丝——甚至都望不见那双深邃的绿眸，由此又联想到她对对方一无所知。

“我向来赏罚分明，”兰利捕捉到她好奇的视线，合上手中的报纸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浴袍，胸口开得很低，露出一片令人浮想联翩的雪白，“听话的孩子会得到奖励。”

白皙的指敲打着桌沿，被修剪得圆润的指甲与桌面碰撞发出轻浅的声响，对方只是笑着望着她，

“当然，不听话的孩子也会受到惩罚。”

很快地反应过来她是在说床上的那些小把戏，局长连忙移开视线，直直盯向自己手中只留下一圈褐色可可沉淀的杯底。

“跟我来，”根本不想对她这副鸵鸟模样做出评价，金发女人只是这样说，“你需要洗个热水澡。”

洗个热水澡。身体这才叫嚣起对热意的渴望，于是她决定遵从自己的本能，跟着兰利一路行至盥洗室门口。

同她那间全狄斯都找不出第二处的“住所”不同，兰利的住宅装潢考究简洁，无处不在散发昂贵的气息，局长甚至还能用余光瞥见向上的楼梯上铺设的米白色地毯。

“呃，很抱歉之前让你来我的据点过夜。”眼见对方停下了脚步，却转身面朝向她，掌扶着玉石般圆润的门把手，她才慌忙地组织出这样一句——她甚至不想在对方面前承认那是她赖以生存的居所。

“好了，不用说那些，”似乎是被她手足无措的样子逗乐了，女人笑了起来，没有涂深色口红的唇甚至显得苍白，“你该庆幸我没有在你一开门的时候就转身走人。”

“你看起来不像这样的人。”她全然没有思考，只是下意识地这样回复道，然后又在心中的记分板上狠狠地为对方加了几分——天哪，如果她心里的这个记分板真的没有上限的话。

“我看起来像哪种人？”眯起眼，女人的笑容显得耐人寻味，“别太相信我，亲爱的。”

如果后半句不是揉搓着她的发丝，会更有说服力。但局长却从这句劝告里捕捉到了危险的意味，她意识到她头顶上这只此刻正在温柔抚摸的掌下一秒便可成为杀人的利器，但她并没有动，仍旧让那只掌压在她的头顶。

她不是没领教过兰利的本事——无论是讲情话，又或者是安抚人的本事，再者床上的手法也相当娴熟——你既然无法拒绝年长者有的放矢的温柔，那么自然也无法拒绝她递来的热腾腾的咖啡——即使你不知道是否有毒。

顺便一提，她确实泡得一手好咖啡。

于是局长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对方不会上她的任务列表，也希望自己不会是对方的猎物。

当然，如果命运真不如她愿般残酷且充满恶意……

那么死在对方手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

“——我是开玩笑的，”掌已经滑至她的脸侧，对方低下头，把唇贴在她的耳边，使得后半句话黏稠而发烫，“在想些什么呢？”

“在想你惯用的武器。”她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隐瞒对方，因为如果对方想要知道，必定会有办法让她开口，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坦诚。

“猜猜看？”再次笑了起来，女人继续贴在她的耳侧低语道，“不过猜对了……也没有奖励。”

“……长管猎枪？”她想了想，这样试探着开口，“比起手枪，长管猎枪的子弹散射程度会更高……远距离杀伤可能不够，所以我想……要么子弹是特制的，要么就是枪身有所改造……你的品味非常独特。”

一旦开始思考，疲惫感便如潮水般袭来，局长只能放慢语速，断断续续地说出她的猜测——其实这样推测下来对方理当是极具标志性的杀手，而她的确从未听闻过，这结果只能算是不知好坏。

“嗯哼，”兰利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评价她猜测的正确性，一转开口，“怪不得FAC会同意你这样的小家伙加入。”

“我已经成年了。”这话一出口，局长顿时后悔了——她又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她完全可以追问的，可现在话题已经转移，再怎么折回都无济于事，于是心底因此腾起一团别扭的毛球，抵在她的胸口来回翻滚。

“哦，成年了。”女人应了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敷衍，但旋即柔软的触感落在了她的额头。

“成年了也可以是我的小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分外真诚，仿佛“小狗”这个字眼是某种无上的嘉奖又或是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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