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早啊。”仲离想露出惯常的笑容，但感受到了床边散发着的寒气，脸还是白了。

“记着，以后练剑，每天必须晨起练功，舒展开身体，才能练好剑式。”玉珏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今天已经错过练功的时间了，现在马上起床，把你昨天学习的基础式巩固，我从旁监督，还有，”玉珏一指床上插着的长剑，“以后这就是你的佩剑了，切记好好对她，视若己出。我去院中等你，速速前来。”

玉珏迈步走了出去，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好似有一丝笑容划过，转瞬即逝。

而仲离则是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吐出一大口气。

“大早上的，这么吓人干嘛。。”扭头看见手边仍在微微闪烁的长剑，不由得缩了缩身子。

“看来以后不能再赖床了呢。。”仲离嘟囔着伸手一拉，“呃。”长剑纹丝不动，紧紧的咬进木头里。“没想到那家伙，还挺有劲的，呃！”两手抓住剑柄猛地一拉，长剑微微一颤，复又平息下来。

窗外的枝杈上又传来嬉笑的声音，像是鸟儿窥见了仲离通红的脸庞。

仲离挽起袖子，深吸一口气，“给我出来！长剑飞身而出，银光一闪，巨大的力道带着仲离的身体向后仰倒。

“咚。”重物坠地之声，随后传来的是某人呲牙裂嘴的痛叫声。窗外的鸟儿好像鸣的更欢了。

“怎么这么慢。”看着一手扶腰，皱着眉头的仲离，玉珏一脸淡淡的说道。

“没事，不过是洗漱的时间长了一些。”才不可能让你知道我一大早的丑态的，仲离愤愤想到。

但殊不知，自己的表情动作早已落在玉珏眼中，猜出七八分的玉珏倒也没有再问，心中却默默得意。

“师傅将指导你剑术的工作托付于我，事先声明，不要喊苦喊累，不然我可是不会客气。”玉珏朗声说道，隐隐有了点女侠风范。

但是仲离已经换上了平日嬉皮笑脸的神情，压根不吃玉珏这套。“以你我平素情谊，点到为止，大差不差即可，何必。。”

“言必行，行必果。”玉珏仗剑而立，眼中隐隐有光彩流转，“修剑之人，必要如剑般锋利，剑般平和，剑般纯净，剑般通达，人如剑，方成剑道，明己身。”

“这又是师傅的话吧，但我又不追求剑道，何必那么费心。”

“苍啷。”玉珏第二次拔剑出鞘，第二次面向仲离，眉宇如锋。“凡是既然要做就要下决心去做，这是我的信条。”反手一转，长剑像是活过来一样吞吐着银辉。“我是为了自己的热爱而学剑的，你呢，你是为何选择了学剑？”

仲离仍是一脸的嬉笑，“我是觉得练剑很帅，手一挥就是一片银光，多。。”

话还没说完，玉珏的剑锋再次对准了仲离的鼻尖，“那我劝你还是早日放弃，去修行你的拳术吧。”玉珏的目光像是潭中深水，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不了解剑，你是不会喜欢剑术的。”话毕，玉珏反手将剑背在身后，看着笑容褪去的仲离，问道，“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突破自我。”仲离一拱手，坚定说道。

玉珏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下，淡淡道，“没想到，你也会有这种想法。”

“人都是会变的嘛。”仲离也忍不住笑道，“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文绉绉的对话吗？”

“怎么不用，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师，快叫师傅大人。”

“呵，就你那几招，平时我见你练也不过如此，和那些我在藏书阁看过的招式差得远了。”

“哼哼，”玉珏不怒反乐，“等你自己练过就知道了。”

“腰挺直，身端而眼平，方能身随心动。你瞧你，气息不稳，手忙脚乱，气势已失，手可还拿得住剑吗？”

“啪！”玉珏一掌击在仲离颤抖的手上，长剑颤了两颤，“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仲离汗津津的脸上先是郁闷，再是不满，最后变成了愤怒。

“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剑捡起来啊。”玉珏倒是不慌不忙的看着仲离,内心早已想好了对策。

果然，仲离一拂袖子，似有千言万语写在脸上。没错，第一次练习按理说是不用这么刻苦的，而且你还有暗疾在身，玉珏心想。但是，抬起头来，玉珏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喘着粗气，想要发脾气的仲离。我想看看你的觉悟，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仲离看着那双眼睛，毫无波澜，宛若湖水一样清澈。渐渐的，心头的烦闷好似被熄灭，仲离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不过刚稳一点，一阵急促的咳嗽声又打破了宁静。

“别着急，深呼吸，慢慢放松，慢慢来。”玉珏用声音安慰着仲离，就像是给发热的病人敷上冷毛巾一样，仲离咳嗽一阵，呼吸终于是平稳了下来。

“还撑得住吗？”

仲离深吸一口气，同样用平静的目光回望玉珏。“我准备好了。”

玉珏看着脸上还不时有汗滴滑落的仲离，忽然一笑，像是冬去春来的第一朵桃花，不由得让仲离呆了一下。

“眼神不错。那我们继续吧。”说着，玉珏举起了剑。仲离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长剑，略有犹豫。

“怎么了？还不快捡起来吧？”

仲离露出一丝苦笑，拿了起来。虽说坚定了信念，但疲惫哪有那么轻易剔除。轻轻抖动的手腕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一切，玉珏都看在眼中。“你的呼吸还是较为紊乱，动作可以稍慢一点，慢慢加速，锻炼你的身体，逐渐就能适应了。”

“嗯。”虽然手还在颤抖，但仲离又举起了自己的长剑。院中有微风拂过，似是为专心练习的两人带走一丝辛劳。

“真的很累啊。。”即使只是基础的剑式，一整天下来还是让仲离叫苦不迭，整个人脱了层皮。当玉珏说出下课二字时，仲离急忙放下长剑，仿佛是什么烫手山芋似的。

“哼，这就叫累了，你当时调侃我的时候不是挺开心的吗？”玉珏微笑的看着仲离，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仲离低头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头，冲玉珏一拱手。“对不起，我当时没少拿你的辛劳戏谑，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

玉珏稍稍一愣，仲离虽然连身体都在微颤，但还是努力保持着拱手的姿势。桃花静悄悄的飘落在两人的肩上。

“哈，还算你明事理。”玉珏叹口气，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不过，”仲离将手一收，又摆上了惯常讨人厌的坏笑，“你的姿势真的没有师傅标准呢，这方面我记得比较熟，要不要教教你呢？”

玉珏看着故作安然自若的仲离，心里不由得好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等你剑术比我高明了再教我不迟。而且你体能太差了，既然你记性好，那就加强体能锻炼吧。”

仲离的笑僵在脸上，“你的意思是，明天还会更累吗？”

“嗯呐，不过不用练剑式了啊，算是比较简单轻松的。”玉珏莫名的开心，冲仲离微笑着，而仲离的笑容已经快比哭还难看了。“还有哦，明天也要早起的，别忘了。”

“是。。”看着玉珏还留有余力，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房间。仲离叹了口气，拖着疲乏之躯向内院走去。

“这就是练剑吗。。我也是，何苦为难自己。。不，我不该在游手好闲了吧。。”仲离也是千万个想法在脑中乱窜，但最终还是摇头苦笑而已。

已是入夜，夜枭的嘟咕声隐约可闻，窗边的蜡烛明灭可见。仲离已是洗漱完毕，虽然身上的疲乏去了十之八九，但劳累后的酸痛可是没那么好缓解的。正待仲离呲着牙捶腿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这么晚。。哟，玉珏，你怎么来了？”门外的玉珏身着白衣，在月光的映衬下隐隐有些出世的意味。仲离奇道。

玉珏也不搭话，直接推门进屋，倒像是屋子的主人一般。

“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闯我的房间，以后容易嫁不出去吧？”不知道为何，每次看着玉珏那略带严肃的脸庞，仲离就有种调侃的冲动，不由得就挂上了坏笑。

“我是以师徒的身份前来的。”玉珏倒是不慌不忙，早已想好了对策。

仲离一时语塞，只好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那师傅来徒儿房中，所为何事？”

玉珏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搁在桌上，“这是跌打损伤膏，也有缓解疼痛的效用，我当时就用过，效果不错，你可以试试。”

“唔。。谢谢。”

“怎么，没想到我这么关心你吗？”玉珏忽然回身，又是冲仲离一笑。像是小巧的梨花，散发出淡淡幽香。

“嗯，嗯。。”仲离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哼哼以示回答。

“呵呵，看你那傻样子。记得明天早起。”玉珏又轻快的走了出去，倒是有种来去自如的逍遥。

仲离默默的关上门，心中默默，真是个奇女子。天上的银光泄了一地。

第六章

光阴似箭，既开弓，便不回头。浮世一生，所为何来？飘飘渺渺，不知所终，或为幸事。上下求索，动心忍性，毕竟尔尔。但自己所选之路，真乃正确之道吗。。

“啪。”手上传来震动，一个不稳，仲离手里的长剑掉在地上。

“为何这么不专心。”玉珏轻声呵斥道，但看仲离脸上似有迷茫之色，干脆也停了手，淡淡问道，“有心事吗？”

“我只是在想，自己选择了剑道，但这真的是适合自己的道路吗？”仲离看着地上的长剑，眼里有些许的惆怅。“弱水三千，独取一瓢，但这一瓢若是取错了，日后必会追悔莫及吧。”

“路途遥远，却先惧路途艰难，你也太胆小了吧，”玉珏的声音里有隐隐的讥讽，”勿忘初心，方得始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透吗？”

“我。。”仲离看着地上的剑，好像看着什么沉重的包袱似得，脸上写着不情愿。

“拿剑。”玉珏一反手，剑芒指向仲离。

“玉珏，我。。”

“拿剑。”玉珏声音淡淡，却充满了坚定。“迷茫的时候，就更应该努力挥剑！”

“可是，我。。”仲离的双眼暗淡，声音瑟缩着化为不可耳闻的嘟囔。

玉珏的眼神逐渐变得冷淡，脸上隐隐有了失望之色，反手把剑背在身后。“这么快就坚持不住了吗？那我还真是看错你了呢。”

语毕，玉珏转身离去，眼中还有迷惘的仲离还是默默站立，凝视着地上的长剑。

“怎么了，有什么烦恼吗？”一袭白衣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仲离身后，温柔的微笑如同四月流水，润物无声。

“。。师傅。”仲离一拱手，涩声道。

“哎，剑怎么掉在地上了。”师傅捡起长剑，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匹白绢擦拭着。“练剑之人，剑即己身，你可要多加爱护，切记在心。”

“。。徒儿有些迷茫，忘记了选择剑道的初心。”仲离咬着牙，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原来是在为此烦恼。”师傅脸上扬起温暖的微笑，“你不同于玉珏，心智没有那么坚定，产生迷惘也在情理之中。”

“修行剑道，的确比徒儿初想的辛劳。。”

“噌。”白绢散去，寒芒初现。师傅的脸上映照着光芒，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些复杂心绪。“为师当年学武，也并非以武证道，不过时日久后，竟也似有所悟。”

光芒一转，剑柄回到了仲离手上，师傅又微笑起来。“若是迷惘，就如玉珏所说，努力挥剑，斩断杂念！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剑道也有相似之理，修行去吧，可暂时抱着强身健体的想法，未尝不可。”

仲离眼中光芒几转，眼神明亮了一些。“谢师傅。”

“不必多礼，能有迷惘，也说明你是心系剑道的。”师傅淡淡的微笑，像是早已料到那样。

“。。或许我只是羡慕玉珏罢了。”仲离忽然苦笑了一下，再次拱手问道，“师傅可有方法，使我能如玉珏般心志坚定，不改初心吗？”

“那你可要自己学习呢，不然玉珏如何能做你师傅呢？”

“徒儿明白了。”仲离抬起头，眼神明亮的接过长剑。

“还有，你回去时告诉玉珏，她姐姐明日要来探望。”

“是。”

后院里一片寂静，但如果细细倾听，像是某种东西在空中挥舞。

一步步走近，那挥舞声变得愈加高昂，就像是幼鸟的第一次振翅翱翔，不停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飞上天空。

或许很久之前，我就是羡慕这道身影的吧？因为嫉妒，才会不屑与调侃，但她总是如此坚定的走着，剑上没有丝毫的迷惘。

看着后院里像是白色精灵般的矫健身影，仲离心中感慨万千。那身影并没有因为仲离的脚步声有丝毫的动摇，每一次腾挪辗转都带起一片银光，洒在回廊中，倾于漆柱下。

慢慢，慢慢的，白色的鸟儿落在地上。玉珏回过头，脸上淡然恬静，没有丝毫的懈怠。

“你打算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玉珏冷淡的问道。

仲离不由得又露出惯常的笑容，“我也是见你练得那么用心所以不忍心打扰嘛，还有师傅让我。。”

“我可没说我原谅你了。”玉珏还是冷淡的口吻，虽然脸上隐隐见汗，但面色却和寒霜无二。“触逆师长不提，你连相依为命的长剑都放弃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我只是心有迷茫而已，哪里要放弃了！”面对玉珏冷淡的质问，仲离也有些受不了了。

“若是你不想放弃，为何不拿剑，任由它掉在地上，为何不听我的。”玉珏冷淡的口吻逐渐变得激动，“我不是说了努力挥剑即可吗！还是说你信不过我这个师傅呢？你。。”玉珏极力保持镇定，泪花在眼眶里团团打转。“你既然信不过我，那何必回来找我！”

“我。。”仲离惭愧的低下头。“我还不想放弃。。”

“别说了。”玉珏抬袖轻轻一抹眼泪，眼眶微红的举剑指向仲离。“拔剑吧。”

“玉珏，我。。”

“我说拔剑！”

仲离默默的将手放在腰间，走到玉珏对面。“噌。”寒芒闪过，长剑在空气里微微颤抖着。

“多说无益，把你的意志融合在剑道中吧！”玉珏踏出一步，脸上少了一丝淡然，多了一分激烈。“准备好，这回我不会留情的！”

下一秒，玉珏脚尖一捻，双眼凝视前方，猛地冲向仲离。

眨眼之间对方已经到了自己眼前，仲离慌而不乱，托剑架挡。

但让仲离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玉珏在离自己一步之遥生生顿住，长剑一划，竟是奔自己下盘而来。

还好最近几日仲离没有疏于练习，登时向后撤步，但即使如此，裤子上也多出一个斜口，堪堪露出一大片来，仲离的脸当时就白了一片。

玉珏反手背剑，脸上仍是淡淡的表情。

“你，你这样万一砍到了，那还得了！”仲离脸色发白，气愤的说道。

“我只是听你的，招式不那么死板而已。”玉珏淡淡说道。

“呃。”仲离一噎，气道，“好，那既然你一意孤行，那就别怪剑不长眼了！”话毕，提剑冲向玉珏。

全是破绽。。看着气势汹汹的仲离，玉珏只是轻轻一笑，接下来，就让你看看我苦练许久的实力吧。

“落剑式。”玉珏并没架剑，反而将长剑高高举起。

怎么？难道她打算以攻代守吗？仲离心中转过好几个念头，最终下定了决心。剑式就在一招之间，我一定会打败你的！心系此处，仲离抬剑挥向玉珏。

“太慢了。”淡淡的一声，随后是长剑落下。“啪！”剑背狠狠的击打在仲离的手腕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当啷。”长剑掉在地上，颤了两颤，像是死掉的蛇一样不动了。玉珏冷淡的看着捂着手腕喘气的仲离，把剑收回剑鞘。“差的太多了，你的速度，反应，包括意志，都差的太多了。何必为难自己学剑，不如还是去练你的拳法好了。”

“别看不起人了。”仲离咬牙拿起掉在地上的剑，玉珏只是淡漠的看着他。“你只不过是练了很久之后就自以为剑法高超的，其实剑式僵硬的要死。。”

“我只是不会像你那样毫无章法的挥剑而已。”玉珏淡淡说道，“你的剑之所以那么飘忽，就是因为带着迷茫。想要被人看的起，不付出努力怎么可能？别说大话了。”

“我想的，想被人看得起的！”

“那就拿出点意志，证明给我看啊！”

“啪！”仲离双手握剑，面向玉珏。“接剑吧！”手腕一翻，长剑向玉珏腰部横扫过去。

玉珏只是轻叹一声，连剑都未拔，仅仅用剑鞘往剑柄向上三寸处一击。“噔！啪！”仲离一个握不住，长剑再次掉在地上。

仲离看着掉在地上的长剑，忽然苦笑。“这就是差距吗？你连剑都不必拔么。”

“你根本没资格和我打。”玉珏冷冷地说道，“连剑都握不住，就是个没用的家伙罢了。”

“我有在努力握紧的！”

“不，你根本不明白。”看着眼里充满复杂情感的仲离，玉珏仍不改冷淡的语气，“你的剑，根本就是没用的剑！”

“呵呵，是吗？”仲离冷冷一笑，捡起了长剑。“那就看我怎么用这把没用的剑打败你吧！”

虎口被震开了裂口，隐隐有血丝缠绕在手腕上。但仲离已经不在意了。双手握剑，长剑直奔玉珏胸口刺去。但在半空中，仲离猛地身体前压，剑尖变了个方向，竟是冲玉珏的脚面而去。

“你觉得同样的错误我会犯两次吗？”

“啪。”淡淡的，毫不留情的一声，“当。”这次仲离没有再捡起剑，只是捂着手坐在地上喘气。

“变招这招你已经用过了，而且你的速度和反应在我看来都太慢了。”看着坐在地上的仲离，玉珏表面冷淡，内心却复杂的很。“你，差的太远了。”

丢下一句话，玉珏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只剩仲离一个人在后院里，低低的啜泣起来。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浑圆的皎月美丽的让人不忍直视。

已经沐浴过的玉珏在门前看着如水的月色，忽然叹了口气。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呢。。仲离，他一定很伤心的吧。。

怀揣着心事，玉珏走进屋中，倒了一杯水，月亮倒映在小小的瓷杯中，像是掉进去了一样。

玉珏拿起喝下，嘴里忽然有某种异样的感觉。但她仅仅是一皱眉，接着便释然般将嘴中的水吞了下去，静静坐在床上。

明媚的月光洒落人间，小小的杯子已经空了。玉珏轻轻抚摸肚腹，脸上神情淡然。

怎么还没动静呢？那家伙，想什么呢？

“唉。。”看着眼前缓缓蠕动，湿润的红色肉壁，仲离默默叹了口气。本来是积攒了满满的怒气，但此刻却莫名有种安心的感觉。

“扑通，扑通。”玉珏的心跳声隐隐传来，规律而安静的节奏让人放松。

难道要开口问他吗？不不，那样太害羞了，他肯定会问明知道会被虐为什么还要吞我进来。因为，因为。。

玉珏摸着肚子胡思乱想着，轻轻咳了咳。

仲离听到这两声咳嗽，猛地一颤。“真是的，差点就被迷惑了。。哼！”鼓起心中残存的怒气，仲离狠狠一拳打在柔软的胃壁上。

“唔。”莫名熟悉的痛感让玉珏下意识就捂住了肚子，“肚子怎么这么疼啊。。”嘴上这么说，玉珏心里却是一清二楚。唉，就让我装作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哈哈，那是因为我在你肚子里啊！”肚子里果然传来了那熟悉的声音，真是个没用的笨蛋啊。玉珏一边心想，一边淡淡说道，“为什么要钻到我肚子里？”

“为什么？难道你的心里不清楚吗？”仲离对准肉袋就是一脚，耳旁传来一声闷哼，心里不由得得意起来。“疼的滋味不好受吧玉珏？今天你说你为什么要那么对我，啊？”

“我觉得我没做错，只不过是尽我做师傅的职责。。唔。”玉珏本还想强硬两句，但腹中一阵坠疼让她无奈的捂住了肚子。

“哪有你那样下死手的！要不是我躲得快，腿就差点被你砍掉了！”仲离不满的在狭小的胃袋中肆虐，不时因为玉珏的闷哼发出戏谑的笑声。

“我也相信你能躲过去的，而且我是冲小腿去的，你也比较好躲的。唔，你别再闹了，我真的很难受的，唔。。”玉珏就像是在安慰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无奈的将肚子越捂越紧。

“哼，你要是真的很难受的话，就给我呻吟一下啊！”仲离则耍起了小性子，不依不饶的在胃袋中踢打。

“你。。唔，诶，哎哟，哎哟。。这样，行了吧？”比痛苦更强烈的羞耻心折磨着玉珏，但是腹中不间断的疼痛终于还是让那颗骄傲的心低下头来。

“哼哼，没想到你竟然是很容易害羞的类型嘛～。”听到玉珏低低的呻吟声，仲离乐在其中的说道。

“你！”抵达羞耻下线的玉珏终于爆发了，“你别太过分了！让你虐虐出气就算了，呻吟，呻吟什么的。。不可能的！”

话一出口，玉珏才忽然醒悟，脸庞瞬间涨得通红。果然，腹中传来了某个坏蛋的坏笑声，“难道你是打算被我虐的吗？还是说，你已经猜到我回来虐你了？”

“要，要你管！”玉珏大声说道，心里却松了口气，还好，他不知道我是明知他在杯子里但还是把他吞下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想被我虐呢？玉珏？”了解到了这一点，仲离不禁有些放开手脚，更加享受的击打着胃壁，享受着手上湿滑柔软的触感。

“唔，哎哟，因为，因为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的，哎哟。。”已经被拉低羞耻下线的玉珏已经呻吟了起来，双手在肚皮上来回揉搓着，稍稍缓解腹中的痛苦。

“哼。既然你也知道，那就到这里吧。”仲离最后向胃壁踹了一脚。“哎哟。”娇弱的呻吟声传进仲离的耳中，他坏笑着说道，“不得不夸奖一下，你的呻吟声还是很动听的。”

“你。。我不想再和你这个坏人说话了。”玉珏赌气的噘起嘴，双手还在按摩着余痛未消的肚子。

“其实，我今天只是气你下手比较重。”玉珏腹中有闷闷的声音传出。“我也知道自己不对的，我以后会努力挥剑，斩断迷惘的，玉珏师傅。”

“哼。”玉珏揉着肚子，淡淡说道：“看你以后了。”

“还有，师傅说明天你姐姐要来看你。”

“什么？我姐姐她。。”玉珏呆了一下，抱着肚子大声说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都是你一见面就说让我比试什么的，也不给我说的机会，现在还怨我吗？”

“。。好吧，那你消气了吗？”玉珏不顾腹中的余痛，急急地问道。

“还好吧。。怎么了？”

“那快点出来好不好？明天我姐姐来看我，我。。”玉珏低下头，脑海里浮现出姐姐的模样。

“那好吧。”仲离略带不舍的瞧着缓缓蠕动的肉壁，手感真的很好呢。。苦笑着摇摇头，自己难道已经喜欢上这里了吗？

“你还在等什么呢，快点出来吧。”玉珏已经变成了催促的口吻。

“好的，你趴下来张开嘴，我爬出去。”

“嗯。”玉珏听话的趴下来，朱唇轻启，不多时，随着一阵咳嗽声，小小的仲离落在地上。

“你快点走吧，早点休息。”玉珏看着还在整理湿透衣衫的小人，淡淡说道。

“嗯，那就明天见了。”仲离冲玉珏挥挥手，离开了房间。

“明天，明天见呢。”玉珏侧卧在床上，脑海中一会儿是仲离，一会儿又成了姐姐的模样。姐姐，明天见。。在月光温柔的怀抱中，玉珏很快的沉入梦乡。

第七章

笼中的金丝雀整日歌唱，是因为睡足饭饱而安逸高歌，还是向往自由而伤怀呼喊？不论怎样，玉琰此时没有丝毫歌唱的欲望，父亲大人的告诫余音绕梁，压在玉琰的心上。

“古人云，即加冠，益慕圣贤之道，玉琰可有此心？”

成人礼过后，一向严厉的父亲单独召见自己，玉琰自然不敢怠慢。

“女儿有此志向。”身披绣有金凤红袍的玉琰微微拱手，眼中颇有青春风采。

谁料，父亲只是淡淡一笑，眉宇间透出淡淡忧伤。

“你若是男儿身，该有多好。。”

“父亲，何出此言？”玉琰暗暗咬紧了嘴唇，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但她心里还有隐约的期待，说不定有转机。。

“即已行过成人礼，也到了要考虑找户好人家，准备出嫁了呢。”

父亲淡淡说出的话语，每个词都像一道霹雳。击在玉琰心上。

“父亲刚刚不是说，应当更加努力学习。。”

“哎哎，”尚书大人摆摆手，丝毫不在意自己女儿逐渐变白的脸色，“女子琴棋书画只需略懂即可，你早已达到标准了。至于功名利禄，那是属于男子的天地，女子只需传宗接代，找个好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尚书大人微笑一下，看着玉琰煞白的脸，“玉家以后，就要靠你了。”

是的，父亲大人，我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但我没想到来的这样猝不及防，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的余地。父亲大人，你可知道。。玉珏发紫的嘴唇上已经咬出了牙印，笼中的金丝雀叫个不停，似是要呕出血来。

“。。我不甘心。”

“什么？”

“我不甘心。”玉琰用力的从嘴里吐出四个字，金丝雀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鸣叫。

“你说什么？”尚书大人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大女儿竟会顶撞自己，心中隐隐动怒，“若是你收回刚刚说的话，我可以。。”

“我不甘心！”玉琰在这一刻喊出了自己的心声，就像黄河决堤般一发不可收拾。“凭什么我只需略懂琴棋书画然后就面临着任人宰割的命运？我喜欢学习，但我不是为了能嫁个好男人才去学的，我是自己真正热爱这些的！女子为何只能传宗接代，深居简出？为什么不能去争取自己的。。”

“啪！”清脆的一声，尚书大人气愤的手掌在半空中颤抖，玉珏倔犟的偏着头，煞白的脸上渐渐浮出一个鲜红的掌印。静默中，金丝雀又开始叫了起来。

“怎么，连父亲的话都不听吗？女人就应该尽女人的本分，这就是命！果然不错，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父亲收回手，语气严厉。“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尚书府的大小姐，未来玉家的家母，你的任务就是找一个能带领玉家走向繁荣的家主，做个贤内助，我让你学习不是让你生事！给我记在心里！”

玉琰沉默着，不甘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迟迟没有掉下来。

不行，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退下吧，好好把我说的话想明白，你是个女人。”尚书大人颇为不快的走出了房间，虽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但怎能和传承几百年的封建礼仪相比？晶莹的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在金丝雀的歌声中落在地上，熄灭了心的温度。

此时此刻，我何其羡慕我的妹妹，她能那样不受约束，自由自在，还在享受着青春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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