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到了这种程度，二人均未伤到对方一丝一毫。

“轰！”

斗至酣处的二人左拳对右拳，激起又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道路两侧路灯断折，雨点随之蒸发，似乎空气都将被这记对拳点燃。

对拳的结果是魏彦吾略占优势，令伊斯塔利翩身飘至道路另一侧.此时，二人不约而同地暂停了打斗，彼此凝视，沿道路中轴两相对峙。

“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这小子的现在只是专注于将我打倒……”

“于肉体停止大部分思考机能，令思维专注于战斗本身，面对魏彦吾，只能采取这种方式分配精神力……”

伊斯塔利向左侧迈出数步，魏彦吾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他们似乎以某个点为圆心彼此绕行，但他们的目光始终放在对方身上。

“两人都觉得需要停下争斗进行思考，但思考过程中，他们也同样……都在寻觅那转瞬即逝的机会。”林雨霞暗暗思索道。

“喝！”

如她所料，似乎终于看到黎博利步伐不稳，龙门之主骤然间一声威喝，层层叠叠的剑气再度涌向前方的对手。伊斯塔利没有表现出猝不及防的样子，如之前那般迎着魏彦吾而去，以灵巧的身形连续扭掉袭来的剑刃，但这次的结果不会是之前的重复。在二人身形交错的刹那，魏彦吾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一把赤红的剑刃，那把令他威震武林的斩龙之剑——

“赤霄！”

陈不禁喊出声来，将手伸至剑柄，于剑刃传来的共鸣就像电流传遍她的全身。

鲜血混入雨点之中，洒向地面，骏鹰做出了躲闪的动作，利剑却还是扎进左肩肩头，难以置信的痛楚令他的每一根神经开始尖啸。

“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你被魏彦吾打伤了，真可惜啊小鸟。”

大殿另一侧，阿波菲斯的嘲笑刺耳无比：

“忘了提醒你，你在现实中受到的伤害会如实影响到你的灵魂，而灵魂这边受到的伤害也会传到肉体，这些伤害当然毫无例外的会接受我的源石技艺，你就好好享受吧。”

伊斯塔利没有理会恶毒的对手，他的头脑在这般折磨中格外清醒，先是一掌扑向魏彦吾面门略微逼退对手，随后全力驱动身躯，后跃至后方建筑二楼。

魏彦吾自是乘胜追击，赤霄如咆哮的猛兽扑向受伤的猎物，慑人的杀气直扑面门——

剑，停下了。

又一股鲜血在半空中飞溅，在源石探照灯的光芒中异常显眼，魏彦吾多年未曾感受到如此汗毛倒竖的感觉，在间不容发之际，他翻身后仰，不知何时出现的巨镰已带走了他右肩的小块皮肉，离他的咽喉仅一寸之遥。

“这镰刃便是他的武器？这是六年前未曾得见之物。”

落回地面的魏彦吾不得不重新审视他的对手，肩头的剧痛令他右半身躯近乎僵硬，余光瞟去，竟是冰蓝色的源石技艺自伤口蔓延：

“镰刃上还附着了法术……”

白衣、黑镰、血瞳，微微收镰的骏鹰挺立于二楼窗台，刃尖兀自残留着因冰雾而凝结的血丝，塔露拉望着他冷漠无情的面容，或许是因二人的打斗过于激烈，她这才向陈道出被自己忽略的不谐：

“刚才的战斗只是试探，伊斯塔现在才开始施展他的源石技艺……”

◇◇◇◇◇◇◇◇◇◇◇◇

利刃挥下，惊雷炸响，摧枯拉朽的破坏力在黑雾士兵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条通路。

阿波菲斯笑容凝滞，只见通路对侧，伊斯塔利正高举覆满红色雷光的巨镰，随后沿开辟出的道路踏步猛冲，冰风暴在他身周生成，令其它黑雾士兵完全无法靠近。

斐迪亚刚用腐蚀性的法术应付掉了冰晶巨像，然所向披靡的黎博利转眼间冲至面前，他仓促间唤出黑色权杖进行抵挡，可就在两兵相触的刹那，喷薄而出的雷霆将他直接打飞，伊斯塔利不依不饶，随其飞出的轨迹追击至大殿外的荒野。

“刚才的法术交手只是在试探，他果然还是在寻找贴近我的机会。”

阿波菲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招打的猝不及防，几乎一头栽倒在荒野沙砾之间，最后艰难用权杖顶住了伊斯塔利砸下的巨镰。与此同时，他以权杖为媒唤出紫色法术屏障，亦勉强抗住了随巨镰倾泻而下的红色闪电，这闪电令他身周的地面整体塌陷，激起沙石乱舞。

不过伊斯塔利等的就是这个，阿波菲斯来不及做出反应，又一股极寒之气沿镰刃渗进屏障，将他冻结于原地，空中的沙石更是在其法术的号令下化为狂涌的沙暴，将斐迪亚包裹其内，撕扯他在空间中的躯体。

阿波菲斯露出一丝怨毒的笑意，他的身躯在流沙摧残下迅速解体，化作淡淡的黑气，伊斯塔利立刻转回大殿方向，另一股黑雾果然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聚合，重新凝聚为人形。

骏鹰挺镰横扫，荡灭了刚靠近他的无形分身，新的流沙弓弩手生成在斐迪亚四周朝他齐射。后者一声怪异的嘶鸣，身躯急剧膨胀，化为豺头巨人，令射向他的箭矢尽数湮没，并唤出硕大无朋的黑色权杖。

空间中闪过撕裂天空的白色电光，权杖尖端的紫色雷霆随之轰向黎博利，黎博利挺镰而上，红色雷霆直冲霄汉。

◇◇◇◇◇◇◇◇◇◇◇◇

“轰隆！！”

◇◇◇◇◇◇◇◇◇◇◇◇

慑人的巨响声中，伊斯塔利率先进攻，闪烁红色雷光的巨镰当空斩向魏彦吾，后者凝神聚意，挥出凌厉的反击。

“赤霄，拔刀”

即便是无往而不利的雷光亦被赤霄一刀两断，剑镰相交的刹那，挤压空气而产生的冲击波荡涤四周。

两把武器抵在一起，龙和骏鹰无法将彼此推开一步，澄黄与血红四目相对，伊斯塔利冷然抬起左手，电荷在其指尖短暂蓄力，然后直冲对方额顶。

“啧！”

魏彦吾把头一偏，堪堪避开这一冷箭，身形随之后退。伊斯塔利身周鼓舞起凛冽的冰风暴，数不胜数的冰锥沿魏彦吾后退的路径追击而去。层层叠叠的无形剑气将冰锥一一斩落，不过这就是黎博利的目的，在注意力被冰锥吸引之后，魏彦吾忽地感到自己踏入下沉的陷坑，余光瞟向脚底，一个小型的流沙漩涡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脚下，正欲将他拖入地下。

“……这就是爸提起过，和他一样的源石技艺？”这次是林雨霞呼喊出声。

她的惊愕不止于此，四名手持长矛，由流沙构成的“士兵”已挺起附带雷光的矛尖包抄到魏彦吾身后，而前方密密麻麻的冰锥结着阵型如连珠炮般向他袭来。

“赤霄，奔夜”

没有人能看清他出剑的动作，唯有他眼里的决意，和奔腾的红色弧光——赤霄清除了所有流沙士兵和冰锥，赤霄之主拔地而起，迎向冰风暴核心处的对手，剑镰再次相交，这一次，镰刃粉碎，剑至咽喉。

伊斯塔利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于千钧一发之刻后跃一大步直至街区尽头，这次换作魏彦吾飞身进击，却只见对手对自己做出投掷动作，一块不可思议的小物件迎上了自己……

龙门总督在半空中顿住身形，他清楚地看到，小物件便是正散发着白色冷光的镰刀碎片。魏彦吾运气坠地后跃，“砰”的一声，碎片恰好在自己前方炸裂，令地面和道路两侧墙面结出冰花，彻骨寒意传遍自己全身。

伊斯塔利复制了对决柯卡帕克时使出的伎俩，趁对手破坏自己武器乘胜追击的时分，悄然取走武器碎片，作为投掷武器反击对手，这次还附上了足量的冰霜法术，险些就重创了魏彦吾。

黎博利微微抬手，完好的黑色巨镰再次被他唤出，直指另一侧的龙族男人。

◇◇◇◇◇◇◇◇◇◇◇◇

每个围观者都感到心跳加速，陈更是紧张地捏了一把汗，对于三个年轻人而言，这几乎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魏彦吾的全力战斗；对于年长的黑蓑，他们也未曾想过，时隔几十年再次见到魏公此等赤霄剑术，却是在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全力相搏。

“刚才使出奔夜的时候，他最后的余光望向了你，晖洁。”塔露拉忽然轻声提醒道。

“是的，我看到了，姐姐”，陈紧盯前方街区的战场，“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也看得清赤霄的一招一式。”

谈话间，伊斯塔利挥舞镰刃，卷起狂暴的沙尘向魏彦吾激突，二人展开了更激烈的战斗。

“赤霄剑术”是为大炎剑法之翘楚，魏彦吾本人更是其剑法执牛耳者，一招一式间，那把赤色剑刃像是包藏一方天地，其形吐纳江河，其意一往无前。

但，若魏彦吾之剑是为开源正法，历经厚重年岁的打磨；伊斯塔利之镰却若幻变魔道，武器技艺和源石技艺衔接得丝滑入扣，其形其意无法捉摸，其招其式无穷无尽。

“扬眉”在骏鹰额头上擦出一道浅伤，“泪锋”险些插入骏鹰的胸腔，然初次递出均未重创对手，接下来，前四式赤霄剑术再未取得任何进展；伊斯塔利的源石技艺则是毫无定式，雷霆、冰霜、流沙层次而立体地对魏彦吾造成威胁，在他身上留下数道冻伤与灼痕，在战斗中稳占上风。

二人从地面斗到街边建筑二楼，各自施展兔起鹘落的轻功，数个回合后又回到地面，伊斯塔利依旧闲庭信步，魏彦吾却是微微喘气调整呼吸。

“这小子了解我的赤霄剑术，明明每次很接近将他击倒，可就那一点遥不可及”，魏彦吾心中暗忖，“夙君如对他当真是倾囊相授。”

见龙门总督战局不利，陈和林雨霞都很焦急，前者急于自己难以帮忙，后者则开始向周围的黑蓑下达密语指令。

塔露拉则有些恍惚，双目有些空洞的伊斯塔利似乎在倏忽间给了自己一个暗示的眼神，就和之前魏彦吾给陈的眼神一样：“那混蛋还想教我使用源石技艺？”

愤愤地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却突升豁然开朗之感，琥珀色的双眸锁定在骏鹰身上：伊斯塔利在这场战斗中没有使用任何高破坏力的源石技艺，没有对周遭建筑和道路造成大规模损坏，却以小范围、高频率、精准杀伤的源石技艺自四面八方围攻对手，魏彦吾手中赤霄本为克制源石技艺的利器，对施术者具有最大程度的威胁，却在全方位不间断源石技艺的冲击下反显疲于应对。

心有戚戚，塔露拉和陈对望一眼，姐妹俩都想到切尔诺伯格指挥塔上二人的决战，陈拥有剑术武技的优势和能斩开源石技艺的赤霄，黑蛇支配的塔露拉则体现于稍弱的剑术和破格的源石技艺——此时彼时，战斗等级不可同日而语，她们似乎都需要从这场战斗中找到某种答案。

大簇冰晶突兀地生成于魏彦吾站立的位置，骏鹰对龙发起新一轮进攻。

◇◇◇◇◇◇◇◇◇◇◇◇

豺头巨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啸，在茫茫流沙的卷噬中支离破碎。

阿波菲斯的身影自崩塌的巨人中显现，他匆忙举起权杖，艰难挡住从天而降、挟裹红色落雷的镰刃，身下的地面在雷霆威压下溃散，而手持巨镰的攻击者目光中流露着一贯冷冽漠然的杀意。

“混蛋柯卡帕克，准备如此充分也无法战胜伊斯塔利，反而将激发出他更多潜藏的力量，让他变强了……”

斐迪亚在心中暗骂，恶毒源石技艺尽出的他在黎博利高速高效的攻防转换面前逐渐有心无力，对方的每一次近身都能给予他巨大的压力。即使灵肉分离，适应战斗感觉的伊斯塔利能在空间里外两侧以不同方式压制两种类型的强大对手，乃阿波菲斯始料未及。

和刚才一般，他在闪电的重压下解体自己的躯体，在大殿另一侧以黑雾重新聚合，回到了自己的初始位置。

“等等，我需要将一件重要的事知会于你。”

斐迪亚又一次露出阴蛰的笑容，话音刚落，伊斯塔利的巨镰又出现在他身前——黎博利可没陪他说话的义务。阿波菲斯急忙唤出紫色方尖碑护住自己，并在镰刃接触方尖碑的瞬间创造吸力的漩涡逼迫对手抽镰后撤。

然后，伊斯塔利的攻击顿住了……他微微挑眉，扫视着被阿波菲斯唤到身前的三具躯体。

“你别急，听我说完，虽然我需要耗费如此多的资源才能将你分离成两部分，但对于被我捕获这三位，做到这种事还是非常轻松的。”

◇◇◇◇◇◇◇◇◇◇◇◇

未知的房间内

火焰燃尽，大群黑色怪物消弭于无形。

“这已经是第四十个房间了，怪物还在变多，而且毫无看到出口的迹象……”

楚潇云看上去有些失落，朝身旁的萨卡兹问道：

“这位维斯塔潘先生，你确定你的推论正确？”

“‘维多利亚粗口’，其它也就算了，不要质疑我对源石技艺的理解”，维斯塔潘一边骂一边啐了一口，“我比你们多打几倍数量的房间，这空间一点崩溃的意思都没有，说明施术者够顶着巨大的消耗一直维持住这里，敌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强，我们只能继续打下去，干等更不可能找到出路。”

两人谈话同时，风笛有些恍惚地把持着她的破城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楚潇云见状朝她问道：

“怎么了，风笛，你受伤了还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啦，我只是想到一件不妙的事……”

风笛回头望向二人，露出一丝苦笑：

“我们这次都是冲着深池‘幽灵部队’而来，那些士兵的确和幽灵无异，二位想想，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的东西是什么，不就是幽灵吗？”

“不需要吃饭，不需要睡觉……”

楚潇云跟着念了一遍，然后用和风笛同样的眼神望了望自己的身体：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是幽灵？”

维斯塔潘跟着皱起了眉头：“我之前也想到这种可能性，只是怕影响到你二位的心情没说，问题是，如果我们被敌人的源石技艺转化为灵魂状态，我们的肉体在哪？”

三人心头同时涌起不祥预感……

◇◇◇◇◇◇◇◇◇◇◇◇

“哈哈哈哈哈，你现在将面对我的三位强援，继续战斗吧，伊斯塔！”

猖狂的笑声中，风笛、楚潇云和维斯塔潘三具躯壳挡在阿波菲斯身前，他们睁开了紫色的眼睛，瞳孔空洞无神，将破城矛、匕首和手炮分别对准前方的伊斯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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