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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浅自知

2025-08-16 09:45 5hhhhh 3060 ℃

格曼叫人偶过来,她便放下拭尘的手帕,将两掌交叠在束腰下缘,用优雅的轻步慢走向他的身边。

“您有什么需要吗?”

身着哥特洋装的人造女子眼眶深陷,上下两睑都被她的制作者淡抹了一圈墨色,使她看起来憔悴且易碎。格曼凝向她的模样,像是聚焦于一件死物,那尊暗淡的圣母像和吸引飞虫的煤油灯。人偶像是尸体变的,他当然明白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人偶是他仿照一具尸体塑造的,也不过仅仅是一具尸体而已。

“请把最顶层那本深褐色牛皮包装的书拿给我吧。”

格曼抬臂为她指了指方位,人偶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她搬来工作台底部的圆凳,拎起裙摆上去,伸手拨出那本老旧的书籍。球形关节牵动柱状的软硅划出夹角微小的弧。在不起眼的动态中,洋红色蕾丝包指袖套更为醒目。

“因为在高处所以我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先生,”她垫脚走下圆凳,垂眸抚摸书脊因磨损而翘起的褶皱,“灰尘把它的标题都盖住了。我先帮您用湿巾擦洗去封皮的污渍吧,我尽量不会让它弄脏您的。”

“…不用了。你回来吧。”

格曼招呼她到他的身旁,人偶静站着,默默地把书递给他。他翻开扉页,里面似乎还有些笔记,它们的墨水晕进了泛黄的油斑里,即便以方正规整形式的书写也难以辨认得清晰。

“您需要您的眼镜吗?”

人偶立在那里,清澈的嗓音犹若空灵,却仍旧蕴含着某种沙哑,仿佛一阵风吹过空荡荡的体腔,而那体腔里内并不完全光滑。

格曼看他的人偶,她借立体的五官呈现出她精致的柔和,以掩盖她由齿轮和发条牵动着的严肃与冷漠。她是空的,毫无疑问,在这座工坊里,她是空的,像装茶的空杯,像一根用作打造枪管的空心铁,没有红莓点缀也没有锈迹斑驳。她没有血与血色,也不过是与和他相似的破烂工坊相衬一体的工具而已。

“嗯…还是算了吧。”格曼扯住人偶即将飘离他眼前的披肩,摇头,“我还是不习惯戴上它来看书,我以前视力很好,能看到藏在远处阴翳里的猎物…”

“您曾是一位猎人。”人偶侧脸,对他微笑。她在他语句的停顿间插话,成了一位听故事的孩子,有意无意之间强调了什么。

“是啊,我曾是一位猎人。当时敬仰我的人可多了,”格曼干笑了几声,笑出肺里沉积的烟粒,笑着笑着便咳嗽起来,“咳…咳咳…那是过去好多年的事迹了。我想你也不感兴趣吧?”

“我从未觉得和您的相处有一刻是枯燥的。”人偶轻轻俯身,鞠了一个明显也不完整的躬。她灰白的侧发在格曼的眼下晃开,细细密密的纤维丝在他浑浊的巩膜中切割出昏暗的影子,让他闻到一股来自异乡雪国的冰花的味道,可那味道只停留了几秒,随后又消散,余给他无味的寒,冻进他的骨髓令他发颤。

“我年轻的时候,在深夜会经常读这样的书…”他回避了和人偶眼神间接触,翡翠色的玻璃中恍惚有他颓唐而虚弱的脸,皱起的脸皮,脱相的脸型,被岁月吞噬成凹陷、不平整的丑态,他哽住了喉咙,呼吸着,缓了很久。

“是您让我取来的这本。”

“对。”

“是关于狩猎的技术,或是工坊制造的工艺。”

“不…”格曼搓磨他指腹的茧,他听人偶不再作声,似乎正等着他开口纠正她的答案,“是关于人的。关于真实的人,不加修饰的人。哈…关于人的幻想,人的渴望。你刚刚说了什么?我的人偶,你说这本书会弄脏我?这本书不会弄脏我,是因为已经是肮脏的人了,我才会有这样的书。我是人类,而你是器皿,只有我会弄脏你,不存在你再让我受什么伤了。”

人偶回味他话里的情绪。格曼把对如今自己的厌恶倾吐出去,有些狠心的形容被泼洒出去,倒进空洞里。他却发现她的空洞是一口井,井里的水浅到足踝,波纹涤洗着深陷软泥中的一把双刃刀。

“那真好,”人偶动唇,透明的涂胶使她发白的唇色拥有与之不相匹配的水润,“这样我放心为您做任何事了。”

做任何事。格曼又想要笑了,他不能抑制自己在梦呓里的哭泣,但他会在清醒中用笑来代替这种微妙的感觉。人偶说的任何事没有他真正想要的那一件事,人偶说的任何事是她作为人偶可以做到的所有事。他们的灵魂并不相通,更确切地说,他就算把他的灵魂交给她,她能回馈给他的也只是用木雕出的心脏,它不会跳动,也不会和他相连,永远也不会。

人偶是死的。是他向神许愿后从原本应该埋他自己的坟地里挖出的一具尸体,是他和他过去的尸体,不是任何一个真正生活过的人的尸体。即便如此,她仅仅是一具尸体而已。

“你…为我读这本书吧。”格曼终于咽下他堵塞在气道里的哀伤、顾忌,又或许混着少量罪恶感的痰液,“随便翻开一页,就在这里…为我读吧。”

他把书还给人偶,书背拍到她袖套上,震落书面格曼没能沾下的尘埃。她翻开封皮,翻开扉页,翻开目录,翻去发脆的碎纸屑,翻出几张加在内页的纸条。

“啊…不用管它们。反正连我都不记得了…那上面写过些什么。”

“致·我·亲·爱·的·导·师…”

“不。不要再读它们了…”

人偶默默地望着纸条上的内容,它们像是谁寄来的信,却不如信的格式那般严谨,字迹娟秀只有简单且极具日常情调的问候,问他在闲暇时的去处,问他在狩猎后有无辛苦,问他常去的教会,问他能不能教她以他的方式去战斗…

“不要再管它们了。请读书吧…”

“我明白了…先生。”

人偶颔首,将那些纸张攥进手心,侧身抛在燃火的壁炉里,纷飞的火星使她冷白的双颊染上红晕。她闭上眼睛,仿佛追念着某些她始终不能够放进身体里的记忆。

“读书吧。我的人偶。”

格曼伸臂摸过她的腰,把她揽回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人偶重新将他的书捧起,翻到中间的某页,从另起的一个段落开始为他轻声地朗诵起来:

“女人并没有来得及向那位男人说爱,他早已用娴熟的手法剥去了她的内衣,用双手抓住她胸前挺拔的双峰,摇晃她整个胴体上柔软的肉,渐渐摇出了汗淋淋的蜜。他堵住她娇声呻吟的嘴,手指滑进她的裙中,勾起她里衬的蕾丝,陷入牡蛎肥美的两瓣,很快被挤出的盐水湿润。他在她的耳边说,我不用你爱我的人,我要你爱我的阴茎,爱我让你销魂的性…”

一台蒸汽机在按照规定好的节律发出沉闷的轰鸣;一台织布机在按照设定好的轨迹缝纫经纬的轮廓——人偶的声音为他朗诵时的语调就是这样的。她仿佛已然了解到了他想听的内容,而她不懂得该为他演绎怎样的感情。实际上,格曼不需要她的感情,就像低俗小说里只谈情色,不谈爱情。

“…她不能挣开令她沉醉的性欲。男人抠开她的嘴,要她一边自慰一边嗦舔他的阴茎。她樱桃似的嘴唇不情愿地蹭过他的龟头,细腻光滑的小手浸透了汗液,在他阴茎的根部上下推动。”

不知道多少次,格曼年轻时读过这样的小说,只看重它的实用意义,在没有女人陪伴的夜晚,在疲惫却不能入睡的夜晚,在读完那些纸页而心神不宁的夜晚,在…尚未废弃的工坊里,人偶还不在的地方。

“先生,您还好吗?”人偶停下了阅读。她盯住格曼的脸,浮现出担忧的神情,“您看上去一直想要笑,可您却没有笑出声来。是我读得不够好吗?抱歉…这一定很滑稽吧?”

“…很滑稽。”他捂住他的嘴,他想更滑稽的是他在人偶眼前拼命扭曲出来的表情,“你…读下来,没有什么感觉吗?”他竟是压住哽咽才把这句话完整地问出来,“你…没有想过做这样的事情吗?我的人偶,你是…”

“我是…器皿。”

“做侍奉我的女人吧,我的姑娘…我亲爱的…”

她那双关节制作复杂的手,她诱人的唇,她灵动的舌,她的乳房和她双腿之间具有弹性的穴孔——她是人偶,一个完美的,功能齐全的人偶。使用她是格曼如此造她的理由,不为别的。他待到人偶跪在轮椅两轮的中央,她生疏却又极其果断地解开他的腰带,拉开他的裤链,从他的内裤边缘摸出他软而萎缩的性器时,他才承认自己是下流的且无能的。

年岁早就把他少年、青年、壮年的欲望全部消耗殆尽,代替了神没能亲自惩罚在他人性上的诅咒。她捧住人偶只沾了他点滴汗水的下巴,在她的眼里看她想要努力取悦他的乖顺,而那里面再次映现他的丑陋,直到内嵌翡翠色的玻璃珠滚成一朵向日葵发绿的花芯。她终于拥有了另一个女人鲜活的悲悯,与她热忱的,终究淹没在了海水里的爱。

有一具尸体永远停在了他爱过她的年纪。在他们相拥而沉溺在情欲的时光里,日光透过帘缝晒干他们睡躺的床铺。而后,他们在野兽肆虐结束后的夜里拥吻,裸露在工坊的圣母像前,掩身于那轮明朗的月亮。

人偶依旧做着她被指使应做的事情。她摘下她的袖套,把他耷拉的阳具支在手心,蹭擦他发白的汗毛,抚触他肌肉流走后只剩下皱痕的小腹。

他不再能笑了。他靠向椅背,月亮已然失却往昔的纯粹。在凄凉到瘆人的银光里,他惊觉那尊破旧的圣母像居然为他落下了眼泪。

她并不是觉得他可怜,她不会觉得他可怜;她从未觉得他可怜。

“请停下吧。现在…我算是满意了。”

格曼抹掉她嘴角用作润滑的黏液,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人偶不解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背印上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吻。

他们僵持良久的沉默。人偶替他整理好他的衣物,推他到院落的花庭。轮辙滚动,压碎的花瓣飘在他们的周围,洁净似从雪乡而来的贵族女士插在帽沿的羽毛,如此浮荡在梦与梦中梦的间隙中。

“等我睡着后你就回去吧。”

格曼仰首上望人偶的面容,他到底还是不能弄清他究竟是只爱着人偶拥有的那副肉体,还是太爱人偶无法拥有的那缕灵魂,以至于他只敢将他的爱停留在浅表,也不愿打扰作为人偶原型的那个标本选择作为一具永恒的尸体,永远守在他们离别的那日之前。

“如果您想哭的话就哭吧。”

人偶低头俯瞰格曼的脸孔,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让构成她意识的苍白的胶状体液润湿她实心的胸腔,她的身体不能孕育也不能哺育,她唯有能做的事就是去爱,亲爱、性爱、博爱…没有感情的爱。她可以作为一座不朽的圣像,昼夜守在孤单之人的身旁。

就这样,他们再度无言,不寻常的夜色和月色把他们吞没进了寻常的安睡中,使所有躁动仿若陷入深眠不醒,一切流动的时间宛如戛然而止。

第二天,人偶靠坐在格曼的轮椅边待他醒来。格曼问她,他有没有错过清晨。人偶告诉他这里没有清晨。于是格曼说你再给我一个亲吻吧。人偶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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