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实坚硬的鞋底猛地撞击在柔软的肚子上，如同砸进棉花糖里的一把铁锤。对方的力度之大，似乎带着要把自己内脏都踹出体外的凶狠。甚至来不及感受那股抢在疼痛前便由胃部带来的翻涌，身体便随着力度向后飞去。短促的尖叫声刺入耳膜，随后背部便重重的砸在了那张破旧的沙发上。

“咳啊！”

“踢得漂亮，10分！”塔克毫不吝啬赞美的吹了个口哨，而V则在起身后同样举着枪对准了被眼前场景吓到愣住的一众身影：“你要是能稍微再多给我腾点空间出来，也不至于控制不好力道了。”

“控制力道干嘛？”

“那是一条命！他又没真的对你有什么实质性的威......不许动！”V最后那三个字是对着双爪抱头的黄鼬说的：“把遥控器放下，不然我就开枪了。”

“二位......咱，咱是不是，有话好说？”

黄鼬依言老实的把想要谎称为炸弹引线的空调遥控器丢到了前面的矮桌上，在他旁边“陷”进沙发里的兔兽人到现在都只能哼哼着爬不出来——作为这个一片的小头领，管着这样的“武器”和那些“商品”还可以。真论战斗力还不能靠偷袭这种卑劣......不那么光彩的“技巧”的话，就连稍微临近成年的小屁孩都可能需要费些功夫才能赢下来。

识时务，懂隐忍，见机行事。自己这么多年来极少翻车且能轻易东山再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始终遵循这三条原则。所以既然对方不是哪个家伙或者团伙派来灭口的，（虽然也想不出什么需要雇凶干掉自己的理由就是了）那就说明有的谈。既然有的谈，那就一切都好办。

“你是这家酒吧的老大？”虎兽人倒是爽快的收了枪，然后走上前来。一把从玩偶里捞出“26”扛在肩上，而后一脚踏碎了遥控器。就这么保持着单腿跨在矮桌上的姿势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世道艰难，做点小生意罢了。”虽然也有被犬兽人举着枪盯着导致的紧张，但黄鼬还是在大脑当机了片刻后便明白了虎兽人是在拿“26”作为威胁：“老大什么的不敢当，但打头的确实是我。您......”

“我叫塔克，幸会。”大老虎这么说着，却根本连伸爪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露出那白到微微反光的牙齿，笑的相当狰狞：“虽然这里的风格确实不错，不过作为“同行”，我倒是有些更能赚钱的路子。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呀？”

“这种好事我们小本生意的哪里敢想，您这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可以想！必须可以想！”大老虎说着一把拎起了自己的衣领，顺便把怀里保命用的小刀和石灰粉包都抖落了出来：“只要你愿意，我们合作，保证赚得盆满钵满，让你称霸这个地方都没问题！”

把“我真的不愿意”这句话顺着嗓子眼咽回肚子里，黄鼬知道这个叫塔克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容自己拒绝的打算：“那至少等我把这收拾一下，再好好和您坐下一起谈......”

显然，黄鼬低估了这头大老虎的霸道程度。塔克直接拎着自己又抱着“26”就出了门：“没关系，场地什么的我来准备就行，你要做的只是跟我走而已。把那几个小崽子和被你踹到动不了的兔子也带上。”

后半句显然是对一直提防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的V说的。看了看那些努力把自己缩在角落和贴在墙上的小小身影，V还是先把兔兽人从沙发里拽了出来：“你们几个个头高的帮忙搭一下他的肩，对，就这样。放心吧，我刚才还是有控制力度的，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走吧，你们配合的话，我就把枪收起来。”

就这么一边指挥，一边帮忙。小包间内很快就变得空旷了起来，只剩下因为被踩碎了遥控器而陷入了故障的空调，在努力的向外吹着略显灼热的风。

黄鼬被带到的地方，并不是塔克和V下榻的酒店，而是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餐饮店。这处位于建筑三楼的馆子并不算大，能一直经营下来除了便宜量大之外，口味极佳的独门秘方也是重中之重。自己也会偶尔让“26”或者其他小东西在路过的时候顺便买一些吃食回来。

只不过现在即使店内的招牌美食都在眼前散发着热气和勾魂的香味，黄鼬也始终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半分试图拿起叉子的意思。

对面的塔克倒是吃的很香——7分熟的肉排被刀子切开，带着些许蒸腾的热气被叉子送入口中，丰腴的油脂和淡红的汁水随着咀嚼从嘴角逃逸，又被舌尖勾住送往漆黑幽邃的食道。

虽然并不是应该做这种事的时候，但面对专心享用夜宵的塔克，和他身旁一言不发的V，黄鼬急需一些能够转移自己注意力的东西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于是他只能努力回忆着开了这家店的那对和蔼勤劳的夫妇。

即使打样的比较晚，但他们也不会把店开到这个时间。虽然并没有任何使用暴力的痕迹，但并没有看到那对夫妻的身影。难道说......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饿？”

虽然都是被“请”来的，但那群臭小鬼显然抵抗不了美味的诱惑，在第一只爪子抓住食物送到嘴里，没有被殴打或是毒死之后，另外两张桌上便传来一阵喧闹的进食声。即便被那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犬兽人说了“不可以弄脏地面和桌子”后，动作幅度和响动都有所收敛，但依旧和自己这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毕竟对面的两位都带着枪，而自己身旁是躺在沙发椅上只能发出痛苦闷哼的兔兽人。这个时候能无所顾忌的大吃大喝，只能理解为对于没有下一顿饭可吃的破罐破摔了吧。

“唉，扫兴。”

塔克又喝了口啤酒，这才放下了餐具：“那就来聊聊看吧。不如就从自我介绍开始？”

“......”

面对试探，黄鼬认命般的垂下头，看着自己面前炸鸡盘子里放着的那碟蜂蜜芥末酱：“一个暗区的小喽啰罢了，名字这东西对于可能见不到明天的我们来说不重要。关系近点的叫我一声“头儿”，害怕或者恨我的就不叫。那家小酒吧和揽客的屋子就是我这的所有资产，还有就是这屋子里剩下这些能跑能跳能喘气的了。”

“既然如此，整个暗区的掌管者是谁呢？”

“不知道。”

面对黄鼬果断干脆的回答，塔克一挑眉头，V知道这是大老虎感觉受到轻视或者被戏弄时生气的前兆。但不知是因为食物比较合口味的关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家伙罕见的没有直接薅住黄鼬的衣服将他按在桌上暴打一顿，而是单纯的重复了一遍：“不知道？”

“倒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咳，你们作为其他地方来的，不清楚暗区的运作也是理所当然。怎么说呢，暗区......并不是简单地贫民窟或者藏污纳垢的地方。它有着自己的运转方式，我们和城市里其他地方的居民相比，除了更加“自由”、“粗暴”、“野蛮”了一些之外，也是勉强算是有在“工作”的。”

“继续说。”

黄鼬终于还是没忍住，更大可能是为了借助进食来消除自己的紧张和局促。就这么捏起面前盘子里的炸薯格丢进嘴里，又捞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呼......暗区，或者说除了部分警备工作者，整个城市是严禁枪支的。所以不知道这点的你们，绝对不会是本地居民。”

“喔，这倒是似乎有些不便......”

V却察觉到不对般的打断道：“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我们所携带的枪并没有被检查？”

“只是持有枪支而不使用的话问题是不大的。官方甚至还会给有些喜欢收集枪械的土豪专门颁发“合理收藏枪支证明”这种东西。但那些枪都是不允许配备子弹的。不仅如此，关于一些......可以成瘾的药物或者说是毒品，也是有严格管控的。暗区虽然不会出现大规模检查之类的情况，但如果谁搞到了一些容易上瘾或者用了会让脑子坏掉的玩意，两天内绝对会被举报后精准抓捕。但暗区不禁止械斗和肉搏，这在暗区外的其他区域发生的话也会被请去警局。所以有些想要释放压力或者单纯寻找快感，被工作压垮的上班族会在晚上偷偷换身行头，来暗区找架打来发泄。”

塔克完全无视了不远处墙上挂着的“请勿吸烟”告示牌，点了根烟狠嘬一口，吞云吐雾后才将视线再次投了过来：“说白了，这里的暗区与其说是黑恶势力大本营，其实根本就是把那些不能拿上台面影响市容的“乐子”集中起来的游乐场罢了。”

黄鼬嗅着烟味叹了口气：“对于在阳光下过着“正常”生活的居民来说，可能确实如此。一个相对可以出格，做一些平时无法触及的，刺激的娱乐活动。但对于只能在暗区生活的我们来说，这里的日子并没有那么简单。每天都是混杂着血、掉落的牙齿、折断的胳膊腿儿、不怎么能吃饱的剩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组成的。暗区资源有限，谁能提供更加新奇的娱乐就能多赚一些。把对家的生意搅黄，自己就可以有相对更大的生存空间。但这些所谓的新奇，也绝不允许出格，否则不论积攒了多少“家产”，也会在不远的某天付之一炬。”

“但规模并不算小的暗区，却连个统帅都没有？就连个稍微贪心点又多长了脑子的野心家都不存在？你们都没想过要打破这种限制？”

“倒也，不是没有......”黄鼬似乎回忆起了一些事，表情凝重的松开了自己衣服的扣子：“实际上有这种念头的家伙很多，但任何想要一统暗区的家伙，不管是谁都会在还没真正行动前失去踪迹。或者是生意猛地就被其他对家给瓜分了。所以现在即便大家都在明争暗斗，但也都不敢把自己的“生意”扩展到太大的规模。”

塔克忽然想到了什么般，夹着烟的爪子悬在了半空：“这种制约的技巧......嗯，所以说有幸和这个掌控整个暗区全部势力的幕后主使见过面的家伙，都已经......”

黄鼬果断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有去无回、死不见尸、蒸发、神隐、被外星飞船带走或者不可名状之物吞噬殆尽......总之众说纷纭，可谁也没有亲口说出自己到底遭遇了什么的机会。比起暗区，还是这个组织更可怕些。”

“组织？”

“只是小团体的头目失踪还好说，有些时候是一整个赌场或是脱衣舞俱乐部里所有的帮派成员。就算是超能力也不可能永远都能全数歼灭吧？”

“那也依旧只是猜测罢了。毕竟照你的说法，没有谁能在见过之后活着回来。”

“这倒是......总之，我能交代的都交代了。虽然做的这行也不光彩，但这群没势力没家庭的小野种们总要有谁能帮忙养着。大致情况您也了解了，看样子您也不像图我这小本生意三瓜俩枣的，所以......”

看着黄鼬滴流乱转的眼睛，塔克用余光和V进行了短暂的交流。在犬兽人叹了口意味着“算了，我不管你，也管不了你”的气后，虎兽人熄灭了自己的烟蒂：“确实，我也借你之口大致搞清楚了一些需要了解的东西。不过那小子......”他抬了抬下巴，冲着的是摸着肚子打着饱嗝的一众小毛球中的“26”点了点：“偷我钱包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毕竟要是咽下了这口气，以后谁都以为我塔克好欺负！到时候都来踩一脚，那可就头疼了。”

“......有什么打算您就说吧，反正我们无非也就只有命还相对值钱而已。”看着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碰瓷儿”气息的塔克，黄鼬明白这主动找上来的麻烦不是自己巧言善辩就能甩脱的。

“很好，我喜欢跟聪明的家伙说话，但也希望对方不要太聪明。”大老虎插起盘子里最后一块冷掉的肉排，却并没有急于吃掉。只是以一种看艺术品的样子“欣赏”着：“我准备在你们这“体验生活”一段时间，只是这种事也需要资金支援。所以，借你的地方做做“生意”......如何？”

“......”

“赚到钱四六分，不会亏了你们的。”

（“根本不是那种问题......”）

黄鼬小声的嘀咕还没说完，塔克便将肉排丢进了嘴里，叉子则被钉进了桌面。在金属餐具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颤抖中，大老虎把爪子伸了过来：“那就这么定了，合作愉快。”

打发走了黄鼬这一波家伙，看着空空荡荡的餐厅，V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有话就说，再憋出病来。”

犬兽人警官并没有回头，但他也能百分百肯定塔克现在绝对坐没个坐像——两条腿搭在桌沿上，嘴里叼着牙签，就这么靠着连排座椅的后背仰头看着并不算精致的吊灯，然后张开嘴呵出一口酒精和尼古丁混合的气来......

“不想说就回酒店。”

“你早就打算好了？”

“嗯？”塔克甩了甩尾巴，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问号。

V则感觉有点头疼，于是单爪扶额转过身来。大老虎在灯光下显得那么霸道又没品，不断凸显着他自以为傲的“迷死万千追求者”的气场。虽然也确实符合黑帮老大的刻板印象，但此时此刻，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问题。

“这就是你说的“生意”？靠武力吞并暗区的小帮派小势力，把他们团结起来。然后慢慢做大做强，最终成为整个暗区的统治者？”V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速和情绪，可还是让这段话带上了明显的质问感：“我不希望得到肯定的答复。”

塔克则并没有因为犬兽人不善的语气而动怒，反而微微一笑，露出了嘴角洁白到反光的尖牙：“为什么不呢？我觉得你越来越了解我了。假以时日，说不定你能比老三更懂我，哎呀呀，肚子里的蛔虫看来是要多一条了。”

“你这是在玩火！”V虽然想要忍耐，但还是在看到塔克的表情后忍不住走到了他身前：“我不知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座城市开始调查的，也不了解你已经深入研究到了什么程度。但至少从今天所得到的情报来说，在你的计划成功之前，我们就会先被那个不知名的，暗区的实际掌控者解决掉。敌暗我明，这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大老虎继续反常的笑着，示意V给自己拿杯酒。不过见犬兽人完全没有依言行动的打算，也只是甩甩耳朵，伸爪勾住了对方的腰带，将气到胸膛起伏都明显大了起来的狗狗拽了过来。随后顺势从半躺半坐调整好了身形，将胳膊绕过犬兽人结实的腰肢，脸也隔着衣服贴上了对方的小腹。

“你信不过我的实力？”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那就是觉得不该陪我冒这种险？”

“一般而言，要用的词是“送死”才对。”

“那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能不能别再蹭了，我......”

“你在害怕我会受伤，甚至死掉？”

“就算没命也是因为你自以为是......这种豪赌一辈子可来不了几次。”

“那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我那三张没上限额度的卡都拿走就好了。密码在箱子......”

一直眯着眼睛不曾抬头的塔克说着话，也没有忘记不停的在犬兽人的衣服上磨蹭着。不过下一秒自己的脸颊就被捧住，随后轻柔却不容拒绝的抬起来。头顶的灯光虽然柔和，却也依旧足以刺痛双目。下一秒犬兽人用头顶将其遮挡：“你明知道我不图你的钱。”

“我偶尔倒是希望你能只在乎我的钱。这样可以让你不至于总这么操心。”不知为何，一向霸道的大老虎，这时却有些不想与V对视：“或者我就干脆打造个笼子把你塞进去。只在需要的时候把你放出来透透气，玩够了就......”

“我跟着你是想要一起生活，是否花天酒地有没有纸醉金迷都没什么所谓。而不是非要被你强拽着一起殉情。”

“别说的那么肉麻。钱再多也得有出有进，我会做的买卖又只有这种。不这么搞钱要怎么办？”

V的爪子上有长期训练和握枪留下的茧子，爪垫也略显粗糙。但即便如此，那股温热的触感也总是会让自己不时的心尖一颤。塔克不喜欢这种感觉，它并不在自己习惯的范围之内。而这种未知感可以作为无趣生活中偶尔的调剂品，却不该让自己努力将其消化适应。这只德牧大狗狗的心意亦是如此。

“或许我们可以在最好的地段租或者买下一间店铺。毕竟这里的老板和老板娘作为你包下整个店的交换，把他们两口子的独家秘方都送你了。”

“哈？堂堂黑帮老大去做厨师？亏你想得出来。”塔克显然被这种“奇思妙想”给逗乐了，顺爪就拧了一把V的腰侧：“要是让维泽和其他家伙知道，我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居然还会想着顾全自己的形象？”

“什么话？！不维持形象，哪有那么多年轻的小骚货扭着屁股等老子宠幸！”

“他们其实更多还是看中了你的钱......”

“闭嘴！咳......总之，这事要是没成，我再考虑当个厨子的建议。在那之前，咱俩得一起把计划落实好。放心，不论成还是不成，我都绝对不会死。更不会让你跟着一起死。跟着老子要是不能吃香喝辣，享受荣华富贵，我就飞回去当着兄弟们的面用脸给那只该进棺材的老狐狸擦鞋！”

“你能发这种毒誓，想必已经有十足的把握了。那能不能麻烦您把详细的计划告诉我，也能更好的落实和执行。免得节外生枝......喂！”

V自然是知道自己绝对劝不动这只大老虎，只能叹着气认命。谁知道这家伙站起来后一口含住自己的耳朵，带着细密倒刺的舌尖就这么刮了过去：“不急，我们先回酒店。到了床上我再慢慢给你说。要多详细......有多详细的那种。”

“吃饱了就精虫上脑，我严重怀疑你的解说是准备通过体液交换来宣讲的。”

“要是能用直肠理解作战计划，那我倒是捡到宝了。对科学和医学研究也是一项贡献......说不定还能换来不少钱。”

“这是打算把我卖给一些见不得光的变态研究所进行活体实验和解剖么？！”

不知为何，在了解了塔克的打算之后，V的内心反而感到了一股异样的平静——知道他无法无天惯了，真要是突然和自己说准备过平静日子才是奇怪。总之......不过是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罢了。

第二天的白天，在折腾了大半夜后V还是努力从床上爬了起来，带着身上的抓痕和咬痕洗漱后取过酒店送来的食物。每一份都用小刀分好，再自己先试过之后才推了推缩在被子里的那“一坨”。

在不出所料的得到了两声可能算作回应的哼哼之后，V叹了口气用出了必杀——大力拉开窗帘后再猛地将被子掀开。

“我早晚要搞一间窗帘和窗户焊在一起的卧室！”

大老虎也终于随着这句怒吼从床上坐起了身，全然忘了自己之前的某间地下秘密基地就完全不会透进一丝阳光。

“去刷好牙再洗把脸，吃饭了。”

“知道啦，老妈。”

“谁是老妈啊......”

看着窗外阳光的笼罩下那些忙碌奔走的身影，V有些恍惚。自己对塔克的了解，实际上仅限于那些情报科前同事们搜罗的情报。

野心、霸道、有着自己的准则和霸道的双重标准。是服众且强势的黑帮老大，也是喜欢花天酒地尤其沉迷雄兽美色花钱如流水的变......咳！总之，他的想法、心思、计划、平时的样子。这些东西在跟他一起的这段时间都确实有了新的认识。但......

没有谁生来就身强体壮一身肌肉，叼着雪茄拿着枪就开始带着一票小弟做着黑道生意。他的前半生、他的父母、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他有没有什么埋在心底不曾诉诸于口的隐秘......

想要了解，想要知晓。这些原本和自己没有关系的“情报”却成了自己最挂心的事之一。午夜梦醒，看着身侧酣睡的塔克的脸，V一遍遍在心底告诫自己，他不说，自己就绝对不能去问。他和自己的关系没到推心置腹的份上。

一个看起来顺眼好用且忠心的泄欲工具，只怕地位还不如那只独眼的獾兽人“老三”来的亲近。若不是塔克没有家室，自己怎么也不会忍受这种被包养的情妇......情夫的身份。

这只老虎就像是一片沼泽，只会让自己沉沦其中，直至没顶而无法自拔。

“愣什么神呢，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一节湿哒哒的西蓝花梗弹中了自己的额头，打断了思绪：“嗯？”

“我问你今天晚上的事准备好了吗，不行的话我就自己来。”

“没准备问题应该也不大。”

“那可不行，你这过盛的正义感实在是太碍事了。我怕到时候......”

大老虎说着，又用叉子戳起半截西蓝花梗弹了过来。不过这回被V张嘴接了个正着：“你三岁么？不许玩食物。”

“那是整个城市的阴暗面，就像一颗汇聚了毒素的肿瘤。在那种地方越是有原则就越容易吃亏，保不齐小命就丢了。”第三节西蓝花梗被戳了起来，不过还不等弹飞便被走过来的V吞了下去：“我懂你的意思，不会误事的。”

“你最好是。”塔克哼了一声，看着干净的叉子：“不过为什么要把我想吃的西蓝花抢走了？”

“堂堂黑帮老大不但挑食，还要找其他家伙背锅，传出去会被狠狠地嘲笑吧？”

“我只是单纯不太喜欢这绿了吧唧的玩意的口感而已。再说，谁要是知道这个秘密还外传的话......唔。”

带着西蓝花味儿的一吻终了，V转身快步朝门口走去：“趁着时间还早，我去买点东西，你要是有事记得打电话。自己吃饭的时候留神些......我2个小时内就回来。”

只剩大老虎在的房间里，面对一桌不剩什么的杯盘碗碟，塔克甩了甩尾巴，插起最后一朵西蓝花，毫不犹豫的将其丢进了厨余垃圾桶里：“都这么久了还害羞，真TMD可爱。啧......可惜跑的太快，不然......哼哼。”

忍着后腰眼处的酸痛，V在商场内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医疗保健货架上的乳膏丢进购物筐里。对于今晚开始执行的计划，V倒是不怎么在意。但那些暗区的幕后操控者们究竟会容许塔克跟自己闹到什么地步才加以制止，这种难以揣度的事宛若一颗细微的小刺，时刻挑动着神经。确实不是自己所擅长应付的。

挑了一些日常用品后，V拐过货架后立刻躲进了一旁半开着门的消防通道内。很快，在金属门另一侧便传来了一阵情侣调笑的声响。

是自己太神经质了？

“是，目标应该是察觉到了。他对周遭环境的感知还算敏锐......明白。”

然而还不等自己准备从门后现身，你侬我侬的对话间，那位女士忽然用娇憨的嗓音挤出这样一句话来。短促、清晰、干练。

虽然这句话立刻就被紧随其后的调笑声所掩盖，但V自信绝对没有听错——果然已经盯上自己了么。

又等了半个小时，V这才闪身离开了楼梯间。从超市结完账出门，一路七拐八绕的躲避着身前身后的视线，最终还是相对顺利的回到了酒店大门口。

离奇的是那些原本如跗骨之蛆的视线也在踏入酒店大门后消失无踪了。

不对劲。

脑海中如此想着，快步来到电梯间，一个推着各种酒店换洗用品推车的员工从另一头费力的走了过来。

V连忙上前帮忙拉车，在对方一叠声的道谢和不敢当中，还是一同进入了电梯之中。

好在直达顶层的VIP电梯足够宽敞，也不必担心其他顾客进出可能会带来的不便。V就这么看着电梯显示器上失去作用的楼层数一层层的向上跳动。而在来到顶层，电梯停下的瞬间，因为轻微的颠簸和震动，V怀里抱着的一小袋零食掉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麻烦您帮我按着点开门键。”V说着立刻俯身去捡，同时趁对方没有抽身的机会，撩起了推车上自己这边的布帘。

然而推车内部既没有藏着持枪的家伙，也没有什么高科技的窃听或摄像装备。即便用最快的速度挨个探查了一遍，V也没从那些码放整齐的被子、毛巾中发现什么问题。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先生？”

“啊啊，不好意思，它滚到推车下面了。”一边解释着，V一边用爪子够了够车底。确认无误，真的只是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推车。

于是立刻起身，一边道谢一边离开了电梯厢。

看来自己的判断确受到了酒店外面那些视线的影响，以至于开始疑神疑鬼。这是他们的目的吗？不，应该还是某种烟雾弹，虽然塔克不愿意承认，但不管是“老三”还是另一位黑帮老大“维泽”可能都会更加直观的推测出对方下一步的打算。

但还是先回去跟大老虎商量一下......

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V猛然回身，没有跟出电梯的服务员此刻在徐徐关闭的厢门后依旧维持着标准的礼仪站姿，笑容却透露着意思诡异和狡黠。

“喂！你！”

三两步跑到近前的V无论如何用力按压开门键，电梯的指示灯都只是在不断下行。最后气的V一拳擂在了一旁的墙上。

“所以你还是判断失误了啊。”

塔克看着陷入思索状态的犬兽人，一把就捞过了他进门后丢在桌上的零食：“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放跑了个盯梢的而已。你也没必要这么自责。唔，难吃，这什么玩意？”

“超市促销的赠品，什锦蔬菜压缩饼干。”V倒是回答的很果断：“对方已经知道我们要搞事了，这是警告。那个服务生即使我一开始就想明白，应该也有逃跑的计划。或者干脆装作一脸惊慌无辜的样子反过来让我们被“请去警局喝茶”，总之不论如何，这都是一种......”

“挑衅！这是踏马的挑衅！”似乎被蔬菜饼干搞得心情很糟糕的塔克立刻道：“不过他们以为我塔克是被吓大的吗？啊！？开玩笑，我要让这群只会躲在暗处的毛崽子知道老子的厉害！”

“......”

“怎么不说话？”

“我忽然有种想法。你说要是......要是这些家伙并不只是盯着暗区呢。”V的表情有些难看，但显然区别于塔克的那种愤怒：“不论对方是和政府有所关联或者根本就是直属或被培养出来的组织，那都不是我们两个就能搞定的。如果还抱着你黑帮之间明枪暗箭互相吞并的打算，无异于以卵击石......”

“咚！”

那是味道一言难尽的蔬菜饼干被丢进垃圾桶的响动。而塔克则已经走到了身前。大老虎一声不吭的俯视着自己，感受着那股头顶的目光，V还是抬起了头。

那双眼眸中跃动着大片大片的火光——柴薪由“自信”、“狂妄”、“财富”等等构成。V知道，正是这些东西在不断地填充塔克的野心，也正是为了维持这野心所以他才会不断去搜罗那些象征欲望的东西。

如此炽热又狂野的火焰，恐怕只有死亡才能将其彻底熄灭吧。

那是V所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四目相对，塔克才再次开口：“在你脑袋里，除了那些最坏的打算之外，我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

“唉，除了在床上的时候之外，你就不能多享受享受当下么？我再和你说一遍，我没有任何一丁点自杀的念头。明白了吗？摆好心态，做我对外龇牙咧嘴，对内摇尾乞怜的乖狗狗，这就足够了。嗯？”

“你吃了一嘴的饼干渣。”

“别再提那种蟑螂都不会吃的玩意了！我现在就想去那家超市用炸弹轰了那个赠品专区！”

“呵......”

“你那一脸“早知道多买几盒”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面对伸出指头点着自己鼻尖的塔克，V轻轻扫开了他的胳膊：“大概是因为我不想做一只乖狗狗吧。”

“不想？”

“不想。”

老虎的大爪子就这么扣在了自己头顶，搓乱了那些毛发：“反了你了！要不是今晚有正事，信不信我现在就好好教育教育你怎么当只乖狗！”

“那不如现在就去健身房试试看？”

“你在打什么主意？”

“就算知道大概率没结果，不过还是想要调查一下刚才在电梯里那个服务员。”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心的。”

“就像我知道你一定不喜欢那个饼干一样。”

“你就是故意的！”

“呵呵。”

是夜，暗区的某间“地下拳击馆”里。虽然这里并不位于地下，也没有那些专业拳击馆的擂台和设施。但毫不影响那些挥着拳头准备干架的身影们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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