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检查了药物作用下已经丝毫动弹不得的安洛瑟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后，我们随即离开了这里，手术室的门扉也随即关上，隔绝了两处空间。

　　在【中和剂】被她完全消耗掉之前，不仅是她，就连我们都什么也做不了，包括手术也不行，只能暂时搁置了，她毒瘾发作的情况既在我的计划之内，也在我的预料之外。

　　太快了，不得不说毒瘾发作什么的来的太快了，我本以为，以她的身体情况，应该还有几个小时才对……是安定剂的缘故么？

　　嘛，不过也算了，正是因为这个意外，我多出了一段计划外的空闲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还有些事情是需要我去处理好的。

　　毕竟我很闲嘛，所以对我来说，每一件要做的事情都是应当一件件的从日程表上给划掉的。

　　更何况，已经快没有时间了。

　　随手将手术服扔在一旁的回收筐中，感受着通道内制冷带来的舒适的恒定温度，我不由得伸了个懒腰，笑着看向了跟在我身后的科琳娜：

　　“是了，趁这个这个时候，我们去吃下午茶吧，科琳娜，下午茶吃司康饼怎么样？”

　　“我想吃芒果派配冰果汁。”

　　“也行，那就一起吃好了，我多准备点。”

　　“好耶！”

　　…………………………

　　用银质的刀叉将其切下，随后将一块烤的正好的芒果派塞进口中，轻轻一抿，甜腻软糯的口感一瞬间在口腔中化开，有着浓郁奶香的芝士作为衬托，芒果果肉的汁水充足且甘甜，其中的果糖更是给味蕾带去幸福的刺激，那种烤的正好的炉火气更是有一种独特的别致，随后，再喝上一口满是冰块的柠檬水，解腻的同时，冰凉酸甜的口感更是带来了别样的体验。

　　“哇……！这个芒果派，真好吃呢！”

　　不多时，科琳娜已经刀叉开动，十分熟稔的解决了半个芒果派——在庇护所里带着的一个星期里，她已经能够熟练的掌握用刀叉来吃东西了，虽然所长没有强制要求，但她还是让他教了自己怎么用刀叉。

　　毕竟，这在前线吃紧，普通士兵只能啃单兵口粮的外界可是想到不敢想的事情，战场的形势千变万化，几乎没有时间能够好好的吃东西，大多数情况也只是随意的对付一口，哪像现在能够彻底放松的享受香甜的下午茶，能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她这哪里是在养病啊，这明明就是在公费度假啊！

　　一想到这里，她使用刀叉的动作也随之快了起来。

　　“虽然是不限量供应，但下午茶可别吃太多哦？不然的话晚饭可就吃不进去了……”

　　将一块醇香的司康饼放入口中，抿一口加浓冰美式，看着她虽然优雅但也算作狼吞虎咽的样子，我不由得出生打趣道。

　　科琳娜面色一红，手上的动作却没有随之停下来，振振有词道：

　　“哪里的话，这一整个芒果派我要是不吃完的话不就浪费掉了？再说了，女生本来就有两个胃，吃甜品和吃饭是分开装的。”

　　嚯，这小妮子，还真会狡辩啊？明明刚来这里的时候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结果现在都敢直接和我插科打诨了？不得不说，看来她确实是已经开始习惯这里了啊。

　　没有和她过多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口水，我放下了装着加浓美式的马克杯，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这个陪伴了我多日的年轻女孩：

　　“那么接下来，我们该说说你的事情了，科琳娜。”

　　科琳娜一愣，那双若草色的眸子带着担忧的看着我，神色紧张的问道：

　　“诶，我？我又有什么事情了，所长？”

　　“那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对，今天晚上你好好准备一下，我有特别的惊喜准备给你。”

　　“今……今晚？所长，这进度会不会太快了，我们才……才没认识多久啊……”

　　“啊，你不会忘了吧？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观察期啦，现在七天的观察期已经过了，根据手环和我的检查，你的伤势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没有隐患，也没有什么暗伤，就连伤疤也没有留下一点……哦，明天的这个时候，你就已经可以离开了。”

　　我一边为她续上一杯冰镇芒果汁，一边笑着说道：

　　“恭喜你，科琳娜，你恢复的很不错。”

　　…………………………………

　　当知道自己可以离开之后，科琳娜其实心里并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的，难受的感觉。

　　就好像结束了的星期天，就好像差一分及格的考试卷。

　　在庇护所的这短短一周里，她过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能够随时有干净的热水清洁身体，能够享用美味精致的食物，有柔软舒适的床铺，这个不知名的所长虽然真的很可疑，但对她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反而对她很随和，他就像是用真心对她一般，她能够感觉得到一种别样的温暖。

　　在这里，她不用每天担惊受怕，紧绷神经，不用每天都躺在冰冷的战壕里挨饿受冻，不会随时都被炮火和枪声惊醒，这里平和安静的生活也在一点一点抚平她的战争创伤，和自己之前的人生比起来，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她甚至都怀疑这一切是不是自己弥留之际做的几多幻梦，但这一切又让她感觉到无比真实，她能够确定自己依旧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只不过是如同童话里描述的那般，掉进了某个不知名的兔子洞。

　　不管如何，现在都已经到了将醒的时候了。

　　——是啊，美梦终醒，尽管她一直不去想这件事情，但随着所长开口，这一现实亦是血淋淋的暴露在了空气中，显露在了她的面前。

　　终于，终于是到了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虽然自顾自的将自己说是所长的助手，但归根结底，自己不过是被所长从外边带回来治疗的伤患罢了，究其根本，她和那个小修女安洛瑟并没有什么不同。

　　终究是要离开这里，蒙受恩惠，最终回归外界的人呐，毕竟这里本就不属于她，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和所长之间不过也只是伤患与医生的关系罢了。

　　思绪很快，少女却并没有将自己的想法表露出来，一点都没有，听到这里，她也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

　　“好的，我知道了，嗯，感谢所长你这么多天以来多于我的照顾，真的很感谢。”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有着些末尊严的啊，可不能给所长看到自己那恬不知耻的一面啊。

　　“不客气，毕竟我也只是在自我满足而已。”

　　“即使这样，您也救了我的命，这是难以辩驳的事实，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少女轻声开口道，在桌面下，她白皙纤长的手指却已经紧紧的扣在了一起，似乎是在压制着什么一样。

　　哪怕到了最后，所长依旧没有要求自己支付什么报酬，即使这样还说自己是在自我满足吗？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但愿如此罢，嗯，等下你就不需要跟我再去做什么事情了，趁着这个时间，你可以回到你的房间里面，好好的洗一次澡，舒舒服服的想用完晚餐，再好好的睡一觉，我不希望你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仍然是如此操劳忙碌，等到明天中午的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去一号出口……啊，也就是你之前见到过的那个大门，我会把你从那里放出去，你的一切随身物品，这几天我都已经修复好，并且归还于你了，你收到了吧？当然了，如果你需要什么东西的话，也可以跟我开口，虽然我这里不会提供任何的武器装备，但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都会为你准备……”

　　所长慢悠悠的，一个一个字的吐露音节，就像朋友之间的闲聊，带着一如既往地关切：

　　“如果有什么需要，都请跟我说，好吗？”

　　……………………………

　　两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

　　当门扉缓缓打开时，出现在我眼前的依旧是两个小时之前的景象，依旧是熟悉的手术室，那个小修女依旧是被束缚带紧紧的捆在病床上，和一开始无异，只是已经不再挣扎，我的手术刀和其余器械依旧放在一旁，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毫无疑问，那一针中和剂所蕴含的药力已经被她给完全吸收完毕了，要说我为什么这么确信呢，那是因为随着我的到来，我发现她正直勾勾的看着我，嘴角也在轻微抽动。

　　很好，身体能动就已经是吸收完毕的最好体现了。

　　随手将一张椅子推到病床旁边，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我随手拿起一旁的病历本，看着面色虽带着些许苍白，身体却已经基本没事的她笑着问道：

　　“如何？好受些了吗？”

　　“……”

　　“经历了这么多，你应该也要相信我了吧？我只是单纯的想救你而已啊，安洛瑟·夕音，我并不是你的敌人，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所以你就不要对我抱有这么大的敌意了，你应该还记得【安定剂】的事情吧？我保证不会对你用药，所以你也要好好的回答我，可以吗？”

　　安洛瑟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挣扎了许久，嘴里却只发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音节，她似乎是想继续开口骂我，但也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闭上了小嘴，轻轻的点了点头。

　　“你很幸运，你食用的那种毒品虽然反应很烈性，但是种类很老旧，并不是那种毒性更加强烈，反应却更小的复合毒品……所以才能如此轻易的镇压下来，这种毒品更加反映的是身体上的依赖，而不是精神，所以哪怕你吸食那么久，精神都没有崩溃……”

　　我一边在病历本上看似随意的写写画画，然后看着她，笑着问道：

　　“我想问问你，毒瘾发作的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呢？在发作的时候感觉如何呢？还能思考么？……来，把这一切都告诉我吧，好不容易遇到了你这么个有趣的素体，你可得满足我的一切渴求呀~”

　　咕……这个家伙好可怕，恶魔……！这家伙肯定就是恶魔了！

　　一看到这个奇怪的家伙露出的可怕表情，安洛瑟银牙轻颤，本应死都不怕的她在这一刻竟然感觉到了恐惧，只得怯生生的回应道：

　　“我、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嗯……那看来是发作时思维不够清楚啊，这样，那你就告诉我吧，你毒瘾发作过几次了？”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次？不应该啊，既然这妮子的内脏已经被毒品糟蹋成了那个样子，一看就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怎么可能一次毒瘾都没有发作过，怎么会……

　　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她也应该不会骗我的吧？

　　“……你那个所谓的【圣药】，你多久吃一次？”

　　“因为我的作战能力很出色，所以教官给了我很多【圣药】，我每天都会吃，【圣药】很有用，吃下去之后能让身体素质提高很多，跑的更快，射的更准……”

　　听到这里，我的拳头攥的更紧了。

　　难怪小小年纪磕了这么多药，却从来没有毒瘾犯了，原来是很节制的、每天都会吃那么一点，属于是慢性中毒，并不是为了享受快乐，而是为了提升战斗效率吃的？

　　他妈的，这群宗教疯子，所谓的救世军又是怎样的死者行军了？他们到底信的是什么邪神，竟然用这么下作恶毒的手段来控制如此年轻的小女孩们，如果不是，我恰好能够研究出解救她的方法，不然就算是治好了一切外伤，这个小女孩都活不到自己成人礼的时候了，在这之前，就会因为毒品的强烈戒断反应或者是内脏崩溃而死了，无论哪种死法都不是轻松的……她根本就是被当做消耗品而训练出的！

　　至于我在她的随身物品里面没发现毒品的样品，大概是因为这些东西随着炮火轰在她身上的时候，一起飞散离开了吧？谁知道呢。

　　但是我现在心情很不爽，很是不开心啊，如果不能把这鬼东西从她今后的人生中剔除的话，那等待她的也只有悲惨的未来而已。

　　“当然，一直没有断过药的你肯定没有这种感受吧？这种撕心裂肺，刻骨铭心般的疼痛与渴求，浑身五脏六腑都在呼唤饥渴的感觉，很神奇吧？”

　　“……”

　　“告诉你，安洛瑟，你吃下去的这东西在我这边叫做毒品，因为长期的服用毒品，你的内脏情况很差劲，可以说是挖出来扔在野外连野狗都嫌弃的水平了，除了需要戒除毒品之外，你最起码还要在我这边待上一年用来调理身体，你现在还有的救，如果配合治疗的话，内脏恢复原本的功能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毒品？不，不……不！我不允许你这么说！【圣药】很有用的，吃下去之后整个人都会很精神，反观也可以变得很敏锐！而且，隐隐约约还可以听见神的声音……如果这不是所谓神迹的话，那什么是了？”

　　“不，那只是你刚接触毒品的时候磕嗨了所产生的幻觉而已，这种药品带来的亢奋很快就会降下来，然后你会感到非常萎靡……”

　　面对我的回答，这个坚强的小姑娘也只是摇头：

　　“不，异教徒，我不相信你。”

　　“随便你了，庇护所信仰自由，信不信是你的事。”

　　这么说着，我随手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术刀，观察了一下刀刃的情况，在确认能够十分轻易的切割人体之后，用一块无纺织纱布缓缓的擦拭着刀身：

　　“好了，安洛瑟，听着，现在是决定我应该怎么处理你的时候了。”

　　看着这半米长的所谓手术刀，安洛瑟终究还是慌了，对方这个精神变态会对她做些什么，她根本就猜不到，此时她的身体开始了无力的扭动，还算是丰满的胸部在薄薄的布料下颤抖着，仅剩一只的天蓝色眸子粼粼闪着泪光，拼命的摇着头：

　　“不……你不能……”

　　“我为什么不能？看清楚吧，你的性命可是攥在我的手里，而且我记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和睦，根本也不算是朋友，硬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也是我救了你很多次，仅此而已，相反，也曾多次说过想杀了我，是吧？从一开始你的态度就很恶劣，我虽然是个好脾气，但终究是有限的，而且我没有必要拯救一个不想活着的人，因为这是白费力气，而我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情。”

　　我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选择参与治疗与戒除毒瘾——也就是你口中所谓的【圣药】，要么，不等你器官衰竭，我现在就会给予你无痛之死，让你能够前往你的神明身旁安眠，相信我，选择我给你死法对你才是最好的选择，痛苦的死去绝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当然，出于人道主义，我会给予你选择的权力。”

　　啪嗒一下，一个小巧的沙漏被我放置在了一旁的手术台上，天蓝色的沙子不断往下流淌着，这是我在此刻所能够给予她的最后慈悲，也有可能是她年轻生命所留下来的最后的倒计时。

　　“十分钟，这个沙漏一共会流淌十分钟，这也是我给你的思考时间，如果沙漏漏尽而你不做出选择的话，我就自动视你为选择了后者……我会给你没有痛苦的死法，好了，你好好想吧，我等待着你的回答。”

　　“啊？怎么，怎么这么突然，这！……！”

　　“因为这就是我要给你的惊喜呀！”

　　“混蛋！什么狗屁惊喜！你这个……你这个恶魔！你这是在强迫我……！”

　　“对，我就是在强迫你，你最好快点想哦？骂人也是算时间的。”

　　“要是在外边……按照律法，你这样的异教徒，做出这种事情，可是要被……要被一千把刀插透身体的！”

　　“哇哇，听起来很可怕呢，但是很遗憾，我这里可是化外之地，无论是救世的律法还是共和的宪章，对我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约束力，庇护所会救助苦难，但这里边可不包涵自甘堕落之人，我之所以会跟你说这么多的原因，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有救……嗯，时间越来越少了哦。”

　　到了这个地步，知道对面不是开玩笑的，她反而平静了下来，在确认了沙漏还有一段时间后，这才又看向了，轻声问道：

　　“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人呢？”

　　“你说科琳娜？明天就是她要离开这里的日子了，她正在房间里收拾等待。”

　　“离开？”

　　“对，她跟你一样，都是我从外界带回来的……只不过你的伤势要比她严重的多就是了。”

　　“最初的时候，真的……真的是你，救了我？”

　　“不然还有谁？难道你的神明吗？”

　　被我的话噎了一下，她也也没有如之前一般大发雷霆的破口大骂，而是追问道：

　　“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痛？”

　　“我给你打的点滴除了能够补充身体必需的营养之外，还有一些镇痛成分，所以哪怕你的身体变得像现在这样——残缺，你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啊，毒瘾发作的时候除外，那个反应实在是太剧烈了，已经远远超过了止痛成分能够生效的阈值了，所以你才会感觉到难以忍受的疼痛……这还只是被削弱过的哟？”

　　“……如果不接受治疗的话，我真的会死吗？”

　　“那么毒瘾发作，浑身抽搐而死，要么吃到后面内脏实在承受不了了，崩溃而死，要么在这之前就被别人杀掉而死……总之，如果你拒绝治疗的话，你的未来已经清晰可见喇！”

　　“……我真的能，相信你吗？”

　　“嗯，如果你不相信也正常，那不如，我们许下一个约定，如何？”

　　我笑着说道：

　　“放心吧，我是绝对守约主义者，是不会欺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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