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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不再遗憾

[db:作者] 2025-08-14 21:58 5hhhhh 5240 ℃

不再遗憾

述写者:胧

月死了。胧花了很长时间才在纸上写下了这三个字,但总不满意,于是把纸撕掉后重新提笔。

笔尖悬在白纸上,像一把短刃停在心脏处,迟迟无法下落。

月死了。胧写得很慢,一横一竖讲究,顺锋起笔,回锋收笔,一撇一捺注重顿笔出锋,运笔回顶。他誓要把所有的感情都灌入笔墨,让它承载着厚重的寄托,从笔尖倾泻出来,烙印在纸上。

月死了……胧重复写了三遍,字字珠玑,笔笔生花。他不曾是名书法家,也并不对书法感兴趣,只是发生的一些事情总是值得写下来——好好地写下来。

三句一样的话,胧读出了三段不一样的故事。

海风吹,海浪打;船摇曳,人心晃。胧不知道船航行到何处——他只需要随口问一下旁边的部下便可得到答案——他不想知道,不想让这个平平无奇的地点笼上一层灰色的悲伤。

海葬本来是件挺浪漫的事,只是它毕竟意味的是死亡,悲伤总是会不由自主的从心底探出头来,冒个小脑袋,问你发生了什么。

对呀,发生了什么呢?白纸上的九个字不停地问胧,好似专门掐住他的弱点不松手,不达目的不罢休。

胧转了转笔,最终还是无法写下一笔一划,起身走出了他的私人房间。守在门外的两匹狼向他招手示好,在走廊里闲逛聊天的伙计脱帽致意,甲板上嬉戏打闹的人们面带微笑。

风平浪静,偶有的一点小颠簸变为海洋调皮地摇摆,一点起落则代表海洋彬彬有礼的问候,一点都看不出来它的本性。

大海是有它的本性的。胧深知。毕竟……

“毕竟……胧可是从海洋里诞生的。”

“所以——胧是海神吗?”月十分严肃地问道,原本蓬松的尾巴绷紧,颈部的毛发似乎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立起身姿窃听。

“胧摇头。”

“那——是海神的代言人吗?”

“不好回答。”

“或者……再换个问法。海神存在吗?”

“存在,但是没有实体。”

“唯心主义的神?”

“也不完全是。海神是可以被看到的。”

“在梦里看到。”

“胧点头。”

“所以说……那一天叫我取名字的是……”月做了一个惊叹的表情,但随即再次困惑。

“是胧。”

“可我从来都没有看过海神啊。”

“月看到过。莫梭提斯。”

“那束花?海神附身在那束花上了?”

“无法接受吗?”

“不不不……只是,太奇怪了。”

“为什么感到奇怪?”

“就好像是被监控了一样……Outermost到处都是这种花,淡蓝色,花瓣玲珑,花蕊小巧,花药椭圆,花茎短狭。很符合Outermost的商标设计。”月扭了一圈头,像是读书人在背诵。

“背诵得不错。”

“Obea教的,也算是一个考点。说实在的,我就从来没有遇到问这种问题的Fengo。”

“只是因为感觉到被监控了所以才奇怪吗?”

“还有很多东西说不明白的呢。比如海神为什么一定要附身到花上?不可以是飞禽走兽?不可以是无生命的东西上?还有,为什么一定要附身……”

“因为海神只跟着月和胧。”胧把目光从月的身上转移开,幽蓝的眼珠犹如大海里拾掇的某颗珠宝,深邃的目光好似要把大海看透,双目炯炯有神,像是在拷问一位名为“海”的囚犯,试图从它翻腾的海浪中逼问出所有的秘密。

然而,海沉默着,一言不发。

“等下,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走向黎明》读得如何?”胧把话题引开了,但月知道这次胧并没有选择逃避——或者说是没有选择欺骗。

“看完了。比我写得好多了。”

“彼此彼此。”

“就……”

“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

“嗯。其实还有很多想问你的。”

“胧不会欺骗月的。正如胧保证的一样。”

“那……你一直说的:‘你不想骗我’。这究竟指的是什么。”

“胧的身份。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先让我猜猜。是Outermost的所有者?”

“胧点头。”

“看了那部小说后才隐约感觉到的——感觉你明明有很多实力,但总是在我面前表现得什么都没有一样。”

“朏其实告诉月答案了。”

“是啊,我也在想,现实中的‘尼莫船长’的钱总不可能全是打捞深海珠宝而来的吧。”

“嗯哼。”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建立Outermost。”

“并不是胧建立的——或者说,至少不只是胧所有的。”

“还有哪些人占有Outermost的股份?”

“这关系到胧的第二层身份”

“额嗯……我猜不到了。”

胧一下子贴近月,吻突吸附在月的耳朵旁。月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温湿的旋流为耳尖的毛发带来了细腻的抚摸——却又有一点点瘙痒在耳中搅拌,惹得全身一阵酥麻的舒爽。

“胧便是月,月便是胧。”胧窃语,声音只有月能听得到。

“可是……”月的脑海里会想起一句话:“有关月的事情,胧都知道。”

“毛发不一样吗?说话方式不一样吗?性格不一样吗?以及……月认为的理想和结局不一样吗?”胧早就意料到月会朝这方面去想。

“难道都被海神篡改了?!”月一下子呼出来。

大海咆哮了一声,船只的颠簸明显加大了几分。

“海神真禁不起开玩笑。”月扶稳旁边的栏杆。

“月说得对,海神心胸狭隘。”

大海又咆哮了一声,刚才的阳光明媚顿时就乌云满天。

“不先考虑一下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风暴吗?”

“海神只是在吓唬吓唬月罢了,海神不会拿大家怎么样。”

大海再次咆哮,但也仅限于此。

“话说回来,海神为什么要篡改这些外貌和性格特征?”

“海神有海神的想法,海神有海神的脾气——但有时候就很像个孩子。”

“孩子?这一词出现了好多次……”

“也许事实就是如此。”

“神也有孩子气。哈哈,这估计是我听过最无厘头的笑话了。”

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一手抓住栏杆,一手揽住月。胧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挽住最留恋的情人,而是在紧抱自己的过去,紧抱自己的未来。

“胧很怕失去月吗?”

“嗯。不怕。”这次,胧先点头后摇头。

“欸,假如我死掉了的话,胧是不是也会死?”

“不会。”

“那这不会引起祖父悖论吗?”

“在神的眼中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篡改的。”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当胧不好开口的时候,他总是把“因为”二字拖得很长,就像海啸一样,因为波长过长,两个浪头不顾彼此,只见前者不见后者。

“因为……”月也开始学胧说话的方式,把“为”字拉得很长。

“因为朏和朋都死了。”

在这一刻,月的嘴张开了就再也没有合上了。

“我们……都是一个人吗?”月有点难以置信地问出这句话。

「 “怎么,啃骨狼的工薪跟高考成绩直接挂钩呐。” 」

「 “嗯……这就对了嘛,老是用这种巴不得被我买下来的态度对待我,你不觉得恶心我都觉得恶心。”朏像是在跟真心好友吐槽一样。 」

「 朏悠哉游哉地顺自己的毛发,一脸真诚而狎昵:“反抗吧,反抗吧——自然是没有用的。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

「 “你是说背部的爪痕吗?噢,多亏了我的朋友,我才不至于死亡。” 」

「 “是没有去过,但是总是梦到吗?”

“你是怎么猜到的?”

“因为我也一样。” 」

「 “有你,真好。有你,值得。”

“谢谢,对我来说,你也是一样的。”朋回答,声音中带了点颤抖。 」

为什么朏和朋这么懂月?

“因为朏和朋都跟月经历过同样的事情。”胧如是说到。

“但这无法解释……”

“嘘。生活从来都无法被清楚地解释,命运自始至终都不在手中。当存在的意义被禁锢于存在本身的时候,它不过是在向某些东西低头罢了。月想看到结局,胧给了月机会。”胧称述了三个事实。

“海神塑造了你这样的认知吗?”

“月知道答案。”

“如果你想把责任归咎于Outermost,那为什么它会被创立?既然你我拥有Outermost的所有权,为什么还要让Outermost存在下去?”

“胧可从来没说过要让Outermost存在下去。”

“那……”

“大概月也猜到了一些。Outermost的创始者是海神。至于海神为什么要创办,大可以认为‘海神想做这件事,所以做了这件事’。当然,这个原因并不能说服月,尽管这是事实,尽管这是命运留下的玩笑。”

“命运自始至终都不在手中。”月下意识地说。

“海神本可以给予大家一样的人生,但又不希望这场演出变得那么无趣,于是偷偷做了一点变化——美其名曰可以自己选择的机会,然而事实上早就盖棺定论了。”

“你选择了什么呢?”

“永生。”

“啊?”

“胧告诉过月。”

「 “永生没有结局,故事的尽头是腐烂。” 」

“可是死亡也没有结局……”

“死亡本身就是结局。”

乌云盘旋于苍穹,中间拧成一个圈流,外部拉成一条条狭长的线,放射状般辐射开来,在澄澈的青空里显得突兀可怕。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它们冲击船只的躯体,像个侩子手一样刮擦它的外壳,偶有些海水溅到甲板上,或以诅咒的名义淋湿一行人,或化为一滩咸涩的死水。

“让我静静。”月烦斥道。那些与现实相悖的东西全部灌入脑海,挤压着所剩无几的思考空间,受限的情绪管理无法得到和解,脑中的积攒的不悦便会瞬间爆发。

胧抱住月的身子。胧的毛发如水般柔顺,淡蓝的色调则恰能起到安慰的作用,相差无几的体温却点燃了心房的篝火,迸发出的血液带上了温馨的关怀,向全身运输,向彼此扩散。

“胧不擅长安慰。”

“但拥抱很擅长。”

“那……以后月不开心的时候都可以找胧要抱抱唔。”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

“那……这次抱得久一点吧。”

“就跟朋一样。”

“也跟朋一样……”胧小声地说。

“一样地死去……”胧自言自语。

“船长?你已经站在那里一个早上了。是有什么心事吗?”旁边的船员把胧从回忆里拉出来。

“嗯,有些心事。”

“是关于昨晚跳海的那位吗?”

“嗯。”

“我毕竟不能理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想船长应该饿了吧,午餐已经放在您的私人房间里了,请慢用。”

“谢谢,不饿。”

“额……那我先离开了……”

“等下。”

“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设立目的地:最近的沙滩。”

“遵命!”

船员走了。胧看不见他们任何的想法,也读不出他们的情绪波动——对于他们来说,这艘船就是他们的全世界,这片海就是生活所需的一切。自从他们登上船后就再也没有下去,他们从来都不想离开船。这当然很好解释:在船上,海神给了他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不需要担心生活所需品的缺乏,不需要害怕每次捕捞活动是否会受到伤害,不需要在意自然气候对船只航行的影响——因为海神帮他们解决了一切。与曾经在陆地上的生活相比,这里平安和睦,是现实中的桃花源,是理想中的天堂。因此,也被船员称为“海晏河清”号。

可你不喜欢这个名字。这艘船承载了太多的悲伤和腐烂,它的光鲜亮丽被丑恶衬托,它不值得胧去赞美。

“所以你给这艘船取名什么?”月转了一圈笔,随即放下,侧着脑袋听胧讲这艘船的故事。

“‘遗憾’。”

“‘遗憾’号?听起来好奇怪。”

“没有‘号’这个字,只有‘遗憾’。”

“我以为你会用‘胧’来命名呢……我的意思是,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它给了胧无尽的遗憾。”

“此话怎讲?”

“月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上船的吗?”

“欸?不是你把我‘绑架’上去的吗?”

“哪有绑架……”

“你未经我的允许,在我昏睡的时候用我不知道的方式把我拐了上去,这不就是绑架吗。”

“强词夺理。”

“哼!不是说要写小说记录这些事情吗?有本事你把这些事情写进小说里,让读者评评理,看看这种行为算不算得上绑架!”

“话题跑偏了。”

“嗯,但你先得跟我说你怎么把我绑架上去的……”

胧翻了个白眼,挠了挠月的头:“乖,别闹。”

“唔嗯。”月顺着胧的手,任凭他揉搓自己的头部的毛发,像个乖巧机灵的孩子。

“胧把月抱出Outermost,一路走到沙滩边上,船到那里放下扶梯,胧就上去了。”

“就这么简单?”

“胧毕竟不会空间传送。”

“哼嗯,你就只会用全息投影来骗我。”

“对不起……胧很抱歉。”

“这份致歉算是你的遗憾吗?”

“嗯,从一开始见到月,胧就一直遗憾。”

“遗憾什么?”

“月受到了诅咒。”

“因为你可以看到了我的想法,所以我被定义为‘被诅咒者’?”

“胧点头。”

“那还有哪些人受到诅咒呢?”

“朏和朋。”胧顿了一下,补充道:“还有胧。”

“就没办法驱除诅咒吗?”

“海神做事向来不留漏洞。”

“所以说你会因为受到诅咒而遗憾。”

“也不完全是。”

“感觉跟你聊天好费力……”月伸了伸懒腰,整个人瘫在写字桌上:“就是那种,明明在解答我的疑惑,但是每解释清楚一个疑惑点就有更多的疑惑点冒出来。”月点了点自己的头:“这里痛。”

“所以月要待得久一点,不要那么快就……”

“可是我想啊。我答应了朏和朋。”

“或许,朏和朋更希望月能活下去。”

“你又在骗我了。”

“抱歉,胧最希望月能活下去。”

“你允许我任性一回吗?”

“胧一直允许月任性。”

“除了在Outermost之外。”月举了个反例。

“身不由己。”

“我恨海神。我猜我彻夜未眠的罪魁祸首就是它。”

“一个有趣的猜测。”

“有趣?确实有趣,万一这是事实就更加有趣了。” 也许觉得桌子太硬,月蹿到床边,左右打滚。

“这里的生活还舒服吗?”

“至少比‘阆苑’要舒服多了。不——这简直没办法比较好吧。”

“胧这是在弥补遗憾罢了。”

“为了少一点遗憾。”

“为了不再遗憾。”胧纠正道。

“嗯哼。但是朏和朋已经死了。你不会遗憾吗?”

“死亡是最好的归宿,朏和朋都选择了最想要的,也是最合适的结局。”

“他们不只是想要死亡吧?”

“当然没这么简单。朏希望能在死前以Fengo的身份唤醒月,朋则希望能在死前体验一下爱情。”

“这就是所谓的测试?”

“一个说法罢了。朏和朋想在死前为胧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也就是说……无论他们有没有性病,他们终究是要死掉的吗?”

“向死而生。”

“我第一次讨厌这个词。”

“月何尝不是如此?”

“所以胧会因为月死掉而遗憾吗?”

“不会。因为这是月的选择。”

“也是我的结局。”

“也是我的结局。”胧再次自言自语。

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也格外的亮,跟昨天一模一样。月总是能勾起人们的思念:正处“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时分,仰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且吟“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月也总是能勾起胧的思念:形单影只的灰色、搭上一件披风、尾巴漫不经心地晃动;不散的愁念、如丝如缕的黑线缠绕心头、眼眸闪烁着无法逃避的凄楚;胧的经历、朏的经历、朋的经历……

胧看过潮涨潮落的海,也看过风平浪静的海;胧见过艳阳高照的海,也见过云翳盖空的海;胧感受过熙风霡霂的海,也感受过飐风霈霖的海。海的心情跟随胧的喜怒哀惧,海的深度对应胧的学识储备。胧便是海的信使。

胧不是海神的代言人。

船只看似漫无目的地飘摇,实则像是海神牵线的风筝,海神引它去哪,它就去哪。在大海面前,再大的船依旧是沧海一粟,只能凭水载舟,否则覆水难收。

迫近沙滩,海风呜咽,海浪悲鸣,海神低语……

海神说了什么话?胧没有听见——也许就算是听到了也选择性遗忘了。

胧独自下船。细沙和砂石按摩胧的足掌,微微陷下去,在黑寂的沙滩里镶上了一个又一个爪印。胧沿着汀线漫步,凉润的海沙吹响了思念的号角,唤来千里的海浪,翻腾后扑进陆地,狠狠亲吻沙地,顺带舔舐胧刚刚插进沙子的肉掌,接着迟缓离场,泛滥出的白花皆消失殆尽,填平了遗留的印坑,等待下一次涌起。

似乎该来一点什么?胧昂首,吻突对着嵌入深黑苍空的明月,嗥叫,嗥叫,嗥叫。

“嗷呜……”

“胧在这里。”你坐在月的旁边,一只手抚着他的额头,一只手帮他顺毛。

“胧……这里是哪里?”

“船上。”

月猛地眨了眨眼睛,陌生的环境让他不由自主地恐惧。

“我离开了Outermost了吗?”

“胧点头。”

“哈哈……原来这就是被你买下来的结果么……”

“胧承诺过:带月离开Outermost,不再欺骗月。”

“所以……这就是被你买下来的结果么……”

“月想说什么?”

“买下来的自由算是自由吗?这跟呆在Outermost有什么区别!”

“可是……胧只能尽可能地让月自由。”

“噢?那我现在要你去死,这是我的自由吗?”

“请便。”胧掏出了短刃,上面的珠子似乎在流泪。

短刃转交到月的手上,胧躺在月的右旁,安然地闭上双目。

“你真的不怕……”

“结束一切也好。”

“你知道我没这个胆量……”

“月不是恨胧吗?现在月有了结束一切的机会。”胧拾起月的右手,让短刃正好竖直悬在胧的心脏处。

“恨……但是……又没办法……”

“只需要松开手就好了,刀刃会痛快地了却所有。”

“我没有救下朏,我没有救下朋,现在我不能不救下你。”月紧攥着短刃,以至于指爪刺得肉生疼。

“月救下胧的唯一办法就是杀了胧。”

“牺牲自我是自私的表现!你告诉过我的。”

“胧本来就是自私的。”胧压了压月的手,让短刃离心脏更近了。

“你又骗我。”

“这可是实话。”

“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的想法?!”

月把短刃猛地甩出去,就像第一次把它甩走一样。

“月……”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骗子!明明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所有的事实,却偏要骗我!”

“月……”

“大骗子大骗子,你现在达到了目的,然后呢?”

“月……”胧的话被打断了三次,这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就不能……好好地……好好地……对我吗?”

“嗯。”

“所以……答应我,朏和朋已经死了,你现在是最最最不可以死掉的那个。”

“胧答应月。”

月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于是索性把头埋在胧的怀里,没有哭。

“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骗。”月伸出左手,上面的绷带如此扎眼。

“拉钩上下一百年,不许骗。”

像个孩子。都像孩子。还是孩子。

“月还在生气吗?”

“嗯,都怪你。”

于是,沉默可贵,时间解忧。

室内的采光很好,四对窗户坐落东南西北,窗台上置了几盆多肉,室外不远处杂植小花小草;窗檐上翘如鸟嘴高啄,虽不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却也仿照了几分神似。

“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嘛。”或许安静的时间总是太容易感到孤独,月打破了静谧。

“想让月帮个忙。”

“嗯?我以为只是单纯地把我囚禁起来呢……现在还要让我劳改是吧。”

“合理的比喻。”

“欸?难道真的是这样?”

“也不是不可以。”

“啧。”

“月可以写本小说吗?”胧把话题拉回正轨:“胧想把小说分享到全世界。”

“要干嘛?”

“月说呢?”

“呼……”

“嗯哼?”

“正合我意。”

“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胧结束了最后一次自言自语,放声哀嚎。

「 “如果想胧的话——就嗥叫吧。”

“如果想我的话——你也嗥叫吧。” 」

怒吼、孤鸣、号啕……

夜如此安静,月如此安静。

胧曾经不明白为什么狼总是要对着月亮嗥叫,现在也许明白了些。胧垂下手,明明是空无一物,但手中传来月的温度——就像月在胧的身边,不散不弃,不离不别。

“嘿,月。胧在这里,胧就在这里。”

于是胧走啊走,并非漫无目的地前进,而是昂首望着天上挂着的月亮,向前走,向海的深处前进。

海水自动让出一条道,船只已然消失在胧的视野里,他的眼中只有挂在天空的明月。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海神在说话。

胧继续往前走,海水不再让路,涌入胧的身体,把他托得很高,然后带回原点。

胧拍了拍身上的海水和砂石,继续往前走,昂首,眼中是永远的冰轮。

“你不能再往前走了。”海神的话变得严厉。

胧跑了起来,但海水的阻力使他无法再往前半分,再次把胧拉回原点。

胧起身,疾步往前。

“记忆开始清除。”海神冷酷道。

“清除吧,无所谓的,胧记录下来了一切。”

“十。”

胧忘记自己的名字。

「 你一直都很想要一个名字,不是吗?名字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样的魔力,使你一直去寻探深处,即使海浪把你打湿,即便拖着湿漉漉的身躯也依旧在摸索…… 」

“三。”

胧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胸口上的短刃项链发出幽暗的光,随即消失,幻化成一朵淡蓝色的花。

「 可你摸索的是什么呢?你不知道,仿佛只是拥有着某种想法和信念,义无反顾地去找下去——然而,摸索的结果并不能使你满意——你早已忘却了最开始的目的,脑海里只留存了一朵淡蓝色的花。 」

“记忆已清除。”

胧忘记了一切。只知道自己来到一个虚幻的世界,在那里看到了一团灰色。

「 灰色,看起来很晦涩。 」

于是胧靠近月。应该是胧第一次接触这个世界,也应该是胧第一次接触月:“可以……”

“你好,胧。”月一下子抱了上去。

“你好……月。”

“你想我了,对吗?”

“胧点头。”

“很好听的嗥叫。”

“谢谢……”

胧和月聊了很多——聊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光粒开始闪烁,寓意分别。

“要是能做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就好了……”

“要是能做一个永远都不再遗憾的梦就好了……”

“胧还遗憾吗?”

“不会了。”

“因为我死了吗?”

“嗯,月看到了自己的结局,胧很开心。”

“多亏了那两本小说。”

“嗯哼,让月想起来很多事情吗?”

“不多,但都是我最想记住的。”

“那胧更不会遗憾了。”

“只是有些地方没读懂。”

“那……找个时间再来一次读书分享会?”

“没问题。”

“时间就定在……”

光粒消失,胧在船上醒来。

“船长,现在前往下一个目的!”

“嗯好。”

“对了船长,昨天你留下了一张纸,上面写了一些字……啊,我一不小心看了一些,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上面……什么都没写啊。”

“欸?船长看不见吗?上面写的是‘*死了。*死了。*死了……’。真奇怪,船长你怎么看不见呢?而且,为什么要强调*死了呢?这跟船长有什么关系吗?啊……不对,我不应该去思考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的!”

噢……胧恍然大悟。

“船长还有事吗?”

“拿些笔和笔记本过来。”

“是!”

胧回到写字桌上,旁边本来有两本小说的,但是现在却消失了。

笔尖悬在白纸上,像一把短刃停在心脏处。胧长舒一口气,奋笔疾书。

虽然有些字没办法写出来,但无妨,至少胧想起了一些事情——至少胧想起了自己和他们的名字。不多,但至少不再忘记。

胧想了想,把第三章命名为《不再遗憾》。

对,至少不再遗憾了。

胧的身边坐着月,他也在写,他也在胧的心里写。

就好像——月就在胧的身边。

灰色,永远的灰色。

蓝色,永远的蓝色。

当灰色和蓝色在一起的时候,夜月似乎融合在一起,大海和莫梭提斯似乎夜融合在一起,不再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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