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身轻跃

述写者：月 诵读者：胧 代笔者：胧

“包夜600，这是你能拿到的全部回馈。”

“……”

“我们很清楚你的情况，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

“还有其他的Gnaw Wolf能接受更低的报价。”

“嗯……”你摸了摸早已瘪了的钱袋子，略带湿润的麻布质感舔舐着你的指尖，空无一物的它向你祈求一份物质的奖赏，渴求金属货币带来的满足。

但你现在一无所有。

颔首，他把那一堆钱推给你，鏦鏦铮铮，你听见钱币在高亢地鸣叫。只不过现在你更像是赌徒。

你伸出手来，甚至不想让他的脸在你的视野中占据分毫之地，你只是在看着他手中的钱袋，看上去鼓胀又美味，或许能让你饱餐几顿。然而他却把袋子倒置过来，于是那些金属制的钱币便鏦鏦铮铮地掉在地上，仿佛这些钱是什么没人要的垃圾一样。

“还有其他的Gnaw Wolf能接受更低的报价~”重复的话语里多了一丝玩弄你的语调。你清楚自己的存在被他完全掌控，这种感觉如同头被猛地按进水中又被扯着头发拽出，被水淹没的恐惧与氧气被剥夺的绝望交替刺激着精神——或许只有从折磨他人那里才能带来触动他欲望的快感。

你拣起一块硬币，熟悉的花纹使你一下子就分辨出它的面值。你只是稍微搓一搓就感受到一份绝对的满足——是的，就是这种感觉——你手中的钱袋子忽然敞开，似是嗷嗷待哺的狼崽，它向你发出了狂热的殷切。

这堆硬币不算多，你觉得它们不值得一个晚上的价格，但你别无选择。不是吗？

你管不了这么多了，把所有的钱装进袋子里——那不是钱，那是命运，你在内心悲鸣。

它满足了，再次被金钱填充，你也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落脚点。只不过命运不会轻易收回它付出的一切，直到血液飞溅……

“拿吧拿吧，拿完记得好好干活——毕竟‘劳动是财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呢。”

握拳，但是你没办法出击。你重整披风，融入雾色渐起的黎明。

你彻夜未眠，你日夜沉眠……

回到被冠以“阆苑“美誉的四人宿舍后，你爬上了自己的床铺。睡觉？你想快速掠过无意义的白天，让睡觉的无意识感抹去前夜的痛苦。即便醒来会更加疼痛，但那时的伤疤已经结痂，你的记忆会选择性地遗忘，把它藏在深处，偶尔被挑起了血肉模糊的黑色，你还要带上面具去把它封存，让它终不见天日——这样，你才会好受一点。

“月？睡觉了？“

“嗯。“

“你昨天晚上去Outermost了？“

“Obea给我新的Hamycch。“

“祝你早日登顶。“你听见他笑的声音。

“你想说的是Lochinmorrin吧。“另外一只狼加入了话题，嗤笑道：“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怎么冠冕堂皇了，我这可是在真诚地支持他。”你微微咧嘴，默不作声。

“价格怎样？“

“太低了。“你听到峘在问你，算是在这里为数不多的关心。

“他们太了解我们了，没办法。“峘的声音是低沉的，虽谈不上有多富有雄性浪漫的情调，但也算是一个与他名字相关的映照了。

他们太了解我们了。你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换个角度想，你至少比我们拿钱拿的多一点。“

“换个角度想？你咋不让Obea去换个角度想？“

“啧啧，这话就不对了，在我看来……“

你无视另外两只狼的对话，遁入梦乡。

“神会保佑我的，对吗？“你窃声自语。

梦乡中，你看到一团朦胧的蓝色。他似乎要对你说什么，但你听不太清楚——只是潜意识地回答了一两句话。私以为是神来了，但终究把梦境归咎于幻境——无法触及，无法记得。

日起，暮落，夜生，月临。你准点来到Outermost，Obea给你的纸条上写满了Fengo的要求。纸条上方标有“血腥”、“猎奇”、“暴力”等词条的选框被打满了红勾，下方则是填写了各种额外的收据金额，刨开所谓的手续费后，你到手的钱少得可怜。你看的心惊肉跳，颈部的毛不由自主地战栗。你顺了顺毛发好让自己内心平静一点。

怎么可能平静地下来？你苦笑。你和这里所有最低级的员工都被肆意地蹂躏，被使唤如同木偶——Malcadh。你知道你始终受着这样的诅咒，好似命运注定了你的结局，它在你的身后随心所欲地卖弄着你身上的线，若是你想反抗一点点，线就会拉得更紧，直到你失去了呼吸，跪在地上磕头；它会控制其他人围攻你的躯体，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要么施以拷打，要么把你放进Tummfraw，随便让那白色的液浆充盈你的身体；或者它玩腻了，把那扇生存的大门锁上，假使你能翻过“上帝为你开启的一扇窗户”，你便会发现你将听到的是一首新的哀歌……

他们说你要努力向下扎根，然后就有了向上攀登的资本；他们说你不能随波逐流，你要独辟新道，或是隐居深山，或是忠“诚”不渝；他们说你要勤奋好学，熬过那段苦，待品“梅花香自苦寒来”，他们还说你要好好劳动……

你的脑子有点麻乱，你扶了扶墙，从“准备物资”中掏出几枚药片，含糊着几口清水咽了下去。但是你知道，这些药片中没有一粒是用来治病的——甚至都无法缓解你半分疼痛。

“这些药都有什么用呢？我也不知道呢，呵呵。”纸条最下方总是会印上这句话，还特意加粗加大，仿佛怕你不了解，还配上两张对比图来告诉你药物的功效。

“诶呀，月公子，身体不好就不要来干活了，你先休息一下，钱还是你的——不，这是工伤，我应该给你三倍才是！你先在这里等等，我现在就去找其他的Gnaw Wolf来服侍Fengo！”你吼了一声，眼神泛滥着杀意的寒光。Obea们的假情假意你早就熟视无睹了，于是你也总用这种方法来“拒绝”他的好意。

“哎呀呀，你们快看，多么热爱劳动的月公子啊！这才是那些慵懒的Gnaw Wolf该学习的榜样啊！不说了，下次的‘劳动之星’非你莫属！”

你快步离开，Obea们的玩弄已经足够使你恶心的了。

你按着纸条上指示，爬上楼梯，绕过几个弯，来到目的房间。一路上你看到几只狼互相搀扶离开，房间里不绝于耳地娇声可谓是“余韵绕梁”，某种特有的味道满溢周遭，在强制的引导下尽数果腹……

有时候你很想买一副耳机——如果歌听的话最好——把这些繁杂的一切置之云霄之外；再配对一个纯黑色的眼罩，无论烟云是否消散，你总能在黑色的世界里寻得自己的一处桃花源；如果必要的话可以戴上防毒面具，过滤那些乌烟瘴气，肺腑里涌入自由的空气，感受雨后泥土上的幽馨沁香。你多么想让自己的意识永远停留在美好的瞬间，看那云朵潘然，听那流水漴漴，微酌小酒醉芳华……

可是……

你已经神志不清了，脑中的思绪无法凝结，时而出现你厌恶的画面，时而出现你向往的画面。可日子还得过，充裕的物质才有真正的精神享受。你做不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你自嘲，生计无着，遑论享乐？

你对了一眼纸条上的信息，确认过门牌号，拾掇好内心的种种别扭，换上一副标准的脸面，敲门：“尊敬的客人，工号A11，Gnaw Wolf就位，随时恭候主上吩候。”你微微弯腰，弄了一个类似于作揖的手势。你不清楚Fengo会怎么看待你的言行和动作，只不过每次都用这种“问候语”，算是尽可能地完成Hamycch，也许——或许真的能靠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侍候来飞升吧。

门没开，你等了半分钟后又试着敲了一遍，无果后刷卡入门。

你很小心地把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尽可能轻慢地往右划，待恰容你的身体过去后蹑手蹑脚地点入室内，然后拉好反锁。你的心跳开始加快，一半源于你将要做的事情，一半源于药物作用。房间不大，但是包含有一个阳台，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你环视半圈，Fengo不在室内，你动作稍微大了一点，熟练地取出装备，并备好AIDS抗原检测剂——这并不是Outermost的硬性要求，你必须自己花钱购买——你认为这有利于你Lochinmorrin——你总是会因此心痛。你购买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事实上，你的命已经不值得好好去珍惜了，自从你来到这里就已然命中注定。你朝阳台觑了一眼，Fengo两只爪搭载护栏上，晚风吹动着他的衣服，好似与你无关。你对准指尖一按，把采好的血液滴在检测口，等候结果。

你又顺了顺自己的毛，并故意发出几声较大的淫叫，但是他无动于衷。你的内心被好奇的欲望填满了，与以前的顾客相比，眼下的Fengo好似根本就不在乎着所谓的买卖。作为“限时”商品，有些客户巴不得在你刚敲门后就拉开房门，直接在门口上演一出好戏；稍微有耐心的则会等一等，故作假惺惺地温一温两人的感情，在几番交涉后暴露自己的本性；或者两者皆非，他们则更加喜欢那种主仆的关系，用金钱换取自己在现实生活中奢求不到的君王地位，以多种言语调戏的方式填补日益涨大的空虚，最后在一次又一次喷射后结束自己居高临下的态度，换为朋友之间的谈心，杂糅着救世主般的神圣，以为自己普世众生……

而眼前的这位无动于衷的态度傲立于所有Fengo之上，就像——就像你理想的金主一样。随着药物的持续作用，你的身体开始有了生理反应，但是你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与之前的任何一次来比，现在的时机尚早，你要好好把握住。

你收起了那套招待的把戏，认真地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介入他的交易。你再次使自己平静下来，拉开室内与室外的玻璃门，慢慢地靠近他。

你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难道他想要在阳台做？！

你不寒而栗。

“别紧张，晚上才刚刚开始，我们的时间还很多。”的确，天空才暗下来不久，由于楼层比较高，你可以看到远处霓虹灯闪烁着繁华，灯火通明的都市于夜的掩蔽下变得生机勃勃，褪去了白天的繁忙，人们大可以在此时享受难得的自由，或三五成群或只身独行，总之夜晚给人予以放松。

但是对你而言，这很显然是否定的。

沆瀣渐起，烟云藏月，远山隐界，霓虹硕目。清风徐来，夜飔翛翛，寰宇幽静，若空凝宁。

“我选的地方还不错吧。”

“是，您选的地方简直出乎我的意料。”你下意识回答，脱口而出的话语来源于Obea提供的背诵模板：如果顾客要求赞美，必须使用【您的**简直出乎我的意料】的句式。

“背得挺顺口的。”他抿了抿嘴，有点怜悯地笑道：“那背首有关月的诗如何？”

“啊？是……主上。”你的毛发又立了起来。你搜刮着自己的毕生所学，却止步于一首《静夜思》。

“嗯哼……”他饶有兴趣的看着你，你越发觉得他是你的金主……

“你高考多少分？”

“啊？回主上……”你犹豫了一下，对他毫无逻辑的问题不安，紧张的感觉从脚掌传便全身，你不自主地用左脚踩了踩右脚，然后再踩回来。

“……六百分。”一个不算低的分数，但是……为什么……

“你今晚的薪水多少？”他问得很快，几乎是在你开口的一瞬间就问了。

Fengo没必要询问Gnaw Wolf的资金——他们不过是在这里享受一次交欢罢了，这点支出简直微不足道。他们拥有Malcadh梦寐以求的地位和金钱，他们也没必要在这里泛滥自己的同情心，除非他们刻意来Tummfraw挑选自己的“玩具”，经过正式的交易后Gnaw Wolf就完全归属于金主……

你又迟疑了一会：“也是600。”

“怎么，啃骨狼的工薪跟高考成绩直接挂钩呐。”很明显的讽刺意味，但是你不懂他想表达什么，可是这句话由不得你不深思。

我……为什么会落得现在的地步？

“小狼，你可以用角度测量仪和卷尺算出那座楼塔的高度吗？”

你几乎是带着一种极度异样困惑的眼神看着他。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不明白他居心何在，然而你只能扮演好一个仆侍的角色，尽可能去迎合Fengo的需求。

“呵呵，我的小狼这么没有礼貌呐，是生气了吗？”

恶心涌上喉腔，而你却还要卑躬屈膝地道歉：“尊敬的主上，我的言行感到非常抱歉，请您务必用吩咐我一切。”你装模作样的感情也许很到位，但若要戳破这份谎言可谓是轻而易举。你在心里又自嘲了一下。

“噢？是吗？这可是你说的噢。”他托起你的头，你们双目对视。直到此时你才好好地打量了他的面部：赭石色的眸子嵌入眼眶，肤发皭然，从耳朵处刷下一道灰色，水墨画色的痕一直延申到吻突的鼻尖处，看起来颇有一番艺术的风格，虽不像是长期护养的结果，但也看得出他好好打扮了一番。他的前掌不如常年劳作的那么壮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顺细腻的感觉；纤细的手指挑逗着你的下巴，指尖钝化，发散的氄毛而显得更加纤细而软嫩；下颚没有十分暴露的牙齿，只有一对小尖牙挂着，增添了几分优雅高贵的气质。

你准备好了。你知道Fengo为的就是那种买卖，虽谈不上有多适应，却早已习惯。你的眼神里闪着自怜的光——你顺着他的手势往上抬头，尽可能抑制珠光掉落。你对他还是有过期望的，可是现在却消失了。

“既然如此的话……小狼，咱做个自我介绍吧，”他平静地说，就像跟陌生人刚见面一样：“我叫朏，月朏星堕的朏——就是一个左边一个月字旁右边一个出去的出。现在开始你直接叫我朏就可以了。”

“尊敬的朏……主，鄙人贱名月。”你再次被他无厘头的话语搅浑了思绪，却也是因此，你道出的不是死记硬背的模板，而是你向来卑微的言词。

“甚矣，汝之不惠！”朏气得撇下了手，兀自地跺了跺脚，又把手抱在怀里看风景。

“唔……朏。”他刻意用了一句文言文，似是故意在显摆自己的文化素养一样，但是这确实格外的出众——至少与其他Fengo相比，朏倒是让你感到源源不断的新奇感以及生畏的紧张感。你很怕回答错任何一句话，就像考试的时候怕丢失分数一样，在此之前，你总是要把标准的答案背得滚瓜烂熟才能应付过去——即使你觉得偶尔运用一点智慧使答案更加具有个性，可是“评委”倒不会这么认为，错误的代价就是肉体的痛苦。虽然有些相对温柔一点的Fengo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可你没有试探他们的本钱——或者说是勇气——倘若他们有任何一点不满，Obea之后给出的价钱都会大幅下降。

“嗯……这就对了嘛，老是用这种巴不得被我买下来的态度对待我，你不觉得恶心我都觉得恶心。”朏像是在跟真心好友吐槽一样。

“嗯？”你无意识地哼了哼，在心里表达赞同的同时又开始拉高他的好感。

“所以说，假如一直没有人买下你的话，可是你还是要在这里一直做下去的，对吗？再者有人买下你，却进一步剥夺了你的自由和尊严，你还是要为了生存一直做下去的，对吗？又或者他们认为你没办法再创造什么价值了，千刀万剐之后，你还是要为了信念一直做下去的，对吗？”

夜，静的让你不安。

冰轮显身，雾色浓稠；波风微荡青楼，夤夜乍冷封心寒。你又战栗了一次，你本应该沉寂下来，可药物已经在缓缓催化你的欲望，蚕食着你的理智——然而朏的话无疑给你当头一棒，你的大脑承受着超负荷的运载，尽管有些胀痛，但你不得不继续思考下去。

你确实要继续做下去。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可是对于你来说，路的尽头就是死亡。且不说你能否逃出Outermost，单是你们赖以生存的药剂就足以扼杀你越狱的想法。Obea只会越来越了解你，如同大数据扫过你的信息，你早已丧失了为之以“人”的权利——命运嘲笑你的无知，顺带着把你勾入深渊，它不需要你终不见日，只需要轻轻地握住你的软肋——你觉得你在和现实争斗，却不知早已成为了命运的棋子：你的前路暗淡无光。

你反抗过吗？或许吧。有用吗？没有用。你还会再反抗一次吗？也许吧。

不，你不会了——除非……

“我……”

“不，你会的。”朏斩钉截铁地说：“成为金主的宠物后，你不再需要理会Obea的监管，只需要摸好客人的行踪伺机自杀，草草结束你的性命；倘若你一直没有被选择的话，你会慢慢减少服用药剂的量——即使每次都是在注视下吞咽下去，你依旧会选择在监控的死角处强迫自己吐出来——然后等待生理发病；当然啦，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现在翻窗跳楼，一劳永逸地结束。”

你趴在围栏旁，确信这个高度可以致死。

按理来说，像这种提供性服务的机构一般都是封闭性的，既不会有阳台橱窗，同时也不会专门供养一批Gnaw Wolf来满足Fengo的需求；既要做到隐秘性和安全性，同时也要保证一定的知名度和稳定的经济来源。但是Outermost却是鹤立鸡群，它俨然是一栋雅致独特的大楼：区别于传统的方形建筑，Outermost外貌酷似一枚立在地表的叶子，中部电梯形如主干叶脉，次级叶脉交错延申，接到一户户房间里；环形楼梯沿着中部电梯盘旋抬升，搭接到每一层；低级楼层设有多个大厅和小厅，往上便是单层密闭房间；再往上便是带有特殊结构的房间，从含有阳台到全玻璃，从设有健身器具到配备严谨的科学研究室，从装点精致富贵的内饰到模拟各种环境的生态区……总之应有尽有，专门为极具权势和金钱者打造。Outermost并不用担心收入来源。事实上它早已闻名遐迩，大到都市小到街巷，总有各行各业的人了解它——因为它矗立于此，象征着它所代表的一切。

Outermost有过丑闻吗？大家都说它本身就是个丑闻。不可否认的是它立足于色情行业，在提倡文明脱俗的时代背景下它本身就是最大的污点。可它的诟病不止于此，你便是它们最好的例子。你和像你一样的其他人都被当作可交换的商品，好若大浪淘沙一般，你的命运要么就是交易成功，要么就是交易失败。你们没有普通人的地位——哪怕法律为你们发声——可谁又会真正意义上地关注你们呢？不过是被授予Gnaw Wolf的称号，被所谓的Lochinmorrin奴役。Outermost创有自己的金属货币，虽谈不上有多精致，但显然是权力和财富的象征——并非Obea所有，Obea也不过是另一种相对轻松的奴役形式——上面的人终究是上面的人。而所谓“上层阶级”便是维持Outermost发展的中坚力量，也是丑闻不断的起源。只是一切都被他们抹除，不留痕迹——即使你从此地飞跃。

“放心吧，他们压的下来。”朏悠哉游哉地顺自己的毛发，一脸真诚而狎昵：“反抗吧，反抗吧——自然是没有用的。死亡才是最好的归宿。”

你看到朏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全然不是其他Fengo能做出来的动作。即使你知道他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在羞辱你。

“怎么？我的小狼又犹豫了？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噜。”

“……”

“噢？难道小狼是想上演一出‘You jump, I jump’的感人情节么？那……看起来也很刺激讷！”

你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只见他整个身体如一枚炮弹发射出去，对着护墙踩了一下，跃过护栏，头部朝下。

“朏！”你移步至他的地方，姿态前倾，一把抱住了他的腿部：“你在干嘛？！”可你从来就没有怎么锻炼过，手臂微微一颤，你没有抱稳，朏的身体径直坠落……

你的心也在坠落……你的心还在坠落……你的心却在坠落……

夜——才刚刚黑了下去，黎明暂且遥远。

楼底传来的响声使你产生了漫无边际的晕眩，它不停地缠绕，如同暗流涌动的漩涡，混杂着深黑的旋线，扭曲你的思路。很远的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可你知道这些救护车的目的地永远也不可能是这里——永远。

幼时，你喜欢倚靠在围栏前俯瞰美景。无论是黪的夜还是煌的晨，你微微倚栏，把手搭在上面“吟赏烟霞”。那时的日子寁而嬿，没有烦心琐事，没有你争我夺，没有相互猜疑……童年如此，你想留下它的步伐，哪怕只是轻轻地挽住它的手，走过一遭怡然也好啊。

现时，你再次依靠在围栏前垂眸空望。良辰美景不属于你，觥筹交错不属于你：被玩弄的小狼又有什么权利去谋求这些呢？不过是被使唤着——朏也是，你也是——成为钱财之下的商品，任人选购。

朏也不过是像你一样的Gnaw Wolf。它的生死也许可以由它自己决定，但倘若真的要去追本溯源的话，幕后应该就是那些Fengo了吧。一开始，你总觉得朏傲立于所有的Fengo之上，呵呵，这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这个肮脏的代名词所指的对象。他们玩腻了，他们已经觉得自己和与自己低人一等的Gnaw Wolf玩太损身份，但又想体验到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于是就花了更高的金额，只是为了看你们在这里相互榨取对方，只消通过点小玩意下达命令，你们就不得不去遵守……然后他们又会在屏幕前假惺惺地打抱不平：“噢！真是可怜的奴仆啊！”

朏不想伤害你，于是就用了这种方式豁免自己的一生。

“谢谢你……Rest In Peace……”你轻声道。你很想长声嚎鸣去哀悼，却强行止住了。

可你想不明白一些事情。朏为什么要问那些不搭边界的问题，为什么要故作Fengo的态度玩弄你，为什么又要跟你说一堆讽刺的话……你摸不着头脑——你私以为自己是聪慧的，只因药物和事件把你的思绪搅得麻乱。

算了吧算了吧，你只想好好地悲伤一晚，彻夜未眠……

少顷，响起了敲门声：“尊敬的客人，工号C08，Gnaw Wolf就位，随时恭候主上吩候。”

你自嘲，苦涩的笑击垮了你内心的防线：原来你早就是任人鱼肉的一员……

或许朏跟你一样，他有侍奉的前者，前者还有侍奉的前者，你们的生命在Fengo的眼中就像是接力棒，他把棒子传递出去，接到棒子的人不会往后再看一眼，直到他们完成了任务，回眸才发现自己都是死亡的匆匆行客。死神的刀早就架好在你们的脖子上了，却要叫你们排好队，一个一个上来，临终前还给你们一点留下遗言的时间，彼此互相传递，或无奈，或愤懑，或惘然、或欣然、或悢悢、或虩虩……各自把各自的一生审视完，留下不同的情绪，最终都恨这世界不平。

回想起朏的话，你当然可以当着下一位的面前纵身一跃，漠然不语，也可以戳穿这一切的真面目，把抉择留给你和他——如果是这样，然后呢？

算了吧算了吧，你累了，你只想好好结束这一切，哪怕前方万丈深渊……

门被划开了，你照着朏的行为在阳台不知所望。他好似早就料到你站在这里似的，一走进房间后就径直朝你的方向走去——然后“扑通”一声跪拜在地面上，引得你不由自主地稍微后侧头部，让眼角的余光恰能看到他的背部：如丝的黛发一直铺开到肩膀，背部雕刻着三道细长的爪痕，看得惊心动魄。

他一丝不挂，你才反应过来。你的心跳也许从来就没有平静过，但是现在跳动得更加猛烈，与此同时，你的身体也开始迸发欲望的力量。

“至尊之主，请您恣意任命鄙人，您的满意是卑丞莫大的荣幸。”

稿子。Obea设计的稿子总是那么的符合Fengo的需求，他们不需要有多么高智商和高情商的Gnaw Wolf，只需要一个懂得把稿子背完的Gnaw Wolf。每一个Obea仅直接引领若干个Gnaw Wolf，若干的Obea组成一个“备课组”，他们共同商议安排所有的由Outermost发布下达的命令，最后由个人落实好各项细则，使得Outermost可以兼具平稳性和创新性地运营下去——而这也是Outermost能盛誉寰宇的重要原因之一。

的确如此，每位Fengo在完事后的评价决定了你能拿到的工资，而你的工资又直接对应着你所能服侍的Fengo——是的，你要花钱才有资格去接触更高阶层的Fengo，也更有可能被金主所收购。

那么收购之后呢？没人知道。Obea从未告诉过你们，他们所指明的道路唯有这一条——结果也许大相径庭，也可能是大差不差——好似是照着什么模板，稍稍改编一下，他们就来教育你们：“你们是要做鸡头还是要做凤尾？是想以后漫无天日地和那些拙劣的人呆在一起，仅靠单纯的体力换取微不足道的酬金？还是想好好沉淀下来扎根地底，等到以后Lochinmorrin后，我也会成为你的Gnaw Wolf。所以呢？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Hamycch，谁的业绩好我就推给谁……”

他站起来，小心地蹭到你的身边，然后继续跪拜。

你不想理他，更不想伤害他，你知道Fengo给了你一个暂时可以体验到他们那种地位的机会，你当然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情，但是你要继承朏的夙愿好好保护你们。

“你没必要这么做，我们是同类，我们都是Malcadh。”

“主上，请原谅受诅咒的我拉低了您尊贵无比的身份，请……”

“我不是你的主上。”

“陛下，末将……”

“我都说了我不是Fengo！”

“尊敬的……”

“够了！”你一把拽起他，他明明要比你健壮不少，可现在像个手无寸铁的流浪汉任你摆布，脸上写满委曲求全，渴求用肉偿填补你的怒火。

“我说够了！”语毕，你无力倒下，只感受到他托举住你的脑袋，一种小小的温暖在心中荡漾。

他把你扶到床上，毛茸茸的手掌轻轻拂拭你的额头，揩去皮肤表面沁出的汗珠，狼尾有意识地小戳你的背部，勾起你酥酥麻麻的舒服。

“朋，朋友的朋——大家都这么叫我。”

“月，月亮的月。”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但是你们又陷进去了。

“唔，谢谢你接住了我。”

“不用谢，毕竟你是我的朋友嘛。”

“我不是。”

“呐，你没有要去让我服侍你……你就算是我的朋友啦。”朋说得很轻快，脆脆的喉音在空气中悦动出活力与愉悦，就好像你真的是他的朋友一样。

“我不想伤害你。”

“嗯，朋友之间是不会互相伤害的。我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很和蔼友善。”

“但是你还是受了那么多伤。”

“你是说背部的爪痕吗？噢，多亏了我的朋友，我才不至于死亡。”

“你的朋友不是朋友。”

“不，我很感激那些朋友。”

“感激他们什么？”

“他们给我工作的机会，给我前进的方向，给我奋斗的勇气。”

“噢！原来你说的朋友是Obea啊。”你揶揄道。

“不只是他们，还有别的人……”

“你看不清现实吗？”

“……看清了又怎样？”他反问道，无奈的语气之下吐出了叹息：“反正结局都一样。”你也跟着他长叹。

“什么结局？”

“过完今天晚上后我就死了。”

“真巧，我也是。”

他突然警觉起来，摇头喃喃：“不，你不能死，你不能像朏那样自杀。”

“噢？活下来继续被蹂躏吗？”

“我的金主已经打算把你买下来，这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Hamycch。”

小说相关章节：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