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奏和真冬有kiss过吗？”

  绘名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kiss?”理解对方的意思后，我短暂地思考了一会，纠结着该如何向她解释我们并不是恋人这件事。

  不…重点并不在这里。

  虽然我没有考虑过和真冬接吻，不过，如果问我会不会抗拒，那答案也是“不会”。这点我心知肚明。

  如果真冬不想的话，我自然也不可能强迫她这种事。不过话说……

  “绘名对这种事很好奇吗？”

  “………，———，～～～～！是的…”

  不要那么纠结呀。

  “没有哟，而且我也没怎么考虑过这种事。”

  “原，原来如此！”绘名不知怎的放下了心来，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

  ……我可能明白了原因。

  “不过呐，奏和真冬都不是会主动表达的人呢。”

  “是这样哦。”

  所以每次运动都是绘名主动邀请的我，这次也是。

  我一边在脑中思考和真冬同居后发生的一切，一边问到“在绘名看来，我们的相处方式是怎么样的呢？”

  “就算奏这么说我也……”她拧起了眉毛。“硬要说的话，我感觉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这样。”

  沿着小径继续行走，脸上却传来了与寒风不同的冰凉，那种融化的感觉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温暖。

  “雪。”

  “真的耶！天气预报居然准了～虽然我不怎么看。”绘名不是怕冷的类型，她似乎是想要等雪积累厚些来拍照。由于没什么事情，我陪着绘名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临走前，她还打趣让我“揉一点雪回去扔到你家那位雪的脸上如何？”，要不要照做呢？丢是不会丢，不过我可以带一点回去。

  雪很薄啊…就算是继续和绘名呆了一个近小时的现在，白色的膜也并未增厚几分，不要说揉一点了，连抓都无法抓住。雪总是在仍未成型时就已经溶解，化作满掌冰凉。

  到了最后，我折中在阳台上瘫开了一片。有些幼稚地等待真冬回来。

  现在的我开始有些想要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不过与其说是“想去做”，不如说是想要看看真冬会有什么反应。如此说来，尽管在外面的时候一如既往，只剩下我们二人的时候，我对她的在意要比曾经强烈。

 不知从何时起，我的心里也已经有雪在堆积。

  那份洁白不是虚假，那种改变不是虚假。

  真冬确实在我的心里占据了一部分位置。

  既然连自己都已经能够肯定这一点，那么接吻也不过是一个标志而已。

  唔……为什么呢？在被绘名那么询问后，某种并非生存需求的欲望在身体里萌发了。

  如果……试着想象和真冬接吻——

  “我回来了。为什么在外面吹风？”

  真冬已经脱下了那身护士服，一身的装扮看起来就像是存在于更冷的寒冬。“没什么，我只是清醒一下。”

  “这样啊，……在外面容易着凉哦？”这么说着，她还朝我举起了两只手，真冬的手正蜷缩着发着红，在我的注视下，她又像是受不了这种温度似的缩起脖子，我在她的脖颈处幻视出了一条围巾。

  “啊，对了。这个送给真冬。”

  我将手从下意识抓住真冬双手的姿态中解放，朝阳台一指。

  “什么？”

  咦，没注意到吗？

  “这团雪。”

  “唔姆……奏？这代表了什么？”

  “啊……”

  真冬完全没有想到那点，虽然这么一想来我也感觉自己超级幼稚。

  “算了。”我啪嗒啪嗒地用手把那片雪层拍掉，然后迅速贴到了真冬脸上，对方则是一边猛地后退一边反手打开门钻了进去。

  我们的相处模式比起成年人反而更像小孩子，这是不是好事呢？

  不过，我认为这种变化很好。如果人生在一天内就起了戏剧性变化，一定会很累人，所以遇到这种会反覆发生的事情，还挺让人安心的。只要一点一点地慢慢改变就好。

  “对了，奏。今天你晚饭吃过了吗？”

  “真冬觉得呢？”

  “……那我自己吃。”

  真冬有一个小习惯，她绝对不会直接邀请我吃饭或是其它的什么，而是选择暗示，不过，她一定会最优先确认我的选择，明白我想要做什么。

  就像现在，虽然嘴上是说着自己一个人吃晚饭，但是在我悄悄潜入厨房的时候，又能看到有明显大于一人分量的菜放在那里。这样的真冬我很喜欢。

  “和绘名一起吃了一点，当然，只有一点哦。”

  所以，我当然会和真冬一起。

  听到我这么说，即使没有显露，我还是能感觉出她的心情变得比刚才更显雀跃。

  “吃完饭，要出去走走吗？”

  “呃啊。这个就……”

  “如果只是到公园为止的话？”

  既然这样的话，我也没办法回绝。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沥青的道路上，我看着略略在我后方的真冬一眼，反刍着自己不久前的想法，伸出手去。

  “要牵吗？”

  真冬并没有开口。她只是来回打量着自己与我的手，五指开合。

  “我不会滑倒的，不如说我更担心奏。”

  我懒得在意对方的木讷，主动牵住了手，然后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不知道是谁主导的，互相牵引着向前。

  地面因为薄冰与积水而显得湿滑，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滑倒，因此不得不时常顾及左右。

  但是，像这样牵着手的话，就不再需要担心这些，因为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就可以明确知道前方的路在何处。正因为有另一个人，我们才能为了他人而前进。

  就这样走了一会，我们铺了点报纸，一起坐在长椅上休息。

  我望着闭目的真冬，无法确认她在自己眼底的阴暗中看到了什么，而就连这一点，我也持有着好奇。

  “以前的我们，总感觉不会有现在的闲暇啊。”

  “因为那时候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即便如此，我也认为那是一段很棒的日子。”

  “就算写成一本书也完全不为过呢。”

  是啊…那是一段，很快乐很快乐的日子，很悲伤很悲伤的日子，然后，很幸福很幸福的日子。

  单单一本书，恐怕也无法将其描述完，而就算讲完了那本书。也还是有太多的未知。

  真正的故事，发生在餐桌上，蓝天下，景点旁，房间里。

  这是故事的暗面，也是故事的真实。事实上，有很多的故事即使到了结束也不会被端上台面。但正是那些故事造就了“现在”的根基。

  哪怕有一天我不小心忘却了当下的幸福来自何处，答案也会存在于随处可见的日常中。

  所以，我不想为了一直展望未来，连现在也失去。那不确定的未来终有一天会化作现实，那么就不要奢求，不要为了小小的事情就感动停留，因为同样的一片雪不会再飘来第二次。要向前看，人生它不会回头，不会停止。

  “奏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当然。”

  “当奏的爸爸好转了的时候，奏会怎么做呢？”旁边传来了有些炽热的视线，我努力不去在意它，眼睛只盯着前方。

  “那……告诉爸爸真冬是我的恋人就好了。”

  血液里有什么开始躁动，我感到背部发酸，僵硬地滚了滚喉咙。

  好吵。

  虽然是玩笑，但是以对方对我的了解，不可能察觉不出里面掺杂着真心。

  “可以吗？”

  咦？

  “不，我是想说……这种名分，在以后会让奏痛苦吧？”

  “……”

  “如果奏和我确认关系，一定会遭到一些人的非议吧，即使不去办那个证明，保持着这样的关系，我认为也挺好的。”

  真冬说的没错，这种非难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愈发猖獗。但是任何事物都存在两面，如果想要寻求真正的完美，大概只有一开始就不降生于世这一个选择。

  “真冬，在你离开妈妈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准备了吧。”

  “…这样，是我多心了啊。”

  “是啊，真冬有时候就会像这样傻。”我身子倾斜，旁边的那个人承受住了我的重量。“这个环境，是很多人不解，厌弃，抗拒的沼泽。而我们，正是为了将那些人舍弃，主动跃入其中。”

  面对这被未知操弄的涡流，我主动跳了进去。因此——

  “本就不希翼他人的理解，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要把那些不悦的记忆抛下，继续向前就好。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么说着的真冬，眼角的线条肉眼可见的柔和。对这样的她，我心底的冲动往上提升了一层分量。

  绘名的话语雪花般围着我落下，沾湿头顶，丝丝的冰凉从头皮开始扩散，我忍不住颤了颤。

  “奏？”

  “那个，真冬。”在对方发言前，我抬起空着的右手制止了她。“我想确认一件事情。”

  “…嗯。”

  “那个……真冬对我有过那种想法吗？”我有些紧张地摸了摸嘴角。真冬则是一脸疑惑“不是很懂，奏再说什么——”

  一边困扰着，真冬的视线开始下滑，然后停留在了我的手上，好像有什么闪烁了一瞬间，她把目光收了回去。

  “没有。”

  “真冬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哦？”

  “……没有，绝对。”

  看来就是这么回事。说不高兴那自然是骗人的。

  “这不是逼迫，我想要知道真冬的想法，以及……真冬对我想到了什么地步。”

  坦白说在得到回答前我才应该是更紧张的那个啊？为什么真冬现在比我还僵硬。

  雪已经变成僵硬的冰块了，我摩挲了一下交握着的手，试图将那层冰融化。

  “真的…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

  看来继续这样绕下去的话只会一直得到这种回答，我忍着难堪下定了决心。

  “那个，那个啊。真冬想不想和我H呢？”

  呜哇，实际说出来后感觉比想象的恐怖得多，我几乎要退缩了。

  真冬一动不动。眼睛是不是没有在眨啊？应该是我看错了。

  “真冬不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但是会觉得有点难过，这也没办法。”

  我其实真的不想这么做，但是既然我们在外人眼里是女朋友*女朋友，那么迟早都要面对这个问题，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不如把它搞明白的好。

  “我会说的…”终于，真冬在我这半强迫的攻势下放弃了抵抗，她对着我的脸，闭上了眼睛。

  “真冬？”

  “不这样的话……我好像开不了口。”

  哦哦……好厉害。

  “我想要，奏的全部。”

  “嗯。”

  “什么都想……我想了解所有的奏。”

  “这样吗？”我苦笑，“不过，在我们相遇前的我，真冬可能了解不到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除了已经失去的，剩下的奏我都想要搞明白。”

  真冬对我的感情……各种意义上都很厉害啊。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句话呢。”

  “什么？”真冬没有睁眼，我却能清晰看到里面的眼珠在滚动。这样的她相当可爱。

  “人无法了解人类自己，所以我们要去寻找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

  真冬对我而言就是如此。她希望能知道全部的我，如果做到了这一点，当我在注视着真冬时，我也就能看到自己的侧面了吧。

  正因为我明白了解别人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我才更佩服能有这种动力的真冬。

  “所以，我明白真冬的想法。那么要从头开始练习吗？”

  “练…习？”

  “嗯，就像这样。”

  “唔！”

  对方的眼睛突然猛地张开，上半身以有些夸张的姿势后仰，真冬以一种我太久没见到的诧异表情抚摸了自己的嘴角，那里还有一点白色的雪花。

  我晃了晃手指，那里有着同样的色彩。

  肢体接触……以前的我从来没想象过自己会有一天想要去追求这种感觉。

  仅仅是触碰她的唇角，压抑的心跳声就聒噪得停不下来。

  仍然搭在一起的双手，究竟是哪边的温度更高呢？

  “奏……卑鄙。”

  “啊？”

  “既然这样的话。”

  真冬的体型要比我大一圈，她缓缓逼近的样子，虽然携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但是它远远比不上那抹紫色深处晃动的光影。

  感觉整个人都被吸入其中，若是坚持抽身离去，必将粘连着淋漓的血肉。

  好美丽。这样想着，感觉眼睛都有点要湿润了。

  真冬的意思已经无法再明显，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在最后的关头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眨了眨眼睛，身体往那个方向更加靠近。

  真冬闭上了眼。向我寻求。

  像是目睹着缓慢发生的车祸一般，我也动了。

  双唇相接。

  因为是冬季，我们的唇完全没有湿润的感觉，反而有些干燥，不过也正因如此，我们能更实质性的感受到对方。

  “………”

  “………”

  “…好厉害。”

  “嗯……”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大脑晕晕乎乎的，连呼吸都无法正常，真冬想必也是如此吧。

  接吻，会是这种近似于毒药的感觉吗？

  那么，如果继续的话，一定会上瘾吧。

  就算这么想，就算这么想……

  “奏。”

  ……很不妙啊。

  “在到达那步之前，要多习惯才行呢。”

  到了什么时候，连接吻也会觉得习以为常呢？

  现在的我，无法想象那样的光景。更不用提那种事情。

  不过，一定会有那么一天。也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连今天发生的事都会觉得新奇。

  回忆就是这样的东西，就算无法理解那时自己的想法，无论是苦还是甜，温度仍旧会存在。

  我期待着那样的日子，期待着未来的自己可以无聊地笑着和真冬讨论今天。

  “这里可能会有人看到哦。”

  “奏说过了吧，这是我们的路，不需要去在意其他人。”

  “说的也是，那就……一会再回去吧。”

  雪不止，缓缓落入二人的周围。那循环往复的永恒一边飘摇落下，一边被相互依存的二人纳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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