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這次，換成瀧奈前輩躲著千束前輩了。

嚴格來說，是當天在場的人都被躲避了。最近除了晚上在宿舍的就寢時間，她也沒什麼機會見到瀧奈前輩。

迷情劑的藥效約莫持續到那天晚上，這藥的副作用，即便是喝下解藥解除，飲用者還是會記得自己在迷情作用下所作出的尷尬行為。

清醒後幾乎不消一秒的時間，瀧奈前輩從千束前輩的身上彈起，頭也不回的直奔門口，奪門而出。

⋯⋯肯定覺得很丟臉的。

不知道瀧奈前輩現在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還是覺得尷尬丟臉嗎？還是內心其實也很不知所措、感覺心動？

而已經有好幾天沒見到瀧奈前輩的千束前輩，心情貌似沒有受到太大打擊，因為本人一方面還沈浸在那美好泡沫之中，一方面也還在整理那飄散的思緒，沒辦法好好面對對方。

因為她在很不合時宜的時候，告白了呀⋯⋯

『尤菲，明天早上教室集合。』

儘管如此，千束前輩還是沒有忘記跟她的約定，在她跟艾妮絲兩人假日的例行活動時叫上了她。

當千束前輩跟她提說她們會去禁忌森林的事時，她並沒有露出太多驚訝的表情，前輩也只是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她提早到了荒廢的教室裡等待，小的時候艾妮絲總是以年紀還小為理由不讓她跟著出去，現在總算是不用再被擔心年紀的時候了，她忍不住雀躍地墊了墊腳尖。

「尤菲？」

她轉頭看見開門進來的艾妮絲，後面跟著千束前輩，還有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亞爾加德。

兩人一看到對方，同時都露出不屑的神情。

「千束，原來妳說還有一個人要來指的是尤菲啊？所以才叫我戴隱形斗篷出來的嗎？」

「我這是安全起見嘛，三個人畢竟比兩個人更顯眼，雖然現在有四個人就是了。」

亞爾加德是在她們要離開交誼廳的路上不小心撞見的，在不斷的追問下知道姐姐要去禁忌森林裡玩耍，他說什麼也要跟著一起去。

「那這樣就尤菲跟亞爾一起用隱形斗篷，緊緊跟在我們身後吧。」

沒有人發現艾妮絲少了點平常的活力，年幼的二位因為對方都繃起了神經無暇顧及，原本滿心期待開心的他們誰也沒想到會變成這種局面，孩童時期討厭的記憶隱約浮現，但為了可以跟著艾妮絲出去，他們現在最好還是安靜閉嘴，不要有任何異議。

但在斗篷底下小聲的唇槍舌戰還是免不了的。

“亞爾，你為什麼要跟來。”

“我為什麼不行來，就妳可以來？”

“你看不出這是女子聚會嗎？”

“⋯⋯”

“識相的話就快點回去。”

“我為什麼要聽妳的啊。”

沒有仔細注意前方的情況，他們兩人在發現快要撞上艾妮絲前緊急煞車。

「你們看，這就是黏巴蟲哦！」

艾妮絲從地上挖起一個軟爛的生物，是一個身長約為10英吋、無牙的褐色蠕蟲。兩人褪下斗篷，她看到後不自覺倒退了幾步，亞爾見狀，鼓起勇氣站到艾妮絲身旁，仔細端詳被姐姐捧在手心上的蟲。

「黏巴蟲是很無趣的動物耶～在魔法部的分類也只是最低級別的X。」千束前輩雙手抱頭，腳步沒有要為它停下的意思，充分表現出對黏巴蟲的零興趣。

「黏巴蟲可以咀嚼植物和分泌黏液，它的黏液有時可以用來增稠藥劑，而且它還是少數可以用召喚咒召喚的生物之一！」原來是製作魔藥的常用材料，難怪艾妮絲會這麼了解。

她真的很喜歡看艾妮絲雙眼發亮，滔滔不絕的樣子，那充滿熱情的模樣總是吸引著她的目光。

「緹爾蒂做了那麼過分的事，以後要材料就靠她自己解決啦！」

艾妮絲忿忿說完，便將黏巴蟲扔進袋子裡，千束前輩的肩膀同時間抖了一下，既得利益者不願對此發表什麼意見。

當時艾妮絲回到教室找她們帶來了兩個消息。第一，迷情劑確實是緹爾蒂做的，第二，她並沒有製作解藥，所以只能依靠時間讓它解除，儘管緹爾蒂說依她的評估應該不會持續太久，但艾妮絲貌似還是把她責罵了一頓。

對於緹爾蒂此舉，她是滿意的，除了前輩們的關係有朝該有的方向變化，還可以增加艾妮絲對她的不滿。

只是唯一盤旋在她心上的擔憂——緹爾蒂究竟對艾妮絲說了多少？有沒有連自己暗戀的事都告訴她？從艾妮絲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端倪，是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她無從得知。

23

「尤菲，怎麼了？」

「嗯？我沒事！」

艾妮絲注意到尤菲忐忑不安的神情，尤菲聞言趕緊擺了擺手，沒發現自己居然把在意的表情都顯現在臉上，立刻換上一個不失尷尬的微笑。

「如果妳會害怕的話⋯⋯可以牽著我的手哦？」艾妮絲如是說。向她伸出了手，臉上卻浮現淡淡的害臊。

尤菲愣了一秒，眼前的人究竟要多可愛呢？儘管她才沒有在害怕什麼，對方既然主動問了，她當然是握了上去。

彷彿回到小時候被艾妮絲牽著到處走的感覺，與艾妮絲分開的兩年如隔了一世紀之久，都忘記和艾妮絲牽手是什麼感覺了，她以前會這樣緊張嗎？總感覺手心正在微微冒汗。

雖然可以牽手很開心，一方面又對艾妮絲可以如此輕易跟她牽手感到失落，害怕她只是把她當作妹妹一般來看待⋯⋯

一直沒發話的亞爾似乎想說點什麼，到嘴的話又吞回肚裡，只是更往前的跟在了艾妮絲的身後，千束前輩則在旁一臉打趣地看著他們仨。

前輩⋯⋯不要只光看戲啊？她試圖用眼神向千束前輩傳遞一些訊息。

「尤菲，亞爾，你們看！」

艾妮絲的聲響讓他們停下腳步，眼前出現的是一隻神奇的動物，它的前腿、翅膀和腦袋像巨鷹，但身體、後腿和尾巴則像一匹馬——這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鷹馬。

「鷹馬是一種很驕傲的生物，他們很容易發脾氣，千萬不可以去羞辱它，不然可能會送命的。所以必須先向他鞠躬表示適當的尊重，並等待它的鞠躬作為回應。」

「雖然他們充滿危險性，並且鷹頭馬身有翼的樣子看起來十分古怪，不過一旦克服了剛開始的恐懼，就會開始讚嘆它那一身光亮閃爍的毛皮了哦！」

艾妮絲雙手向後擺了擺示意他們後退，尤菲聽聞了艾妮絲的介紹，依舊無法放下心中的警戒與不安。它冷酷的利喙呈鋼鐵的顏色，橘黃色明亮的大眼睛，前爪貌似有半英尺長，看上去令人生畏。

更不用說這隻鷹馬現在看起來充滿著暴戾之氣。

「艾妮絲⋯⋯」

「姐姐⋯⋯感覺還是不要靠近它比較好。」

兩人試圖勸說艾妮絲，伸出的手來不及阻止，艾妮絲向前靠近鷹馬，她的臉是帶有經驗的餘裕，她彎下身鞠了一個躬，靜靜等待對方的回應。

驕傲的鷹馬，沒有做出回應，它只是在原地踏了幾步，橘黃色的大眼鎖定著艾妮絲。在等待鷹馬回應的時間，艾妮絲的目光始終保持著接觸，不能眨眼，以免失去鷹馬的信任。

尤菲的心臟跳得很快，面對這種野生猛禽，應該只有訓練有素的巫師可以馴服，她沒有小瞧艾妮絲的意思，但他們還只是學生啊。

鷹馬踏了幾步終於向前，沒有鞠躬，眼神還是死死的盯著艾妮絲，那猶如看見獵物的眼神，它甚至展開了它巨大的翅膀。

尤菲與亞爾見狀，兩人彷彿早已說好般的同時做出行動。

「咦？亞爾，你做什麼⋯⋯尤菲！等等！」

艾妮絲整個人突然被弟弟架住，往反方向拉，尤菲則是站到了她與鷹馬之間，魔杖毫不畏懼的指向鷹馬。

「尤菲！住手！」

鷹馬因兩人的舉動受到了驚嚇，情緒轉為勃然大怒，前腿因受驚仰起，銳利的前爪對準了尤菲，而尤菲受到艾妮絲的叫喊影響，一瞬間猶豫，讓她中斷了嘴裡施展的攻擊咒語。

糟糕⋯⋯還好她勉強的跳開了，她有些狼狽的趴在一旁的地上。

「呀！你這個壞傢伙！」

艾妮絲從弟弟的手中掙脫並從袋子裡掏出剛剛路上撿來的黏巴蟲，將鷹馬的注意力從尤菲身上移開，見鷹馬對她手上的蟲充滿興致而走過來時，便將黏巴蟲扔地遠遠的，讓它追著離開。

「喂，我說你們，是什麼艾妮絲的守護騎士嗎？怎麼不聽艾妮絲說的話擅自行動呢？與鷹馬打交道一定要讓它先行動，而且這種生物是有感知力的，你們讓它感受到冒犯，它就會傷害人。」

千束前輩插著腰從旁走來，難得見到千束前輩認真訓斥的樣子，並對鷹馬離去的背影露出依依不捨，他們倆感到非常抱歉，而且他們這還是第一次跟來就不聽話闖禍，肯定沒有下一次了吧⋯⋯

「尤菲！沒事吧？」

「嗯⋯⋯我沒事。」

「什、什麼！妳這哪叫沒事！」

24

還沒從地上起身的尤菲，臉頰被艾妮絲用力地捧起，她不太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她記得她沒有被攻擊到啊，為什麼艾妮絲要露出這種表情呢？

碧綠色的瞳孔蒙上了一層擔憂與自責，認真仔細端詳著她的臉的艾妮絲，好像有點⋯⋯太靠近了⋯⋯她的心跳又不自覺的加快。

艾妮絲伸出手欲觸摸她的臉龐，她下意識的瞇起眼，最終只感覺到自己的瀏海似乎被掀起。

她的額頭上有一道細細的傷口，傷口微微滲出一絲血液，看來是閃避的時候還是被鷹馬的爪子給碰到了。

「尤菲這麼漂亮的臉蛋可不能受到任何傷害啊！都怪我讓妳住手，把妳暴露在這麼危險的情況當中，我這下該怎麼跟古蘭茲伯父交代啊！」

「艾妮絲⋯⋯沒有這麼嚴重⋯⋯」

明明是她自己擅自行動才導致這個結果的，艾妮絲不但沒有責備，還總是這樣溫柔的慣著她，她會被寵壞的啊⋯⋯而且，艾妮絲剛剛是不是說她的臉很漂亮？

原來艾妮絲是這麼認為的嗎？她好開心⋯⋯

「不！很嚴重！美少女的臉可不能留下任何疤痕的！等等，我找找，我記得我身上有帶火蜥蜴血，它有很強的治療和康復功能⋯⋯」

尤菲不曉得她現在的臉究竟有多紅，看著眼前的人正替她著急，從袋子裡拿出一罐暗紅色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擦拭在她的傷口上，她飄忽的眼神不知該看往何處，恰巧對上了千束前輩投來的視線，前輩似乎正用眼神說著『放心！妳就儘管放手一搏吧！』

放手一搏⋯⋯嗎？現在是適合的情況嗎？她不曉得。

「啊～亞爾，你過來跟著千束前輩去找找看有沒有玻璃獸吧，說不定會發現意想不到的寶藏喔！」

「咦？前輩等等⋯⋯！」亞爾沒來得及表示拒絕，自己的兜帽便被千束前輩跩著走。

原來當時千束前輩有看懂她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怎麼突然分開行動？千束，別帶著亞爾跑太遠喔！」

艾妮絲叮嚀完，聽到千束前輩走遠的應喝聲後，又轉過頭專注在她的臉上，她稍稍仰起頭，好讓艾妮絲可以更加輕鬆地幫她上藥。

她這次提起勇氣，將視線對上那雙蒼翠的眼眸，空氣中沒有對話顯得有點安靜，當她仔細深入凝望時，似乎能看到那抹綠色暗潮下在隱忍著什麼⋯⋯

或許有那萬分之一的機率，艾妮絲對她的感覺，是跟她一樣的嗎？

「艾妮絲⋯⋯？」

「嗯！好，這樣就沒事了哦！」

艾妮絲確認完她的臉上沒有其他傷口後，將她的瀏海放下順了順，像安撫孩子般地拍拍她的頭，隨後站起身，對著坐在地上的她伸出手：「尤菲，走吧！」

她看著艾妮絲伸出的手，再抬頭看看對方若無其事的表情，她就這麼盯著良久，久到艾妮絲漸漸露出疑惑的表情，微彎的膝蓋逐漸發麻。

「尤菲？」

她伸手握住艾妮絲的手，與艾妮絲出力的方向相反用力一拉，原本站著的人重心不穩，就這麼往她身上撲去。

她好好接住了艾妮絲，不至於讓對方真的摔到地上，而艾妮絲的手撐在她的腰際兩側，兩人呈現半相擁，有點曖昧的姿勢。

「尤、尤菲？」

尤菲全身正被欲望驅使，不待腦袋發號指令身體便有自我意識，她將臉湊近，艾妮絲因驚訝而微開的唇畔像是對她發出的邀請，她閉上眼吻了上去。

動作太過自然，又太過突然，艾妮絲猝不及防，等到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被尤菲親了，慌慌張張的推開尤菲。

「⋯⋯為什麼要親我？」

「因為我想這麼做⋯⋯」

「尤菲應該知道接吻這種事只能跟喜歡的對象做吧？」

「我喜歡艾妮絲啊⋯⋯」

艾妮絲被尤菲突如其來的奪唇早已亂了分寸，更不用說聽到如此理直氣壯的告白，她可以預見接下來的自己肯定都在胡言亂語。

「我知道⋯⋯我都聽緹爾蒂說過了，但妳一定是指尊敬或友情的喜歡吧？」

「才不是⋯⋯」

「絕對是！她說妳從小就很喜歡我⋯⋯絕對只是當作姐姐那樣喜歡對吧！」

「我對艾妮絲是認真的，還請妳不要隨隨便便地否定我對妳的感情！」

看著眼前泫然欲泣的尤菲，艾妮絲這才發覺自己是否說錯話了，難受的如鯁在喉，想捶自己腦袋的心都有了，她是笨蛋吧。

蹙緊眉頭的金髮女孩努力壓抑害臊的心情，內心似乎正天人交戰抉擇著什麼。

現在在她眼前的人，正是她喜歡多年，疼愛多年，巴不得想要一輩子擁有的人⋯⋯天知道她剛剛幫尤菲擦藥的時候心跳得有多快，她也只是因為有事做能分心才顯得相對泰然。

因為自己一時腦袋轉不過來，不相信尤菲會喜歡她才把她推開⋯⋯她承認她就是個徹底的笨蛋，才會以為尤菲跟千束之間有什麼，原來忌妒會使人變成這樣嗎？

而且告白什麼的，也應該是由她來說並且還要準備個花束才對⋯⋯居然先從年幼的對方收到告白，她對此莫名的不甘心。

「抱歉，尤菲⋯⋯」

看艾妮絲沉默良久已做最壞打算的尤菲，以為正式收到拒絕心情一瞬間盪到谷底，但在下一秒艾妮絲的手便探進她那頭銀白色的亮麗髮絲，將彼此拉近，不由分說地再度吻上。

她睜大雙眼，原本在眼匡打轉的淚水就這麼滑落，她有點被搞糊塗了，艾妮絲這是喜歡她才親她的嗎？是故意要把她的心搞得七上八下，才說那種讓人誤會的話嗎？

「我也一直都最喜歡妳了，尤菲。」

「艾妮絲⋯⋯」

本來以為要以失敗作收場，卻收到心儀對象這麼認真可愛的告白。俗話說的，幸福也許會遲到，但永遠不會缺席——這句話是這樣用嗎？尤菲停止思考，她無暇管那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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