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多，看著外頭停著的車，手上拿著兩杯咖啡走過去打開車門坐上副駕。

「妳還好嗎？」

才剛坐好，身旁的人就開口問道。

「我很好，為什麼這麼問？」

「確認一下夥伴的身心健康」

「那我應該糟糕透了」

兩人同時無奈的勾起了嘴角，將其中一杯咖啡遞給身旁紅髮的搭檔，繫上安全帶。

Bae 打了檔踩下油門，同時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有肉乾嗎？」

「在置物箱裡」

打開置物箱拿出最後一包肉乾，打開咀嚼了起來，遞過去讓Bae 抽走了其中一塊。

「這次是哪個倒楣鬼？」

「是那個傢伙、上法院很多次的性侵犯」

瞳孔顫抖了一下，她停下了咀嚼，看向了身旁紅色的髮絲。

「他殺人了？」

「不、Kronii」

「他被殺了」

愣了一下，沉默著望著呼嘯而過的街景。

「而且，聽說現場“很糟”」

「*Overkill？」

「Yeah...聽說好幾個菜鳥吐了」

車子停於一棟老公寓前，前方已經圍上了封鎖線，兩個執勤警官站在門口。

確認了口袋裡還有全新的橡膠手套後，解開了安全帶。

「嗯、好吧，我們走吧」

「妳要身體還是現場？」

Bae 伸手拿起飲料架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後打開車門跟著下了車。

「今天我記得是...」

「對、我的生日，四年一次的」

兩人放鬆了一點笑了出來。

「生日快樂，今天必須對妳好一點，我來負責身體吧」

下了車，向同事示意後，跨過封鎖線走進房子。

木頭製的樓梯發出了刺耳的吵雜聲，她的心口一直被不上不下的煩躁感堵著。

「在三樓」

Bae 在後方補充道。

走進房間看著鑑識人員在地上擺的物證標示牌，採證的同時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開著的房門。

「Bae、我想我把我的肉乾忘在車上了」

看著眼前整齊排列卻又亂七八糟的軀塊，嘆了一口氣。

「這裡有人身上有肉乾或巧克力的嗎？」

*Overkill：殺手兇殘的程度明顯已經超越了致人於死地所需的範圍。

—

看著眼前紅燈，Kronii 停下車子有些無奈的拿起咖啡喝了一口。雨下得很大，而且手頭上還有未破的案子。

腦中跳耀撥放著看過不下百次的物證和死者身上的傷痕、斷肢、床上突兀的染血枯枝葉。

街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騷動，兩三個人圍觀著昏厥在地上的人，其中一個正在試圖叫醒對方。

而大多數的人只是撇了一眼便快步走過。

有時Kronii 也會自問。

冷眼旁觀這過於瘋狂的世界，或許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跟著瘋掉。但是卻沒有選擇停下車子，而是繼續往警局前進。

「該死的、」

又是一個紅燈，急踩剎車的同時忍不住低聲咒罵，不耐煩的用力敲了一下方向盤。

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眼角餘光瞥見了轉角新開的咖啡店。

嶄新的裝潢與在門口清掃的栗色身影使得灰濛濛的都市增加了一絲色彩。凝視了幾秒，直到後頭的車子催促的按著喇叭，聲響才使得Kronii 回了神踩下油門。

—

「三個月前那個割喉案，今天要開庭了」

「嗯」

「Kronii，我覺得妳應該要休息一陣子」

「可能去放個假之類的」

「為什麼這麼說？」

妳還敢問我啊？

Calli 無奈的看著Kronii 一手拿著咖啡一邊凝視著犯罪現場的照片。那人眼下的黑眼圈明顯到她很想將Kronii 手上的咖啡拿去丟掉，並趕對方去好好睡一覺。

「妳需要休息」

「局長、我很好」

「Ouro...」

「妳看起來就像已經三天沒睡覺還去跑了個馬拉松」

Kronii挑了挑眉，這才抬起頭來。

「我還可以，局長」

「我這輩子沒有那麼有精神過」

說完隨即低下頭，又將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照片。

「不，Kronii，妳看起來太糟了」

「跟死了沒兩樣」

跟死了沒兩樣。

她深知她不應該被莫名的怒氣衝昏頭。

「我很確定我看起來比這傢伙看起來還要好多了」

「至少我還在呼吸」

有些激動的站起了身，指著手上血肉模糊的照片。

「他媽的，我抓不到他」

「沒有指紋、沒有線索、沒有監視器畫面」

「我甚至懷疑我在抓一隻沒有形體的鬼」

用力的將照片丟到了地上，挫敗感使得理智稍微回籠。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用力喘著氣，過多的咖啡因使得冷汗直冒，用力捏緊了拳頭看著散落一地的照片。

「妳還好嗎？」

「我還好...抱歉、Calli、我有點...」

用雙手用力抹了抹臉，揉著抽疼的太陽穴。

「沒事的，妳確定妳真的不用休息嗎」

「沒關係」

蹲下身子撿起照片，起身的瞬間卻是一陣暈眩。

眼前一黑癱坐到了地上，Calli 馬上跑了過來試圖攙扶住癱軟的Kronii。

「嘿！嘿！Kronii 妳需要救護車嗎？」

「不用...讓我緩一下」

「好、你有任何需要就跟我講好嗎？等一下你直接回家休息，我批准你的假了」

本來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

「給我滾回家休息」

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

等到身體回復正常後這才站起身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打開門的聲音讓辦公室內所有人瞬間停下了動作看向自己，又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工作。有些尷尬的揉了揉僵硬的後頸，快步走去自己的辦公室。

或許她真的不應該被莫名奇妙的憤怒沖昏頭。

—

「歡迎光臨」

看著年輕的店員手上拿著一把小刀修剪著藍色花朵多餘的枝葉，花瓶裡插了幾隻黃色與紅色的花。琥珀色的雙眼看著自己，一閃而過的訝異並沒有被自己忽略。

「隨便坐吧，反正沒什麼人」

或許是在驚訝下著大雨的天氣居然還有客人吧。

Kronii 沒有多想，只是點了點頭。

其實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家店前面就這麼停了下來，推開門的瞬間她還在思考自己為何如此反常。

將身上被雨水淋濕的大衣脫下掛到了架子上，走到了吧台的位置坐了下來。

「這是菜單，決定好再跟我講就可以了」

「好的，謝謝」

點了一份被用紅筆標注的招牌鬆餅與一杯當日果汁。

坐在稍高一些的吧台椅子上，可能是因為身為警探的本能而四處觀察著。店面其實沒有很大，除了吧台的位置就是三張小的雙人桌，且每一個小桌上都放了一個小小的花瓶，插了一朵黑色的花。

「妳很喜歡花嗎？」

「嗯？」

將長髮俐落的綁了起來，特殊的髮飾翹了兩根交錯著深淺栗色的羽毛。背對著自己烤鬆餅，淡淡的香氣刺激著鼻腔。

「還蠻喜歡的」

「耐心的去除不需要的部分，留下最適合的部分」

邊說，將鬆餅放到了自己眼前。

腥紅的莓果果醬填滿了鬆餅，旁邊放滿了各種顏色的莓果，鬆餅的中間用塑膠小叉子叉了一顆櫻桃。

乍看之下還真像才剛剛在照片上看過、亂七八糟的犯罪現場。

抬眼看向依舊帶著笑容的對方。

「...謝謝」

要不是那友善的笑容，Kronii會以為對方在跟自己開惡質的玩笑。忍著反胃的感受，用刀叉切了一小塊送入口中。

不得不說，很好吃。

烤的剛好的鬆餅，其恰到好處的甜味不會過於黏膩，酸甜的莓果果醬也多點綴了一分香氣與層次。偶爾配上一口新鮮的水果，將口感與味道多提升了一個級別。

「很好吃吧？」

驚訝的看著賣相相當不佳的鬆餅，點了點頭專注的咀嚼著。

「這是今日果汁」

看了一眼血紅色的果汁稍微皺了一下眉頭。

「是莓果氣泡飲」

—

Mumei 沒有想到她第一個推門而入的客人會是那個警探。

那段期間，她很享受坐在對街公園的長椅上看著來訪的警員露出疲態。而眼前墨藍色是最特別的那個，她每天反覆的進出現場、直到封鎖結束的那一天。

她擅自覺得眼前的警探可能是最“了解”自己的那個人。掩飾著內心的興奮，故意將畫有推薦的菜單遞給了對方。

「妳很喜歡花嗎？」

或許事實也是如此，沒有人比Kronii 更加了解自己的作案手法。她面對著還在烤的鬆餅回答道。

「還蠻喜歡的吧」

「耐心的去除不需要的部分，留下最適合的部分」

就像上個月切下的手指、手掌、手臂。

照著那時的樣子把盤子當初畫布、果醬當成畫筆，她興奮的拼湊回了當晚的傑作，最後再用莓果們點綴示意斷掉的軀塊，用櫻桃點綴了重點。

她自信滿滿地端上了她的作品。

然後看著警探面有難色的緊閉雙眼吃了一口後明顯的表現出了驚訝，在心裡竊笑著。

「很好吃吧？」

瞪大了淡藍色的雙眼，凝視著盤中被謀殺過的鬆餅點了點頭。

「這是今日果汁」

「莓果氣泡飲」

帶著笑容送上了一杯鮮紅的果汁，她沒有忽略Kronii 眼裡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

看著那雙漂亮的淡藍色便覺得心情大好。

—

隔天早上。

啜飲了一口還冒著熱氣的咖啡，閱讀著今天的報紙。

頭條是昨天Calli 提過的判決結果。

“割喉案兇手判決終生監禁，全案可上訴”

「怎麼了嗎？」

看著栗色將三明治放到了自己眼前，便將注意力放回了報紙上。

「沒什麼」

「今天有什麼糟糕的新聞嗎？」

「妳的臉色很差」

嘆了一口氣，把報紙折一折放到了旁邊，拿起盤中的三明治咬了一口，很好吃。

嚥下後，凝視著剛好份量的生菜、牛肉與炒蛋開口說道。

「有時候我常常覺得這世界很不公平」

「怎麼說？」

「三個月前那個割別人喉嚨的傢伙」

「居然不直接判死刑」

Mumei 歪著頭思考了一陣子。

確實有這件事，而且很明顯看得出來是門外漢下的手。

「妳希望判死刑嗎？」

稍微愣了一下。

「...一命償一命、所以，是的」

「我希望那傢伙可以早點下地獄」

Mumei 沒有回話，只是在作為背景音的雨聲中將擦乾淨的玻璃杯放回架上，臉上依舊是那平靜的笑容。

—

仔細的觀察著屍體手臂上的針孔，嘴角的白沫。

「這次是什麼？」

「用藥過量」

「沒想到我們都抓不到的毒梟會死在毒品上」

「他會把要拿來賣的貨拿來自己用嗎？」

「我不這麼認為」

「Kronii，放輕鬆點、」「不、Bae 我是認真的」

用手電筒照向後頸那處，充滿了圓形的瘀青、水腫。

看起來就像被用槍用力抵住後頸，可以聽到上膛的聲響、只好把對人體來說過量的毒品注射進身體。

「還有這裡」

腳腕上曾經用細細的繩子捆緊，留下了明顯的內出血痕跡。

「謀殺、只是...」

看向桌上隨意散著的幾片葉片與綠枝嚥了嚥口水，有些不安的看向Kronii 。

「是的、我想這不會是最後一個」

「至少可以慶幸的是，毒蟲不會被刊登在頭版」

—

後來的每一天，Kronii 都會出現在咖啡店。

一個月過去了，咖啡店越來越多人光顧，常常一位難求。

推開了掛著Close 的門，幾聲清脆的鈴鐺聲，Mumei 抬頭露出了微笑。

也不知道是從何時開始的，這幾乎已經成為每天的小約會，她們意料之外的很合得來。

「工作辛苦了」

「今天留了什麼給我？」

「是三明治，妳最喜歡的」

「太好了」

坐到了吧台熟悉的位置，拿起三明治大口咬下，看著Mumei 擦拭著盤子。

「那個案子破了嗎？」

「性侵犯的案子」

「沒有，到最後還是沒有進展」

「雖然我是覺得那傢伙死了活該」

「但是我的工作就是找出謀殺了那垃圾的人」

「嗯...雖然我不是專業的，我可以聽聽看嗎？」

看著Mumei 端出了一小盤的莓果，微笑著說道“這是招待妳的”。

「賄賂？」

不自覺的勾起嘴角，伸手拿了一顆藍莓送入口中，酸甜的味道非常美味。

「才這點程度，我以為我應該值得一個吻」

Mumei 咯咯笑出了聲，一邊含糊的說了句或許下次吧。

「可是警探，妳已經接受了我的賄賂」

「跟我講嘛」

提起嘴角、圓圓的瞳孔閃閃發亮，那純粹的顏色讓Kronii 忍不住妥協道。

「好吧、好吧」

思考了一陣子後用小叉子戳起了一顆草莓。

「把這個草莓當成被害人」

「被害人幾乎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晚上都會在凌晨一點多出去喝酒、或許抓個無辜的女人回家...對、妳懂的」

看著Kronii 邊說邊繪聲繪影的揮舞著手上的草莓，忍不住想笑。

「他已經被逮捕了很多次，但是後台硬，沒有鈔票解決不了的事情」

「所以...？」

「他那時仍然在逍遙法外」

Kronii 苦笑道，伸手拿了一顆蔓越莓送入口中，接著拿起一顆藍莓。

「把這個藍莓當成兇手」

「他很聰明、狡猾，策劃這件事很久了」

「至少三個月前他就開始將沿路的監視器破壞」

「然後他選擇了酒吧有活動的一天，那天的啤酒只要能喝到五杯以上就免費」

「可想而知，被害人喝了五杯以上的啤酒準備回家呼呼大睡時」

「一開燈，一個陌生人站在他身後，被金屬球棒重擊後腦後他失去了意識」

看著Mumei 兩眼發光的看著自己。

在心裡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在講謀殺案，而且只是將新聞稿上的可公布的內容講出來，Mumei 的反應卻彷彿自己在講什麼很精彩的故事般。

「他把昏迷的被害人拖進房間，將四肢綁在床上，用毛巾塞滿口中綁死後開始了他的遊戲」

看著Kronii 拿起閃亮的刀叉。

在那個瞬間，Mumei 想到了那天晚上、那人驚恐的臉。

她忍不住勾起嘴角，凝視草莓的眼裡閃爍著異常興奮的光芒，冷汗將手心浸濕，彷彿手裡再次捏住了那把鋒利的刀刃。

Kronii 注意到了。

但是她沒有停止敘述，反而將過程描述的鉅細靡遺。

「首先是手指，一節、一節的卸下來」

「再來是手掌」

「再來是整個手臂」

將草莓切成一塊一塊的，粉色的汁液染滿了白色的盤子，就像那天染紅的床單。

「估計兇手也沒想到，被害人會被自己的嘔吐嗆到窒息死」

「他的雙手就像漂亮的生魚片拼盤完整的擺在床上」

「然後生殖器上叉了一副刀叉」

Kronii 聳聳肩。

「然後一個禮拜之後，他的朋友發現報了警」

拿起一旁的果汁喝了一口，酸甜的滋味帶著果香，晃了晃杯子試圖辨識裡頭的果肉。

Mumei 回頭深吸了一口氣，讓升起的興奮平息，一邊將水槽中的碗洗乾淨放入烘碗機。

「或許他罪有應得」

「或許吧」

「但是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我到底忽略了什麼才抓不到他」

「Kronii 希望他死嗎？」

「我指、那個被害人」

Kronii 思考了一陣子後，沉默著點了點頭。

Mumei 滿意的笑了。

「聽起來妳忽略的並不是線索」

「而是妳的本心」

疑惑的看向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淺笑卻帶來了一股巨大的違和感。

「什麼意思？」

「妳說呢？」

Mumei 擦拭著玻璃杯，放回去架上的匡啷聲讓Kronii 回了神。

「妳希望他死，不是嗎？」

拉近了一點距離，放大在眼前的瞳孔是純粹的琥珀色。那嗓音平穩的有些詭異，沒有起伏、沒有情感。

空氣中多了一絲迷惑人心的*夜來香香氣，帶有侵略性的讓腦袋有些朦朧。

「是的、可是、」

搶在Kronii 反駁之前Mumei 伸手將已經空了的三明治盤收過去，同時故意露出了一個討好的微笑，轉身打開水龍頭清洗著盤子，隨後放入了烘碗機中。

「對了，警探」

「我接下來一個禮拜不會開店」

將手上的水珠擦了擦，回頭看向Kronii 。

清楚看到那雙淡藍多了幾分慌張與警戒，強忍著情緒卻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間、僵硬的擠出了一個笑。

「看來我吃不到我最愛的三明治了」

「真可惜，我明天休假呢」

「是的，我很抱歉」

「我想休息一陣子，或許在家看看我最喜歡的犯罪懸疑片」

抽起了花瓶裡今天新插的花，將三原色中的紅與綠抽起，迅速俐落的用包裝紙包上，再用麻繩綁好。

「等我回來，我會為你端上更好的三明治」

Mumei 笑了，彎起的琥珀色雙眼裡卻閃出了一絲詭譎、語氣毫無起伏。

本能的頭皮發麻，伸手接過小花束道了謝。她接觸過太多有這種氣息的犯罪者了，心裡的警鐘大響著，試圖將表現出來的情緒維持正常。

「那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在妳休息前，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請客」

*夜來香：一種花，多作為觀賞型花卉出現於家庭中。

—

像酒保點了酒之後，兩人聊著生活、工作、人生，還驚喜的發現Mumei 只比自己小了一歲。

聊著聊著有時會因為一些很傻的話題與回應忍不住笑出聲，也不知為什麼，兩人的聊天節奏十分合拍。

隨著談話的進行，Kronii 在心中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或許那是自己的錯覺、或許她本來就喜歡看懸疑驚悚片。

酒精飲料、周圍熱鬧的氛圍、陰暗的酒吧。喝了一口、冰涼酒精與氣泡刺激著舌尖，沉默著用指尖晃動玻璃杯。

或許是因為酒精、或許是因為周圍的氣氛、更多的是因為她很想試著再多理解一點而放下了戒心，讓Kronii 選擇了開口。

「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去努力奮鬥」

「我只同意後面那一句」

沉默了幾秒後淡淡的說道。

「我實在是很討厭如此冷漠的世界」

只有這一瞬間Kronii 的聲線毫無起伏，Mumei 轉頭靜靜地望著Kronii 在吧台微弱燈光下的側臉。是精緻的五官、俐落的下顎線條，若是撇去眼下總是存在的黑眼圈，可說是完美的有如雕塑。

「怎麼說？」

Kronii 思考了一下之後開口道。

「在任何城市，人們都習慣於少管閒事」

「妳知道嗎？女性強姦防護課程中，第一點就是不要喊救命」

「而是大叫“失火了”」

「叫救命沒人會理你的，大叫失火了他們才會過來」

「Oh...那聽起來、很糟」

「Yeah，這城市生病了」

「他們視冷漠為一種美德」

「諷刺的是，我跟他們沒什麼不一樣」

抬起酒杯、喉頭滾動，她清楚看到了Kronii 灌了一大口。

深呼吸之後，像是摒除了多餘的情緒，淡淡地開口說道。

「那個男人、被害人...以前拖走女人的時候、」

「我見到過一次」

「那時候我還只不過是菜鳥，好不容易休一天假」

她親眼看著醉酒的女人被男人扛上車，女人微弱的掙扎反抗，然後她就像所有人一樣路過、閉上雙眼，裝作沒看到般的默許了這件事情。

「然後直到鬧上法院、看到那個垃圾一次又一次的被放過」

「我才發現司法、從來、沒有正義」

似笑非笑的表情，無神的凝視著眼前的酒櫃，淡藍眼裡閃過了一絲殺意。

「我也是助長惡的一環」

「沒錯、有可能我的心裡深處是在感謝那個殺人犯吧」

「真的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沒有嗎？」

「答案是不可能」

「妳說的對，我只是選擇性的不去看」

卻又矛盾的愧對於自己該負的責任。

從外套的內袋掏出了菸盒與打火機。

「我可以...？」

「我不介意」

「謝謝」

掏出一根菸點上，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朦朧了視野，但是思緒稍微清楚了一點。

「抱歉，讓妳聽我講這些」

「沒關係的」

在煙霧之中，Kronii 一轉頭就看到了Mumei 專注的凝視著自己，酒意讓她的臉頰有些紅、在微弱的燈光下那雙眼睛依舊純粹的如手上的威士忌，嘴角勾起很平靜的、卻又帶有一絲溫柔的笑容。

她有時會分不清楚，究竟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是這個總是帶著一點調皮、卻又溫和微笑的？

還是那眼神語氣毫無情緒、讓人不寒而慄的？

「我可能已經快要瘋了吧」

無奈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地陳述道。

「Kronii」

Mumei 伸手輕輕地碰上了煙霧之中的側臉。

輕輕的、安撫著，她找到了一個跟自己曾經一樣破碎的錯誤。

「沒事的，每個人都會走過懷疑自己的路」

「就跟修剪花是一樣的」

「摒除不需要的部分，自然就可以看見最美的樣子」

輕輕的被抱入懷中，她嗅到了淡淡的花香、酸甜的莓果，甚至是鬆餅的香氣。是她逐漸熟悉的味道、還有不熟悉的溫度，融合在一起卻意外的和諧。

很淡的夜來香香氣，這次是很柔軟的、讓人溫暖的味道。

不太確定用修剪花來形容是不是正確的，但是在酒精的朦朧下她懶得去思考了，只是緩慢的閉上了雙眼，接受了這個擁抱。

小说相关章节：緝罪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