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玥镯

　2023/07/11发表于：SIS首发

　是否首发：是

　字数：3,954 字

　　早上五点，天还是蒙蒙亮，从窗帘缝隙往外望去还是只见云气不见天光的程度，昨个图凉快在地上睡了一晚上，醒来时候背上酸痛的厉害。挣扎着爬起身来发现母亲还没醒，离我这个方向远远的，侧拥着被子蜷缩在一角。抹黑溜出房间，打算洗漱后出去找点吃的。

　　出门往北溜上一段距离，便能看见几家扎堆营业的早餐铺子前挤满了赶着上早课的学生。还有好些早练的大爷大妈，围成一圈站在后面，伸长了脖子等着排队。

　　看这情形，只怕收摊了还轮不到我，索性厚着脸皮挤到最前面抢上几份出来。

　　等我拎着早点跑回家去时，母亲已经醒了，正对着镜子认真的涂着脸霜。

　　「妈，我回来了。」

　　「又跑哪去了，」母亲听见是我，走出卫生间问道。

　　我努努嘴，示意桌上摆放的早餐。

　　「瞎浪费钱，」母亲解开包装，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地啃着，「家里又不是没吃的，非要花这冤枉钱。我一个就够了，剩下的你都给吃了。」

　　「妈，你和我爸就我一个儿子，省内钱干嘛，到头来还不是要留给我。」

　　母亲冷哼一声，「留给你？就你这德行，捐了喂狗都比留给你强。」

　　「是是是，早知道就该直接喂给外面的流浪狗，带回来讨骂，您说我图个啥。」

　　「少贫嘴，快点收拾收拾，中午去你外婆那边吃饭。」

　　「有啥好收拾的，去去就回的事。」

　　「好啊，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这么久没去，你就不想外婆。」

　　「你想有本事你今晚住那，别回来。」

　　我的外婆是一名小学教师，可能是受职业的影响，为人和蔼但又无比固执。

　　当初母亲姊妹两人打算接外婆来镇上，外婆就死活不肯，说什么，生有时死有地，儿女们要是真的有孝心的话平时没事来看看就是了，没必要接到跟前招人烦。无奈只好隔三差五的跑过去看看老人家身体情况。

　　搭乘二十分钟的公交，再沿着水稻田包裹的小路直行，道路的尽头便是外婆的家。

　　「外婆，外婆，我来了，」我推开木闸门，向里屋的外婆喊道。

　　外婆听见我的声音，抬起头来，略带惊喜的看着我和母亲，「哎呦，今个咋过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说下，对了，家里正好没菜了，我去村头买点菜。」

　　母亲拉住外婆，「您别忙活了，坐下歇着，我带菜来了，今天就是来看下您，晚点吃了饭我还得赶回去，家里一堆事等着干。」

　　外婆闻言，生气的甩开母亲，「你能有个啥子事，我还能不清楚，又是哪个找你打麻将赶场活的！？」说完扭头看了眼在一旁点头拱火的我，语气更加强硬的说道：「今天说什么也得吃了晚饭再走。真嫌了我以后也不用来了，没必要带点东西来就走，我呀，不少你这点吃的。」

　　「哎呀，妈，你说的哪的话，哎，得得得，都听您的行了吧，」母亲一脸无奈，又转头对我警告道：「整天挑事，看我回去不扒了你的皮。」

　　「你敢，」外婆故意提高音量为我撑腰。

　　「外婆霸气，」我拉着外婆坐下，「您就歇着吧，我妈平时在家一点事不干，来您这正好让她活动活动，不然老了一堆毛病，到时候我总不能找你退货给我换个妈不是，」我信口胡诌逗得外婆哈哈大笑。

　　「好，让她出出力多活动下，大外孙好好休息。来，外婆给你抓点瓜子吃。」

　　……刚吃过晚饭，屋外就已经开始下起了雨，点滴细雨下的密不透风，随着风细腻的洗涤这山林。来时的土路随着雨水的冲刷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母亲看我站在门边不动，将手心的瓜子壳倒进垃圾桶中，讥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急着回去了。」

　　我刚准备开口说两句，外婆就端来几杯茶放在桌上，「来，刚吃完饭，喝点茶消消食再走。」

　　母亲对我使了个眼色拿过茶杯，放在一旁对外婆说到：「妈，你看这天，雨说下就下的，万一再耽搁会，路给冲化了就真不好走了。」

　　仿佛在印证母亲说的话一般，原本牛毛般的细雨一下子变成了倾盆大雨，随着地气升腾，外面一下子变得朦胧起来。

　　「说什么来什么，」母亲走到门边探出手去，对外婆道：「这下彻底走不成，你个老太太，非要我留下来做什么。」

　　「走走走，我也不留你，现在就走，」外婆皱着眉生气地回道。

　　母亲闻言笑着走到外婆身边，拉过一条板凳压着一起坐下，「瞧你小气的样，怎么，我这做女儿的还就说不得不成。您呀，别那么固执，以后也多听听儿女的话，我们哪会害你不成。没事也多听听我们的话是不是。要是之前听我们的搬到镇上去……」

　　「好了好了，别说了，和你妹一个德行，等我死了，你们爱埋哪埋哪。」

　　「你这说的什么话，」母亲恼火的抓了抓头发，「行，你不爱听我就不说了。

　　那表叔儿子年底结婚你去不去，上次家里弄酒他们家都没来。」

　　外婆压低了嗓音说道：「你表婶去年疫情时候走了。」

　　「嘶，这我真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你妹进新屋那几天，我当时也是临了才知道，特意没喊的他。」

　　「那年底咱几家都去？」

　　「得去，他和你父是过命的兄弟，不能断了联系。」

　　「行，到时候让你几个女婿都开车过去。」

　　「嘿，到时候正好给他看看我的几个好女婿。」

　　到底还是母亲厉害，三言两语把外婆哄得乐呵呵的。

　　「妈，我困了，今晚我睡哪，」看她们家长里短聊的火热，我故意打断道。

　　还没等母亲开口，外婆看了眼挂钟，着急的拍了下手，「哎呀呀，都这个点了，我床还没铺。」

　　母亲拉住打算起身的外婆，冲我没好气的挥了挥手，「晚上就睡你姨娘房间去，正好你去年拉下的衣服你姨也帮你收好了，多大人了，还什么事都叫妈，你也好意思。妈，你坐，他都多大个人了，你还操心这操心那的，也亏你们平时能说我把他惯坏了。」

　　「还是个萝卜头。」

　　「还萝卜头，站起来比我都高一个头了，你也真说的出来，」母亲生气的一拍大腿，扭头瞪着我，「不是困了，还不快滚。平时在家里总不睡。」说完又和外婆絮叨起来。

　　外婆家的老屋是我们这边传统的四方式建筑，中间是客厅，靠外侧姨娘的房间是宽敞的大通间，里侧因为一条狭长的甬道连接厨房被分开来两个隔间，母亲和外婆各占一间。母亲总是对当初分房的事情耿耿于怀，说姨娘不尊重她这个大姐什么东西都要和她抢，就是分狗屎估计也要拿尺子来划拉份大的走。

　　不过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姨娘早已结婚搬走，整个房间空落落的。唯一的家具就是个偌大的衣柜，关上灯后，两面柜门上的镜子正对着床，映着月光，发出幽幽的白光，搞得我心里毛毛的，靠在床头玩着手机不敢睡觉，打算熬累了再睡。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几阵细碎的脚步声后从门缝里透进的光亮也彻底消失。估摸着都已经上床关门睡觉了，我拿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调高点声音，打算再听几章有声书再睡。

　　「干什么你，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母亲像个幽灵般出现在门口。

　　我无奈地用手遮挡灯光，「妈，你当我中学生啊，玩手机还需要躲着你。啥事啊，这么晚了还跑我这来。」

　　母亲走到床尾坐下，踢掉拖鞋上床，靠着床尾恨恨的说道：「还不是你外婆那个老糊涂蛋，把收的谷子全堆我房里，好好的屋子搞得和个蒸笼样。就知道欺负我这个做大姐的，娣妹的屋子这么大，非堆在我那小房间里。」

　　看母亲受气的模样，我大汗，拿脚扯了扯母亲的裤腿，「姨娘这房两侧墙上都开了通风口子，你让外婆把谷子堆哪，总不能堆在床上避雨吧。」

　　「呵，你就和你姨娘亲去，怎么不管她叫妈，滚滚滚，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母亲侧躺下枕着手臂背对着我。

　　好容易适应了灯光，我起身爬到母亲一侧，老旧的龙凤床不堪重负搬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这破床。妈，咋的还生气了，多大点事，」摇了摇母亲的肩膀，看母亲不理我，故意激道：「行，不理我是吧。大姨，请你赶快离开我妈的床，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再赖在这里不走我可打电话告诉我妈了。」

　　果然一激母亲撑起身子狠狠抽了我脑门一巴掌，指着鼻子骂道：「好你个白眼狼。当初要是生个女该多好。」

　　我压下母亲的手，「好了好了，和你开个玩笑嘛，看你气的。要不这样，我打个电话狠狠教训姨娘一顿。」

　　母亲抢过我的手机，「你个没大没小的，她是我姊妹，我怎么说都可以，你凭什么骂她。」

　　看母亲心情好多了，我关掉灯躺下打算睡觉，「随你怎么说，反正都是你占理。」

　　母亲扭头看了眼背后的衣柜镜，扯开毛毯披在身上顺势也躺了下来，「儿子，你觉不觉得你姨这柜子摆的位置不好，一点也不通风，要不你起来把他挪到一边去。」

　　我翻了个白眼，「妈，你别扯犊子，上百斤的柜子说挪走就挪走，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要是怕呀，就回您自个房间去吧，别在这挤着，我还嫌热得慌呢。」

　　「你个混小子说的什么话，怎么，妈说的话现在你就一点不听，等妈老了你不得给妈送敬老院去。」

　　「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我让你好主意，」母亲伸出手来揪住我的耳朵，用力的扯了扯。

　　「妈，你怎么就拿自己一个人的毯子，我的呢？」我揉着耳朵问道。

　　「还有脸问，什么都要我干，要不以后结婚了也把妈带着。」

　　「哎，算了算了，哪还有毯子，告诉我我自己去拿，行不。」

　　「你姨娘柜子里没有？」

　　「要有我能问你要。」

　　「算了，」母亲拉开压在身下的毯沿扯出一角盖在我肚子上，「我那也没，就这身衣服还是你外婆以前穿过得。要不然晚上都没得换。」

　　我拉起毛毯就着月光打量了两眼，还真是，母亲身上的白T恤明显偏旧，领口都有些翻边了，因为平躺着的缘故，偏大的衣服倒向一边，扯出大半个肩膀。

　　母亲惊叫一声，扯下毛毯，一脸戒备地盯着我，「看什么看，也不看几点了。

　　看样子我在，你是够是不得睡的，算了，我还是回自己房间去。」说吧就扭动着身子，打算起身离开。

　　我一惊，伸手隔着被子环住母亲的腰，「妈，别走了，你不是说那边热吗！」

　　母亲身子猛地一颤，显然是被我的动作惊到了，手肘往后用力的顶着，严声到「又发什么疯，还不赶紧松开。」

　　听出母亲语气里的惊慌，我反倒放宽了心，装傻道「您也不看几点了，还这么多事，快点睡觉吧。」

　　母亲深吸几口气，放缓了身体，压低音量说到：「还不赶紧放开，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看母亲快要发怒了，我赶忙松开环住的手，「啊，哦，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都怪你想一出是一出的。」

　　「我，呵，」母亲侧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盯着我说道：「你说你，有你这样的吗！」

　　我心一沉，迎着母亲的目光，故作轻松道：「妈，你说啥了，还能不能睡了，都快十二点了。」

　　母亲几次张口，想要说点说什么，最终还是抿住嘴唇，一言不发的转过身去，片刻后才沉声道：「闭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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