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能夠看透一切的局外人。

從有記憶以來，他就是一個講求規律、邏輯、合理性的人。

所以他喜歡小提琴。一種極度需要耐性、專注力與準確性的樂器。

而冷靜、客觀、有條有理的父親就是他的榜樣，他從來沒有看過父親失控的樣子。

除了『魯蛇團聚日』的時候。

只有這個時候，亞瑟才會看到他所不熟悉的父親。

一個甘願將條理拋諸腦後的父親。

別誤會了，他並不是不喜歡這樣的父親。而是亞瑟始終不解，為什麼父親只有在團聚日的時候才會是這個樣子？所謂的『魯蛇俱樂部』到底是什麼？父親為何能忍受如此一群既不理性也不受控的人？為什麼？亞瑟有很多疑問。越長大，他的疑問也越多。

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父親有多看重這群魯蛇。他曾經忍不住開口詢問，「把拔，為什麼你們長大了還這麼要好啊？」

史丹利停下拼拼圖的手，抬起頭看著兒子，「⋯⋯你是指，魯蛇們？」

亞瑟點點頭。

「⋯⋯唔，」史丹利陷入沉思，「我自己也挺驚訝的。」

亞瑟眨了眨眼睛，困惑地看著他。

「說實在的，我小時候並不覺得能跟他們一直這麼要好。」史丹利往後靠在沙發背，眼神因回憶而顯得朦朧，「畢竟大家各奔東西後，要維持友誼並不是件那麼容易的事。」他露出淺淺的微笑，「但冥冥之中就是有股力量牽引著我們吧。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會在彼此身邊。」

亞瑟皺了皺眉，「不管發生什麼事？」

「是啊。這就是所謂的羈絆吧，亞瑟。」史丹利戲謔地補了一句，「要說是孽緣也可以。」

「⋯⋯雞半？捏圓？」

「啊，我忘了你才五歲。」史丹利笑了笑，伸出手抱起亞瑟讓他坐在自己腿上，「簡單來說，就是我願意為了他們而死。」亞瑟一聽面露恐慌。

「嘿！別緊張，我的小知更鳥，」史丹利親了親亞瑟的額頭，「我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他抱緊亞瑟，「但我知道他們也會願意為了我一死。」

「你怎麼知道？」亞瑟嚴肅地問。史丹利看著他，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

「唔，我該怎麼說？這可以從很多細節裡看出來。那些細微的線索能讓你知道一個人真正的樣子。他當你是朋友嗎？他願意為了你做些什麼嗎？他講話有看著你的眼睛嗎？你說的話他聽得進去嗎？你們能一起開懷大笑嗎？你們能牽著手渡過難關嗎？⋯⋯類似這樣，還有很多例子我沒辦法全部講完。但重點是，你知道你們愛著彼此，不為任何理由。」

亞瑟皺著眉思考著。史丹利也沒催他，默默微笑著陪他坐在沙發上。

「⋯⋯那把拔會願意為我而死嗎？」

「那當然。」

「可是我不要把拔死掉。」

「那我會為了你活著。」史丹利笑意加深。

亞瑟也跟著笑了，伸出小手勾住史丹利的脖子抱緊他。

＊＊＊

於是亞瑟開始學著從各種細節看一個人，出乎意料之外的，他覺得這很有趣。

他先從幼稚園裡的同學著手，沒多久他就看出了誰愛說謊、誰喜歡偷偷拿別人的玩具，還有誰討厭盪鞦韆，只因為怕高。

接著他開始觀察父親好友們的兒女，那些跟他差不多年紀，父親視如己出般疼愛的孩子。

說真的，亞瑟有點吃味，尤其對喬斯跟漢娜。因為父親甚至是他們的教父。

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討厭喬斯。

喬斯明明只比自己大了一歲，但是既乖巧又很會照顧大家，每個人都喜歡他。亞瑟原本深信喬斯鐵定是在裝乖，遲早會露出馬腳被他抓到。然而喬斯卻率先察覺到他的心情，反過來安撫了他。至今他都還記得喬斯悄悄對他說的話：「嘿，亞瑟，我知道你有多愛你爸爸，相信我，他一定比你所認為的還愛你。如果要他說出他比較愛誰，那一定是你，不可能是我。別擔心好嗎？」喬斯真誠的微笑和摸著亞瑟頭的溫柔手心，讓他整個卸下心防。從那一刻開始，他認定了喬斯是他的朋友。

而所有孩子中，他最不耐煩的就是跟自己同年的卡爾。一個跟自己幾乎正相反的存在，永遠帶著颯爽的笑容、嗓門大又直率、心裡有什麼事都寫在臉上，看了就讓人想翻白眼。尤其整天把蟲子的事掛在嘴邊，根本沒人想聽也一直說個不停。高興起來就抱著人團團轉，一興奮就拉著人跑，但奇妙的是，亞瑟幾乎沒看過他生氣或是傷心的樣子。唯一一次是亞瑟不小心跌了一跤，把卡爾抓到的蝴蝶翅膀扯斷了。原本還以為卡爾會大發脾氣，然而他靜靜看了亞瑟和地上的蝴蝶一眼後，卻先伸出了手拉他起來，仔細地拍掉他身上的泥塵，認真地問了一句：「你有受傷嗎？」

事後卡爾小心翼翼撿起蝴蝶的眼神是亞瑟看過他最接近悲傷的樣子。於是帝王斑蝶成了亞瑟唯一記住的蝴蝶名字。從此以後，就算他還是覺得卡爾很吵很煩，但其實心裡已不再對他反感了。

至於小他一歲的漢娜和喬治，基本上都只會吵著要跟他們玩而已。說不上感情是好或壞。六歲的亞瑟頂多只能看出漢娜很黏她家爸比，也很愛對著喬斯撒嬌。

喬治則任性得可以，如果不按照他的要求做，他會煩你煩到你答應為止。

＊＊＊

長期下來，亞瑟的觀察習慣導致他看起來更加疏離了。他逐漸成為局外人，不管在學校、在社團，還是在音樂教室，他都像是個旁觀的紀錄者。默默看著所有人的互動，彷彿他凌駕於這個空間之上似的。

就算十歲那年在母親堅持之下被迫參加了夏令營，他也只以最低限度的方式參與活動。

然而，他卻意外發現了喬治的真面目。連帶成為他、喬斯以及卡爾一起跟喬治守著的秘密。

這件事讓他不禁思考起，即使自認再熟悉不過的人，都還有不同的一面可以發掘。那麼，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完全知道一個人真正的樣子？亞瑟的疑問越來越大。

因此他決定以這些『魯蛇二代』為主要觀察對象。倒也不是他多喜歡他們，只是顯然上一代的『羈絆』導致他們似乎不得不常常碰到面。就算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這些孩子的確算得上是亞瑟最熟悉的朋友了。

沒多久他就看出不少以往沒注意過的事。比如喬斯有多在乎里昂的目光；又比如漢娜有多容易被卡爾逗笑；又或者是喬治有多常偷偷看著漢娜。

說到里昂，他並不是父親好友的孩子。亞瑟基本上如果不是為了喬斯，大概也不會想跟這類感覺就很會惹麻煩的人來往。但事情總是出乎亞瑟的意料之外，光是從IG上他就能看出里昂的內心有多寂寞，而喬斯對他來說有多重要。看起來一派瀟灑又放蕩不羈的里昂，顯然唯有對喬斯是真心的。為了確認這點，其實亞瑟曾經旁敲側擊過。

就在他看到喬斯為了跟里昂單獨出門而特意打扮的樣子時，他忍不住擔心起喬斯這番苦心值得嗎。

於是他思考了一下，針對里昂發佈的限時動態回覆了一句『哇，就算不用這些濾鏡，我都覺得喬斯可愛了。』

結果里昂秒回『抱歉，老兄，沒有濾鏡的喬斯有多可愛，只有我才看得到囉～』

看著句尾的墨鏡得意表符，亞瑟難得失笑。好吧，至少他不用擔心喬斯了吧？

沒想到過了兩年，等喬斯跟里昂正式交往之後，他要擔心的事變多了。說真的，亞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會擔心起這些『觀察對象』的。他只認知到，不管他再怎麼自我約束，要求自己維持局外人的客觀立場，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心。

尤其察覺到的是朋友之間複雜的三角關係。

亞瑟很早就意識到連喬治自己都還不太清楚的感情。也很快就注意到卡爾跟漢娜之間逐漸產生變化的情愫。他知道喬治必然會因此傷神，而自己所能做的事也只是適時幫他圓個場。幸好里昂是個敏銳的傢伙，因此他們還很有默契地聯手過幾次，幫喬治守住了秘密。

講到三角關係，亞瑟一直覺得喬斯家的三個爸爸實在很難懂。

是的，隨著年紀漸增，他也開始觀察父親的好友們了。

而據說父親當年成年禮唯一出席的瑞奇，就是他最好的朋友。父親不但是瑞奇結婚時的伴郎，也是他孩子們的教父。

這就是亞瑟始終不解的部分了。因為這個瑞奇・托茲，本人也完全符合他身為Trashmouth的銀幕形象。講話口無遮攔、行為誇張粗魯，不僅不會拿捏人跟人之間的相處距離，還喜歡隨便幫人取暱稱。比如他就很喜歡稱亞瑟為『the King』或『陛下』，不用想也知道是拿亞瑟王尋開心。這樣的人怎麼會跟父親成為最好的朋友？亞瑟實在看不出端倪。

即便如此，魯蛇們感情好依舊是不爭的事實。瑞奇的另一半，或者應該說，『正式』的另一半，艾迪，也是父親的童年好友。亞瑟其實蠻喜歡艾迪的，他雖然脾氣不太好，但是很多小地方跟想法都跟父親有點相像。不難想像為什麼他們會成為好友，也不意外艾迪會是自己的教父。他們一搭一唱逼得瑞奇求饒的樣子，是『魯蛇團聚日』中，亞瑟最喜歡的回憶之一。

至於喬斯和漢娜的第三個爸爸，喬納。就亞瑟目前所知，他『名義上』是艾迪的未婚夫，非德利出身，跟父親他們也不是童年友人。總是用燦爛的笑容跟所有人打招呼，父親最常說他的話就是『跟瑞奇半斤八兩的白癡』。能夠讓父親說出這樣的話，還跟其他魯蛇相處得如此融洽，甚至『羈絆』也匪淺。不像自己或喬治的媽媽，跟魯蛇們的感情就是少了一點⋯⋯完全的信任感？生死與共感？亞瑟思考著。這代表喬納是真的加入了所謂的『魯蛇俱樂部』？才能如此⋯⋯自在？

雖說是別人家的家務事，但亞瑟從來沒遇過第二個家裡有三個爸爸還能這麼自在的家庭了。

他也曾經問過喬斯這件事，然而喬斯只微微一笑，「是啦，三個爸爸確實很少見。」他無奈地聳聳肩，「尤其三個整天放閃不遺餘力的爸爸更是難得。」亞瑟忍不住笑出來，誰不知道這三個打情罵俏起來是完全沒在管時間地點的。

「但我真的很高興收留我的是他們三個。」喬斯垂下眼簾，回憶起成長中的點滴，露出了向來甜美的笑容，「我一直覺得就是因為他們願意像這樣愛著彼此，所以才會如此愛著我跟漢娜。你懂吧，那種全心全意，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愛。」

亞瑟點點頭同意了他說的話，晃著坐在橋頭的腳，看著在河邊玩的其他二代。他沉默了一下，勾起嘴角戲謔地說：「難怪你早早就跟里昂在一起了，他也是這種人吧。」

喬斯馬上臉紅，「亞瑟！」

「欸，你不會明年一滿20歲就要跟他結婚了吧？」亞瑟挑挑眉，故意調侃他。

喬斯咬咬下唇，有點不好意思地推了亞瑟的肩膀一把，「並不會！」

亞瑟看著他瞇起眼睛，「哼嗯⋯⋯我們就等著看好了。」

結果隔年最大的事件是二代間的三角關係終於劃下了句號。

年初時，喬治對亞瑟坦承了自己對漢娜的感情，希望亞瑟能給點意見。說真的，亞瑟並不擅長給意見。但他還是認真聽完喬治的心路歷程。

「喬治，你真的要這樣放棄嗎？至少把你的心情跟她說吧？」

「嗯。」電話裡的喬治聲音依然很沉穩，但亞瑟聽得出來他有多壓抑，「雖然我大可以告白後再帥氣地說些什麼只要漢娜幸福就好，我永遠在她身邊之類的話啦，但⋯⋯我覺得我做不到。至少現在不行。我實在沒辦法看著她一臉幸福地說別的男人的事。」

「⋯⋯你知道那不是什麼『別的男人』而已吧？」

電話裡一片沉默。

「⋯⋯我也沒辦法恨他，亞瑟。」喬治輕輕地說：「卡爾是個好朋友。」

亞瑟閉上眼睛抿了抿唇，「⋯⋯是啊。」他平淡地說：「總之，感情問題的唯一解法，就是時間與距離。」

「⋯⋯我想也是。」喬治嘆了一口氣，「我會再想想該怎麼拉開跟她的距離。謝了，亞瑟。」

「嘿，我沒幫到什麼。」

喬治輕笑了一下，「你有。你跟里昂，我想你們應該早就知道了。謝謝你們什麼都沒說。」

「⋯⋯你會沒事的，喬治。」

「希望如此。」

即使聽得出喬治話語中的落寞，亞瑟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最後也只能說：「不管怎樣我都會在這裡。」

「我知道。再謝你一次了，亞瑟。」

接著喬治開始登山後，狀況似乎好很多。他會在社交平台上分享一些山上的美景跟當地的故事，亞瑟很高興能看到這樣的他。

然而他開始注意到漢娜和卡爾似乎沒有自己認為的那麼⋯⋯順利。

亞瑟嘆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這兩人繞著彼此轉也繞了好一陣子了，在一起根本只是時間的問題。但現在問題就在時間還沒到，他們的世界就快崩壞了。

『喬斯，你妹整天跑趴沒問題嗎？』亞瑟試探性地傳了訊息在他跟喬斯、卡爾的三人群組裡。

喬斯過了一會兒回了，『當然有問題啊！但漢娜都快18歲了，我不該管她要去哪吧。更何況，如果我家爸爸們沒意見，我沒立場說話啊。』

『也是啦。但連我都覺得她跑過頭了欸。她到底還有沒有打算升學啊？』

『之前聽爹地提過她想直接去工作的樣子，但爸比堅持她至少讀個社區學院之類的。』

『你還真的沒關切她這些事喔？有夠不像你，大學這麼忙嗎？』

『呃，你知道我現在是一邊在圖書館查資料一邊回你訊息嗎？晚一點還要去開會。媽的，電影系真的不是人讀的。』

『聽起來是蠻慘的。』亞瑟傳完這則後看著訊息欄皺了皺眉，假如喬斯忙到無法像以前一樣讓漢娜隨時能撒個嬌；卡爾又像這樣一有人提到她就裝作跟自己無關的話⋯⋯那漢娜現在會看起來這麼⋯⋯充滿絕望感的樣子還真不意外了。到底卡爾在幹嘛？他哪時候會這麼沉默了？

『那卡爾的太空之路呢？』亞瑟不著痕跡地接著話題硬是點人出來回應了。

『哈哈，我也想知道～』看著喬斯的訊息，亞瑟翻了個白眼。不得不說，喬斯就是現在過得太開心才會壓根沒注意到這些『瑣事』吧。亞瑟扶了一下額頭，等著卡爾回應。

他看著卡爾狀態顯示輸入又停止、輸入又停止，最後終於回了一則。

『比我想像的還辛苦。真不知道我能撐多久。』

亞瑟看著這句話瞇起了眼睛。不是他要過度解讀，但卡爾向來就不是這麼⋯⋯灰心喪氣的人。他彷彿看到當年一臉心痛地撿起帝王斑蝶的卡爾，讓亞瑟不禁擔心起卡爾跟漢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辛苦的話，就別撐啦。不會有人怪你的。』亞瑟想了想，傳了個意有所指的回應。

他看著卡爾再度輸入又停止，最後什麼回應都沒。

倒是喬斯沒神經的回覆成為那天最後一則訊息，『卡爾別這麼說嘛，你一定撐得下去的！』

話說亞瑟讀的音樂教育系也不是太清閒的科系。更何況現在跟了更嚴苛的教授，他得花更多的時間練小提琴才能達到要求。所以不管再怎麼擔心朋友們，面臨期末演奏會的他也真的沒太多心思留意所有人的狀況。

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如此焦慮的原因。

他不但錯過了卡爾的求助電話，也沒多叮嚀喬治冬天登山要更加小心。

「卡爾？你還好嗎？」他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一連串卡爾的未接來電，趕緊回撥。

「⋯⋯亞瑟，老天，你總算回了。呃⋯⋯」卡爾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助，「我、我⋯⋯天喔，我不知道我現在是不是瘋了、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呃啊⋯⋯」

「發生什麼事？⋯⋯你在哪？」亞瑟聽著他的背景音，感覺不像在房間裡。

「⋯⋯機場。」

「機場？！」

「我就這樣買了機票。亞瑟，拜託你說服我住手。」

「你買機票要去哪？！⋯⋯⋯⋯洛杉磯嗎？」

「⋯⋯我從小就覺得你一定什麼事都猜得到。」

「你的事我根本不用猜好嗎。」即使卡爾看不到，亞瑟還是翻了個白眼，「漢娜怎麼了？」

「老天，你真的沒在監控我們嗎？」卡爾苦笑著。

「我說了，我根本不用這麼做。你實在太明顯了，笨蛋。」

卡爾嘆了一口氣，「⋯⋯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她怎麼了。但我受不了她哭的時候我不在她身邊。」

「那你還叫我說服你不要去。」

「畢竟這實在太瘋狂了。她又不是我的誰，我根本不該這麼做吧！這應該是⋯⋯我不知道，喬斯該做的事？屬於她爸爸們的工作？」卡爾語帶顫抖地說。

「⋯⋯你確定？？？」亞瑟聽著對方一陣沉默，於是繼續說：「卡爾，你就該是那麼瘋狂的人才對。當然，能夠成為這麼有常識的大人我當然是替你高興啦，但⋯⋯」亞瑟抿了抿唇，他實在不想涉入這麼深，不過早在他開始擔心的那一刻就遲了，「這時候就不需要常識了好嗎。什麼叫做漢娜不是你的誰，你連自己都騙不過我告訴你。不然你說啊，現在就大聲說你一點都不喜歡她！說你對她從來沒有那個意思，她跟誰在一起都行，跟你沒關係。快說啊！」

亞瑟難得一見的咄咄逼人，顯然讓卡爾瀕臨崩潰。

「⋯⋯該死的！亞瑟，我說不出口啊！！！我就是喜歡她，超喜歡！全宇宙裡最喜歡啦！我才不要她跟任何我以外的人在一起！！！」

「吵死了，卡爾。」亞瑟恢復平常冷淡的語氣，「這種話不要對我說，去對她說。笨蛋。」

「⋯⋯亞瑟⋯⋯」卡爾微微哽咽地說：「⋯⋯真的不會有人怪我嗎？」

「至少你最喜歡的漢娜不會怪你的，相信我。」

「⋯⋯嗯。謝謝你了，亞瑟。」卡爾聽起來冷靜多了，「你真的是個好朋友。最好的。」

亞瑟驚訝地眨了眨眼，硬是不帶感情地說：「⋯⋯是嗎。」

「當然。回頭再跟你說漢娜到底是不是我的誰囉。」

「這倒是不用了，漢斯康。」電話那頭的卡爾一聽不禁笑了出來。亞瑟自己也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結果還沒等到卡爾的回報，亞瑟倒是先聽到聖安東尼奧山被風雪侵襲的新聞。

他急忙撥了幾通電話，發現喬治的號碼呈現圈外狀態，於是他傳了訊息到群組。

『你們誰有喬治的消息？』

『爸比剛打過電話給比爾，目前還在等風雨過去。我們明天一早會去喬治家等他。』喬斯很快地回覆他。

『⋯⋯等等，你也在洛杉磯？』

『對。呃，我太擔心漢娜所以⋯⋯也？』

『啊，亞瑟知道我要來洛杉磯啦。』卡爾替亞瑟回答了喬斯的疑惑。

『哼嗯，顯然漢娜是你的誰囉？』

『哈哈，還說你不想知道！漢娜是我女朋友了！我女朋友！女朋友喔！』

『吵死了。喬斯你妹眼光真的有問題。』

『欸，我還真沒辦法替她否認。』

『嘿！就不能替我高興一下嗎！你們兩個真是史上最爛的朋友！！！』

『你這麼想當個好朋友的話，明天最好對喬治好一點。』亞瑟邊打字邊翻了個白眼。

『什麼意思啊？』

『先祈禱你見得到他吧。希望風雨沒有新聞說的那麼誇張喔。』

『亞瑟，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喬斯突然問了一句。

『是。但我不能說，抱歉。』

『啊～亞瑟總是這樣神神祕祕的～』卡爾顯然不太甘願。

『既然你們明天會過去，後續如何再跟我說一聲喔。』

『當然。』喬斯向來不會逼他說他不能說的事。這也是為什麼亞瑟如此喜歡他的原因。

隔天他同時收到了兩則訊息。

喬斯傳來的『喬治沒事！⋯⋯你該不會早就知道喬治喜歡漢娜了吧？他剛剛突然說出來了。』

以及喬治回覆的『我回來了，抱歉讓你擔心了。這次在山上遇到了一個女孩，唔，說來有點話長，改天再告訴你。』

亞瑟挑挑眉看著這兩則訊息，突然覺得很好笑。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局外人。冷靜、疏離、能夠看透一切的旁觀者。曾幾何時他已脫身不了了呢？亞瑟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用一臉無奈的表情，淡淡說著的那句：「我自己也挺驚訝的。」

看來自己也走上跟父親一樣的路了吧？這也是冥冥之中的力量嗎？

亞瑟輕輕苦笑了一下，開始回覆訊息。

『沒事就好。是的，我知道。他願意說出來真是太好了。』

『你平安就好。好好休息，之後再聽你說吧。』

回完訊息，他放下手機，倒在大學宿舍的床上，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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