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

我闭着眼睛，咔啦咔啦的声音之后，是一阵竹签洒向空中相互碰撞的声音，然后像雨一样落下来。

我的鼻尖被其中一根不偏不倚地砸中，它弹起，又翻滚着向一旁落下，我本能地向着那个方向一张口，将它咬在两排牙齿之间。

就像我当年为自己抽签的那一幕一样。

这次，受泪所托，由我来再抽一次签，为她们。

其实也是为我自己，我心里明白。

“姐姐……”，我似乎从瞳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丝惋惜的感觉，于是我睁开了眼。

我的牙齿间，露出一根黑色的散发着死灰般味道的黑色竹签。

这一刻，我的内心也仿佛死灰一般，我觉的是我害了泪与瞳，两位救了我的性命，曾被从憎恨到感恩，从讨厌到喜欢，从疏远到亲和，还一直与我坐在一起喝酒的恩人。

“谢谢你，真好，”，清澈干净的话音在耳边响起，“这其实是一种成就，也是成全，知道吗？签太狼。”

“瞳，我们姐妹俩，就在此互示灵魂吧。”

“可是姐姐，明明可以……”

“不只是前来凑热闹的山匪，这次赤柳家还出动了他们最精锐的部队，并且大名在护国大将军护驾下亲自出征讨伐。这些情报是我跟你一起从游廓的官人嘴里打听到的，如果属实，那我们就躲不了了，因为他们的副将军……”，泪平静地看向我，“更重要的是，这一次，签太狼也有他不得不去做个了断的事。”

“只是，瞳……她们更多是冲着我来的……”

“冲着姐姐来的也是冲着瞳来的，不是吗？……只是签太狼他……”

“相信签太狼一定没问题的，他的心愿，等了太久。”

“那么，永别了，签太狼，你与我们姐妹的契约也该结束了。”

“之后，我，可以，来找你们吗？”我望着泪的眼角那颗反射着意外的泪，以及瞳那颗显得有点吃惊的瞳，第一次在她们面前开口讲话。与此同时，我拾起了瞳的怀剑放在腰间，另一只手五指分开按在地面，在她们面前单膝跪地——这是我们白狼妖族发出索取请求时的礼仪动作，小时候我总是用这样的动作向长辈们讨吃的，却从来没向人类这么做过，“我，还想，喝，你们的酒……”。

“嘻嘻，他讲话了，姐姐。”瞳双手环绕在泪的腰间，把头倚靠在爱人的玉峰之上，“不过，你把我的怀剑拿走了，那我就只能用打刀来切腹了！”

啊呸！我真蠢！真的！为什么连这点都没有考虑到呢！我赶忙把怀剑放回原位，转而拿起旁边的打刀，幸好我一脸毛发，无论多么脸红，也不可能被察觉。

“喂，那是泪姐姐的‘柳蜓蜓’……我那把上兼名刀早在初次见面那天就送给你了，后来又被你砍坏的那把……”我尴尬地赶紧把脑袋埋在地上俯身认错，这个关头了闹出这样的笑话，真想马上就切腹谢罪。

“喏，不逗你了，拿去。”瞳把她的贴身怀剑交到我手里，“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姐姐在，她的蜻蜓双刀也在，就没人能伤害的到我们。更何况你总是杀气腾腾地杵在一旁，也不会有人敢凑过来。”

我收下这柄还散发着瞳的体香的怀剑，如果在她们二人的香魂飘往极乐城的时候我还未战死，它一定能助我完成那个心愿。

在系紧了怀剑之后，我抓起在上一场战斗中从敌方手里缴获的长卷——来到这片大陆之后我最中意的一样兵器，这里的流寇们普遍身材矮小，总是把长卷当成长枪来用，而对于我这种远比他们高大的身材，这样的双手长刀挥起来却相当顺手。

“接下来，是我与瞳的最期，我们希望能在不被打搅的情况下度过。那么，有劳了，签太狼……”，这个时候，泪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冽甘甜，所以我有什么理由让她失望呢？

“遵命，二位，大名。”

“哈哈哈哈，还大名……姐姐，我们二位落魄浪人有生之年终于当了一回大名呢！”，“别逗他了，他还有事要做……”，泪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却又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没有什么文化的我，只能歪着头一脸不解，毕竟我的认知只停留在了奴斗士的水平，每逢听泪提到“大名”这两个字的时候，便想当然的以为这就是阿酉口中曾提过的那个心中至高之人的头衔，所以似乎又闹笑话了。

不过幸运的是，我这时想起了那个早就该脱口而出的称谓。

“遵命，二位，主人。”

……

“再会，二位主人。”

……

于是我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那群正在渐渐逼近的黑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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