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暑氣來得特別早，櫻花季結束沒多久，氣溫數字就隨著日子一天天累加，停留在南方的鋒面趕不及移動，迫使水氣懸浮在半空中，加重東京居民的滯悶感。

和搬家公司完成點交，關上大門後，塔矢和進藤才漸漸有了實感：這個約十八坪大小的租屋處，從現在起就是完全屬於他們的世界。

整理與打掃相當枯燥且消磨心志，兩個少年需要的不多，但生活必需品大大小小堆疊起來卻也足夠可觀。等到公共空間的掃除工作告一段落，進藤覺得自己已經耗盡全部體力。

「累死了，我要休息一下。」

不顧形象直接躺在剛擦乾淨的木紋地板上，進藤張開手腳努力汲取微薄涼意。今天的濕度似乎又比昨天更重了些，熱氣黏膩地沾附在皮膚表層，弄得他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想吃點東西嗎？」

「我現在沒什麼胃口。」翻過身揉了揉被灰塵弄得發癢的鼻尖，進藤哀嘆：「臥室裡的東西都還沒開箱，進度落後太多了。」

「連假才剛開始，慢慢收拾也沒關係。」塔矢輕笑。戀人一旦想做就會直線衝刺到底的個性帶點天真的傻勁，偶爾也會有令人頭疼的時候。

「為什麼你看起來很悠哉的樣子啊？」

與穿著背心短褲仍汗流浹背的自己相比，他的同居人儀表明顯清爽許多。

「沒那回事。」塔矢拿著兩杯冰麥茶走到室友身邊，將其中一杯放在客廳茶几上。「我只是按照平常習慣的步調而已。」

「你的箱子也比我少很多。」

「大概是因為我只裝了夏天的衣服。」

「這樣是作弊吧！」他可是把所有家當都運過來了。

「所以那天去你家打包的時候，我不是問過你了嗎？」塔矢感到無奈，「是你堅持要把全部東西一次搬過來的。」

進藤無法反駁，只能不服氣地嘟囔：「要是為了衣服換季這種小事跑回家，到時候一定會被媽媽唸嘛！」

難得這小子也有剋星。

塔矢露出一個了然於胸的笑容，帶著冰麥茶緩緩走向自己臥室。「我先回房了，等等需要幫忙的話再叫我。」

□

棋局研究告一段落時，窗外已經點亮街燈。塔矢沒等到任何求助信號，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響也比早前收斂許多，從門口擺放一落攤平的紙箱看來，整理工作已順利進入收尾階段。

「辛苦了。」塔矢雙手環胸斜倚在門邊，送上遲來的慰問。「晚餐要不要叫外送？」

「就煮蕎麥麵吧，大家都說搬家要吃那個。」

進藤盤腿坐在書堆圍成的半圓形中央，專注閱讀手上的秀策棋譜，頭也沒回地答道。

「你今天要把這些書收拾完嗎？」

「可能明天再弄吧，反正暫時放著也不妨礙睡覺。」

塔矢沒有接話。

過了一會，進藤意識到聊天聲音中斷，剛抬起頭正要確認，就看見同居人跨過書堆坐上床沿，再把自己拉到他胸前。

「幹什麼啦？」不明就裡的親暱動作，讓進藤有些舉足無措。

「你繼續看你的。」

塔矢低頭埋入戀人頸間，貪婪吞吐混有肥皂淡香和海水鹹味的氣息。他也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了，大概是太過思念這個溫度吧，去年結束海外行程回國後，他就殷切盼望這一刻，在只屬於他們的空間裡完整擁有彼此，不必閃躲任何人的目光。

「這樣不熱嗎？」

「這樣就很好。」

輕推對方肩膀發現完全沒有退開意願後，進藤放棄似地把棋譜扔到一旁，稍微側過頭湊近雙唇。塔矢熱燙的體溫快速侵入口腔纏住舌頭，綿密的吻略帶強勢，進藤在其中嘗到洶湧深沉的情欲，還有少許謎樣的焦慮。

單憑直覺給予撫慰或許太過有勇無謀，然而那些被壓抑在靜默中的話語，只能由他們互相為彼此創造出口，進藤不希望塔矢心裡藏著事暗自傷神，尤其是與他有關的，一如塔矢對他的請求。

當覆蓋上來的唇瓣逐漸鬆懈攫取力道，凝聚在身體中央的熱度恍如獲得釋放，一股腦地朝各處散去，進藤整個人像是在熱水裡滾過般，渾身上下泛出深淺不一的血紅色。

「現在才害羞不會太晚了嗎？」之前都親過好幾次了。

少年主動獻吻的效果簡直立竿見影，糾結在心頭那一點陰鬱很快就消解在方才熱烈的親吻中。塔矢有了談笑的心情，語帶甜蜜地扣緊環在戀人腰間的手，反觀進藤則是被自己的行為弄得心慌意亂，連話都說不好。

「那、那個……不一樣啦！」

「哪裡不一樣？」

「唉唷你好煩，走開啦！」敏銳感受到不懷好意的戲謔，進藤加大了推搡的力道。

「要走去哪？這裡也是我家。」

這傢伙現在是故意耍無賴嗎？進藤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然你放開我啊！」

「等等再放。」無視對方惱怒的狠瞪與威嚇，塔矢傾身貼近，將進藤的身影嵌合到他的懷抱中。「再陪我一下。」

低沉嗓音化作飽含情意的呢喃，中和了少年張牙舞爪的火氣。光是靠在一起，進藤的聲音和心跳就會透過胸腔共振踏實地傳遞過來，塔矢想專心品味這段屬於情侶之間的特殊旋律。很快地，他在戀人的嘆息中聽見了投降與溺愛。

「……你的一下是多久？」

應該是一輩子吧。塔矢開心地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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