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病床上，母亲背对他偷偷啜泣，父亲风尘仆仆靠在病房门口抽烟，眼神中充满疲惫，王小明知道父亲这是坐了红眼航班连夜从外地赶到医院的。病房里除了女人压抑的啜泣声，就只剩液体在管道中流动的声音了。

“妈，我没事。”王小明扭头说话。

王毅刚一脚踩灭烟头，快步走到儿子床边，刚想说什么又顿住了。

“儿子，你...真的看到外星人了？”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

“高中压力太大了，他肯定是。”父亲抢在王小明前面说话。

王小明思考着，虚掩着的病房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中冒出来：外面有媒体和记者，没有人能证明开普勒星人真的来过。我应该隐瞒真相，装作急性病发作。暴露和外星人接触的事情对我没有好处。

他从母亲的脸上看出担忧和紧张，进一步作证了念头的正确性。

“没，妈，我就是不舒服瞎想的，想装逼嘛，谁想到发病这么严重，哈哈。”王小明伪装成被戳穿谎言的语气，很不好意思的大声说。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嘘声，捏着话筒的主持人和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冲进病房，身后跟着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物。父亲伸出胳膊把人墙挡在门口。

“小明同学，你真的没和外星人接触吗？”摄像机对准半坐在病床上的高中生

王小明笑着摇摇头，“都是我的臆想罢了。”

住院的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病房。

“班主任？”王小明立马坐起身。王佳冉此时气场全无，那天王小明出事后她就辗转反侧，以为是自己的高压对待让学生失心疯了。出于愧疚，垫付完王小明的医药费后她就借口班上事务回到学校，一连三天不敢来医院探望自己的学生。

王佳冉没在病房看到学生家长，只好走到床头坐在陪护椅上。

“小明，老师对不起你...你爸妈呢？”

“我没事儿，老师，真没事儿。”王小明看着王佳冉的面庞，脑中略过她的一生，“我爸妈刚出去买东西去了，说是要晚点回来。”

在昏迷的时候，王小明的大脑默默处理好了关于王佳冉的一切信息，在脑中建立起一个关于她的完整模型，只要给出适当的参数，就能推演出她的想法和行动。开普勒星人给予了王小明一个完整的“映射”，脑中的模型和现实中一一对应。

“你那天说的外星人是怎么回事”，王小明在心里默念。

“你那天说的外星人...是怎么回事？”王佳冉不敢再看他。

“老师，我喜欢你。”王小明用郑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这是他在分析信息后做出的最优解，根据模型数据，王佳冉此时认为自己处于精神错乱的状态，并不会把这句告白当真，但因为郑重其事的语气，她会迷惑，胡思乱想，情绪也会被调动起来。

王佳冉有一个小她三岁的弟弟，在弟弟出生后自己受到的关注骤减，但她在哭闹和反抗中选择了成熟，成为一名合格称职的姐姐。从小被教导要听话懂事做榜样的她，早早就学会压抑自己的天性。她按部就班读完高中，让父母选了师范志愿，按部就班读完大学，考完研究生，找了工作，在一所高中当老师，因为家里教导要保护好自己，她连恋爱都还没谈过。父母的说法是老师不愁嫁人，王佳冉听从了，就像她二十多年来做的那样。

这正是王小明需要的特质，也是计划成功的关键。越是压抑，释放出来的能量就越大，跟小自己十岁的男生谈恋爱也就不那么违背世俗。王小明要做的，就是引导王佳冉把自己压抑的东西慢慢释放出来，让她内外一致，达到平衡。

王佳冉大脑宕机了一会儿，很快反应过来面前的学生受到的精神刺激太大，容易胡言乱语，于是她装作没听到刚刚的话。但王小明那严肃的神情也让她泛起了嘀咕。

“那个，这几天的各科作业和知识点我都让毛磊给你整理了，你到时候来我办公室补一下地理笔记。”

王小明知道她一定会把自己叫到一个相对隐私的空间去确认表白，下一步就是让王佳冉意识到自己已经足够成熟，达到一个男朋友的标准。

“王老师，教务那边应该没找你麻烦吧。”王小明往前凑了一些。

“嗯？这不是你关心的事儿，好好学习。”王佳冉感到诧异，她抬起眼眸仔细看了看王小明，只看到对方清秀的脸庞和真诚的笑。

王佳冉的心脏忽然小小雀跃了一下。

“他说他喜欢你诶。”这句话就像快速发芽的种子，冲击着她麻木的内心。

“老师，我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院，医生说还得观察一周呢，有烦心事儿尽管来找我说就是，嘿嘿。”王小明挠挠头。

王佳冉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在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她一直泰然自若，不，说是泰然自若，倒不如说她的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自己只要跟着规划向前走就是。而吐血抽搐又安然无恙的王小明就像外星人一样，打破了她平静如死水一般的生活。

“那我先走了，王小明，等你爸妈办完事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能不能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王佳冉走到病房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小明笑着挥手送别老师。听着走廊外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她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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