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的深處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聖域，非經允許就連他同樣神聖的妹妹都不准進入。然而也有一個總是我行我素自由來往的人，表面上是至高神的神官，卻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像樣的行為；實際上是神靈從者的御主，更沒有一絲御主的架勢，令人難以理解的男人。

「你怎麼還在？」

特斯卡特利波卡坐在自己的床上抽著菸，察覺到來人後並沒有轉頭。

「會痛嗎？」

室內的煙霧比平常更濃郁，除了他自己的香菸之外，房內還燃燒著其他薰香，戴比特早就學到，當他對煙的需求比平常大時，代表他身體狀況欠佳。

他又使用了權能，受制於人類肉體的神靈，每次使用本屬於自己的力量都要犧牲自己的器官。人體少了幾個器官也不會馬上死，道理他都懂，即使如此，戴比特無從得知每次犧牲掉的是哪些，神靈從來不肯告訴他，也總是都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直到曾經看見他嘴角流出血，他才真正理解到他也是血肉之軀。他來自一個神明與人類互相犧牲的原始文化，神話中特斯卡特利波卡為世界犧牲了自己的腳，為人類貢獻了自己的血，他雖然喜好血與心臟，卻又每年讓他自己的活化身自我犧牲，讓文明得到延續的福份。無關高貴的情操與偉大的慈愛，犧牲器官對他來說就只是再平常不過的等價交換，不足以掛齒。但戴比特對這個行為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鬱悶感，一方面他毫不猶豫的下達命令，另一方面他卻希望這件事不要再發生，但他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的神不需要被愛護憐惜，多餘的擔憂只會被視為污辱。

然而，即使如此，

「戴比特」

似乎猜到他的心思，特斯卡特利波卡繼續說，

「這話雖然不能在蜂鳥跟伊斯卡利面前說，我是神，但同時也是從者，從者是人類能夠擁有最強大的武器，雖然現在我的身體是人類，但就連這個脆弱的肉體也是武器，武器就是要拿來運用才有價值，聽說在泛人類史某些地方會把珍貴的武器當成收藏品束之高閣，但這就是本末倒置了，是戰士的話就不要懼怕讓武器毀壞，盡情使用才不愧對存在的意義。當然啦，人體是有極限的，如何將我發揮到最大的價值，在我的身體耗盡之前達成目的，你會讓我看到什麼終點，就是你的考驗了。」

「我知道……」

戴比特曾經問過，以他的身體權能使用幾次，會不會影響到他戰鬥。特斯卡特利波卡只說只要還有心臟他就能活著，不論缺少多少器官都不影響他的戰鬥能力，畢竟他也有狂戰士的屬性，肉體痛苦與缺陷反而會使他更加亢奮，不論身體停止甚麼機能都可以戰鬥到全身粉碎為止，這就是他曾經最想要的狂戰士，不要命的戰鬥機器。但特斯卡特利波卡現在並不是狂戰士，那也僅止於戰鬥時而已。換句話說，一旦他停止戰鬥，就必須承受失去器官的後果。

「我的意思就是說，你不必有罪惡感或其他多餘的顧慮，只要專心達成你的目標就好了，懂了就走吧。」

但是戴比特並沒有離開，反而更進一步走近他的床前，直直地看著他。

「又怎麼了？你還聽不懂嗎？」

在微光之中，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額頭上有著不自然的冷汗。戴比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有確切掌握他行使權能的次數，但恐怕已經動用到會影響到正常人體運作的器官了。

「不，正因為如此。」

毫不畏懼那向自己投來如刀刃般冰冷的銳利視線， 隱匿者當機立斷把登山包丟到一邊，脫下外套爬上神靈的床，

「我不會因為擁有強大的武器就掉以輕心，必須確保武器隨時都在能戰鬥的狀態。」

換作是其他人早就死了好幾次，但意圖毀滅世界之人對神的警告不為所動，拿走他口中還在燃燒的香菸，取而代之的是用他自已厚實的舌頭深入那還殘留餘香的口中，

「嗚—」

突然的行動讓休憩的神措手不及，可恨的是他專注於修復失去器官造成的傷害毫無力氣推開對方。雖然過程粗魯，但魔力確實透過唾液流入他口中，只是此時他的神官如此專注於用魔力澆灌他，幾乎讓他無法呼吸，直到他的鼻息出現明顯急促的雜音，身體因為缺氧開始顫抖才終於被放開，

「呼—哈—呼—夠了吧。」

先讓肺部再度充滿空氣，他讀不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背後真正的想法，他並沒有珍惜或是憐愛這種細緻柔軟的感情，但也不帶有任何惡意，正好相反，他的御主做任何事都是出於善意，只是他所謂的「善」有時就連他這位以善惡難辨著稱的神都難以理解。

「還不夠，現在迦勒底跟異星之神都來了，沒時間慢慢回復了，這是必要的行為。」

戴比特接著開始脫下自己的衣服，從他的包包中翻找物品，

「啊？不敬也要有點限度。」

「我會盡我的最大的敬意，請見諒。」

找到要找的東西，戴比特從床尾端鑽入被窩，一如往常的，準備就寢的神早就脫去了所有衣物，省去一道功夫。

「你的膽子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別碰那裡—」

麥色的頭髮從薄被中鑽出，戴比特原本想要觸摸那平坦的腹部，卻被及時阻止了，他只好將目標轉向下面。握住性器的行為並沒有被拒絕，他小心的按摩著，用嘴親吻愛撫，一手則往後面移動，讓已經塗滿潤滑油的手指探入其中。

「嗚……要做就快點，別再做多餘的事了，時間寶貴的人可不是我。」

雖然扭動著身體抵抗，但已經被對方掌握的特斯卡特利波卡知道他是不會改變心意了。明明才教過幾次，明明事後總是說不記得，但這傢伙的身體似乎卻清楚記住了取悅自己的方法，沒幾下就讓他全身發熱顫抖不已，他暗自氣憤著，還在貧血卻又脹紅的臉頰有種異樣的妖豔感，戴比特從未對他的外表發表意見，但他覺得此時的特斯卡特利波卡十分性感。

「要幫你治療又弄傷你並不符合邏輯。」

「趁我行動不便打算壓在我身上為所欲為還敢說？」

「……你說的對，我會改變作法的。」

盡量不要碰到他的腹部、不能壓到他，那麼就只能讓他在上面了吧。

戴比特思考了一下，把被子整個掀開，讓對方雙手環著自己的脖子後托起臀部小心的抱起來，以跪在床上的姿勢讓對方掛在自己的身上，用自己的身體承接他的重量。原本應該比自己重的身體如今抱起來也毫無負擔，輕易就可以讓他完成各種動作，是自己的錯覺，或是他真的已經消耗到如此了嗎？

「嗯嗚—」

特斯卡特利波卡弓著身體環抱侵入自己體內的壯碩青年，為了避免縱慾的聲音從嘴中流出，他用力咬著戴比特的肩膀，尖利的犬齒緊緊地插入他的肉中，流出滴滴鮮血。與其說是犬齒，更像是鋒利的蛇牙緊緊咬住他不放。戴比特不禁想再用力一點或許真的可以咬掉他一塊肉，但這並不影響他的決心跟他要做的事，跟失去器官的痛苦相比，幾塊肉肯定是微不足道的。

或許因為重力的關係，雖然準備還有些不足，他還是很快地就進入了深處，又或許是因為裡面的阻力減少了？他並不記得以前的細節，只是直覺覺得應該更加的擁擠才對，曾經在那個單薄腹腔中被他絞成一團又讓他窒礙難行的臟器似乎真的所剩無幾，輕易的就讓他完全插入。但與特斯卡特利波卡冷漠又嚴厲的態度相反，他的體內非常火熱，腸壁緊緊的包覆著他，吸取他的魔力。為什麼不願意承認他現在需要自己呢，這是為了回應他所造的肉體，治癒當然就是他的責任，但那些犧牲的臟器並非完全為他所用，隨著相處的時間越長，戴比特逐漸明白自己心中那芒刺般的討厭感情是甚麼。他是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御主，但對方真的需要自己嗎？除非對方允許，戴比特絕不會隨意使用令咒，但對方做的一切卻從不徵求他的同意。只有透過肉體相連的魔力傳輸是他們契約的確據，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只有他能夠做到，也絕對不會讓給別人，唯有思及此，才能平息他內心逐漸增長的陌生黑暗。那些原始狂暴的感情轉變為高漲的慾望、逐漸驅逐了理智，確認一手不會讓對方滑下去，他放肆的抓住那搖曳的金色髮絲用力往後拉，希望他能夠鬆開嘴巴，

「啊啊啊—！」

原本的弓起的背一下朝著反方向拉直，發自肺腑深處的肉慾呻吟伴隨著解放的尖牙流洩出來，代價是戴比特臉上三條皮開肉綻的爪痕，他大慨瞬間讓指甲長長了，滿臉鮮血與發熱的傷口與讓他覺得疤痕深可見骨。

「別太過分了！」

怒意並沒有因為對方還在自己體內而減少，他用力的咬了戴比特的脖子，幸好沒有咬穿動脈，但血液依舊從利齒造成的傷口中噴出，在床單上留下怵目驚心的斑斑血跡。吸血鬼之吻大慨就是這種感覺，與死亡只有一線之隔卻又是難以言喻的快感，特斯卡特利波卡一邊咬一邊小口舔食著他的血，血液也是補充魔力的重要來源，這樣正好，一般他可能會提醒生食人血對人體的危害，但自己的血應該沒有關係，就算生病了也沒關係，想到充滿對方體內的是自己的一部分，就有著難以言喻的滿足感，恐怕他的腦子也燒壞了吧。

變成黑色利爪的十指深深嵌入戴比特厚實的雙肩，製造出十條血流，代替他不情願宣洩的聲音，每當他用力用指甲撕裂他的皮肉，戴比特就知道他對自己有所感覺，這就讓是狂戰士喪失理智的狂熱嗎？痛楚讓他更加興奮，更用力搖動懷中的人，讓他在自己身上留下更多刺痛的傷痕。那凹陷的腹部中已經不知道還剩甚麼，但他會用自己填滿他缺少的一切，那是他今日最後的記憶與明日最初的目的，一次又一次，將自己完全填入其中，直到黑夜之神終於無法再承受，無力的癱倒在自己的懷中。

＊＊＊＊

不冷也不熱，是對人體最舒適的水溫。戴比特在浴室清理好自己後，帶著水盆與乾淨的布來到特斯卡特利波卡的床邊，他已經沉沉的睡去了，臉色比起最剛開始時紅潤許多，他擰乾布為他擦拭身體，難以想像那位戰士之神會如此毫無防備，他希望那是對自己的信任，但也知道只是自己把他累壞了而已。細心擦拭著毫無瑕疵的皮膚，他被禁止留下任何痕跡，考慮對方平時的穿著也不想損壞對方的威嚴，戴比特總是遵守這條戒律，所以只需要擦乾滿身的汗與污漬。他看向那平坦的腹部，之前他一直被禁此觸碰，但此時已經沒有人能阻止他了，他小心的將手放在緊緻腹肌上，觸感依舊結實，但同時又有種空洞感，他不敢太過用力，深怕凹陷不會再回復。隨著按壓，黏濁的液體從股間流出，那是他自己奮力灌注的，但終究什麼都不會留下。

總有一天，那個身體中會什麼都不剩，就算想要填滿他，卻連能夠接受他的器官都消失了。那個時候會怎麼樣呢？他能夠把他當成單純的武器，不擇手段的給予他魔力讓他瘋狂的戰鬥到死嗎？他不敢想像，即使他無法也不會組止特斯卡特利波卡的自我犧牲，因為那不是戰士應有的行為，他絕對不能這麼作，不能讓黑色戰神失望。

小心的躺在特斯卡特利波卡身旁，從背後懷抱著那單薄的身體，那位神有意識時絕對不准他這樣撒嬌，但戴比特發現自己很喜歡抱著對方睡覺的感覺，意識到懷中有著生命讓他平靜。他知道到時他會毫不猶豫的說出那道命令，目標近在眼前，他不能放棄最強大的武器。

但他確信，以神為祭品，就必須要是地球的末日才行。

***

冥界最深處，Xibalba，ORT之棺前，只有一個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來到這裡，他懷中抱著另一個人，同樣穿著黑色大衣，金色的頭髮無力的垂下，一腳的褲管空盪盪的，那是最後的隱匿者—戴比特與他的從者。

這就是末日的開端。

戴比特將懷中的人小心的放在地上，特斯卡特利波卡面無血色，緊閉著雙眼，他已經進入假死狀態很久了，全身的臟器都消耗殆盡，只剩下虛假跳動的心臟，如果換成正常人類的話早就已經死透了，但在成為人類安靜尊嚴的死去與作為戰士掙扎到最後一刻之間他當然選擇了後者，他接受了戴比特的心臟作為祭品，維持住最後的神性，為了陪他走到旅途的終點。

戴比特扶起他的上半身，細心的整理他臉上的髮絲，然後就像童話中想要喚醒沉睡公主的王子，輕柔的覆蓋上那蒼白的薄唇，將魔力送入他口中。

緊閉的眼皮慢慢鬆開，眨了眨金色的睫毛，冰藍的眼睛透露出前所未有的慈愛，

「已經到最後了嗎？」

有些不捨的分開雙唇，甦醒的神馬上理解了狀況，

「是的，特拉洛克神不見蹤影，伊斯卡利拒絕使命死去了，迦勒底也快追上來了……」

「那麼你是打算以自身為引信，需要我幫你爭取時間吧？」

戴比特點頭，雖然是最壞的預想，但就連這個也早就在他們的計算中。

「那就使用令咒吧，這是最後一道，也是我的最後一場戰鬥。」

使用令咒，犧牲掉最珍貴的心臟，特斯卡特利波卡可以再次化身為山之心臟，以豹人戰士的姿態戰鬥，只是在那之後，不論輸贏，等待他的就只有肉體與靈基完全消滅。不過其實對戴比特來說也是一樣的，一旦投入ORT之中，等待他的就只有死而已，他們的計畫不論成敗，結局都只有自己孤獨的死去。

「接下來我們就在死者之國再會吧，沒什麼，對我來說就像是回家而已，你也不用懼怕，儘管放手去做，我會等著你的。」

戴比特說不出任何話，只能點點頭，特斯卡特利波卡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摸摸他的頭，似乎無聲的說著：「堅持到最後，你是個好孩子。」

他肯定知道對方的不捨，他的御主終究是個善良的男孩，善良的人不該犧牲別人、不會對他人痛苦視若無睹，但他都忍耐下來，強迫自己作為戰士之神最勇敢的戰士戰鬥，因為他害怕被自己拋棄。特斯卡特利波卡早就知道，但那是他不能違背的原則，他不打算破例，也很驕傲戴比特到最後都堅持住，只是看到他泫然欲泣卻故作堅強的表情，多少還是有點心疼。

「來吧，演員都到齊了，星球的終結、人理的滅亡、最後一幕即將開始，現在，在此世最後一次呼喚我的名字。」

沒有猶豫，沒有顫抖，就像他在心中已經預演過無數遍，切斷了一切感情，回歸最初的虛無，戴比特用空洞的雙眼說出了最後的命令。

「以令咒下令，黑色的太陽、[[rb:冒煙的鏡子 > 特斯卡特利波卡]]，再次壟罩世界吧。」

在另一個世界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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