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门缓缓打开。

“TN1X，静息。”

穿着大褂的男人提着手提箱，走进了房间。

塔娜穿着一件白色棉衣，裸着双腿，直挺挺地坐在桌前，表情空得像张白纸。

电子门缓缓关闭，男人熟练地把箱子摆在桌子上打开，在整齐摆放的器材中取出自动注射器。

他装填了一罐药物，像上膛一样拉动机器，使用电控调试了注射计量，然后捋起塔娜的左袖，消毒后在她的三角肌上来了一针。

他放下注射器，嘴角忍不住扬了扬，那双手也变得邪恶起来。

他先是抚摸塔娜的大腿，手往上撸起她的衣摆，捏了捏她的臀部，然后把左手从她衣领处伸了进去，把她睡着的小白兔攥在手里把玩。

他的眼神充满快意，他几乎丧失理智。他用躯干去撞向她的手臂，手上的力量也越来越大。他闭上眼，把鼻子靠在塔娜额头上，在她散发的清香气息中感受她肉体的美妙。

不知道从多久开始，在塔娜处于精神抑制器的影响时，工作人员会趁机玩弄她一番。

这是被默许的，管理条例说只要你不把她肚子搞大，你做什么都不会被警告。

哦，事实是，你确实做什么都不会被警告，因为她的卵巢在她还不记事时就被割掉了。

听起来很可惜？不，你应该感到奇怪，因为她并没有因为缺少激素而长得像个假小子。

“TN1X，滞后2分钟恢复。”男人说罢，把手退了出来，收拾仪器。

塔娜终于松了口气。

并不是敏感词为TN1X的精神抑制器在回应他的指令，而是塔娜全程都绷着神经，伪装着她还在这群人的控制之中。

电子门缓缓打开，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袖提着箱子往门外走。

正当他前脚刚迈过门槛，一双手把他的箱子夺去，又把箱子狠狠地撞向他的后脑。电子门周围闪烁红光，以最快速度落下，可是还是没尽到它的职责。

塔娜打开提箱，找出两把手术刀，又拿出那把自动注射器，将计量推到最大给自己来一枪。注射后的肌肉无比麻木，但是她忍下去了。

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武器了，有高超的投掷技巧就可以让那些短柄刀刃变成杀人利器。虽然她连手术刀都没见过，但看它的第一眼便知道这个东西作什么用途。

她正对走廊前方，聆听着那无法言喻的粒子波的海洋。那个干扰塔娜与外界通信的干扰信号源功率强大，反之，它作为一种扫描信号源，让她源源不断收到携带地形信息的粒子波。

它们是地狱的精灵，穿梭于空间之中，一次次被隔离墙阻挡，反射，默默为明知之人指示着道路。

塔娜看到了如迷宫般复杂的长廊，密密麻麻排列的实验室，沉重切坚硬的隔离墙，追捕她的部队。

那道门需要从外界打开，光靠一个人的力量她出不去。

“塔娜，我相信你，我的同胞们都相信你。所以，请你也请相信我们。到你需要我们的那一天，我的人，一定可以完成使命。”

领袖的身影似乎显现在脑海，他站在人群中间从容地说下这句话，话语坚定如礕石。

她真的需要他们了。

一场场激烈的战斗在狭窄的走廊和房间结束，满地尸体。

这是一场起义。

起义的人们趟过鲜血，踩过满地弹壳，拾起穿着军服的尸体手中的枪，走向下一个战场。

当那些军人被前后夹击的时候，他们惊恐，他们如蝼蚁一般窜逃。

起义者不会窜逃，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他们铭记理想，他们前仆后继地压倒敌人，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的精神无比强大，强大到令人恐惧。

一群武装部队搭起防线堵在总控室门口，这是他们最后的据点。如果这里被攻破了，他们就会成功越狱。

无法想象把这群人放出去是多么可怕的危机。

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他们越恐惧。

他们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永远不会屈服。

“监控被破坏了，我们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袭击。”

“盯紧这三个出口，等待总控室权利转移成功我们就安全了。”部队头子有些颤抖地说道，经验老到的他甚至没个底。

技术人员键盘都快敲出火花了，他们要转移几乎一切权利，这样攻破总控室也不能夺取越狱需要的权限。然而很多老旧线路都是电路直连，没有经过数据中心的处理，转移权限十分困难。

他们听着门外长久不绝的枪声，绝望在心底燃烧。

“放掉他们吧……放走他们我们就安全了，他们的目的是要越狱不是来杀人！”一位技术人员抓着头皮大叫道。

“在你干出这样的事之前，你的脑袋已经开花了。”博士掏出一把手枪，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塔娜正赶向边境，但由于建筑进入警戒状态，很多门都被锁死，她不得不绕一些路。她光脚奔跑在冰冷且坚硬的金属地面上，稚嫩的脚心快磨出水泡了。

最后，在她落进一条死胡同时，两队武装部队也到达了。他们把道路封死，排成整齐的交叉阵型。

前面的队员抽出电击枪慢步接近，后面的则是提起步枪瞄准。

看来他们还是不肯放弃塔娜这一珍贵的个体，她身上带着太多宝藏了。

“你们不会开枪，对么？”塔娜双手捏着手术刀，一步步向前逼近。

队员皱着眉，看着塔娜大步走来，他的手指捏紧扳机，弹药即将弹出弹膛。

突触加速。塔娜汇聚精神，急速地转动身体，躲避开电击枪的准心，然后抬臂挥动手术刀划开队员的脖颈。

她将一柄刀刃送入队员的眼眶里，然后顺走了他腰带上的手枪。她在地上翻滚，然后一枪枪碎裂他们的头盔和颅骨。

塔娜抬起一个人的尸体作为掩体，躲在穿着防弹衣的尸体后面。

幸亏她动作迅速，霎时几梭子子弹把尸体打成了马蜂窝。

直到现在这队队员全部丧命，另一队人才反应过来，面对她这样的恶鬼无法顾及队友。就算把每个人打成梭子，都不能保证能杀了她。他们的任务是防止她逃走，无论如何，不能把命搭进去。

“神明，太高估我了，这还是凡人之躯啊。”塔娜喘着粗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她捂着右腹，殷红的鲜血血汩汩地冒出来，在米白的衣服上染了一大片。

她没来得及躲那一枪，子弹穿透她的皮肤和内脏，留下了一道贯穿伤。

所有人屏息凝神，等待着她从掩体后露头，他们知道，熬过一会，她会因为失血和麻痹晕眩过去——弹头涂有麻痹药物，一发子弹的量能快速麻痹一头牛。

塔娜感到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麻药。她也意识到了，这才是中弹最严重的威胁。

估计再过一分钟，她就会完全失去意识，一切都完蛋了。

她用手臂强撑着身子，颤抖着维持着清醒，可药物还是攻破了她最后的防线。

随着她失去支撑倒在地上，那些队员快步行进。控制住塔娜，就是完成任务，不管死的还是活的。

走在最前的队员前去移开覆盖在塔娜身上的尸体，地面上转动的小玩意吸引了他的注意。

“手雷！”

这句话才说出一半，火光充斥，血肉横飞。

塔娜用尽全力推开那具无比沉重的尸体，接连咳嗽好几声。

她扶着墙站了起来，眼前一黑又倒了下去。

麻醉药突然失去了效果，然而这并不影响失血带走她的生命。地狱的力量避免了她被毒素侵袭，却避免不了血液的流失。

就这样结束了么？她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爬过隔离门，瘫坐在那里。

她感觉自己的血要流尽了……

她需要歇一会。

不要歇，睡着就再也醒不来了。

她又睁开眼睛。

这道门后，是试图撬出一条缝的人们，是阻挡援军进入的人们，是进攻总控室的人们。

他们会成功么？

如果她在这里死了，一切努力都归零了，一切牺牲都白费了。

不知何时，隔离门打开了。人们呼喊着冲向她，抚摸她的手臂，亲吻她的额头。他们将地狱金属制剂注射进她的身体，他们将她抬起，拯救自己的神明。

她在喧嚣中睁开眼睛，但他们变得急切。

最后通牒到达了。可怕的敌人简直战无不胜，以一敌百。子弹在他身上碎裂，手雷也无法他分毫。他们再也撑不住了。

尽力逃吧！

那一针注射让她仿佛在顷刻间痊愈。伤口结起黑色的痂，肌肉重新获得力量。

塔娜顺着起义者们所指的方向跑去，每跑过一个路口，就有驻守的起义者向她举拳。

厚重的重压门变成了滑动门和玻璃门，钢板铸成的地面变成了混凝土和陶瓷，扎实的混凝土横梁变得纤细。她感觉自己离光明越来越近了。

可是身后响起枪声，防线在她身后崩溃。即使她的脚底已经被磨得没了知觉，她还是加快了步伐。

有时，地上抹的全是血迹，死去的少年毫无生机地摆在地上，惨烈的景象让她感到惋惜和悲痛。

他们在压抑到恐怖的环境中成长，却有着最热烈，最纯洁的精神，这些本该被视为珍宝的东西，却一定会如飞蛾扑火一般燃尽在现实里。

不知又跑了多久，大路到了尽头。

最后的出口有些特殊，两道与其他造物格格不入的老旧隔离舱门后是一条几乎看不到边的狭窄隧道，看起来仅供一两人通过。

两位起义者身着和塔娜一样朴素的白色衣服，背着临时搜刮来的步枪和弹匣。

他们站在门旁等待塔娜通过，然后站在里面为那沉重的铁舱门上锁。

塔娜问他们为什么大家不一起逃掉时，他们只是挥挥手。

他们也要为她争取时间，即使光明和自由就在眼前，也不可苟且偷生。他们的使命，让他们的生命停滞在了那一刻，也让它，无比耀眼，永不熄灭。

塔娜注视着他们，注视着这个自己从未离开的地方。

随着门缝的缓缓关闭，那里发生的一切都再也与她无缘。但是，那些为了她牺牲的起义者，她一定会完成他们的遗志。

“呼……呼……呼……”塔娜停下脚步。

阳光泼洒在拱形隧道的边缘，大地，女孩的身上。

她从未感受过，这热烈的，抚养万千生物的暖光，从被高耸建筑裁剪成一洼洼的天空中撒下来。

巨大的混凝土横梁连接在更为壮观的混凝土支柱周围，撑起天空中一望无际的城市。而就是一片谷底的阳光，已经足够震撼到她的心灵。

她想在此驻足，却更想看得更远。她跳下一道道高大的台阶，前面是一条污水小河。河中棕黄的污水搅起波浪，河岸飘浮的各色的垃圾堆积成小岛，然而，几枝纤细的花儿亦然绽放其中。

她决定向下游走，虽然她不知道在那里会遇见什么样的人。

只要走起来，一定可以走到该去的地方。

她最后一次回头望向漆黑的隧道，离开了。

小说相关章节：下界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