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消失了將近一年，沒有任何音訊，也沒有任何給予任何生活費，利亞姆直接居住在教會，他結交了朋友，跟村民和睦相處，並時常與塔曼學習那些用古怪文字撰寫的書本。裡頭有血族的歷史和科學研究，以蘭革命軍的組織發展...等等，雖然學習了半年，但利亞姆還是不太能掌握這古怪文字的文法規則和邏輯，僅僅利用學會的單字和塔曼的口述讀懂一些血族和龍族的故事，並且有時候，會幫助塔曼研究讓黑聖母降臨的方法。

這個讓黑聖母降臨的法術據塔曼所說是以蘭法術的前身，不需要受教皇祈禱受洗，也可以使用，但失敗率極高，並且可能會傷害到別人。塔曼總是在研究能讓真正的黑聖母降靈且能不產生副作用的方法，她在紙上畫著法鎮和各式咒語，或著尋找可以作為輔助的魔藥，但是塔曼總是在白鼠發出一串脆耳的語言時，與白鼠對話爭論，然後悲傷哭泣，在白鼠焦慮吵鬧時安撫那實驗體，很快白鼠又會平靜，像甚麼都沒發生一樣，恢復成只會吱吱叫的動物。

這之後塔曼會陷入低潮好一段時間，利亞姆雖然不太懂到底實驗過程發生甚麼錯誤，但看見塔曼憂鬱沮喪的模樣，利亞姆總是感到心碎，彷彿自己才是那一個一遍又一遍錯過神蹟的可悲信徒。利亞姆看不下去，終於提出一個意見，以後在白鼠身上施展『神蹟』的工作就教給他，他希望塔曼可以減少陷入悲傷循環的痛苦。塔曼不願意，她叫利亞姆不要擔心自己的事，專注自己的生活就好，研究黑聖母降臨的工作不該交給其他人來成就。

利亞姆始終無法理解塔曼執著黑聖母的原因，他曾開口問過塔曼為何對黑聖母虔誠到這種地步，塔曼總是笑著說，遇見了黑聖母是她這一生來最幸福的日子，她總是希望黑聖母能再次顯靈，她想告訴黑聖母這個世界已經準備好，這次一定能告訴黑聖母這個世界有多美好，有多期待祂的存在，並且能讓黑聖母幸福的作為人類生活，不必再經歷過去的恐懼。

利亞姆搞不清楚塔曼到底在說甚麼，這些話彷彿塔曼見過真正的黑聖母，利亞姆總是帶著疑問向塔曼提出黑聖母的真實性，塔曼只淺淺微笑並不言語，但是眼神有著不被相信的悲傷，久了以後利亞姆就不再多問，一心一意支持塔曼的研究，如果塔曼相信黑聖母的存在，那他也相信，是黑聖母造就了善良溫柔的塔曼，那麼，利亞姆希望黑聖母能再次出現神蹟，完成塔曼的心願。

然而，塔曼始終沒有教導利亞姆使用『神蹟』，然後，那個男人出現在這座偏遠的山村────

塔曼早晨應門，看見比約恩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他們伸出彼此的手，友誼相握。

男有著一頭輕盈的蘋果綠髮，相貌俊美秀朗，比約恩出現在教會的時候，村里的年輕姑娘都跑到窗外偷看，七嘴八舌稱讚男子的外貌有多迷人。

「聽說你要回國任職聖堂主教？」塔曼端來一杯水果茶，她知道比約恩嗜甜，加了很多昂貴的冰糖，泡茶的果乾都是村民送給塔曼的獻禮，香甜不苦澀。

比約恩把水果茶湊近鼻子品茗茶香，他對茶的品味都是在基弗西斯聖堂學院時學長羅格‧劉易士教的，去年從西緬退伍後，史上最年輕的血族科技院樞機主教羅格‧劉易士向教皇推薦比約恩擔任主教，但是教皇一直沒有發落比約恩的去向，直到去年年底才默默發出了一份任職通知。

「是啊！我就在鄰鎮任職，我要到下個月才會正式就任，在這期間的空檔請收留我，塔曼。」

「甚麼話呢？我的教會歡迎任何人，利亞姆，有個像哥哥一樣的賓客你一定會很高興的。」

利亞姆望著比約恩，他還談不上甚麼喜歡或討厭，他還得多了解才能決定自己該如何對待比約恩：「比約恩主教跟塔曼是怎麼認識的呢？」

「這個嘛...」塔曼雖然微笑卻欲言又止，似乎不方便多說。

比約恩倒是落落大方：「你的塔曼教士曾經被抓去我駐守的西緬『自由宗教城』，認識塔曼以後，改變了我對以蘭的許多看法。」

利亞姆用力站起身，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比約恩。

「那時候你們對塔曼做了甚麼？」

「利亞姆...」塔曼嚇了一跳，她及時抓住利亞姆的手臂：「坐下來吧！利亞姆，比約恩不會傷害我們的！」

「我要知道他們對妳做了甚麼！西緬『自由宗教城』是不留活人的！」

「是啊！我們很壞，嚴刑拷打絕對少不了，還會有各種各樣的精神洗腦、性侵凌辱，到了西緬『自由宗教城』的學員，就算捱過了教育學程，就會被當作人肉盾牌送去參加西緬的『白月內戰』，但是我不會對塔曼這麼做。」

「別胡說八道！你們這些急著立功的騎士團怎麼可能無辜！」

「是真的！利亞姆！比約恩甚麼都沒對我做，他幫助我脫離『自由宗教城』，並且成為信仰黑聖母的夥伴，這些年來為了無辜的人一直在『自由宗教城』努力！」

「聖堂騎士團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人在？除非妳想說在以蘭聖堂有妳的同伴在暗中活動？」

「聰明的傢伙，但我認為你不會想聽到答案。」比約恩淺笑並喝了一口茶。

利亞姆望著塔曼，女人的目光堅定不移。

不僅私下信仰黑聖母，還組織黨羽，在各地暗中活動！

這難道不是顛覆國家的叛亂分子？

利亞姆吞嚥口水，他終於回神，但是內心激湧不安和恐懼。

「我...回房間去了...」利亞姆面色難看，往客廳外走去。

比約恩注視利亞姆直到少年離開。

「你沒讓這孩子知道妳的身分嗎？」

「他是個辛苦的孩子，我希望他能跟一般人一樣有著平凡的人生，我不想讓他蹚這渾水。」

「我們認識的時候我也只是個天真無知熱血報國的小年輕，那你就不怕害到我？」比約恩玩味淺笑。

「你是個讓人傷透腦筋的傢伙，對容易惹上麻煩的事充滿熱忱，我一直都在思考要怎麼讓你發揮精力又不要害死自己，現在不正是讓你能夠滿足興致又能一展才華嗎？」

「可怕又殘忍的女人，要是我死在妳給的任務裡，我還真的不會怪妳。」比約恩充滿感嘆，他的確因此過著自己理想的生活。

※

「伊姆姆哈薩...不對...也許是克魯西魯...不對...是伊姆姆克魯西魯...」利亞姆學塔曼平常做的，餵食白鼠自己的血液，然後念出那個饒舌又難以記憶的語言，但終究甚麼都沒有發生。

「是『月光照耀大地，龍之末裔復生』。」比約恩倚靠房門，看著桌子前的利亞姆想要使用『神蹟』。

利亞姆瞪視比約恩，很快又轉頭注意白鼠：「『月光照耀大地，龍之末裔復生』。」

白鼠立刻停滯了幾秒，歪頭看著利亞姆，然後轉身跑去飲水杯。

「根本沒有作用！」

「抱歉抱歉！我不知道你想使用甚麼法術，不過我只會這句，塔曼在集中營...不...我是說『自由宗教城』時，常常對學員這麼祈禱。」

利亞姆跳下椅子，走到門口把房門大力關上，比約恩卻抓住門板，擋下了利亞姆的動作。

「你不想認識我這個英俊有為的帥氣大哥嗎？」比約恩淺笑詢問。

「不想，請你滾出這間教會。」

「你難道不想跟我聊天嗎？也許這樣你會更加了解塔曼。」

「不必，我想了解塔曼的話，我會自己問她。」

「但是，塔曼不會跟你掏心掏肺告訴你她的其他小秘密。」

「我就不信你也知道。」

「我當然知道，認識塔曼的時候她就為了拖我下水直接告訴我了，她真的很會情緒勒索，我也想要你知道，因為塔曼比我危險，我希望你能慎重選擇自己的命運。」

「你想挑撥離間沒那麼容易，我不會出賣塔曼。」

「如果你出賣塔曼，塔曼不會有事，遭來危險的反而是你自己。」

比約恩感受到利亞姆因為動搖放輕了力道，他趁機走進房間：「塔曼早在很久以前就組織地下黨羽，這個組織比你想像的龐大，成員潛伏在世界各地，可以左右以蘭的未來，只不過最近有點失控了。」

「我不會隨便相信你的話，還有，我沒有同意你進我房間。」

「現任教皇達比奧，就是經由那個組織支持而坐上了教皇的位置，那個組織叫做『如願聖母祈福殿』。」

「達比奧教皇是『三皇神』教派推選出來的。」

「『三皇神』在現任教皇上任之前根本不存在，是塔曼的組織為了讓夥伴能更自由的活動，所以創造出來的幌子，但是達比奧比想像中的更脆弱，還沒上任十年就失控了，達比奧頒布『惡魔信仰令』禁止宗教自由，重組以蘭的神學教育，嚴重影響了『如願聖母祈福殿』，達比奧甚至大力肅清『如願聖母祈福殿』。」

「達比奧教皇為什麼要控制以蘭的宗教自由？他為什麼要背叛支持自己又有強大影響力的組織？他有甚麼好處嗎？」

「達比奧教皇雖然脆弱卻很有野心，要是沒有打壓宗教自由，他就會一直當『如願聖母祈福殿』的傀儡，他好不容易坐在萬人之上，為什麼還要被人控制？」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不信你！」

「你不信我也無妨，我只是要告訴你...要是你選擇待在塔曼身旁，就是與整個國家作對，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塔曼要是一直瞞著你，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我不害怕，我答應過塔曼要對她的信仰保密，當我決定這麼做的時候，就下定決心要保護塔曼，我不會因為你說的這些話離開她身邊。」

比約恩聳肩：「我提醒你了，希望你不要讓我後悔告訴你這些。」

※

比約恩住進了教會，時常跟塔曼形影不離，總是私下討論不能讓利亞姆聽到的事。

利亞姆因此心情非常煩悶，因為比約恩的出現，塔曼跟孩子們的相處時間少了，也不常跟利亞姆研究那些血族與龍族的歷史。雖然來教會玩鬧的孩子們沒有變少，但是利亞姆開始覺得生活無趣又煩燥！

「這本書你看到第二章了嗎？」吉比亞湊到利亞姆旁邊，注視著那本厚重又用古怪的文字寫作的書籍。

「這本書妳看得懂嗎？」利亞姆驚訝詢問。

「塔曼教過村裡的所有孩子這種文字，但是全村裡只有我看得懂喔！」吉比亞羞赧微笑：「而且讀懂這些文章以後，會發現那些故事跟塔曼說得不太一樣，塔曼說的故事都是美好結局，但是書裡不是這樣，所以我後來只聽塔曼說的。」

「這些字要怎麼讀，我只認得一些單字，但是文法...」

「我原本也讀不懂，覺得很難，但是有一次迎神祭，塔曼請我扮演為農作祈福的聖體，我就看得懂了。」

「這是甚麼意思？『聖體』又是甚麼？」

「『聖體』就是讓神明降臨在自己身上的人，當聖體的前一天要洗香噴噴的泡泡澡，不能吃肉，而且當『聖體』的時候很不舒服，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雖然神明離開以後就沒事了。」

「那麼這些書，有紀載能讓黑聖母降臨的方法嗎？」

「嗯...我也不確定，可能要找找...」

「妳願意幫我嗎？我想要學會能夠幫助塔曼的『神蹟』！」

「好啊！但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傷天害理的事我不做喔！」

「很簡單，我想要你當我男朋友。」

「妳才幾歲？為什麼要男朋友？」

「這樣你利用完我了，才會繼續跟我玩。」

利亞姆看著女孩認真的眼神，他覺得有點可愛又好笑。

「那這樣條件換成就算我學會了『神蹟』，也會一直陪妳玩，當妳的朋友。」

吉比亞瞪大眼睛，瞳孔閃閃發亮。

「真的可以嗎？你絕對不能騙我！」

「我答應妳，如果食言，我就去吃一百顆花椰菜。」

吉比亞非常滿意，走到書架前，開始替利亞姆尋找讓黑聖母降臨的方法。

※

吉比亞的確找到了讓黑聖母降臨的『神蹟』，但是實驗卻不太順利，利亞姆照著吉比亞給予的指示對白鼠使用『神蹟』，他製造了很多身軀畸形的白鼠，利亞姆不曾看過塔曼施作『神蹟』時會有這種結果，自己也不能理解哪方面做錯了，最後因為無法讓傷害復原，只好給予白鼠致命的麻藥。

利亞姆拜託吉比亞來看他對白鼠施展『神蹟』，希望吉比亞能夠告訴自己有哪個環節出錯，但是吉比亞看到白鼠長出噁心的肉瘤拖著八隻腳在籠子裡情緒失控不停衝撞，吉比亞說這個實驗太過殘忍，她要利亞姆停止這個實驗，說了以後就不再進入利亞姆的房間！

利亞姆一籌莫展，他經歷不斷的失敗，他手掌相合，關著身軀畸形的白鼠，走到塔曼面前，哭著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想幫塔曼的忙，但是，實驗只得來這種結果！

那時塔曼和比約恩在餐廳對談，兩人都十分鎮定，塔曼安慰著利亞姆告訴他這個『神蹟』不該由自己以外的人來執行，比約恩卻有不一樣的看法。

「教他吧！塔曼！這些年來妳一直研究讓妻子脫離血族的方法，多個能幫助妳的人不也很好嗎？」比約恩說，但塔曼卻搖搖頭。

「告訴這個孩子妳真正的身分，塔曼！對他坦承！妳就是存在以蘭的『神蹟』，是創造並守護以蘭的偉大神祇。」

利亞姆不知道比約恩在說甚麼，但是塔曼沉默了很久，然後要利亞姆坐下來，開口訴說她的妻子，在很久很久以前，人類還有著翅膀和羽毛，龍群在天空飛翔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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