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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爽的午後，風紀官阿拉夫暫時結束了手上的工作，終於得到了片刻的閒暇時光。

但目前仍有件事困擾著他，因為教令院內一直以來都流通著日新月異的小道消息，尤其是最近有他不得不去在意的傳言———是有關自己上司所追查的新案件。

在進入緘默之殿之前，阿拉夫先是咽了咽口水，清了清嗓子，這才悄聲步入殿內，只見偌大的廳堂中央，胡狼頭大人似乎正埋首於卷宗之中。

「賽諾大人，請問⋯⋯最近有什麼事情能為您分憂的嗎？」

「嗯？為何這麼問？」

筆末端的尾羽停止了擺動，賽諾緩緩抬頭，不解為何下屬有如此請命。

「據說您最近在調查艾爾海森書記官犯罪的證據⋯⋯我在想，是不是搜索的行動不順利呢？」

「啊⋯⋯原來是關於這個。」

「是的。」

「事情已經解決了，不過是件誤會而已。」

「誤會？」

「艾爾海森發生反常的現象，是有專一性的特例，並不會對他人造成危害。」

向下屬解釋完，賽諾又再次埋首在案文之中。

「但是⋯⋯」

阿拉夫欲言又止，聽聞昨日有人通報風紀官，說曾在艾爾海森的辦公室附近，聽見了疑似活物發出掙扎的聲音，膩悶而斷斷續續地，零碎而模糊的鼻音。

———難道艾爾海森不是在做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嗎？

「放心吧，阿拉夫。這件事情，已經妥善的解決了。」

聽見下屬語帶猶豫，賽諾又抬起頭，這次明確地對上了對方的視線，這麼四目相接，阿拉夫頓時心裡一驚，不禁下意識地迴避著，目光往他方游移，阿拉夫這才發現到賽諾的脖頸上，似乎較前幾天面見時，添了幾處瘀傷跟咬痕。

「⋯咦？⋯⋯⋯⋯啊！」

「又怎麼了？」

雖然率先感到困惑，但一些蛛絲馬跡逐漸在內心消化拼湊之後⋯⋯身為風紀官所具備的細膩心思，令阿拉夫覺得還是不要繼續追問為好。

「———沒事！那麼，若您沒有其他要吩咐的事情的話，我就先行告辭了。」

「嗯，工作辛苦了。準備下班去“搞吃”的吧。」

賽諾一如既往的冷笑話，讓阿拉夫瞬間被冰封在地，良久回過神來，陪了幾聲乾笑，作揖之後，彷彿逃跑似的離開了緘默之殿。

———沒有抓到笑點嗎？

還來不及解釋諧音的精妙之處，阿拉夫就跑沒影了，賽諾心裡不禁為他感到一陣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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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同樣的午後，寂靜園籠罩在輕柔的微風之中，園中蓊鬱的草木拂動著，裡面只有一個修長的身影，那人倚靠在庭院的柱子上，指間將頁面牢穩的按壓著，任憑颯風襲來也紋絲不動。

但再聚精會神的閱讀，也會被突如其來的熟悉氣息所打攪。

「你好，艾爾海森。工作結束了？」

艾爾海森抬起頭，如同聲音與氣息應證了他的猜想，提納里此時出現在寂靜園裡，這恐怕並不是什麼巧合。

「真難得。你似乎很少出現在城內。」

「是啊。我來到城裡，是為了下禮拜在禪那園所開設的課程來做相關宣傳。」

「原來如此。那麼不打擾了，再會。」

無意展開話題，艾爾海森淡漠地回應後，又將注意力放回文字閱讀上。但是提納里對於艾爾海森的無禮行逕絲毫不放在心上，只聽他清了清喉嚨，朗聲道：

「賽諾曾跟我提起你的事，他說你前幾天有不同尋常的舉動。」

「喔？他是怎麼跟你說的？」

一提到賽諾兩個字，艾爾海森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深沉，雖然只有瞬間，但提納里即時地捕捉到了。

「他不想跟我透露細節，所以我來這裡的目的，一方面也是你，艾爾海森。」

闊長的耳朵聳立著，蓬鬆的尾巴安分地掛在身後，讀不出其中情緒，提納里以他一貫的冷靜態度，繼續說道：

「我並不會過問發生了什麼，我想知道的是，你心裡對於賽諾是怎麼想的？」

提納里堅定的看向艾爾海森，後者在聽聞提問之後，先是沉沉的閉上雙眼，隨後，再次顯露出那雙毫無一絲窘迫的深邃眼眸。

「賽諾他，是我遇見第一個，令我無法持以客觀態度的人。」

「這是什麼意思？」

「眼見為憑。你今日去見賽諾一面，就會明白了。」

語畢，艾爾海森收起書，往腰間一放，從亭柱上挪開了倚靠著的上半身。

「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我差不多也該走了，再會。」

拋下一句道別之後，艾爾海森逕自邁開腳步，朝往回家的方向。留下大巡林官一人，手端著下巴，陷入沉吟。

———艾爾海森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疑問，在提納里赴與賽諾的晚餐邀約之時，就理解其中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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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巴德的酒館內，悠揚的音樂演奏著，美食的香氣與醇厚的酒香混合在一起，摻和著銀鈴般的笑語，日落的景色烘托著酒館內熱鬧非凡的氛圍，與同伴享用著美食與美酒，足以洗滌須彌人們一天的疲憊。

賽諾甫一踏入酒館門口，不用耗費太多力氣，就在人聲鼎沸之中瞥見顯眼的毛絨絨大耳。看來提納里已在酒館內佔了一席位置，等待自己的到來。

「我來了，提納里。」

「晚上好，賽諾。」

拉開提納里對面的椅子坐下，賽諾向櫃檯招招手，喚來了服務生，點了些兩人喜歡的菜餚與酒類，服務生一一答應著，轉身走向廚房提交訂單。

「來城裡事情辦得如何？」

目送完服務員離去的背影，賽諾率先開口。昨日在辦公室予提納里返信之後，又立刻收到了新的回覆，上面寫道今日會來須彌城內云云，晚上預計相約在酒館一聚，提納里想順便了解賽諾的近況。

「還算順利。相信已經達成足夠的宣傳，眼下就是儘管讓課程如規畫般進行。」

賽諾點頭，對於回答顯得毫不意外，畢竟好友的能力與行事效率向來絕佳。

「暫且先不說我的事。你知道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吧，賽諾？」

像在暗示什麼一般，提納里對著賽諾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同樣的，我也有一些想告訴你的事情。」

對於提納里會如此發問已經做足準備，賽諾早有打算要跟提納里一五一十的全盤托出———自然也包括與艾爾海森成為戀人的事。

「那麼首先，你脖子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什麼傷痕⋯⋯？」

賽諾困惑了。最近的案件不算複雜，搜索行動還算順利，執行審判途中也沒有遭遇到難纏的戰鬥，為何提納里會這麼問？

彷彿靈光一閃，好友所指的特殊部位，令賽諾鬼使神差地想起昨晚所發生的情節。

脖子的傷痕，該不會是———

———昨晚，艾爾海森曾執拗留下的咬痕。

賽諾還記得，今天早上與艾爾海森共進早餐之後，就各自分別出門去了。但是艾爾海森在臨行道別時，似乎顯得欲言又止。當時賽諾以為只是依依不捨的情緒，畢竟艾爾海森今早醒來後，好像一反常態地⋯⋯特別愛撒嬌。

難道說，那個時候艾爾海森早就想到了？

———但是他根本沒有提醒自己一句。

心情沉到了最底，賽諾雙手抱胸，深遠的吐出了一口濁氣。約莫已將實情猜的八九不離十，賽諾此刻只想衝到艾爾海森的家，咬向那人得意的鼻梁。

「———您好，不好意思，打擾了。」

在適當的時刻，服務生中斷了兩人的對話，也打斷了賽諾的思考。只見餐桌上瞬間擺滿了美味的餐點，提納里立刻著手幫賽諾的杯內斟滿醇紅的酒液，彷彿在等待對方主動回答似的，貼心地一言不發。

「⋯⋯是艾爾海森。」

像是印證心中所想的，提納里一邊倒著酒，一邊從賽諾口中聽到了那個人的名字。

「我們在交往。」

賽諾感到有些沮喪，這件事終究會與好友公開說明，但並不是以這種難堪的起頭方式———在賽諾的想像中，是自己牽著戀人的手，驕傲地向好友尋求祝福的畫面，但現在已然被無情的粉碎。

「我的脖子上⋯⋯⋯艾爾海森明明早就發現了，卻故意不跟我說一聲。」

賽諾抱胸，語氣微愠，一想到今日自己整天都頂著這幅樣子工作，又不禁一陣懊惱。

「沒事的，賽諾，艾爾海森他的目的應該不是要尋你開心。」

饒富趣味的看著賽諾不停變化的表情，提納里莞爾一笑。

「你怎麼知道？」賽諾疑惑道

「今天下午我曾見過艾爾海森，我問他對你是怎麼想的，他居然回答我說，只要見到你就明白了。」

提納里停頓了一下，掂量著賽諾此時的表情，隨後繼續說了下去：

「原來他指的是———」

「⋯⋯停。好了，接下來就不必說了，提納里。」

像是在做標記一般，向他人顯擺著自己的存在。

賽諾從來沒有想過艾爾海森居然會有如此幼稚的行為。

「話說回來，我雖有隱約想到，但還是很吃驚———你們是從昨天開始交往的？」

「是的。」

提納里不敢置信，賽諾在前一天的信中寫到自己與艾爾海森的關係似乎錯綜複雜，沒想到只經過一晚的時間，他們之間的問題就得以解決，還彼此確認了關係，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可否認，實在很令人好奇，但提納里決定還是先將這份好奇心收藏在心底，他無意探刺好友的隱私，他也相信賽諾的眼光，艾爾海森可能是比自己想像中更富感情的人。

「———衷心祝福你們。」

「謝謝你，提納里。」

提納里率先提起了酒杯，向賽諾致意，賽諾也回敬著，相視一笑之後，兩人默契地一同飲盡，直見杯底。

「對了，作為祝賀禮，我帶來了這個———」

將酒杯放下，提納里從行囊裡摸索著，掏出了一個小巧精緻的瓶身，裡頭盛裝著晶瑩的澄綠色液體。

「這是我最近研發的特效創傷藥，其療癒效果很不錯。」

「———多謝了。」

從提納里手中接過藥瓶，賽諾端詳著精巧的瓶身，以及其中液體的色澤，將瓶口稍稍旋開後，草本的氣味撲鼻而來，沁人心脾。身為素論派學者，煉製藥物也是賽諾的興趣之一，透過這個方式或許能夠猜測出提納里所用的素材———雖然不及生論派的博物學識，但是賽諾很享受這種細細推敲成分的感覺。

「裡頭使用了薄荷、星蕈、劫波蓮⋯⋯還有⋯⋯」

「———是蝴蝶翅膀。真厲害，主要成分已經被你猜到大概了。」

看著賽諾的手扶著下巴，兩眼放光，露出得意的神情，純真的模樣令提納里心底也感到愉快，只聽他接著說道：

「先倒點塗抹脖子上的傷吧，賽諾。」

「嗯。」

澄綠色的液體帶有薄荷的清涼感，從手心之中，被帶到了脖頸處，接觸到傷口時有瞬間絲微的麻癢，但是隨即被涼意所覆蓋，鼻間傳來陣陣令人感到放鬆氣息，不帶一絲侵擾，舒適的感覺令賽諾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順帶一提，這藥劑也帶有絕佳的潤滑功效。」

猛地從提納里口中蹦出一句，一聽此言，瞬間令賽諾甫剛闔上的眼皮，彈跳般地睜開。倉促地確認過好友的表情，賽諾永遠記得當時提納里那副毫無惡意的、慈善友愛的笑容。

一邊咀嚼這其中的深意，逐漸令賽諾的臉龐升起一種莫名的燥熱感。

就這樣，酒館內的悠揚樂聲，以及一杯接著一杯被飲盡的香醇美酒，帶走了作為大風紀官的最後一絲矜持。

/食髓知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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