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热/Pyrexia

“博士……”会客室的门被焦急地敲开，是凯尔希。博士从未见过她焦急如此，一次也没有。于是他也下意识慌忙站起身。

“怎么了怎么了？”

“干员……迷迭香，迷迭香她……刚刚执行完任务回到罗德岛之后就陷入昏迷了……”

“发烧吗？”

“高烧。”

“我马上去。”

他顾不得合上桌子上的作战记录，直接放下手中的笔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凯尔希身边，伸出手轻轻抓住凯尔希的手。他感受到冰冷。

“别怕。”他敏锐地捕捉到凯尔希眼睫毛和耳尖的颤动，将凯尔希的整只手握在手心。“迷迭香的情况我最近在关注，我已经基本得出结论了，手术仪器我也准备好了。有我在，不会出什么问题。”

“最好是这样。”凯尔希轻叹一口气，闭上眼，仍旧是那副没人能看穿内心的样子。博士点点头，拉着她向紧急看护病房奔去。

嘭嘭嘭。哒，哒，哒。听到门外两个一前一后的匆忙脚步声，医疗干员们匆匆将门打开。博士大步跨进门，凯尔希紧随其后。

“博士，下午好。”接待的干员看起来强装镇定。“我们需要您的帮助。紧急监护室，最里面，您知道的。有棘手的事情需要您处理。”

“我了解。”博士点点头，接过干员递来的丁腈手套，攥在手心，回头看向凯尔希。“医生，你要来吗？”

压迫感。压迫感来自四面八方：熟悉的医疗部门，熟悉的人来人往和熟悉的病情播报与即时通讯。13号床，意识障碍和左侧肢体麻痹，需要一个CT检查。他不该选那张床的，我们只能祝他好运。7号床，右侧额叶下有硬膜下血肿，随时准备开颅减压。还有医生在待命区吗？3号手术室，我们需要支援，请带好您的反射型复苏装置。护士们推着小推车走来走去。镊子，手术刀，装满药液的吊瓶和刚刚用完的空吊瓶在推车上晃来晃去，玻璃瓶碰撞的声音。叮当。

她深呼吸，试图缓解头晕目眩和干呕的感觉。她见过的病症与经受过的医学实践实在太多，这让她充分地心理脱敏。每周六天，每天最少十二个小时站在手术台前。切开组织，分离黏膜，击穿病灶。她冷静得像一台机器。无论是拿着手术刀切开皮肤还是看着Mon3tr剖开敌人的胸腔腹腔，在她眼里都是一样地平常。

可是，谁又能保证在如此令人窒息的情境中能完完全全抛弃感性做到步步为营呢？她思忖。

“其实，以她的情况，送到儿科病房也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可是我们没得选。情势太危急。”凯尔希没有做出回答，她的眼皮耷拉着，像是在回忆什么。

“我明白。”博士接过病情报告夹板，沉吟着翻看。高热。惊厥。血压降低。昏迷前共济失调，神情涣散。博士拿出钢笔，手术人。他签下自己的名字。

“我们的准备不够充分，您知道的。即使这是必须采取的措施，它也不应该在今天发生。”

“当然，医生，您比我清楚。”博士将夹板递给旁边的干员，轻轻点头示意，然后开始反复确认全身的净除措施。无菌风调，无源石尘水流。他洗手，然后吹干，戴上丁腈手套。“可计划赶不上变化。但没关系，我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

“很抱歉帮不上您的忙。”她下意识地向前踱步，可是很快又退了回来。

“没关系，医生。别紧张，会没事的。”博士在进入重症区的电梯门口敲打着密码盘。四。三。九。最后是……“您不能要求自己完美地负责罗德岛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

“我想抱一下您来让您安心，但是很可惜我已经消过毒，而且时间紧迫。”电梯门打开，博士走了进去。“别担心。”

“愿您险境得胜。”

她用尽全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她不常微笑，因此这笑容难看得像是在哭。博士在面罩下一定在用自信的微笑回应自己。她揣测，她希望，最后她开始祈祷。她很想呐喊，但喉头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般难以动弹。

电梯门哐地关上。二层，三层。他离开了。

……

他在助理医师的带领下来到手术室，叩开那扇门，在等待的时间里深呼吸。待大门打开，他轻轻走到手术床前。

迷迭香躺在斜放着的手术床上，全身都连接着监测电极。在花花绿绿的导线之间，她安静地躺着，呼吸平稳，像是在午间小憩。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白色的柔顺头发让他同时感到温暖和险峻。他很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看看自己，但是已然失去意识的她显然做不到。他轻轻抚摸她的额头。滚烫的感觉让他收手。

“各位，准备麻醉。请检查仪器，手术即刻开始。”

身旁传来助理医师们整理器械的轻微噪声。他扶好头顶的无影灯，再一次深呼吸。洛肯。他默念。我要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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