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寂靜中，突然間意識到沉寂的周圍。

壓抑的空間讓情緒無處可藏。就像大雨前的烏雲密佈，湧上的恐懼感使得冷汗滑落背脊。

就跟Krono 喪命前的雷雨一樣，那是一種不祥的預感。

“Mumei？”

“妳在哪裡？”

走在走廊上，回頭打開木門，朦朧之中看到了Mumei 身影在遙遠的另一端。慌張的走近，這才看清那是鎖住的鐵鏈與完全被鮮血染紅的白襯衫。

想要叫出聲卻發現喉頭縮成一團，四肢如同爬上冰霜，僵硬的發抖著。

「Mumei、Mumei 」

試圖伸手碰觸卻發現冰冷一片，本該有脈動的地方一片死寂。

該怎麼辦？不行...

她甚至還沒有回應過Mumei 的情感，記憶裡只有一次次不行、不可以，還有努力擁抱自己的琥珀色。

「不行、Mumei，醒醒，對不起、不要...」

“不要再...丟下我了”

用雙手捧起那張臉，明明應該是最熟悉的樣子，卻彷彿被雜訊覆蓋。嚇得癱倒到地上，腦中嘶嘶作響的雜訊聲漸大，成了雨聲。

滴滴答答的，雨水將全身浸濕，冰冷的滲入骨髓。無力垂下的頭，沒有焦距與光亮的琥珀色瞳孔就這樣凝視著自己。

朦朧的，她發現記憶中Mumei 的樣子逐漸模糊、融化、變成一塊塊未知的拼圖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妳是誰？”

「不對」

“Kronii，那是Mumei ”

不對...那不是...

我不可能認不出她。

槍響與雷鳴使得“他們”的臉變得模糊，覆蓋上厚重的雜訊，干擾著本該表現出悲傷的自己。

“妳給我清醒點！那是你哥！他已經死了！”

“我認不出他”

Ame，我認不出他...

教堂的鐘聲響起，棺木下葬。

一恍神，躺在棺木裡的人變成了像Mumei 卻又不像Mumei 的人。這才突然意識到雨聲從來沒有停下來過，潮濕又悶熱的空氣如同詛咒，連同思緒也變得荒唐而憂鬱。

“我認不出他們”

諷刺的是，即使如此也減少不了悲傷。

—

“Kronii...Kronii...”

「Kronii！」

張開雙眼的瞬間，能感受到過度呼吸而抽痛的肺部、被冷汗浸濕的身體。Mumei 疑惑的撫著自己，指尖輕輕將淚水抹去，那雙清澈的瞳孔裡是狼狽的自己。

「妳還好嗎？」

本想開口說“沒事”，卻發現張口怎樣也發不出聲音。

眼前也一瞬間朦朧了一下，彷彿將Mumei 的臉蓋上跟荒唐夢境中一樣的雜訊。

雨聲，一直在腦子裡嗡嗡作響，滴滴答答的滲入全身讓四肢冰涼而刺痛。四周悶熱的空氣使得每一次呼吸都覺得更加費力。

雨，停不下來。

「Kronii、冷靜下來」

痛苦的皺起好看的眉眼，滑落的冷汗與淚水使得眼前的Kronii狼狽不已。伸出手將人抱入懷中。

湛藍很明顯是沒有焦距的，忽然對著自己伸出了手，顫抖著指尖靠近，凝視著那比起自己大不少的手掌靠近了頸側。

沒有閃躲，就這樣定定凝視著，直到觸踫上來。沒有想像中的激烈反應，只是輕輕的碰觸著，一次又一次。

卻又急切的想要感受自己的存在般。

忽然拉近了距離咬上自己的肩膀，尖銳的犬齒幾乎快要刺入皮膚。刺痛傳來她卻捨不得推開緊緊擁抱自己的人。

只發出了一聲抽氣聲，輕輕安撫著顫抖身體的Kronii 。

「我...想要妳」

開口那嘶啞的嗓音讓自己也本能的畏縮。委屈的快要掉淚，她深知這個狀態下的自己是破碎的、只想躲起來嘗試修復好自己。但是，她需要拼湊回Mumei 的樣子，她現在需要更多的感受、聽到Mumei 的一切。

「Kronii...」

朦朧的淡藍，第一次主動要求，她的眼裡卻不是慾望、而是深深的悲傷。Mumei 伸手捧住了Kronii 的臉，小心的把破碎拼湊回去。

「我是妳的」

多了幾分急躁，比起吻更多的是帶著刺痛的咬。

指尖觸碰著、細嫩的皮肉上逐漸充滿痕跡，那是自己拼湊回去的拼圖。

抬眼，在黑暗中看清了Mumei 朦朧的琥珀色，那是生理上的淚水還是悲傷？

Kronii 分不清楚，她想道歉、卻又怕開口的自己如同道歉的罪犯般諷刺，因為她明明清楚知道這一切都是錯的。

「沒事的」

情緒波動的太明顯了，現在的Kronii 就像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勾著身上的人，輕輕的將吻落在嘴角。

「我不介意妳留下痕跡」

靠到耳邊。

「...我喜歡妳咬我」

觸碰著嘴角的弧度，Mumei 總是如此。

帶著眼裡的朦朧笑了，調皮的、卻又讓自己安心的，又拼湊了一點回去。Kronii 很少主動去吻，因為她不敢回應，但是這次她低下頭、閉上雙眼，如同舔舐傷口的小貓般很輕的落下了一個淺吻。

Mumei 看著眼前輕顫的睫毛，清楚的感受到了一絲溫暖，從唇、再到心裡，如棉花般柔軟的回應似乎治癒了某個傷口。

稍微分開距離後Kronii 睜開了眼睛，如天空、大海，藍的典雅、卻又藍的悲傷，一晃眼便朦朧出了銀河。

落下閃爍的星，卻不曾想過自己願意接住每一個脆弱的瞬間。

是的，Mumei 知道她們之間仍然隔了一面牆。

但是沒關係，她能感覺到鎖鬆開了。

擁抱、落下吻。

細細的挑起慾望，接著推入濕潤之中，小心的按壓、磨蹭。她需要更多、更多的感受Mumei 。

甬道反饋的抽搐著、輕輕咬上乳尖，凝視著每一個反應，小聲的發出喘息與細弱的悶哼。

「Kronii、嗚——」

繃緊身體，那股刺激感後的失重感每一次都讓自己渴望更多的回應。那是本能的想要尋求佔有自己的人，想要寵愛與安撫失重的脆弱。

渴望著情感被回應，但是張口的瞬間她卻想到了被拒絕的那一次。淚水朦朧了視野，所以她埋在墨藍色的肩頭，小聲的呢喃著本意為愛的喜歡。

「喜歡...」

顫抖了一下淡藍色的瞳孔，她這次沒有拒絕、沒有回應，默許了擁抱與包裝過的愛。

—

稍微清理過後，兩人躺在床上卻絲毫沒有睡意，可能是因為外頭的雨聲太吵了，或是空氣太過乾燥。

或是內心急於想要坦白些什麼。

所以Mumei 思考了幾秒鐘後，輕聲問道。

「Kronii，妳想要聽個故事嗎？」

還沒有得到Kronii 的回應，伴隨著窗外的雨聲，Mumei 平靜的說了一個有著完美結局的童話故事，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輕輕的一下一下拍著Kronii 的背安撫著。

「說完了」

這才突然發現不知不覺的被騙孩子的故事分心，被雨聲作弄的呼吸平靜了下來。

「感覺好點了嗎？」

「嗯...」

原來她早就發現了。

Mumei 抿唇淡淡一笑。

「Kronii，我忘記了很多東西」

Kronii 無奈的提起嘴角笑了一下，彷彿在說“我早就知道了”。

「在那條街上我只記得被樓房擋住的天空，還有唯一一個對我好的老人家」

意識到Mumei 在講過去的事情，Kronii 只是靜靜凝視著Mumei 發亮的雙眼。

「他會說故事給我聽，即使每一次都是同一個故事，我還是覺得很有趣」

「然後他離開了」

「在下雪的時候，可能接近聖誕節，因為路上掛滿了霓虹燈」

「天氣太冷了」

還記得那雙沒有溫度的手，歲月的滄桑刻在那張臉上。

「他一定是很喜歡這個故事才一直重複給我聽吧」

「所以我重複著他對我說過的故事，直到有人來把他帶走後，這才發現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只記得這個故事」

Mumei 靠到了自己的懷裡，深吸了一口氣。

「...妳又在聞我了」

「嗯，妳很香」

忍不住笑出聲，連帶著身體也放鬆了不少。

順過Mumei 的髮絲，輕聲說道。

「我想那個人應該也會很開心有人記得他曾經存在過」

「我也想聽」

「什麼？」

「妳的故事」

「我也想要了解妳、記得你」

凝視著自己，眼裡是那熟悉的光，琥珀色倒映著自己。

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就那麼答應了。

「...好吧，但是不要說給別人聽」

Mumei 點了點頭。

明明在窺探著自己的靈魂與過去。決定了要開口，卻反而鬆了一口氣般撫平了內心的不適。

深吸了一口氣，讓記憶回到了過去的日子。

「我有一個哥哥...」

—

“不要閃，那只是漆彈。明天把這個穿在衣服裡面盡量用這部分接子彈知道嗎”

Krono 將防彈背心遞了過來。那時可能不滿12歲，跟自己差了5歲，那張稚氣未脫的臉龐上卻有明顯的瘀青，身上也滿是傷痕。

“他又打你了嗎？”

Krono 蹲了下來，讓視線的高度能與自己平視，深邃的藍色雙眼裡只閃過了一瞬間的無奈，伸手將自己的髮絲勾到耳後笑嘻嘻的說道。

“就算被打了我的臉還是很好看吧？”

對Krono 不正經的回應感到滑稽，忍不住笑了出來。

寵溺的揉了揉自己的頭頂，輕聲說道。

“嘿、嘿，答應我，不要閃過”

點了點頭將小指勾上，立下了承諾。

“兩個孩子居然都沒有能力”

面容已經記不清楚了，從孩子的視角來看只朦朧的套上了怪物的濾鏡。

低沉又嘶啞的嗓音，那怪物的眼睛有著跟自己一樣的顏色。不一樣的是多了如蛇般的冷血氣息，眼神冰冷的彷彿對於他來說血脈相連的這兩個孩子只是壯大幫派的工具。

“真是笑話！”

拍上桌子那一聲巨響讓年幼的自己的身體如受驚的羔羊抖了很大一下，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Krono 稍微往前站了一步將自己護在身後，藏在身後緊緊牽著自己的手卻也不斷的顫抖著。

Kronii 多想說 “嘿，我在你的身邊”，恐懼卻蠶食了開口的勇氣。在這之後的下一次、下一次、下一次，依然如此。

“沒事的”

明明是看出了自己眼裡的膽怯，代替自己穿上合身的西裝、拿起桌上的槍。

“沒事的”

總是伸手揉過自己的頭頂，回頭後抽一口菸讓煙霧掩飾眼裡的死寂。

“沒事的”

你怎麼不向我求救？明明我一直都在。

明明是家人，卻感覺你將所有一切隔絕，讓我安逸的看著你受苦。

“...沒事的”

才不是沒事。

「我哥、Krono 他...最後...」

倒在血泊之中，那雙眼眸依舊深邃，藍的不可一世。

但是，總是整齊乾淨俐落的其他部分卻是充滿血污、彈孔、臉上的污濁、墨藍色髮絲甚至亂翹一通，這個人絕對不是那個自戀又重視外表的哥哥。

這不是自己認識的Krono 。

“Ame，這個人的眼睛跟Krono 的顏色一樣”

“Kronii....這是Krono”

“我沒見過他，是新人嗎？”

“Kronii！”

“Krono呢？Ame ，這個人絕對不是我哥”

“絕對不是”

失焦的雙眼讓Ame 欲言又止，那朦朧的眼裡沒有光、沒有生氣、只剩過多的悲傷。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他？”

當狼群失去領袖後便開始躁動著，畢竟象徵權力的寶座空了下來，誰都想戴上那象徵罪惡的王冠，將一切迷惑人心的財富、權勢握在手中。

Kronii 的那雙手是如此細嫩，怎麼能拿刀舉槍？

彷彿在強調其惡魔的血統，身上滿是血痕，卻沒有任何一個非常嚴重的傷口。

蔚藍的天空，陽光直射著地上的一片狼籍，將瀰漫空氣中的氣息點綴的詭譎而難以呼吸。

站在一片屍體的中央，鬆開了用力過度而發白的手，手槍摔落石磚地面的聲響卻沒能喚回空洞凝視著天空的Kronii。

諷刺的是，天氣很好。

淡藍色的眼裡卻開始下起了那場停不下來的雨。

「是我害死他的，如果是我站出來他就不會死了」

教堂的鐘聲響起，低頭看向眼前墓碑，只是淡淡一笑，一手從腰間抽出匕首，一手撩起長髮。

下一秒，灑落的墨藍色長髮在陽光之下反射著漂亮的光。

隨後伸手撿起了墓碑前、Krono 最後留下的家主象徵的左輪手槍。

—

「可能是大腦的防衛機制一直在騙我Krono 還活著」

試圖掩飾內心的無力感而勾起了嘴角。

「我認不出他」

「Mumei ，他明明是我的親哥哥，卻直到下葬前我都覺得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棺材裡的屍體」

「然後那個自戀狂會從某處走出來問大家為什麼辦派對沒有邀請他」

Mumei 的手小心地貼上Kronii 的臉，指尖輕輕地抹去不知何時滑下的淚水。她第一次覺得Kronii 表現的像是活生生的、富有正常情緒的女人。

閉上雙眼，Kronii 將微涼的手覆上Mumei的手背，像是想要更多的感受，溫順的輕輕一蹭。

「這不是個好故事，對吧？」

悲傷混濁了氛圍，試圖挽回蕩到谷底的氣氛而提起嘴角。喉頭卻像是被人控制著，發出了帶著鼻音的嘶啞嗓音，擠出的笑容也苦澀不已。

「Kronii，妳不用在我面前勉強自己」

視線自然的對到一起，瞳孔裡映照著彼此。

「覺得難過就哭、開心就笑」

「不要總是這樣憋到忍不住了才願意抱我」

Mumei 皺起眉間，抱怨著一直以來受到的忽視。

手上的動作卻像在安撫，一下一下的輕順自己的背。

「還有...故事沒有好壞，只是妳走過的路」

「妳願意說出來給我聽...我很開心」

阿，那是什麼。

Mumei 就像小時候一樣，睏了說話就會含糊在一起，本能的窩到自己懷中、滿足的露出很淺的笑容，歲月流逝到此刻卻在心裡留下了很深的痕跡。

情感溢滿心頭，心跳聲沉穩的將溫暖的、生命的聲音傳達。

雨沒有停卻久違的放晴了。

是太陽雨啊，多不尋常的天氣。

閉上了雙眼、輕聲哄道。

「再睡一下吧」

窩到自己懷裡，含糊的哼了幾聲調整好姿勢。

跑進我生命裡，不可多得的妳。

張開雙眼，直至破曉。

「我不會忘了妳的，Mumei 」

身上的傷會隨著時間修復，但溫柔卻像裹了蜜的罌粟，讓人著迷又比疼痛更加刻骨銘心。

“我不會讓我自己有機會忘了妳”

戒不掉菸，也戒不掉妳。

那就把我的打火機送給妳吧，請帶走我的習慣，還有妳的溫暖。

傳說太陽雨，是傾盆大雨的徵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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