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城……

这是一座由三巨头所创立的城市，悬浮在近地轨道之上，仅仅面积就相当于一个阿拉斯加再饶你一个育空区，而其高度甚至达到了让人难以想象的两千公里，人口更是足足有二十亿上下，可以说，人类工程学的奇迹有很多，但是千禧城，却只有这么一座。

有人说，这是由三个巨型企业所联合创造的，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的罪恶之城——它的诞生就伴随着人类分裂，用UN政府的话来说，它由一群高高在上的人类叛徒【白骑士】，伙同他们的走狗们建立起来，甚至为了它，拆掉了整个月亮。

当然了，讨论千禧城的到底道德与否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之外，或者说，超出了我的立场应该思考的问题了。

毕竟我可是千禧城那三百人上人中也只有六人，人上人上人的一种，蒂涅瓦尔家族的白骑士成员，骑士高领主啊。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一般在不太正式的场合，人们会叫我胡德·萨缪尔·多波雷利亚·阿穆尔尼科夫，当然，记不住也没关系，毕竟每一个骑士的名字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加入逝去的凡人战友的名字，经历过的巨大战役的名字，采邑的名字等等等等，如果不借助协处理器，我自己也记不住从我26岁时千禧开工，583岁时独立战争，直到现在将近4200岁的时候，我到底经历过多少事情，更记不住那个长达两万六千字的名字。

至于那些【昆西刽子手】【华盛顿屠夫】【上海烧烤大师】这些UN说是战争罪行，千禧说是丰功伟绩的奇怪绰号，那更是数不胜数——实话实说，我只是一个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在恰当的时间做了恰当的事情的幸运儿而已。

毕竟和天生高贵的大团长不同，我一开始也只是个为千禧城奉献肉体的自由佣兵而已——各种意义上的。

自从我追求——虽然当事人认为我采用的手段在一般人标准看来叫做绑架和强奸到我可爱的妻子赖子和墨兮之后，她们就对我的过去感到非常的好奇。

那么，作为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浑身上下的肉不够做一碗兰州拉面的家伙，也有兴趣给他们讲讲我的过去，当然了，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而且我肯定会美化一些我的黑历史，这可是上位者的特权。

在四十个世纪之前，给当年还不是千禧城最强武力的蒂涅瓦尔家族担任雇佣军，实际上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职业，它门槛不高，包食宿，坐保时捷通勤，不定期环游世界，一夜暴富的机会就像它工作场所里的尸体一样多。

当年我也只是个高级社畜，在一次深夜加班的时候，我不小心打开了我曾经的老板的办公室的大门——只见他穿着一身高档的女式OL制服，屁股里还插着一根按摩棒……

在尴尬的对视了几秒钟之后，我礼貌地关上了他办公室的大门，结果也没能逃过第二天被解雇，第三天被企业佣兵追杀的命运。

依靠着品质还不错的义体，我东躲西藏了几个礼拜，最后选择了给蒂涅瓦尔家族担任雇佣战士，而在我签下了合同的几个星期，我就明白了，很多时候广告这玩意儿真的就是仅供参考的。

【很有前途】的意思是，你的前途和你的运气直接挂钩。

人人能干的活一般代表着基本上都不是人干的活儿。

包食宿代表着我要和我一个排的战友们猫在掩体里嗦营养膏。

你环游世界所坐的飞机在请你出去时甚至还没降落，而下面有一堆想拿你命换钱的同行……

最后只有保时捷是真货——那是一台保时捷出品的82型7座装甲车，任何口径大于重机枪的东西都能给它打个对穿，而且它还继承了保时捷的优良传统，和我没入伍前开的保时捷跑车一样，时不时出点小毛病。

这就是我当时面对的处境。

而实际上，那时候我其实还真是个稀罕的存在，不过稀罕一般不代表着受欢迎，尤其是当一个拥有B+级资产的高级社畜和一群D级资产的家伙组队的时候。

可以说，整个一年以来，我几乎从来没和连队里的任何人产生过什么【战友情分】，相反，我就是那个能够把其他人团结起来的那个人，只要加入找我麻烦的行列，那么就根本不需要担心被排除在外了，这也使得再有同情心的人也不敢和我有任何交集，除非他们想混的和我一样。

我当时所在的连队咖位最大的军官是个跑来镀金的A阶纨绔，他有钱有势的老爸盘算着将来让他进入蒂涅瓦尔家族军系统捞油水——自打和UN彻底翻脸之后，所有大公司都像饿犬一样撕扯着千禧城建造的这块蛋糕，有自己人在内部身居高位总是有好处的——要说这人对我的处境并没有半点关心，不如说我的存在极大地弥补了他蹩脚的组织能力。而他的指挥能力则被一个半年前入伍的老油子上士弥补了，他只负责把所有的战绩都揽到自己头上。

而那天我则要面临一个非常值得庆祝的工作，来给连队里所有人点外卖，用来庆祝我在战壕外给大家挖厕所的时候，把之前布置好的雷区给破坏了。

这顿饭有70多个汉堡，25张披萨，多加芝士和萨拉米，一半要蒜汁酱，一半不要，而且全他妈要我自己掏钱。

一般来说，没有什么餐饮公司敢在战场上做生意，但是呢，咱们服役的地方是蒂涅瓦尔家族，他们自己就开了一家价格比城里贵至少一百多倍，而且态度恶劣，随心情接单，由一群开着大号机甲的精神病，或者说【骑士】提供配送——当然，经营范畴可不仅限于餐饮，只要你出得起钱，那群骑士总能在你献身之前把你所选的东西，或者说活人给你送到。

譬如说之前UN联合军就在战场上点了伪娘援交姬，在他们完事儿之前，那群疯子骑士愣是把炮口对准了友军，在蒂涅瓦尔军的进攻下坚持了6小时零28分钟，直到他们开完了淫趴，才开着机甲撤走。

至于后来他们被203大炮炸的事儿，那可不归蒂涅瓦尔其实管。

订完了外卖，我把铁锹丢在一边，然后坐在了土坑里面，虽然我知道这玩意儿以后会变成厕所，但是至少现在它还是干净的。

此时已经暮色低垂，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对于我来说，已经记不起自己上次在屋里吃晚饭是什么时候。入伍的一年以来，总是被连队带着到处跑，每到一个地方都只有简陋的战壕可以住。

我腰包里取出一个饭盒，，一边打开它一侧的卡扣，咱不管今天这顿晚饭能不能送到，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不会有我的份。当时我隐约能预料到，今天再晚些时候为了眼前这件事还会有更多的【庆祝】，所以我决定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饭盒里的是隔夜的土豆泥和几片午餐肉，因为这些糜状物的原料在处理成干粉后更有利于运输，送到前线补给基地之后再掺水和各种香精就能把它们做成各种只有口味不同的东西。

所以蒂涅瓦尔提供的大部分军用口粮都是这样的块状蛋白质或干脆就是一堆含有基本营养的泥状物。

偶尔也会推出各种口味的便携式自热套餐，那时候这些东西很流行。但显然，蒂涅瓦尔不会为这个掏钱——只有那些口袋里不缺钞票的大佬和他们的马仔才订得起这样的口粮。

无论如何，我探下勺子，看都没看，随便挖起了一些难以辨识的糊状物——是它，完全凉透的土豆泥。

唉……

这时，能给我慰藉的只有那几片边缘有点糊的午餐肉，那是白天时贴在一台老式机甲的背部散热窗上烤熟的。因为这条战线的长期闲置，我当时所在的连队的这台步兵支援配置的机甲早就因为缺乏备件而动弹不得，只能被埋到土里，只露出上半身来做固定机关炮位使唤。

悄悄从土坑里露头瞧了眼战壕那边，其它人就像往常那样懒散，刚洗过的内衣裤挂在机甲的手持式转膛炮的炮管上随风摆荡着，并没有人关心这边的情况。

确认了没人注意到我之后，我就缩回土坑开始快速地扒起食来——午餐肉留到最后吃，这是我的习惯。一边吃，我回想起自己在签约加入蒂涅瓦尔之前的日子，那时候虽然压力很大，但是至少经济上相当宽裕，也不至于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吃饭。

那段日子里，我会骑着老式的燃油摩托，带着吉他和霰弹枪在下班之后参加公演，公演之后再和看的过眼的粉丝们睡一觉，当然，有时候可能是好几个人，毕竟女孩子很可爱，但是伪娘也让人难以拒绝嘛。

饿了就从找最好的餐厅吃纯天然的食品，譬如说我最喜欢的印度馕，把它卷起来，里面塞满加盐发酵的咸酸羊奶酪和几绺百里香，还有香肠和洋葱……

不客气地说比城里大多数人吃的合成蛋白要美味个几万倍。

这也让我的身材成长得十分完美，尤其是那对修长又曲线优美、同时具备力量与矫捷感的双腿非常惹眼，哪怕我连队里那群人渣也喜欢对着套上了黑丝和短裤的它吹口哨。

突然，一盆温热的液体从我的头顶泼了下来，也泼进了我的饭盒。在那股难闻的气味飘进鼻孔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抬起头来，看到那群王八蛋现在正聚集在土坑旁，上士则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空铁皮弹链箱边缘还在滴着残留的液体。而那对义眼里透出的冰冷瞬间熄灭了我内心的愤怒，只余最原始的恐惧。

但我肯定忘不掉自己所有的午餐肉都泡在了尿里的感觉，而愤怒有时候是可以再次燃起战胜恐惧的。

“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上士嘴边的雪茄在晦暗的天色里闪着红光，他冷冷地说道：“这里难道不是厕所吗？”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哪怕是平时那个最懦弱的家伙也在干干地傻笑。【庆祝】的时间又开始了。

“你在执勤时间里做什么？你收到的命令好像是挖好这个坑然后把你搞坏的地雷埋回原处。”

“你还，还——欠我们一顿饭呢！呵h……”搭腔的是那个地位仅次于我的二货，每当他吞吞吐吐地说完一句话时都会尴尬地笑一声，不知是在给那句话加料还是在嘲笑自己。

依规此时我应该立正然后回答上士的问题，但我现在胸腔里闷烧了一年许的火焰堵在喉头让我说不出话来。如果说眼神能刺穿什么人的话，此时上士想必已经被钉在后面的机甲身上了。

或者说，我试着掏枪了，一把44口径的转轮手枪，自打丢了工作之后，它算得上唯一一个不计回报帮助我的玩意儿。

然而现实是，看到我并没有立正并回答他的问题，上士那对冷冰冰的假眼几乎瞬间加热要喷出火焰。他立刻探下身去，用那条工业吊架般的义臂紧紧钳住我的衣领，像抓小鸡一样毫不费力地将我整个从坑里提溜出来，将我的身躯一下子甩到身后的老式机甲上，死死地按住，任由我身上的污液甩了周围人一脸。

在一支仅仅靠钱维系起来的军队里，上下级之间的界限与礼法是绝对不可逾越的。上士经历了六个季度的战争，还没有人敢用那种眼神盯着身为前辈的他。

所以对于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他一时竟也不知道该如何责罚，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被扼到无法呼吸的我，也许他觉得就这样将我掐死才是最合适的——与军官不同，士官的威严不能只依靠军衔来维持……

就在上士手上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把意识从我的身上抽离出来时，突然放松了——我觉得自己咽鼓管位置的听觉植入体肯定是被扼坏了，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清楚地看到了上士身后的雷场一角爆发出了漫天的尘土，然后我就一下子被撒开，瘫软在了地上。而身边的人们也条件反射地伏向地面。

在猛咳中努力清醒意识的我感觉到大地在剧烈震颤，更多的沙土被扬起撒在我的身上。待到听觉植入体重启之后，才感受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经过我的人工外耳膜被降噪后传达进来，与此同时上士的吼叫声却格外清晰地被植入体捕捉传到了她的耳中：

“所有人进战壕！这是炮击！机师滚过来，快上机甲！把.50预热起来,不然会炸膛的！”

只见上士把雪茄一捻，往口袋里一塞，抄起一把卡宾枪站在战壕边缘指挥着机枪组把更多的弹箱从掩体里搬出来，而那个没用的纨绔军官只是站在掩体门口到处乱瞧、哆哆嗦嗦说不出话——他连实弹射击训练都没参加几次，哪里见过被炮击的阵仗？

“联络旗队总部！4-11号战壕遭到重型火炮覆盖，疑似敌军突袭方向转向此处，请求装甲部队支援！”

尽管上士已经尽全力维持清晰的条理来组织防御，我连队里的傻逼士兵们还是把一切都搞得一团糟，不得不让上士一边骂娘一边事事亲为。

这会儿倒是真的没人会在意我了。

此时的我脑袋里还是一片混沌，还没有从濒死的体验里完全回过神来。最终把我的精神从虚空拉回来的，是一记重击，但感觉不到疼：眼看着有什么东西，大概就是炮弹的碎片——从自己面前飞掠而过，齐刷刷地切断了我那对修长又曲线优美的双腿，实话实说，我对那玩意儿挺自傲的呢。

我当时神经却麻木得毫无反应，只是下意识地驱动着身体在地上爬行，一点一点地挪到自己挖好的那个土坑边上，然后滚落了进去。

尽管里面还有些脏水和被糟蹋的午餐肉，但是我当时也没有挑剔的余地了。躺在坑底仰望着被城市的霓虹灯光照亮一半的夜空，感到身边越来越冷，双腿断面的巨大伤口现在显然无法做任何包扎处理，只能任由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连同我生命里最后的几分钟。

我当时也感觉不到痛，在我的的左小臂内侧有皮下植入注射器，在监测到这种体征的时候，会把内置的吗啡全都释放出来——这是一针不小的剂量，但反正我也没有成瘾的机会了。

因此我当时非常平静，可以明晰地听到外面狂风骤雨般的枪炮声，还有越来越近的引擎声。

UN的装甲部队真的从这个方向发起偷袭了，光凭这条战壕只有被踏平的份。

在最后的几秒里我没想过自己挖的厕所会成为自己的坟墓，也没有在这几秒里诅咒整个连队都被UN的钢铁风暴撕成碎片。只是想起了自己加入蒂涅瓦尔佣兵队之前的日子，简单得惊人。

然后我就开始想睡觉了，因为不知从第几秒开始，外面的枪炮声渐熄，其它杂音也一并消失。我觉得这大概就是真正濒死的平静。但是有一个声音却打破这个规则闯了进来——那也是引擎声，但有些特别，只有一个来源——短短几分钟内，整个战场上的嘈杂被遏止，只剩了一个引擎声，而且正在向我靠近。

我当时却特别地想笑，却没有足够的力气——反正我马上就要死了，任谁都没法再对我做什么更可怕的事了，视觉界面告诉也告诉我，死亡将在17秒内降临。

最终，在我仅存的视觉意识里出现的，是一台如厚重的，双足型的机甲出现了，这尊9米高的钢铁斗士半跪在坑边，出现在坑底仅存的那一片天空的构图中。

而它左肩上的银白色的皎月标识，正在洋红色的夜空下脉动着幽光。

我死后的第三天，银行自动变卖了我所有的财产，但距离凑够3000万依然相去甚远。

上一次在当地的复苏保险公司备份意识是半年前，如果根据这份备份来载入义体进行复活的话，倒也没什么损失——反正这半年以来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回忆，丢了也乐得轻松。

复苏保险协议的规则是这样的——每年只要100块，你的意识备份就能在蒂涅瓦尔家族搞出来的黑科技服务器里安全地保存一年。万一你哪天不小心挂了，就可以用你最近备份的意识载入一个躯体，在保险公司的卫生设施里起死回生——保险的范围到此为止。

问题就只能出在躯体上。

就当前来说，市面上最便宜的五级躯体——那是一具西乡重工控制服务公司在70年代投入市场的全机械化躯体，连体表蒙皮也只是散发着刺鼻化合物气味的硅胶，没有半点有机成分，唯独下半身倒是提供了多种内置型飞机杯和松紧度不同直肠可供替换，甚至能提供12个罩杯的奶子和内置润滑液罐。

而且很多复苏者发现随着使用年限增长，部件会故障得越来越频繁，适配各行各业的驱动付费升级发布一年比一年多，不升级就意味着落后与失业。而许多昂贵的部件只提供置换——这么一具浑身都是吸金陷阱的铁罐头要3000万，少一分都不行。

如果你碰巧是贷款预购了这具躯体，那么你的下一段人生将会过得非常【充实】

但，我当时真的很希望自己干过贷款买身体的事儿。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我正面临这个时代也许是最恐怖的命运。

死后两年内，所有财产被自动变卖、并给所有亲属发送过邮件后，如果依然没有凑到购置身体的花费的话，就只能在不能视、不能听、不能动，连眼泪都流不出的数字囚笼中绝望地等待自己的意识数据被删除的那天到来……

然后，等到那一天临近，在由几百个心理学专家设计的测量算法监测到死者的情绪即将崩溃时，一份闪耀着金光的贷款方案套餐就会划破虚无、飞到你的眼前。

即便是作为债务的奴隶而生，也比跌入湮灭要强——当理智散去之后，人人都在渴望着救命稻草，此时就算是一条荆棘从人世垂下，也必然会被紧紧攥住。

…………

“砸啦你们！砸啦！”不知多久后，一声断喝把我从浅浅的睡梦里拽了出来。“说啥一定在嗝儿屁之前送达？人都断成三截儿了！”费劲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方柔软的床上，屋里虽然光线昏暗，却也算得温暖。头顶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门也紧闭着，让人无法分辨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但这也足够让我得到十足的安全感，在我的记忆里，至少已经有几个星期没睡在过有屋顶的地方了。“别说钱是挣不着了，光搭进去的这笔就够我们再买十八台恐惧天使了！下回等机体年限到了，你就骑三蹦子去送饭吧！MAMAMIA！！”外厅里暴躁的女声戛然而止，伴着摔门而去的震耳之声，这间卧室门外的空气再次归于静寂。恢复了一些神智，眼睛不断适应着室内的暗光——我感到自己的视域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看清门把手边缘上细小的生产批号。这也让我的大脑产生了一些不适应，一时间晕头转向，好在我还埋在的被子里，不用担心再次与地面亲密接触。只是，一想起地面，我就记起了那个我亲手挖的坑，还有浸满坑底的鲜血……猛地起身，顾不上晕眩就掀开了被子——趾尖透亮，踝线顺畅，腿腹饱满，膝头微微泛红，表面曲线挺拔，内侧曲线柔美……那双修长而矫健的美腿，还好好地接在我那被长摆衬衫遮住的胯部上，连个疤都没有。动了动脚趾，发现自己依然能控制它们。我欣喜地抱住双膝，把脸埋入冰凉的膝头间……尽管眼睛带来的眩晕让我整个侧倒在了被子上，但我还是像这样尽情地享受失而复得的甘美。百叶窗外突然响起又渐渐远去的汽油引擎声也没能抢走我的注意力。在床上放肆了几分钟后，我压制着眩晕感、小心翼翼地坐起，脚尖在地上探索着鞋子的位置。地板微微发暖，比脚趾要暖和许多。索性整只脚踩在地面上，然后扶着床头试着站起来——暖意从足心一路向上传递。我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像以前那么听使唤了，有些关节好像打了油，有些肌肉活跃过了头……我的神经还没能适应它们，只是让我不断地失去平衡，浑身上下到处都是酸痛与麻木感。我晃晃悠悠左扶右靠着来到一面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的体型与过去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脸蛋也一样。但，有些细节怪怪的。浑浑噩噩的大脑处理了好一会才得出结论——我的颜色去哪了？倒不是说整个人掉进了灰阶，皮肤依然白皙透红。只是原来的黑色头发与棕色眼睛，现在统统变成了银白色。尤其是眼睛，从镜子里看就像一面边缘被完美抛光的银币，闪烁着无机物的光辉。终于记起了我已经死过一次的的事实，再加上那双眼睛的质感，难道这是一具机械的……张开嘴巴，伸出一只手指勾起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在镜子的倒影里，那些牙齿表面是完美的空白，完美到没有任何磨损，泛黄——这表明，这不是两排自然生长的骨质牙齿，而是不知道哪个财团生产的高级品。驱动着不太听使唤的十指费劲地解开长摆衬衫的扣子，然后敞怀——我没想到里面并没有别的衣物，但也正好能让我好好确认自己的身体。饱满的小腹按上去是柔软的，而手心挪到心口处时，有力的心跳拨动着我的神经。而且，唯一确定还好好存在的就是我的牛子了——捏一下会痛，大小还是那样让我非常自豪的，瑟瑟的时候可以透昏几个伪娘或者美少女的牛子。我……我是什么？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无论是惊讶还是欢喜，我的大脑都做不出任何反应——甚至无法理解之前死亡的恐惧感。尽管脑海中充满疑惑，但我知道只在这间小房间里晃悠是不会得到什么答案的。赤着脚在铺了地毯的温暖地面上来回走动努力找回平衡感。以前我身边的一切都已经消失，房间里尽是陌生的物件。在衣架上找到了几件看起来像是女仆装的衣服，这应该是那阵暴躁女声的主人的东西。不过当时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即便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该变态到真空上阵只穿着一件长摆衬衫在外面到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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