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的暴食

想必在大家的青春里都存在那么一个特殊的身影。也许在别人眼里这个身影平凡无比，但对自己而言却光鲜靓丽。这个身影即便早就已经消失在人海中，可仍会永存在脑海里。

沢倾北也记得自己的旅行中有这么一个身影，但他却记不清了。是什么时候遇见的？又是什么时候忘记的？就连思考这些问题时，他发觉自己的思绪格外混沌。

他唯一能记得的是一名少年的微笑。沢倾北怎么尝试都想不起对方的具体容貌，但他还能记得自己与他相处时的感受。那股能将传递到全身上下的暖意，他再也没感到过。

“不就是爱么，还搞得这么文艺。”年长的经纪人听他形容后便如此调侃他。可能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沢倾北反复思索了许久。

爱？自己有爱过任何人么？

。。。好像没有吧，至少在他现在拥有的记忆里没有过。

但在那段已经遗忘的经历中，沢倾北觉得自己一定爱过那个人。自己虽然不记得了，但那股来自心底的暖意肯定是真实的感受。

“你是不是做梦了？你从高中毕业就跟着我了，谈恋爱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再说了，你才二十二岁，这种事情也不可能忘记吧？”即便说得比较委婉，但沢倾北能听出来当时的经纪人肯定觉得自己在捉弄他。没错，一个二十二岁，正值青年的帅气大男孩不应该有失忆这种问题才对，但沢倾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他儿童时期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沢倾北只记得还是个小不点的自己抱着满脸慈祥的爷爷，两人睡在只有一张凉席床的小屋里。他的记忆里没有父母，只有陪自己到高中的爷爷。上学时期的记忆也比较模糊，沢倾北只记得自己成绩不太好，尖酸刻薄的老师会把爷爷叫到办公室，劝他花钱让自己上老师们置办的课外补习班。印象中这种事情发生了很多回，但爷爷只会红着脸说家里没钱，然后面带愧疚带着自己回家。每当回想起这段过往，沢倾北的心底都会冒起一阵莫名的怒火，随后是愧疚和失落。

进入高中的沢倾北非常孤僻，他的内心仿佛被悲伤填满。他不与任何人说话，彻底将自己孤立在人群之外。

“沢倾北同学，你的内心充满了愤怒。我知道你仍然为你爷爷的死埋怨XX，XXX需要用这种方式惩罚XX。”

那个少年就这么出现在了沢倾北的书桌前。他隐约记得当时的自己平时会无视他人的搭话，可当天就是看向了说话的人。背对光线使少年的脸在沢倾北的视线里模糊不清，但他的声音比夏日的阳光还要温暖。

如今想起时，沢倾北也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荒唐。他的记忆里存在一个他深爱着的人，但他不记得对方的身份、姓名、容貌，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也怀疑过这种模糊的记忆是否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但这段记忆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让沢倾北愿意去相信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

后面发生的点点滴滴，沢倾北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每当他认真回想自己高中的时光，他都能感受到心底溢出的暖意，却一个画面都没有。

不。。。也不能说是一个画面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沢倾北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笑得如此大声，明明性格内向的自己从来不会这样大笑。他还能回想起当时自己应该是在一个相当黑，但非常空旷的空间，除了身旁的油灯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照明。除此之外，他还记得自己能闻到金属的异味，可能当时在的地方是什么废弃已久的铁皮房吧。

之后的事情就跟多数记忆一样，如同没信号的电视屏幕。

唯独记得的，是少年略带哭腔的告别。

“我爱你，沢倾北。对不起，不能陪你到XX了。约好了，一定要在那边XXXXXX！我先走啦，再见！”

沢倾北真正记忆的开始，是在高考完的暑假。他在小时候回忆中的凉席床上醒来，当年的小不点如今已经长成一米八七的大高个了。他呆滞地望着镜子里自己帅气的容貌，回想着他醒过来前经历了什么。上述的一切是沢倾北能想起的所有回忆，当时望着窗外的他完全不清楚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模样。

他看向床头柜上的一个小药瓶，上面画着一个笑脸。瓶罐上写着‘啾咪，一定要快点好起来’这几个字，里面装着沢倾北不认识的药片。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吃一粒药，但第六感告诉他这瓶药应该会和那个身影有关。

沢倾北看了眼日历，如今已经是暑假快要结束的日期。如果记忆和日历没出错的话，他应该已经高中毕业了。按理来说，他本应该要准备收拾带进大学校门的行李。

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所大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参加了高考。

沢倾北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现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个鞋盒。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双全新的椰子700，黑武士的配色也让他一见倾心。鞋标上写着45码，往脚上一比看上去也正好。沢倾北穿上了这双鞋，总觉得这应该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礼物。

家里没有其他特别的东西了，大部分家具看上去也很有年头。沢倾北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看上去就不便宜的潮鞋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家里，但他还是接受了这双鞋，穿着它出门走了一圈。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但也许在周围转转能碰见熟人也说不定。

“嘿，小伙子！我看你身材可好，长得也很有气质，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当模特啊？别担心，我们这儿可是正规的经纪公司！”

接过名片的沢倾北这才意识到，自己扁平的眼睛形状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型给予了他一股高级的痞气，在像小狼狗的同时又有点厌世。可能是连自己的记忆都找不到的他给人一股置身事外的气质，面前的年长男性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相中了自己。

这个人，正是沢倾北现在跟着的经纪人。

在经纪人的栽培下，沢倾北在过去的三年间变成了圈内小有名气的模特。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最靠谱的出路，毕竟总得找个饭碗谋生。

但即便这段时间的记忆几乎都能记住，沢倾北发现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仍然会时不时忘记一些东西。

“不是都说好了三点拍摄么，你怎么还没出发？”

有时候是忘掉的工作。

“诶，你今天怎么没吃饭，外卖都凉透了。”

也有时候是忘记照顾自己。

“你是在开玩笑么，昨天都星期四了。”

甚至有时候会完全忘了某一天的存在。

时不时的记忆短路让沢倾北非常害怕，他不知道是否有一天自己醒来时会如同那个暑假的自己一样，除了名字以外的东西都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他开始写日记，甚至在墙上挂了一面日历，这样一来即便记忆错乱了也能第一时间提醒自己。

现在的生活看上去不差，但沢倾北仍然觉得他仍然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说是，他忘记了某个重要的人。沢倾北这么想着，在家里的凉席床上睡了过去。

我踏入了卧室中，看着安静睡着的沢倾北。他患上了后天性阿尔兹海默症，所以才会忘记许多过往，记忆力也时好时坏。我跟往常一样，用一阵风吹倒了架子上的药瓶，里面的一粒药就这么掉落进了正下方的水杯中。白色的药片很快就在水中融化，等沢倾北睡醒后他就会一口喝下。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他的记忆力现在早已衰退到每天醒来都记不得昨天的地步了。

我介入沢倾北的旅行也是有原因的。这世界上多的是悲伤的别离，但他这种却不一样。他的遗忘对别人太不公平了，即便当初患上疾病不是他的过错，但后果却是沢倾北不断像个吃不饱的馋鬼一样消费他人的感情。虽然他意识不到自己的过错，但这已经使其他人的旅行也走上了歧路。我需要让他回想起自己的恶习。只有这样，他才能面对过错去重新帮助自己以及被影响到的人走回本该踏上的道路。

沢倾北睡醒后如同放空般地在床上坐了会儿，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他努力回想着今天的行程，最终反应过来再过一个小时自己即将要参与一个平面拍摄。他一口喝光了放在床头柜旁边的水，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出门了。即便过了好几年，每当他出门时仍会穿着那双椰子。虽然这双鞋子已经有些磨损，但好在黑色的鞋身并没有明显的褪色，只是让经纪人觉得他只有这么一双鞋穿而已。沢倾北觉得这双鞋是非常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即便是常见的款式，他认为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凭借它们找到自己。

临出门前，沢倾北放在鞋柜上的杂志掉进了旁边的缝隙里。他在这里放了一个鸡毛掸子，而落下的杂志封面正好是自己的照片。不知从何处吹过一阵微风，沢倾北发觉随风摆动的细毛正轻轻地在裸着上身的照片上划动。这一幕让他莫名地感到后背发凉，但赶时间的他并没有捡起杂志，而是抓紧出了门。

沢倾北关上门的动静使卡在鞋柜和墙壁中间的杂志掉到了立着掉在了地面上。又一阵风吹过，那些摇曳的细毛这回紧紧贴着图片上少年裸露的双脚。

当沢倾北来到拍摄场地时，经纪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这时候才来，一看又是忘了吧？”经纪人叹了口气。“真是的，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自己的行程一定要上心。我能替你跟摄影组道个歉，但总不能一直耽误别人时间啊。”

沢倾北只觉得自己有苦说不出，毕竟他是真想不起来接下来自己需要干什么。好在自己一般也不会迟到太久，顶多也就耽误一两刻钟的时间，一般凭借着自己帅气的脸庞都能卖个乖糊弄过去。

“好了，赶紧去准备吧。”经纪人看了看表。“我今天还有别的事儿，我们明天再见啊。”

经纪人走后，沢倾北才反应过来自己连今天拍摄的主题都不知道。不上心是他在日常生活中最大的毛病。他觉得自己会时不时忘事，于是便将自己一切的行程都交给经纪人决定。

反正自己也记不住，不如交给记得住的人管理。

虽然模特连拍摄主题都不清楚的这种事情令他有些难为情，但沢倾北还是询问了摄影师具体拍摄内容。

“啊？你经纪人没给你讲啊？”见沢倾北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摄影师也有些无奈。“今天要拍你身材的，你最好昨天锻炼了啊。”

还好，没记错的话昨天刚刚练完上身。

“不过今天的服装比较独特，毕竟造型是堕落的天使嘛。”摄影师打量了一下沢倾北。“希望你。。。不怕痒？”

“额？”沢倾北被这种问题给问懵了，在他印象中这种东西应该是小孩子才怕的吧。虽然在他的记忆中从未有被瘙痒过的片段，但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害怕这种东西。“应该。。。不怕。”

摄影师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呆呆的样子，赶紧催促他去换衣服。但转过身后的沢倾北不知道的是，摄影师看向自己的眼神忽然变得憎恶了起来。

当沢倾北从服装师手里接过衣服时，他才理解为什么摄影师会问刚才的问题。裸着上身穿一件敞开的马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为什么这件马甲是由一大堆黑白相间的羽毛叠在一起制成的？沢倾北有些不明白地将其穿在身上，几乎没任何重量的羽毛在空中摇摆着，轻轻地在他上身的皮肤上扫动。

一股说不上来的感受进入到了沢倾北的意识中，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非常抵触这件由羽毛制成的上衣，想要立刻将它脱下来。一根根羽毛的尖端在自己身上的触碰宛如有一群蚂蚁在他的心脏上一同起舞，搞得他心里发毛。

“好了没？”摄影师催促道。即使沢倾北再抗拒穿这件衣服进行拍摄，他也还是咬咬牙忍了下来，赶紧回到机位前准备拍摄。

在拍摄过程中，每一根羽毛都会伴随着沢倾北的每一个动作一同摆动，他原本行云流水的姿势切换也因为身体感受到羽毛的抚摸而变得有些迟钝。好在这种微微的酥麻触感虽然使他想用指甲狠狠地抓几下羽毛掠过的皮肤，却并不耽误工作。

“好了，第一组拍完了，接下来得有点羽毛飘起来的镜头。”摄影师说着，将一个鼓风机对准了沢倾北。

沢倾北平时也会用到鼓风机使身上的衣物在照片中显得更加动态，但此刻自己身上穿着的并不是普通的马甲。他的心底顿时冒出一阵忐忑，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摄影师便打开了鼓风机的开关。

不强不弱的风流打在了沢倾北身上。他的皮肤虽然不怕这股凉意，但这件衣服上的羽毛如同被风赐予了生命一样，像摇曳的树叶一样挂在自己身上来回摆动。他感受到有几根羽毛将尖端探入了自己的腋下，像是在挑逗他的皮肤一样捉弄着他胳肢窝间的皮肤。可即便沢倾北再想夹紧双臂保护肩膀下的软肉，摄影师的姿势要求让他不得不维持双臂张开的姿势。他不得不默许了羽毛在自己身上作祟，任由它们触碰他的身体。

“你的表情很僵硬啊。”摄影师提醒道，完全没有顾虑沢倾北的状况。无论沢倾北怎么试图忽略大脑不断感知到的酥麻触感，他的动作还是非常生硬，连面部表情都没平时自然。模特陷入这种状态是数一数二的过错，毕竟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出图的，大家只能一起浪费时间。摄影师对这种突发状况的缘由心知肚明，却还是装出不耐烦督促沢倾北展现更强大的专业性。

沢倾北此时情绪也罕见地开始有些急躁，但他总不能以降低图片质量为代价去强行推动进度。他只是觉得自己不应该被一件不常见的衣服整得一惊一乍的，无法根据状况维持状态是他个人的问题。虽然他平时看上去像是个什么事都不会管的祖宗，但他清楚以他的身体情况，若是还不能依靠外表去发展事业，就真的没有在社会上立足的机会了。

。。。唔，可是上身还是好痒啊。羽毛此时开始在他结实的腹肌线条上摆动，沢倾北尽管尝试着展现出云淡风轻的气场，此时插在兜里的手已经跟做抗争似的握紧了拳头。他知道如果不能维持脸上轻松的微笑，那么自己

带有一丝痞气的高级长相会显得十分呆滞，那样就更加不过关了。

好在沢倾北的意志力强，专业素质也非常到位。尽管开了鼓风机的前两分钟非常煎熬，后面习惯了这种不适感的他也能将羽毛带来的瘙痒尽量抛到脑后，专心完成了拍摄。

“嗯。。。总觉得构图有点还能换种风格。”摄影师却像是在刻意找茬，沢倾北看他皱着的眉头就知道他打算NG重来。果不其然，对方提出了再重新来一遍刚才流程的要求，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照做。反正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次肯定能比上回轻松。

但沢倾北没想到的是，摄影师叫服装师再拿了一件相同的衣服出来。他让自己穿上第二层衣服，以便照片里的羽毛上衣有更明显的层次感。穿上了第二层马甲的沢倾北明显感到在自己身上舞动的羽毛数量多了不少，先前的自信也不再那么坚定。

摄影师顺势将鼓风机开大了一档，更强烈的风本应该使一根根羽毛像披风一样飘在他身后，然而马甲形状的设计限制了羽毛的走向，它们只能以更大的动作幅度不断地在沢倾北的上身拍打着，像极了无数根鸡毛掸子在清洁他的身体。

这种比喻让沢倾北回想起了出门前的那一幕，他不敢相信当时心里毛毛的不祥预感此时真的灵验了。无论是腋下的软肉，还是好看的腰窝，此刻都在被无数根羽毛抚摸着。虽然刚才那一套图他凭借着出色的发挥稳住了场面，此时上身每个角落感觉到的瘙痒就如同他掉进了充满羽毛的大坑里，无论沢倾北怎么挣扎都会感受到羽毛在他身上的摩擦。

“。。。嗯。。。呵、呵呵。。。”沢倾北的笑声从嘴中吐了出来，神情也弯曲得十分别扭。他赶紧咬紧了牙关不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可嗓子眼下一刻便像是被想要逃出去的笑声给堵住了一般，像是肿胀了一样格外难受。

“你这是怕痒啊？”摄影师见状笑了笑。他的语气让沢倾北感到有些羞耻，不禁红了脸。刚才还展现着清冷狼狗气质的他此时看上去傻呵呵的，气场一丢让他变了个人一样。“你忍忍，咱总能出点图的。”

沢倾北答应了摄影师的请求。然而等正式拍摄时，他却后悔了。嘴角本能性地想要向上翘，忍住这股更加剧烈的痒也使他的体态僵硬得跟个没得到指令的机器人一样。即便是过了好几分钟，他也不能像上一组照片时那样将这不停刺激大脑的触感抛到一边，潜意识中的抵触不断催促他赶紧脱掉这件马甲。

但拍摄仍然继续着，摄影师就像是做出了妥协一样，不惜图片质量受损也在继续按着快门。沢倾北知道自己才是掉链子的那个，只能硬着头皮配合。可他的拍摄节奏仍是被打乱的，就算还没看到照片，他也知道大部分图是达不到标准的。天天面对的闪光灯此时变成了沢倾北用来倒数还剩几张图的节拍器，他祈祷着能尽快结束这场拍摄。

接下来的五分钟对沢倾北来说堪比煎熬，他到最后是咬着舌头才忍住不让嘴角露出笑容的。果不其然，这一套图里没一张照片展现出沢倾北最擅长的高级感，拘束的拍摄状态让一张张照片看上去像是模特培训的负面教材，即便要求的姿势、表情、举止动态都符合要求，却没有一丝独特的气场。

换句话说，如果这套照片真的发出去了，这无疑是会对沢倾北的事业带来负面影响的。

“能不能。。。不要这一套了？”沢倾北尝试协商，但摄影师只是表示除非有更合适的图片，那么总得有足够照片充数才行。

于是沢倾北便只能配合他再来一套。在自己的强烈要求下，他脱掉了其中一层马甲，但作为交换他需要脱掉鞋袜，以坐姿完成一套俯视的照片。摄影师还要求服装师在他脚下铺上了一张用羽毛制成的地毯，刚盘腿坐下的沢倾北便感受到了这个布景对他的恶意。

伴随着鼓风机的风流，地毯上的羽毛顶端可以直接在沢倾北的脚底板上摆动，如果他不想很死板地将脚底紧紧按在毯子上就得要习惯这种瘙痒。而地毯里还有许多更加细小的羽毛，它们甚至能飘进沢倾北的脚指缝间，挑逗着这双脚上几乎不会暴露在外的嫩肉。

“你不会脚也怕痒吧？”摄影师无奈地说道。

沢倾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脚底传来的痒不亚于刚才在上身的密集触感。开始这一组的拍摄后，他意识到自己又陷入了刚才的问题，神情僵硬不说，连肢体动作都不如刚才标准。沢倾北本以为只要避开穿两层羽毛制成的衣服就能回归状态，却没想到自己的双脚居然比上身还排斥被挠痒痒。

如果他事先知道会这么耽误事，他肯定一开始就协商看看能不能换种方式体现主题。但现在要求更改形式等于要求重头来过，这样是肯定不行的。

摄影师很快也知道了沢倾北这一套也进入不了状态，于是便喊停了。像是终于玩够了一样，他关掉了鼓风机。没了鼓风机的影响，沢倾北只是会感觉到上身羽毛时不时在自己身上飘动，以及脚底会不时蹭到软毛。即便这还是会使他不适，但已经比刚才的情况好了十万八千里了。沢倾北很快回归了状态，以优秀的发挥结束了拍摄。

就在他准备换衣服与摄影师道别时，对方却看似不经意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啊？”沢倾北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无论他怎么想也都不记得之前与这名摄影师合作过。

见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摄影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所以你并不是刻意回避我的，你是真的不认识我。”

沢倾北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对方，毕竟自己是真的想不到何时与他见过面。“抱歉，我真没印象。”他只能如实回答道。

这却是他最不该回复的一句话。只见摄影师的神情变得有些扭曲，即便是沢倾北这种反应比较慢的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怒意。他并没有想到心平气和的摄影师一直在试探自己，更不知道对方怒火的原由。

“真是个好侄儿啊，跟你那白眼狼爹一样。”只听摄影师这么说道，随后再次打开了鼓风机。这次机器被开到了最大档，沢倾北即刻感受到了羽毛在上身皮肤上飘动带来的瘙痒。还没等他做出反应，摄影师便将一瓶药水泼向了鼓风机的风扇。强风使药水像被引导方向的风雨一样打在了沢倾北身上，一股甜腻腻的气息灌入了他的鼻腔。他突然觉得身体一沉，脑海中的意识也迅速变成了一团被冲走的浆糊。然后，沢倾北晕倒在了地上。

当沢倾北醒来时，他只感到头颅像炸裂的爆弹一样，一股疼痛在他的大脑中徘徊着。他想用手揉揉头顶的穴位舒缓疼痛，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被紧紧捆住，双臂以一个展开的姿态被束缚着。意识到不好的他又尝试动了动腿，却发现也被以一个‘Y’字固定住。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好像被眼罩之类的东西给遮住了，无论怎么摇头都无法甩开。好在他身下应该是一张床垫，除了不能动以外，最起码没有不舒服。

“哟，终于睡醒了？”摄影师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服装师也在一旁吭了一声。“你还挺能睡的，现在都到晚上了。”

“你、你这是在绑架！”沢倾北赶忙喊道。他想起对方在自己昏过去之前展现的敌意，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蔓延开来。

而且当时他说什么来着。。。？好像他喊了自己‘侄儿’，还说了有关自己父亲的事情。但他记忆中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这摄影师到底是谁？

“堂哥，他真的不记得？你明明当时在大伯葬礼上哭得那么惨，他当时不是还被你扇了巴掌么？”服装师的问题不像是在问自己。

“真是个缺心眼儿的。”摄影师挠了挠头。“在我那个该死的哥哥带着老婆跑掉的时候，明明是爸好心收留他们不要的儿子的。结果这小子长大了不懂得孝顺他爷爷不说，发生了那种事，现在连一点愧疚都没。这几年都没见他来扫过墓，果真是在享受自己出名后的好日子啊。”

沢倾北只觉得大脑还是生疼。听了这些话的他好像不只是因为刚才吸入的药物感到疼痛，大脑里还有其他东西想要破壳而出。

摄影师走到了沢倾北身旁。“不过你也真是老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得依赖他人，我随便托人搞个假身份就能搞到跟你合作的机会。原本还以为你只是懒得看合作方简历所以才不知道对方是我，结果你小子倒好，连你小叔都不记得了。”

“。。。小叔？”沢倾北相当困惑。

只听摄影师深深叹了口气，语气也再度充满了怒意。“你不会也忘掉自己干的亏心事了吧？明明就是你把你亲爷爷害死的啊。”

什么？沢倾北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的话语。即便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仍然瞪着双眼，头也越来越痛。

“明明是爷爷的错，天天捡垃圾！”脑海里响起的好像是沢倾北少年时期那仍在变声的嗓音。“赚也赚不到让我上补习班的钱，还害我被同学嘲笑！”

这种过分的话是他曾经说出口的吗？莫非他每当回想这段回忆时所感受到的怒火其实是对爷爷所发过的脾气？

“你他妈知道你犯了什么事儿么？！”他回想起了摄影师的怒吼声。“你爷爷可是为了你能去上补习班打了三份工才猝死的啊！你是多没良心才能说出‘又不是我不让他休息’这种话的？！”

脸上火辣辣的疼，沢倾北回想起了在爷爷的葬礼上被对方扇了一巴掌。

他回想起在那个暑假过后，他转了学。他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也只有那个被阳光照耀着的少年来到了自己书桌前。

“沢倾北同学，你的内心充满了愤怒。我知道你仍然为你爷爷的死埋怨自己，但你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他终于想起来了，爷爷为什么会离开自己、自己为什么会没有亲人。。。以及为什么那名少年对自己如此重要。

“即便人已经走了，但我相信他仍然在某处看着你。”少年对自己说道。“我们终究只能不断地去弥补留下的遗憾。沢倾北，我知道你爷爷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高中都还没毕业就带着一名男性恋人回去看他，等你什么时候觉得能在他墓碑前抬得起头了，再带我去看望他吧。”

因为他就是自己的救赎。

沢倾北不知道自己现在所感受到的是什么情绪，但他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谢罪。他忘记了太多的东西，他亏欠的、他拥有的，他爱的人、爱他的人，他全都忘了。这些年的自己无非是一个消耗他们感情的败类，连沢倾北自己都认为他没有任何赎罪的余地。

“你这是在装傻呢，还是真傻了？”摄影师的声音打破了沢倾北的思绪。“兄弟，过来搭把手。这小子现在可也是小有名气的模特，咱也只能给他点教训。他不是挺怕胳肢的么，痒死他算了。”

“等、等等，小叔-”沢倾北想要开口辩解。

“你他妈不配叫我小叔！”对方打断了自己。沢倾北闻言闭上了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表明自己立场的话语。

沢倾北穿着的马甲在昏迷后被脱了下来，双脚也仍是赤裸的。他感受到一双手伸进了他被迫张开的腋下，他赶忙试图缩回手臂，手腕却被束缚着他的绳子给紧紧固定在了床的边角。另一双手抓住了他的右脚脚背，即便沢倾北本应该能扭动脚踝躲开，对方使出的手劲并没有让他有任何躲闪的机会。搭在他皮肤上的手指开始抓挠了起来，两边腋下以及左脚掌心都逐渐传来了酥麻的电流。沢倾北露出了个看上去很别扭的笑容，一阵没控制住的笑声从嘴里溜了出来。“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见沢倾北试图咬住嘴唇防止自己再度发出被迫的笑声，摄影师嫌弃的声音响起。“男子汉大丈夫，也就你这种怂里吧唧的家伙会怕痒怕成这样。兄弟下手狠点，让他好好笑笑。”

随后，两人手指舞动的频率变得快了许多，痒的电流使沢倾北的大脑相当抵触这种信号，不断提醒着他快点想办法逃离。沢倾北也一直在床上挣扎着，即便是只能徒劳地扭动一下身体，或者脚上发点力试图挣脱握住脚背的手，他还是在尝试着挣脱束缚。可是两人显然没有任何放过他的打算，那么多只手指就跟粘在自己身上了不说，连绳子都像是绑了死结，怎么拽都不带松动一下的。沢倾北憋在嗓子眼的笑声就像是失控的洪水一样，在两人不断的刺激下终于爆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在止不住地笑出声同时，沢倾北总觉得脑海中又开始浮现出了一股疼痛。他意外地发现自己不抵触被逼得大笑的感觉，仿佛从很久以前已经接受了这种事情。好像在记不起来的时光里，他也曾被这么折磨过。但当时的他没有感受到一丝痛苦，反倒充满了快感，被挠痒痒就跟一种情趣一样。

那时也跟现在一样，有两只手在腋下抓挠着他的胳膊拼了命想要夹紧去保护的软肉。大笑不止的他可能会嘴上求对方停下，但心里并不抗拒自己身体的每个反应都被对方简单的动作所控制着。

“这小子脚还挺大，抓起来挺过瘾啊。”玩弄自己左脚的服装师说着，直接用两只手一起抓挠起了沢倾北45码的脚底板。虽然沢倾北重获自由的脚踝关节让他能稍微扭动一下，但摸索过来的十根指头就如同在打游击战一样。无论他怎么躲闪，服装师的手指都能迅速重新贴到脚底的痒痒肉上。

这种脚底板被手指追逐的感觉也有些熟悉。沢倾北回想起当时好像在上身被挠了一段时间后，对方绕到了自己脚边去脱掉鞋子。他想起自己内心非常忐忑，因为他的双脚比上身更加敏感。但当脚掌心真正感受到痒时，沢倾北只会觉得这一切非常刺激。即便身体像疯了一样试图摆脱束缚，内心还是欢迎这一股股瘙痒的。

“哇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别碰脚心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自左脚心的痒让沢倾北笑得厉害了不少，本能性地继续挣扎着。

沢倾北被失控的大笑打乱了呼吸节奏，于是每次大脑允许时，他会猛地大吸一口气避免笑缺氧。他感觉到吸入的空气里包含了一股奇怪的金属味，但之前还没被挠痒时并未闻到这种味道。他总觉得这好像也是大脑封存的一部分记忆，应该是之前伴随着一阵阵痒时闻到过的气味。

小说相关章节：彩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