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仰木背著書包走出教室時，對著仍縮在門口的顧出黑輕喚一聲。「走吧！」

出黑跟上了步伐，在他後方問道。「你怎麼會跟她們說……？」

他知道對方想問什麼。「也沒什麼，只是不想聽到無中生有的謠言罷了。」

「都是我⋯⋯」

對方小聲地嘟嚷著，他沒聽清楚。「什麼？」

「都是我害的，害你差點要被她們傳謠言，我不應該直接去班上找你的⋯⋯」

他不理解。「亂造謠的是她們，跟你有什麼關係？」

「就算是這樣，你卻得在我的身體裡，遭受她們的閒言閒語⋯⋯都是我害的。」出黑一臉懊惱，像是真的很後悔似的。

仰木聽到這話，不由地停下腳步，他轉頭直視出黑，若有所思。

他可還記得，這個人在交換身體後，絲毫不顧慮他的處境，達成目的而沾沾自喜的顛狂樣。而昨天對方也說過，只要長得帥就能盡收好處，好像以為帥哥就沒有煩惱似的。

所以他還以為，出黑就是個自我中心又不懂得體貼他人的傢伙，並不在意別人心裡的感受，所以平常才會無禮地冒犯他人。難道不是嗎？

「怎、怎麼了？」出黑也停下腳步，表情惶恐。

「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怎麼關心別人的感受，看來是我誤會你了。」

「不是別人，是、是你……」

「看來你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冷酷嘛～出黑。」仰木微微一笑，笑容比中午被出黑稱讚料理好吃時，還要來得和煦。

富含暖意的聲線，令出黑心裡一陣酥麻，他從來都不曉得，自己的名字被叫喚起來，是這麼的好聽。

他低下頭，重新邁開步伐。「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是嗎？」仰木絲毫沒注意到。「可能是因為看著自己的身體，卻稱呼其它名字，感覺挺奇怪的吧！不過我現在很明確知道我是在跟出黑說話就是了。」他頓了頓，看著前方低頭走路的人，後頸及耳朵整個都紅透了。「因為我好像沒有那麼容易害羞的樣子～」

「我、我才沒有！」

出黑急著反駁，但仰木並沒理會。「超市到了，我們先進去買待會要用的食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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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各提兩袋塑膠袋，拿去顧家。仰木先將食材冰好，留下一部份準備待會使用，再將剛剛買來的飲料罐從袋裡拿出來，遞給出黑一瓶。「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吧，順便想想要做什麼料理。」

「你今天帶來的便當就可以了。」

「也好，昨天醃的一部份肉塊還沒用完，待會可以直接拿來煎。」

出黑喝了一口汽水，看看幾天不見的自己家，好像有什麼變了，又好像沒變。他好奇地走進自己的房間，探看裡頭。

仰木也跟了過去，學著他伸頭往裡頭探看。「這不是你自己的房間嘛？犯得著這麼小心翼翼？」

「呃、不……」出黑退開一步，與仰木拉開距離，「畢竟現在房間由你使用。」

「說起來，你究竟是怎麼讓我們交換身體的？我以為翻一翻你的房間應該能找到線索，結果完全沒有呢。」

在看過出黑剛才的表現後，仰木有信心，只要他開口，對方就會願意換回身體。

「啊、我去拿出來……」出黑走進了房間，將床底下的一塊石磚挪開，拿出壓在石磚底下的一本薄書。書封泛黃，破損嚴重，實在看不出裡頭能有幾面完好的內容可閱讀。

「我找過床底，卻沒想到還有機關。」

「我在二手書店買的這本書，裡頭寫了幾種魔法，交換靈魂在這一頁。」出黑快速翻到後面。

按照上面的圖畫與文字所示，再對應房內的擺設，仰木推估施法的地點就是擺放遊戲機的鐵櫃。「上面寫說需要自己常用的物品，還有代表對方的物品，可是這裡沒有我的東西啊？」

出黑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我有拍一張你的照片，就放在遊戲機底下。」他最後還是說出口了。

仰木走到鐵櫃，將遊戲機拿起來，露出照片的背面。他將之轉正，照片裡的他穿著泳褲，正在做暖身操，看起來是還沒下水之前所拍攝的照片。

看到自己被偷拍，仰木一陣心寒。

他剛才甚至覺得出黑或許人還不錯，只是不懂得怎麼與人相處罷了，然而手中的偷拍照卻在在指出他所忽略的一件事——對方可是擅自佔用他人身體的人，性格是能好到哪裡去？

「哈……」他乾笑了一陣，內心頗為苦澀。「所以我說嘛，你怎麼會認識我，原來是來游泳社偷拍所以認識我？」

語氣極為冰冷，空氣也彷彿在兩人之間凝結似的。

「對、對不起，我一定會換回來的！之後你想要我怎麼補償你，儘管說！」出黑慌慌張張地想要逆轉寒意，但是沒有絲毫用處。

「你該不會也偷拍茉涵了吧？」

「蛤？」出黑愣了一下，「我為什麼要⋯⋯？」

「你都可以從這個角度偷拍到我了，要偷拍女生也很容易吧！把照片都拿出來！」

「我沒拍！真的沒有！」出黑猛力搖頭，頭像是要被甩掉似的。「我只是因為跟你交換身體需要有代表你的東西才拍你的，沒有其它意圖。而且我能夠拍到照片，是因為我們班游泳課結束時，你們游泳社剛好就來訓練了。我真的不是特意跑進去偷拍的！」

出黑急得淚水都在眼裡打轉了，仰木看在眼裡，又覺得不像是在說謊。

而且他仔細想想，這幾天在出黑房間已經將所有角落都找過了，也沒有看到其它疑似偷拍的照片，應該不至於還有照片藏在其它石磚底下吧？

「暫時相信你說的了。」

出黑點點頭，表情平復了幾許。「那我們來看看變回來的方法吧。」

「你之前都沒看過？」仰木走到出黑旁邊，再度看向對方手裡的舊書。

「沒有，因為我以為根本不會成功……」

出黑往後翻，讀完以後兩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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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回客廳的仰木，一口氣將汽水喝乾，便把鐵罐壓扁，拋到垃圾桶裡。

這真是太離譜了，單單只靠幾個鬼畫符似的圖案，和容易取得的雙方物件，就能交換身體已經很離譜了，誰能想到就連換回身體的方法，也簡單得離譜。

即便很簡單，他還是想把魔法書的作者找出來罵一頓，也很想痛罵出黑一頓——怎麼會有人不先看如何變回來，就直接施法了呢？難不成對方打算一直以他的身體過一輩子嗎？

他在心裡咒罵了一番，然而他罵人的語彙過於貧乏，很快就詞窮了。

算了，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初吻又怎樣？雖然初吻對象是為他帶來這麼多麻煩的差勁傢伙，實在很倒胃口，但是能夠回到自己的身體，才是最最重要的不是嗎？

他按捺住脾氣，轉頭看向佇立於房門口的出黑。

出黑愣愣地握著鐵罐，心思不知神遊到何處。

他走向對方，決定速戰速決。「喂，眼睛閉起來。」

「蛤？」

「看著自己的臉，很奇怪吧。」

出黑終於回神了。

今天中午他還巴著一絲希望，換回身體以後還能繼續與仰木往來的希望，如今卻被他徹底毀了。

他後悔當初什麼都沒考慮就冒然施魔法。雖然魔法確實帶來不同以往的生活體驗，但代價卻巨大得難以承受。

如果他不按照這本魔法書操作、如果他沒買回這本二手書的話，是不是比較好？

然而若是沒有交換身體，他根本沒機會認識狄仰木，如果不認識仰木，也就不會有想要親近對方的心情，更不會出現相應的代價。

在認識仰木之前的他，根本無法想像，他竟會如此喜歡一個人。就像是始終身處黑暗的人，並不明白光明的美好，而當他終於觸及到一絲溫暖時，卻再也無法回頭獨自面對淹沒自己的無光。

他緊緊閉起眼睛，提前迎接那份滲人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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