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之中，皇帝批閱著奏摺，但老覺得心煩意亂。

　　在幾番思量後，還是找來了鳳王，把玄煌早前的上書給了他看。

　　「依你看，朕究竟該當如何，那玄煌太師竟上書要國師親自接待，未免太過了些。他們可是敗者！如此態度，根本沒把我鳳翔國放在眼裡。」

　　皇帝揉按著眉頭，從未如此頭疼過。

　　他本打算拒絕，誰知太師竟似乎掌握了他的秘密，直指他跟魔修勾結，拿來要挾他讓步。

　　若換作平常，區區敵國太師，竟敢出此狂言，他大可以直接不承認打發。

　　可眼下宗派聚會在即，若出了什麼亂子，只怕會不好收拾。

　　「皇兄，這只怕只能犧牲國師了。反正他不過是靠著神算才封國師，並無太大用處。」

　　鳳王坐在下方，接過看完只搖起扇子，面色相當淡漠。好似國師於他而言，只是個無用之人。

　　「可⋯⋯捨不得啊。不過朕還以為，他是個上進之人，沒想到居然跑去會青樓玩耍享樂⋯⋯」

　　皇帝嘆了口氣，實在大失所望。

　　本以為國師能跟他暢談治國之道，是個可用之才，沒成想卻這般好色。

　　儘管那是兩回事，但在他心中的形象仍毀於一旦。

　　況且上回他親口承認以淫亂之法雙修，算是坐實了這事。

　　不過他倒是不懂一事。

　　「臣弟不這麼認為，眼見不一定為憑。否則丞相，便不會要您一再小心國師了。」

　　鳳王雙眸微垂，全然看不出神情。

　　皇帝陷入沉思，這亦是他不解之事。

　　丞相似是對國師有著敵意，近日總暗示要多留意他們，確實有些古怪。

　　就算他們是天命體，亦不至於需要如此留心。

　　見皇帝還在猶豫，鳳王便乾脆起身，又鄭重勸說道：「皇兄，臣弟認為，國師並非弱者，順著玄煌太師的意思去做，說不定正是個好機會。不僅能試探國師的實力，若要真要出了什麼事，亦能看清他能力不過爾爾，正好除去個沒用之人。況且，皇兄應當明白，亦也只有國師適合去應付太師，那太師可不是什麼善類。」

　　「⋯⋯此話也有道理。罷了，就按你說的去做吧。朕已傳旨要他明日入宮，朕會同他說說的。」

　　皇帝拿不定主意，便索性先這樣決定了，當然亦是相信夜清的實力足以應付。

　　正如鳳王所說，若連這點小事都解決不了，那便沒有價值了。

　　「皇兄聖明，臣弟身子有些不適，先退下了。」

　　「去吧。」

　　鳳王又稍微鞠身行禮，才往後退幾步，轉身離開。

　　他沒有在宮中久留，徑直回了自己府裡。

　　此時的鳳王府下人寥寥無幾，鳳王又刻意繞過那些人，回到臥室，望向床上那個人。

　　「這是謝禮，吃了便可治癒你身上的傷。」

　　才剛往前走幾步，「鳳王」便化形為妖狐模樣，但卻看不清相貌，只能瞥見那雙銳利的灰白眸。

　　那尖利爪子手上出現丹藥盒，放到桌上。

　　「你果然很大膽啊⋯⋯偽裝凡人在宮裡混了幾十年還不夠，現在還有本事冒充別人面聖了。不過你可別小看他們⋯⋯恐怕遠比你想像難纏⋯⋯」

　　鳳王從床上坐起，渾身纏滿繃帶，長髮順著動作隨意披散，說話有氣無力。

　　那次跟他們對打之後，傷就一直未好，還引來魔氣侵蝕，幾次調息差點走火入魔。

　　儘管他不恨也不怨夜清，但說沒有不甘心絕對是騙人。

　　興許如此，才答應把身份借給眼前的妖狐，任他去說服皇帝把國師推出去送死。

　　玄煌太師他有所耳聞，據說是個性情乖張，殺人不眨眼的魔修者，連魔尊都得讓他幾分。

　　此次親臨鳳翔國，又指名要國師夜清接待，只怕是盯上了他。

　　「那樣正好，可探探那位國師究竟是什麼來頭。嗯⋯⋯還有他身邊的侍衛呢，老有一種在哪裡見過的熟悉感？真是有趣。」

　　妖狐呵呵一笑，但嗓音聽不出男女，唯有雙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有種妖異感。

　　「看在多年交情份上，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別老是做些冒險的事。凡界可沒你想像好混，我那皇兄也沒那麼好糊弄。」

　　鳳王輕嘆一口氣，思及前些日子也是聽了他所言，才冒然招惹夜清等人。

　　但還是不明白，這老友為何會對他們那麼執著。

　　本以為夜清便是那各宗派相爭的爐鼎，但真正交手過後，只否決了這個猜想。

　　不只沒半點魔氣，連所用招式亦非魔修，而是同他相仿的扇。倒是那侍衛，總給他古怪的感覺。

　　看似凡人，氣息卻不似常人，不知是否身為乾元，又為向者的緣故。

　　妖狐抿唇輕笑，又轉過身去，看不清表情。

　　「誰知道呢，你的多年交情⋯⋯於我而言，不過是眨眼之間。自我來到凡界以來，可從未失手過。不過看在你的份上，只要達到目的我自會收手。」

　　「那麼你⋯⋯究竟所求為何呢？掌握整個妖界還不夠嗎？凌青。」

　　鳳王蹙起眉頭，望著他身後搖曳的九條尾巴，忽然覺得看不透他。

　　儘管他們曾是親密的雙修伴侶，但凌青從未吐露過任何心思。直到夜清出現之前，都像是淡泊名利般，安分守己的過活。

　　興許他們從一開始，就都錯看了對方。

　　「無論是妖界，抑或是凡界，都必定遵循天道而行⋯⋯無趣至極，捨棄亦無妨。晏允，如同身而為人會有慾望，妖也會有，追逐慾望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我所求的便是想親眼見證，脫離天道的那日，是否真會迎來滅亡⋯⋯呵呵，不覺得有趣嗎？」

　　妖狐看似冷淡，語氣卻帶著隱隱的愉悅，令人不寒而慄。

　　不等他回應，妖狐便隱身遁入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寂靜。

　　「真是瘋癲。」

　　鳳王凌晏允嘆了口氣，但確實為他深受吸引。興許如此，才會隨他胡搞。

　　即使不知其中道理，仍是想隨他看看，這妖狐所追尋的景色。

　　哪怕他比誰都明白其後果，或許會導致三界混亂，不知會帶來多大災難。

　　但每次面對凌青，便又覺得無所謂，反正凡界現下也不過如此。

　　虛偽的和平，終有一日會徹底崩塌。

　　在遙遠的九重之上，神帝注視著水鏡，裡頭映出的，正是尊貴的神子形象。

　　那與李純樣貌相同，只是尚在沉睡。

　　「就快了。」

　　「陛下。需派暗中保護神子嗎？只靠他倆的姻緣，只怕還是避不了災厄。」

　　白衣神尊突然現身，半跪在地。

　　「無須如此，天道自有安排。若我們干涉因果，只怕會像上次那般，逆轉了姻緣。」

　　神帝未轉過身，仍是注視著水鏡裡頭的變化。

　　裡頭乃天地日月流轉之象，原是隨週期有所變化，如今卻出現陰影，看不清未來的景象。

　　「果真如此嗎⋯⋯他們本不該有情緣⋯⋯」

　　白衣神尊了然於心，不免輕嘆。

　　「事已至此，便看造化了。」

　　神帝微一拂袖，水鏡便黯淡下來，現出夜清曾經魔君的樣貌。

　　他周身充滿魔氣，雙眸已然半睜，似是隨時都會醒來。

　　當上元魔君再次降臨，因果會再次倒轉，原本該降臨三界的劫難，便會消散。

　　他們各自的情劫，亦能安然度過。可情緣會從此消散。

　　除非改變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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