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孩子！”

一名年轻的女子，在一群狞笑着的男人面前下跪。衣着松垮的男人抓着一个小姑娘的手腕，为首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圈脏黑浓密的胡子，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女子的脸庞

萨尔托加城外臭名昭著的山贼团伙，专门洗劫过路的车队

周围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散着鲜血的腥甜气味，在这山脚下的大路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的尸体，路边是许多辆掀翻的马车，甚至从那木制车厢的缝隙中，都一滴一滴地向外淌着血液

一伙人从其中两辆马车上抢来了不少的金币、银币与财货，一人拿着一小箱，献给领头的那名中年男人看。男子微笑着摸着下巴，另一只缠着布条的手刚摸向箱子里的金币——又被女人微弱的哭声吸引

“请不要……不要伤害她……”

女人的脸上是血污与泪水，她跪在地上，跪在自己撕破的长裙上，跪在山贼们的首领面前，一遍一遍的恳求着，恳求首领让随从放开他手中的小姑娘

山贼们把她围在了中间，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端详着这女子的面庞，盯着那从破碎的裙摆下露出的肌肤。首领的随从将小女孩锁在臂弯里，任由她软绵绵的锤着，吵闹着，又伸手抓住她那只乱挥的小胳膊，死死地扣在了自己的身边

“坏家伙！你们……呜啊坏东西！臭强盗！”哭喊着的金发女孩在山贼手上奋力挣扎着。“不许欺负我妈妈！放开……放开——”

“啧，给我老实点！——”

抓着她手腕的随从用力一握，女孩纤细的手腕便能听见咔咔的响声

“呃呃啊——！”

“安妮！”听到女孩发出痛苦的喊声，那年轻的母亲激动的想要站起来，却又被身边的两名山贼死死按住。“不要！不要伤害她，至少放过她！我，我跟你们走，放过她！求求……”

嘭——

为首的那名最为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上前，在女子的胸口上狠狠的踢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一脚让少女的眼睛忽然震颤，又无力的俯下身子，痛苦地捂着受击的胸口。那首领看她光洁的大腿从裙子下露出，刚想叫骂，又变了脸，兴致勃勃地捋着自己的胡子，回头对自己的手下们笑得快活

“弟兄们，今天的收获不少啊，还有个不错的女人和小姑娘……呵，走！东西，还有她们，一起带回去——”

首领高声喊着，手下的山贼们应着，大哥的话让所有人兴奋起来，一齐扬手欢呼

“大哥！今晚可以给兄弟们好好爽爽了吧！”

“这次赚了这么多，按照惯例得从酒窖里拿几缸好的出来，给兄弟们犒赏犒赏吧？”

“好哇，吃大餐，还有酒——”

“大哥！大哥……”

小弟们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首领微微一笑，用力地挥了挥手势，山贼们便也知趣的安静下来

“妈妈！妈——唔唔！唔唔唔！呜……”

幼小的女孩被一只大手粗暴的捂住了嘴。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两个瘦高男人架了起来，小安妮捶打着男人的胳膊，无助的泪水涌出了她小小的眼眶，自己抽泣声被掩埋在在男人们的大笑声中，就像自己小小的身影，与母亲一同被掩埋在山贼们庞大的人群当中。谁会来救她呢……爸爸不知道她们在这儿，亚伦哥哥也不在她们身边……还能向谁求救呢……

她还没有听完母亲在马车上给自己讲的故事，她还没有向母亲讲完自己近期的烦恼，她还没有回到萨尔托加城去给亚伦哥哥一个惊喜，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完成……

但是一切都完了，她不知道被这些坏人带走之后，他们会对她做些什么，他们会对妈妈做些什么，痛苦，绝望，完全的占据了女孩脆弱的内心

“爸爸……哥哥……谁来救救我们……神王大人……”

……

没有回应……

她曾经在萨尔托加城中央的英雄广场上，看到过那尊高大的“神王”塑像——早已因身死而被人们纪念着的神王大人，又怎么会有余力去护佑他的后人

这个世界并没有保佑人类的神明，不会有舞台剧上那样吊着机械装置缓缓降下的天神使者为遭难的人们解困。没有了恶魔的年代，人们最后的敌人便是来自人类内部的其他人——就像这些人一样，就像更多更多活在明里暗处的人们一样

女孩儿的耳边仍然是此起彼伏的粗犷笑声，贼寇们欢呼着将她的母亲架起，跟随在领头的首领身后。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瘦弱的小胳膊停止了捶打，心里仿佛刮起了阵阵寒风，只感觉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

“……”

“呃呃——呃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声凄厉地拖长，又戛然而止。叫做安妮的姑娘已不省人事，突如其来的杂音她并没能听见，却令山贼们都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声音尖哑，听起来是山贼们的其中一员——返程的队伍后半段传来

“怎么回事？！”首领回头大声骂道，伸手摸向腰上的刀

“大哥！有人，有人袭——！”

“什么？！谁？”

首领抽刀出鞘，被吓了一跳的属下们紧张地围在了他的身边，环顾四周。尖叫声起起落落，却并没能看见敌人的影子

尽管什么都没有看到，男人的耳边却萦绕着结晶膨出又破碎的尖锐响声，就像冬天行走在河面的薄冰上那样，就像冰雹击打在覆茅的屋顶上那样……

“到底是谁！出来！”烦躁到极点的男人朝空旷的山腰外大吼。“别以为这就能把老子吓唬住了！给我出来……”

“老…老大，后面……后面！”

“啥？后面怎……”

嚓——

咔嚓——

“咝？！”

原本队伍后面的贼寇们争先恐后的向前面的首领跑去，又纷纷躲到了他的身后，躲进了大部队里。那粗犷的男人转过身，这才惊愕地望着眼前多出的十几尊冰雕——人形的冰雕

他认出了冰雕里的面孔——上一秒钟还是他生龙活虎的小弟们，这一刻却永远的定格在了惊恐奔逃的模样。

“怎么回事！这……”

“啊啊！！”

又传来一声尖叫声，离他很近——这一次是他身边的一人

首领吃惊地看见，随从双脚被诡异地冻在了地面，甚至冰冻正顺着他的腿，很快的往上蔓延

“这这这这这是哪里来的冰？啊——大哥！救命！救……”

那山贼没能喊出最后一字，便被那蔓延的冰晶完全的冻结了起来，吓得围着这冰雕的人们纷纷散开

“是，是魔法？！”

首领和手下的山贼们都慌乱了起来，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可奇怪的是，周围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却能感觉到寒风逼近

霎时间气温骤降。冰凉的硬物落到首领的胳膊上——是一朵透明的雪花

“下雪了？这，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东……”

“呃啊啊啊不，不要，不——”

“什么？！”

声音来自试图远离那尊新冰雕的人群当中，又一人——同时又有很多人的身体开始僵化，结冰。冰面就像一片四处蔓延的藤条，缠上每一个人的腿，又伸向身边的其他人。凝结的绝望正在受害者之间病毒式地扩散

一个又一个的贼寇变成了沉默的冰雕，原本此起彼伏的尖叫逐渐平息下去，最终稀疏的足以辨别出个体的声音。架着小姑娘的随从慌忙把那睡去的姑娘放下，摸向腰间的燧发手枪，只是等他抬头索敌之时，却只能看见自己身边林立的冰雕，极寒的温度冻得他双手发抖

“大……大哥，你你还好吧，就……就剩咱们了……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到底是谁？究竟——”

……

回应他们的却只有一片寂静

寒风灌进了首领斗篷上的破洞，身材高大的男人尽管仍在破口大骂，实际上那双又厚又大的手却已经止不住颤抖。

他与最后的一名随从背靠着背。在半山腰的山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几乎全体冻成了静止的冰雕，首领的小弟们永远地僵持在了惊恐逃窜的姿势，有的正伸出手向他们的大哥或其他人求援，有的身上已经开始碎出了深深的冰裂纹

摔在地上的小安妮逐渐蠕动起酸痛的手臂，就像是听见了什么来自远方的声音，正从绝望的碎梦中逐渐苏醒……

……

笃……

笃……

“唔……呜？”

清脆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小安妮吃力地睁开眼睛，只感觉领口外的脖子有阵阵凉意。脚步声愈发清晰，等到昏昏沉沉的她从地上爬起——陌生的少女这时如一道诡异的寒风，缓慢、飘然，与她擦肩而过——

“……咦？”

高挑的倩影从她身旁掠过，走入了她睁开的视野里。她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又瘫向一侧，尚且干净的手背连忙揉揉眼睛，

她看见了一对长袍开叉下裸露的双腿，雪白短袜中的双脚踩着一对厚底的木屐，轻盈优美的脚步在她的身边稍稍放慢速度。她看见了一位漂亮的姐姐，一名身穿淡蓝长袍的美艳女性，在自己的身边最终停驻。她看见她阳光下美丽素净的脸庞，寒风吹拂着少女雪白的短发，交合在身前的宽袖亦在威风中阵阵飘起。她看见她冰蓝色深邃的眼眸，看见她低着头打量着自己，又抬起雪亮的眸，凝视着眼前那男人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小的安妮惊讶又好奇地盯着这位陌生姐姐的头顶。而顺着那少女的视线看去，安妮很快便吃惊的发现，自己眼前的山贼们被从地面上蔓延上来的冰晶完全冻住，变成了无数座人形冰雕。

刚才乱作一团的山贼们，此刻，都已经完全失去了声音。只剩下了冰雕簇拥着的，山贼的首领与随从两人

“大哥！这……她，她是？！”

随从小贼双腿发软地站在冻结的地面上，瞳孔在眼睛里打着颤，张大的嘴巴向外吐着不成声音的字

他无助的眼睛瞅向自己可靠的大哥。然而更令他绝望的是，他那可靠的首领现在也已经没有了以往那般冷静，衣裤下的腿甚至看起来比他还要瘫软，兴许连逃跑都要他将大哥用力扶起

为首的男人咽了一口唾沫。他可是连莱顿的皇家骑士团都不怕的老大，可是现在，一股莫名奇妙的恐惧感油然而生。紧张与惧怕的情绪，像是随着这寒冷的空气吸进了他的体内，他凝望着少女的眼睛，将腰间的手枪握的更紧

是骑士团来的人吗？还是大哥的什么仇家派来清算它们的赏金猎人？脑子里的一切胡思乱想终止于他看向那少女前额的瞬间——一对显眼的肉色尖角，就在那齐眉的雪白碎发之间，就在少女的额前

“你是……恶，恶魔？！”

“啊……啊啊——！！”

“唔咯！”

随从地惨叫声让本就紧张的首领心惊肉跳。他感觉到自己那瘦弱的小弟抓住了自己的衣袖——可怜的随从，一只手已经被冻在了腰带上，极寒的霜冻正从凝结的地面爬上他的双腿，冰块向身体的更高位置升起、蔓延

首领急忙地把衣服从他手里拽了出来。“蠢货，松开，松开！别拉着我一起！”从随从的手里挣脱开来的瞬间，首领只感觉到一阵晕眩，就像身处一场噩梦，而刚才就是唯一能够从梦里醒来的瞬间。等到他回过神儿来，下意识地想对那差点害死自己的随从破口大骂——后者却早已经听不见他的任何命令，在阳光下反射着剔透的光

“……丑陋的人类……”

咦？！

空灵的女声——就像是直接穿透了他的皮肤，在他心脏极快跳动的胸腔里反复回荡。首领转过身，又一次看见了那冷漠的少女，一看见她额前的尖角他便大叫着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冰雕的旁边，靠着自己冰冻的手下的腿。

孤立无援的首领已经退无可退，少女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朝他走来。一双雪白的袜脚踩着深色的木屐，却也能在光滑的冰面上稳稳地走着，步履从容，无比神秘

“你——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没有用，那少女不理会他的声音。自己靠在冰雕上的后背似乎也开始凝结起冰霜，已经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帮手，绝望的首领终于想起了自己最后的武器，便掀开身上破破烂烂的斗篷，快速摸向了自己的腰间

“你给我…给我——”

……

砰————！！

“……”

一片冰晶在少女的身前落下，菱形的冰晶中央，还镶嵌着一颗方才朝她射来的，半透明的小小圆珠

子弹嵌进了她创造出的冰晶。但她只是低头看去一眼，便抬起头，眯眼凝视着那男人向她举起的火器。

那是一柄精致的随身手枪，实木枪柄握在那男人颤抖的手里，黑洞洞的枪口里还冒着炙热的白烟。首领惊恐的眼中倒映着少女俏丽优美的身影，他有些不敢相信，不敢接受事实，直到少女再次向他缓缓走进，直到那把燧发手枪从他僵硬的手指间掉落

那可是他从特殊的门路搞来的魔晶弹，那颗子弹明明应当可以穿透一切魔力造物，精准命中她的身体，可是……如今……

“你，你……呜噶——”

他本想开口说话，亦或是终于决定开口求饶。然而冰冻从他的后背越过了他的肩头，将他的下巴牢牢固定。身穿长袍的少女停在了他的眼前，从他现在颤动的瞳仁里，她能够看到他对自己的恐惧——具体而言，是对自己头上尖角的恐惧

她瞟了一眼自己来时的路——横七竖八的尸体，是这队车马的护卫，尽数死在了山间贼寇们的刀枪之下。她严厉的目光落到了那男子惊恐的表情上，如一位判官审问着十恶不赦的罪人：

“为何要将刀尖，刺进你同族的心脏？”

“咯呃，呃——”

少女一开口，那男人紧紧揪着的心便又咯噔一下。他注意到了她的视线，随即想要一个劲地摇头——只可惜牢牢固定的下巴早已经没法让他的脖子转动一丝一毫

“一个劣等的灵魂……”

男子惊恐的看见冰冻在自己身上蔓延，一颗露在冰块之外的脑袋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完全的冰雕——

“手染同类鲜血的肮脏人类，没有活着的必要——”

只见少女眼中银光一闪，那高大首领冻结的身体，突然开始出现了裂痕

“啊啊啊！啊！——”

咔啦————

首领的躯体碎成了一块一块的碎块，裹着冰晶——除去那颗原本露在冰雕外张着嘴巴的脑袋，僵着痛苦扭曲的面容，滚落在了少女的脚边

寒风吹拂着她的衣裙，裙摆上的枫叶，此刻仿佛真的在随秋风舞动。

就像她简单的名号，【霜叶】。山林间并未入秋，由她深不可测的力量带来秋冬的凉寒，亦由她裙摆上的枫叶，在荒凉的土地上，在林立的冰雕前，飘舞起美丽的秋景

这一幕被冰面旁边观察着的小姑娘看在眼里

她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那名样貌奇异的大姐姐是什么来历。是神明派来拯救自己的使者吗——就像母亲给自己讲的睡前故事一样，就像她曾经与妈妈一同看过的舞台剧一样，背着翅膀的天神吊着绳索降落在舞台中央，帮助故事的主人公将邪恶的反派斗败……

“对了……妈妈！”

女孩看到，从山贼们手中脱困的母亲正无力的躺在冰面的边缘。那将大队人马悉数冻结的冰面，似乎仍在向母亲那边蔓延——

“妈妈！”

女孩的声音，引起了那边少女的注意

她转过身去，看到那个小女孩飞快的从自己眼前跑过，扑向倒地不起的母亲。

霜叶凝视着那小小的背影，一言不发。生着鬼角的少女静静地观察者小小的人类，却似乎并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

那镶嵌着枪弹的冰晶逐渐融化，贼寇们脚下的冰面上寒气凝聚，竟有四股向她脚边蔓延，直到形成四片小小的冰面，将霜叶簇拥在中央……

咔……咔……

霜叶轻闭双眼，身边的四处冰面突然开始隆起，浮起的冰雕是四尊美丽的女子身型。冻结的硌碰声中，四尊“冰塑”竟浮现出细致的轮廓与肤色，待到覆身的冰面融化散去，从冰中升起的几位女性围拥着中央的霜叶，向这位略显娇小的少女颔首低眉，谨慎而恭敬

四位同样生着鬼角的少女，无一例外地身着淡蓝色的，宽松的衣袍，而只有为首的霜叶，蓝色的裙摆上点缀着淡淡橙红色的枫叶，仿佛美丽的风景画卷。四位少女中的其中一位向她递来的灯笼——一盏由透亮的坚冰制成的灯笼，乳白色的亮光在灯笼的中央闪烁，仿佛有混乱不堪的光点在灯笼中交缠，不时逸散出微弱的力量

“统共78份魂灵，霜叶大人。”

提灯的少女高挑而美丽，冰蓝色的长发以横插着金黄的簪叉盘成发髻，裸露着一段白皙的脖颈。她将手提灯笼交付出去，左手松开，魔力的光辉闪过她亮金色的眼瞳，冰灯中的光芒便逐渐稳定，灯箱漂浮在她摊开的手心上空，宛如有一颗封在冰中的明月，温润剔透。

“包括这些人的灵魂，与那一边尸体中尚且完好的灵魂，有一些灵魂早已因肉体的破坏而提前消散，属下实在无法……”

“不必自责，琉璃。”霜叶温柔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从她的手中接过冰灯。“这一次的收获已超出预期。这些魂灵中的力量，应当足够安抚魔王陛下的躁动……”

“但，其中有许多劣等的灵魂，其中效用，恐怕并不符合预期……”

名唤琉璃的少女抬起头来，换用右手汇聚起魔力。右半衣袖从她抬起的右手上滑落——从袖口中显露出的手掌生着深蓝色的甲壳与利爪，尖锐的指节稍稍弯曲，甲壳的缝隙间亮起了冰蓝色的微光

她转头看向那对母女，小姑娘摇着母亲的肩膀，急切地想要将妈妈从模糊的意识中唤醒。琉璃汇聚起了极寒的魔力，其余的三位少女也觉察到了那最后两名活人的存在，望着聚气的琉璃，便也都在手中汇聚起魔力……

“……唔？”

琉璃早已经准备好了冰冻的魔法。然而就在她朝着那对母女的方向释放的瞬间，她只觉得右手的魔力被外来的力量突然吹散

她立刻看向自己的右手——那只覆盖着深蓝色硬甲的右手竟被冻在了淡蓝的冰晶当中，无法动弹。

这分明是她三位伙伴的力量，令她又惊又疑地看着自己的三位同伴们，看见她们这时候又放下双手，显然是故意将自己的力量冲散

琉璃本想大声质问，可这时她却又看见，自己那年轻却充满威严的少女上司，正合着袖子，默默地从自己眼前走过——正是走向那对人类母女

“……霜叶大人？”

……

“妈妈……妈妈……快，快醒醒呀……”

女孩守在母亲的身旁，急切地看着母亲沾着泥灰与污渍的，憔悴的脸。

她似乎是觉察到了母亲身体的动静，那年轻的女人，也在女儿不断的摇动中逐渐苏醒，沉沉地睁开眼睛。

“安妮……？”

“妈妈！”

见到母亲醒来，女孩便也不管母亲身上的白衣是如何的肮脏，激动地抱住了母亲的身体，在妈妈的怀里蹭来蹭去

白衣女子安抚似的拍了拍女儿的头，又注意到，刚才还在押着自己的那些山贼们——就像有一股北地的严酷寒风吹过，他们此刻，全部都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雕

“这，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很快，她也注意到了，在那冰雕林立的冰面旁边，站着几位美丽的少女

她看到为首的那位梳着白色短发的姑娘朝自己走来，她是这些陌生人中衣着最为华美的一位——同时也是额前的尖角最最明显的一位

“啊……那是？！”

“唔？妈妈，怎么了？”

“恶，恶魔……是恶魔？！”

循着母亲惊恐的视线，女孩也一起望向了那几位特别的大姐姐们

但与母亲慌乱的神情不同，她看到那位陌生的姐姐向她们走来，却是眼前一亮，开心地伸手向母亲介绍道：

“妈妈，刚才就是她们打倒了那些坏人呀！她们是好人姐姐吧？是好人姐姐们救了我们！”

“什……什么？”

少女还没有从惊恐中缓过神来。而她怀中的女儿，似乎是看到大姐姐们在往自己这边看，便冲她们高兴的招了招手，露出了纯真的笑容

“谢谢你们！好人姐姐！”

“……”

霜叶不语，看着冲自己招着手的小女孩，只是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

许久，霜叶也露出了温和的微笑，冲那边的小女孩轻轻的挥了挥手

手心里却并未凝结侵略的寒气

“你们……”

年轻的母亲抬头注视着那位陌生的少女霜叶。后者向她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这些冰雕里的人，不出几时，便会瓦解为一地碎屑——在让她看到那一幕之前，带她离开吧。莫要污染了幼小的心灵…”

“？！”

那瘫坐在地的女子仿佛听见了空灵的女声自她的心中直接响起，她连忙环视四周——却只看见面前不远处的霜叶向她莞尔一笑：

“作为交换，请不要把我们的事，或是将我们的样子告诉其他人类，好么？”

“……”

女子蠕动着嘴唇，把身边的女儿搂得更紧。她看看自己遍体鳞伤的身子，又看着女儿兴奋地朝大姐姐们挥手告别，便深深地呼出一口胸中闷气，郑重地朝霜叶点了点头

霜叶则回以一个美丽的微笑

“”

自己右手上的冰块逐渐消融，琉璃摔了摔融化的水滴，尽管与身边的伙伴们站在一起观察者霜叶大人的一举一动，心中的愤懑令她冲几位伙伴瞪了几眼

“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她斜眼看着身边的女伴，稍微揉了揉右手那如同鬼手般的手腕。“明明只要算上她们，此行收获就已经能够达标了。为什么一定要放着优质的灵魂不取，又……”

一旁的同伴赶紧用胳膊偷偷顶了她一下

“嘘……”

“啧！又干什么？”

“霜叶大人在看你……”

“……咦？！”

那名少女这才远远地看到，霜叶大人正朝着自己露出同样的微笑，便连忙低下头去，和其余的三人保持同样的姿势

女孩的母亲仍旧有些紧张的看着她们，霜叶似乎也注意到了她恐惧的眼神

她便冲女孩的母亲微微一笑，似乎在告诉她，只要保守秘密，便不用担心。

“今天的份量收集的差不多了。”霜叶一振衣袖，准备转身离开。“我们走吧，叶儿还要回去，向云蛛大人复命……”

“可为什么……”那名少女看了眼那边的母女二人，似乎又有些意见与疑惑想要吐露。“明明她们也是……”

她们明明也是人类，她们体内明明也有魔王大人复活所需的灵魂——后半句琉璃并没有说出口，或许是因为，她觉察到了霜叶大人的眼神

霜叶曾对那些劫掠同族杀人越货的山贼露出鄙夷的神情，然而对那对险些受害的母女，她却露出温柔的微笑。琉璃将这些看在眼里，也看见，她对自己，对自己的同伴们都摇了摇头：

“她们，并不是需要审判的‘罪人’。”

“罪人……”

“叶儿曾对你们说过，我们存在的意义，并非是对人类赶尽杀绝吧”霜叶从她四名部下面前走过，温和的声音里，却隐藏着不容违逆的严厉。“不管【其他几位】的做法如何，只要你们还听从叶儿的命令，叶儿就不会允许你们滥杀成性。”

“是……”

部下们低头听从命令，琉璃亦颔首服软，而霜叶，则回头看了那母女二人最后一眼

“我们走吧。”随着霜叶的身边刮起刺骨的寒风，四位少女的身体也逐渐开始化为冰晶。“魔王大人，还等着我们收集的灵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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