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你来一下。”

“真是的，莉丝，你去哪了？我不是叫你在原地等着的吗，在商店里买完东西才发现你不见了，害姐姐吓了一大跳。”

“因为那边摊贩的味道很香啊，先不提这些，我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

大雪过后的城镇留下一片洁白，白雾从各家的烟囱中冉冉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煤炭和柴火燃烧的味道，甜丝丝的烤红薯勾引着路人的脚步。不起眼的墙根角落里蜷缩着一团小小的身影，淡淡的红色隐约梳成了一束搭在胸前。被好奇心和同情心驱使，两人走上前去。

“是饿昏了？还是吃撑了？”

“我觉得不像吃撑了……不过，你居然会知道这种词啊，现在的主日学校真是的。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略高的少女走上前弯下了腰，手撑在膝盖上脸带笑容。

“那个，你啊。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

淡淡的叹息混杂在风雪中消失，蜷成团的少女一动不动。

“太好了，意识还很清醒。怎么啦？为什么会坐在这种地方？”

“……”

“呃……”

“说不定是肚子饿了呢！肚子太饿会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如此，从莉丝嘴里说出来很有说服力呢~那么，我就动用一下秘密武器吧~”

说完，少女直起身子，从刚刚买完东西的纸袋中掏出了一块东西。

“啊！那是[昆西•贝尔]的巧克力！最经典的牛奶口味，甜度和苦涩都恰到好处，顺滑而美味！考虑到性价比的话是第一的！”

“没错，是我刚才买的，本来想给莉丝当点心，可以给她一点吗？”

“呜……我忍……”

“好孩子哦~来，不介意的话请用吧，巧克力很甜很好吃哦。”

少女再次弯下身子递出巧克力，脸上的微笑不曾褪色

“……”

“甜食还能让身体暖和起来，不用客气。”

“……死了……管……”

“咦？”

少女终于抬起了头，墨色的眼瞳映出一片虚无，整张脸毫无表情。

似乎是被表情吓到，莉丝稍稍向后退了几步，少女也露出了有点手足无措的表情。

“……我说……别一直……吵个不停……给我……滚……拜托了，不要管我……”

“……”

“姐姐……”

“嗯，原来如此~不过你既然这么冷淡，我也有我的办法~”

赌气地站起身，少女咬下了一块巧克力咀嚼起来。

“啊……”

倒不是心疼巧克力，毕竟姐姐偶尔给自己买，虽然是不常见的甜食但也不是没有第二次。还没想清楚姐姐要做什么，莉丝就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嗯嗯……！？”

“……嗯……啾……”

“！@#￥……%&*！？”

“嗯唔……啧啾……咕”

“哎呀哎呀……”

“呼……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优雅地擦擦嘴，少女看着刚刚还蜷缩成一团的少女脸色由白转红再一点点发黑，空洞的双眼中总算是有了神采。

“什、什、什，你……你在干嘛啊！你是痴女吗！”

“呵呵，太好了。甜食总是能让人打起精神，不是吗？”

“才，才不是打起精神！是被你吓到了！突然做这种事，你没有廉耻心的吗？”

“哎呀，莉丝也是一样，最近的孩子都懂得很多很高深的词汇呢，明明主日学校应该没有教才对，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对啊！等等，你们这个打扮……”

两位少女穿着相似的服装，简朴的外套和有点粗糙的背带裙配合洗得微微有点泛黄的衬衫，脖子上挂着星杯的纹章。

“还没做自我介绍吧。我是露菲娜•亚尔珍特，这位是我的妹妹，莉丝•亚尔珍特。你呢？”

……

“玲？”

“！！！”

庭院里，莉丝从石凳上醒来就看见玲靠在书架上发呆，也不知道睡没睡。手轻轻环着身体头枕着书架，眼睛轻轻眯着，平时梳得好好的马尾散乱。

“玲，你没解除防护服就睡了？”

“嗯？啊……是啊。”

“我的防护服就算了，可是你的不是设计时就设计了连续驱动时间不建议超过48小时的高性能版本吗？你没事吧？”

“没事……”

将脸又转过去一点，玲淡淡开口：“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那好。诶，玲，你的头发有点乱了，我帮你弄弄？”

“……行吧。”

解下丝带，莉丝拿手轻轻顺着玲的头发。黑色中隐隐透着深红的发丝看上去神秘又美丽，摸上去的触感也十分顺滑，手指成梳状一点点梳理着头发，原本散得到处都是的头发很快被归到了一起。扎起头发，打好蝴蝶结，莉丝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拍了拍玲的肩膀。接到示意的玲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被白色和蓝色交织的防护服包裹着的身体发出了噼噼啪啪的声音。

“嗯~~~舒服多了。好，该继续探索了。之前打败了贝沃的地方好像出现了新的传送阵，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啊，走之前我想看一下玲的作战包，可以吗？”

“？我是不介意啦……”

打开小包，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五只缓释剂。

“还好你没用，不然回去第六要骂死我。”

“贝沃这个级别，我一个人或许会很麻烦，但有你在我觉得其实还好，还没有到要运用缓释剂的地步。”

冲着莉丝笑了笑，玲牵过了她的手。少女脸上露出的笑容让玲稍微有点恍惚，定了定心神驱动方石。

（真像，但又完全不同……）

蓝光闪过，两人检查了一下周围。黄泉的气息已经彻底消散，莉丝也舒了一口气。走到传送阵前，和庭院一样的样式似乎预示着什么。

“[入口]是吧，我们做好准备再进去吧。”

“终于是记得了，看来《探索准则》学的还可以吗。”

“毕竟是我为数不多的高分科目啊，顺便问一下玲当时的成绩怎么样呢？”

“我？武术自然是高分，同时战地医学、实地探索、灵感训练等等几乎都是高分，好像分数比较难看的是机械工学和家政吧，当时宿舍的打扫几乎都是克蕾娅去做，不过反过来我做的饭菜还不错，最后我也不知道我家政课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

“我居然会想着和自己上司比成绩，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呵呵，关于这些事情以后可以慢慢说，我们走吧~”

苍白光芒闪过，潺潺的水声是两人第一时间感受到的东西。睁开眼，面前雄伟的教堂无比熟悉。

“亚尔特利亚大圣堂！这么说我们回来了？

”莉丝明显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下来了不少。刚刚回头，沉闷的风声响起，锐器碰撞的声音在莉丝头顶炸开，溅出一片火花。

“哇！”

身体僵硬得像木棍一样，从天而降的长矛将将擦过头发打进大理石的地板，肾上腺素水平狂飙，被玲拉了一把莉丝才反应过来。

“这，这是……”

“别说话，过来这边。”

没有躲进大圣堂反而是在旁边的交通站藏了起来，街上的景象让莉丝全身发麻。平日里熙熙攘攘的行人全部消失，金属与地面轻轻的摩擦声整齐而又凌乱，广场上徘徊着手持长矛的白银盔甲，偶尔还能看见手持战刃的血红铠甲在大圣堂里走动。

“暗黑时代的多重战刃，以战场上最大限度毁伤敌方目标为目的设计出来的生命收割者……没想到还能见到这种东西。”

“这种情况，难道说已经侵蚀到这边了吗？”

玲沉默着没法回答，无论是空气中的味道，城市的气氛还是环境里的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地板上小小的损伤也和自己记忆中的完全一样。

“简直就像是把人替换了一样，我完全没感觉出有什么差别……”

“你冷静点。”

往莉丝的脸上贴了一张湿巾，玲跑出去捡起了那根长矛又回到莉丝身边。

“这是？”

“哑光处理的黑铁，这个是僧兵厅的制式武装，欢迎还真是别致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既然给了线索，那就去看看吧，大圣堂看来是进不去了。”

“诶？”

“你仔细看看。”

将目光重新移到大圣堂上，原本洁白的大理石变成了黑青色的石头，宛如打泼了蓝黑色的涂料满满都是流动的痕迹，一个一个椭圆形的空洞仿佛水泡炸开，感觉上却像是亡灵哀嚎，怎么看怎么诡异。规整的巴洛克立柱扭曲，一根根条纹歪曲成一团，天使的雕像失去头颅折断翅膀，五彩斑斓的玻璃变成黑红交织的色块。

“呜——”

“既然知道是异界化已经发生了，那就收拾一下准备走咯。”

“……嗯！”

马尾轻轻摇动，玲和莉丝奔向僧兵厅的驻地。

……

“这也太奇怪了……”

一路上，两人尽力隐藏身形，可街上的甲胄兵却仿佛压根看不见两人一样沿着自己的轨迹行进着，莉丝甚至看到一具甲胄在帮另一具甲胄修建头盔上的羽毛。

“玲……”

“有我在呢，没事的。”

专门腾出手握住了莉丝，玲冲着莉丝笑笑。淡淡的暖意从被握住的地方扩散，非常舒服，莉丝的脸不由得红了红。不断地赶路，时而贴着墙根，时而跳下轨道悄悄前进，明明是熟悉的亚尔特利亚莉丝却觉得越来越陌生，周围街景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怪。

“这里真的是亚尔特利亚吗？好奇怪……”

“我们已经进入僧兵厅的驻地了，你觉得奇怪是正常的。”

“僧兵厅……我只知道这是圣王教会的主体部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唉……”

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色复杂。周围的建筑表面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和略显古朴的亚尔特利亚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僧兵厅，本来是之前用于和管理局抢地盘的部队，所以规模相比于星杯骑士团会大不少。同时因为表面上应对的是[台面上]的工作，行动风格也会正当一些，但其实要我说他们干的破事也不少。”

“那教会骑士团呢？”

“和他们相比那就只是仪仗队而已，僧兵厅的做法比我们还要血腥。第一戒律就决定了我们不太可能很频繁地动用暴力，而他们就是纯粹的暴力机关。而且由于在亚尔特利亚的关系，机械和舰船方面相对而言没有管理局那么厉害，相对的，平均单兵实力则远远超出，甚至有一些人我觉得他们的实战能力不亚于守护骑士。哦，到了。”

毫无个性的金属方块屹立在大地上，明明是无机物莉丝却感觉到里面有着仿佛杀气一样的压力传来，赶紧活动了一下魔导器。玲见状冲莉丝笑笑，一手持盾慢慢打开了门。建筑里一片漆黑，莉丝很配合地折断了几根照明棒丢了进去。

“诶？”

“真是恶趣味……”

柔软而厚实的奢华地毯铺满了一楼的大厅，猩红和野棕交织，大量的金色浮雕摆的到处都是。细腻的沙发摆在一旁的会客区，镶金带银的优质雪茄摆了满满一桌，极尽奢华的象牙长矛上镶嵌着大量的宝石。一脚踩上去，地毯的触感超级舒服。毫无征兆地，灵感的警报让玲蹲下身子举盾。

“呜咕——”

巨大的力道甚至让玲单膝跪地，数把拳刃砸到盾上却诡异地没有一点声音。

“[零之破坏者]！”

声势浩大的反击此刻显得悄无声息，有命中的手感却没有命中的声音，诡异的感受让玲说不出地难受。

“莉丝——”

“啊？你——”

冷光棒的光亮渐渐消失，世界重新归于沉寂，回头看去门口也消失不见。额头滴下一滴汗珠，玲拿稳了战剑和盾牌闭上了眼睛。毫无光亮，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全部的声音消失，脚下厚实的地毯让脚步变得有点虚浮。强行压下控制不住的心慌，玲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

（没碰到东西，但刚刚那个袭击者到底在哪？）

“——”

盾牌上传来势大力沉的冲击，利器以仿佛想要贯穿盾牌的架势不依不饶地猛击着。刚摆好弓步姿势，背上传来的冲击让玲控制不住地向前倒去，姿势被破坏，面前的敌人下一击将玲顺利打飞。

（好痛……钝器和锐器的复合打击，十字刀？还是……）

没有声音，但玲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狠狠吐了好几口血。手向后摸了摸，凹凸不平的墙壁加大了判断的难度。

“！！！”

身体的本能让自己迅速下蹲，双手背扣将后方的东西尽力一丢，头发打在背上的感觉让玲判断出来刚刚自己要是再晚一点对方的拳刃就要割断自己喉咙了。

（攻击对象有几个都不确定，既然这样也就只好用点奇怪的方法了。）

精神集中，将灵感强化至极限，玲非常勉强地躲避着自黑暗中来袭的攻击，但攻击者刁钻的攻击依然在玲的身上留下了不少伤口。勉强将盾转到身后，超乎想象的攻击力度将玲打到天花板上再掉下来，华丽的水晶吊灯划出了更多的伤口。

“——，……——”

盾牌脱手，玲倒在地上轻轻抽搐。

（好痛……）

嘴里全是铁锈味，手一点力气都用不出来，仅剩的意识在不断警告自己。明明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有着拳刃带着嘲笑向自己的脖子斩去。突然，一片漆黑的世界中，有着点点光亮出现。拳刃在感知中消失，玲的嘴角扯出痛苦的笑。一只绯红的蝴蝶静静飞舞，带来一丝丝的光明，好景不长，重归黑暗的景象让玲知道它被拳刃一刀两断。

（甚至没有感觉到，真是厉害，只不过……）

堪称无穷无尽的蝴蝶自黑暗的世界中升起，一片寂静之中也传来了翅膀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宛如潮汐。

“[炎蝶之舞]！”

蝴蝶渐渐融化成绯红色的光点，重新取回声音的世界中，玲舒舒服服地躺在厚实的地毯上打了一个响指。“啪”绯红的魔力爆发，高温和冲击波在限定的区域内不断碾轧逐渐将一切摧毁。

“无限!”

背后传来熟悉的推力，在逐渐消失的意识中，玲朝着一丝光亮飞去。

“……，……醒醒！玲！”

艰难地睁开眼睛，傍晚的天空显现出美妙的橙红，亚麻色和黑色占据了视野的绝大部分，脸上凉凉的。

“……下雨了？”

话刚一说出去玲就知道错了，无他，嘴里咸苦咸苦的味道告诉了玲那是什么。想着撑起身子，手还没用力就感觉一阵剧痛。

“呜——”

“玲！你还不能动，双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身上的割裂伤也很多，老老实实躺着先！”

“我是挺能理解你的，但你能不能先找个正常点的地方？这周围盔甲兵走来走去的我好害怕……”

表情先是错愕，然后转为了微微的苦笑，莉丝在玲的身边躺下，转了一圈将她背起。

“无限，能跟着我吗？”

“Yes, madam.”

不知季节的夜风将寒意传向两人，玲似乎有点支持不住似的轻轻打了个寒颤。

“玲？你要不要……”

“不用，我问你，你在外面看是什么情况？”

“诶？嗯，就是你在前面走，然后冷光棒的光亮逐渐熄灭，我就看不见你了，然后想进去也进不去，里面也没有声音。没过多久就看见一点点的绯红从门缝里扩散出来，整个建筑物就一点点融化，你就飞出来了。”

“是吗……”

头埋进脖子和肩膀之间的地方，玲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玲？你现在不能睡！”

“刚刚又说好好休息，现在又……呼——说这种话……”

木门被臂铠贯穿的声音响起，一阵震动之后玲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软软的地方。

“这里……不，诶？”

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门在这个卧室里显得无比突兀，莉丝似乎是因为只想着让自己躺下没怎么注意，现在也吓了一跳。方石从怀里缓缓飘起，清凉而舒爽的淡蓝色光辉自门上发出仿佛共鸣。接过方石，现在能传送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新的选项。

“[星之门]……这是什么啊？”

“……我一点都不想回忆，不过也是好事，我们可以先回据点修整一下了。”

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湛蓝的光芒包围两人。一回到据点，莉丝就迫不及待地抱着玲跑到了石凳旁，看着玲渐渐急促的呼吸和微微有点泛红的脸有点不知所措。

“那个，总之先把防护服解除吧，不然都没办法帮你好好处理伤口。”

“不，那个……”

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防护服的解除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原本已经换过一次的绷带迅速开始出现红点，想说的话也被剧痛堵了回去。

“真是的！居然想靠着防护服硬撑，你不要命啦！”

抱怨着，莉丝老老实实拿着伤药和绷带帮玲一个一个地处理着伤口，头发披散下来的她看上去比平时温顺了许多，凌厉的眼角稍稍放平，看得莉丝一阵心跳加速，赶紧找个话题打破这有点暧昧的氛围。

“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玲轻轻张开了一点眼睛，焦距过了好一会才锁定到莉丝的脸上。

“知觉被剥夺？不像，应该是特殊的暗杀者布下的结界。看不见，听不到，然后攻击到处都是。”

“那你……”

“唉，要不是自己，我估计还挺难办的。简单来说就是尽量挡下重攻击，然后削弱防护服的效果，利用溅出去的血液内含魔力的特性发动大规模的歼灭用魔法，直接烧光了附近的一切。”

听到这里莉丝彻底无语了，先不说别的，血液中含有的魔力本身就很少，能以此为媒介发动歼灭魔法更是天方夜谭，确实是只有玲才能办到的事。收拾好最后一处伤口，莉丝看见一本小册子掉在了地上，刚想问玲就发现她已经安安静静昏过去了。稍微笑了笑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身上，莉丝坐在旁边看着玲的睡脸发呆。

（这个样子，还真是很少见呢。）

平时的印象中，玲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管是苦笑还是真心的笑容，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哪怕是之前在格拉纳刚的时候她也没有退缩，就算是在养伤的时候也带着能够安慰人心的笑容，好像永远都不用为她担心一样。

“真厉害啊……”

Log.004 异界化亚尔特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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