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第多少次，他因为过量的快感和疼痛而昏死又醒来。

最近一次失去意识是因为尿道里被插入了硬质膀胱镜。正常情况下的患者会在全麻状态下接受这项检查。但他自始至终都得不到任何麻醉和润滑。如果只有疼痛倒也还好，他还能试图保持清醒。但硬质金属镜体反复碾压着膀胱底部的腺体，令他的意识在疼痛和快感的夹击中过载短路。

这一次是剖开小腹的手术刀唤醒了他。

他没有卵巢、子宫和阴道，可他的小腹上却有一道横切的剖腹产刀疤——马上还会多一道竖切的。他在熟悉的疼痛中睁开眼时看到机械臂们正在一边操纵拉钩将刀口向两侧拉开，一边用力将他的肚子里的东西扯出来。

“啪嗒——”一声，从肚子里出来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换做是一般的母亲，看到自己刚生下的孩子摔到了地上，一定都会惊慌不已。但他对此毫无反应，因为他生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

他满脸嫌恶地盯着那个在地上蠕动的肉块——看不出是什么形状，表面挂满粘液——不远处还有另一坨体积较小的肉块，那是之前从横切的刀口中生出来的。他更希望它们是某种肿瘤，然而取出它们的过程是毫无疑问的分娩。

机械臂开始缝合刀口。经历过手术刀活生生切开身体与其他许多酷刑后，他已经感觉不到缝合针刺穿皮肤与肌肉时带来的疼痛了。面前的大屏幕上一直循环播放着各种内窥镜在他身体里拍到的画面。拜它所赐，他大概是整个sekai里最了解自己的身体内部构造的人。他半睁着眼，避免被汗水湿透的刘海刺到眼睛，漠然地盯着膀胱镜影像，松开一直紧紧攥着的拳头，手心里布满了月牙形的裂口，深蓝色的指甲被干涸的血液染成了黑色。他的四肢与腹部被拘束带固定在产床上，几道新鲜的血痕出现在与黑色带子摩擦的皮肤上。

缝合结束后，机械臂顺便取出了插在尿道里的导尿管。他的膀胱在镜检时被注入了大量的水，机械臂给他插了导尿管帮助膀胱事后排空。一些没有完全排出去的水不受控制地从尿道口流出，打湿了产床的垫子。他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在可行的范围内微微挪动身体，让臀部尽量避开被打湿的部分。

刚刚来到这个手术室一样的房间时，他还会怒骂和反抗。然而这样做完全不能抵抗对他的束缚和折磨，只会白白消耗精神和体力。所以他放弃了挣扎，任凭那些没有感情的机械臂摆弄他的身体。

他苍白的脸颊突然泛起潮红，手心里又添了几道月牙。机械臂将一个冰冷的金属肛塞放进了他的身体，防止刚刚注入的钡剂造影用对比剂流出。肛塞的尺寸对他而言太大了，再加上远超正常用量的造影剂，令他胀痛难耐。

“这就是你所谓的‘梦想’吗？……我感受不到对病人的关心与体谅，也感受不到救死扶伤的意愿……”他睁开眼望着虚空轻轻开口道，“成为医生对于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对你的患者实施正确的操作步骤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不会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问过这个问题许多次了，每次都只有无穷无尽无意义的手术和检查回答他。

两坨没有形状的肉块沿着产床的支架爬上来，一小一大一左一右，趴在他的胸前。肉块没有头身与四肢，唯一拥有的器官——至少是他能感觉到的——便是用来进食的嘴巴。他血肉模糊的乳头便是拜那坨较小的肉块所赐，现在出生不久的大肉块也加入了肆虐的行列。它们如同人类婴儿一般，也需要哺乳喂养。不同的是生下了它们的他没有奶水，它们的嘴巴里长着刚出生的人类婴儿不会有的完整牙齿，它们以他的血肉为食。

他痛恨一切，其中这个环节是他尤为痛恨的——不仅要被反复提醒他生下了怪物，而且每次沾到肉块们的唾液后，他的感官都会混乱——肉块们毫不留情地啃咬着他的乳头，舔舐着血液，他恨不能用自己的目光刺穿它们，可胸前却产生了酥麻的快感，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追求它们的啃咬。身下，肠道在过量的灌肠液作用下感受到的痉挛绞痛也逐渐变成愉悦感。他的阴茎不顾他的意愿抬起头，满足地吐出了一小股精液。

肉块们也满足地吐出了一点东西——两颗蓝色药丸。

机械臂拾起药丸，凑到他的嘴边。他紧紧抿着嘴唇，神情中带上了一丝恐惧。这是他尤其痛恨这个环节的第三个理由——机械臂会喂他吞下肉块吃饱喝足后吐出的蓝色药丸。这比肉块们的唾液更加恶劣。上次吞下药丸后，直到药效褪去，他全程都在发情。疼痛被扭曲成为快感，快感则是被放大了许多倍。他在机械臂操纵着手术刀切除毫无损伤的半月板时愉悦地呻吟着，又在内窥镜深入胃部时一边干呕一边勃起。他一度认为这里是至高无上的乐园，无法理解自己最初为什么会挣扎怒骂。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抗拒，肉块们伸出舌头，舔食起乳头上残留的血迹。它们的唾液令他的思考开始变得迟钝——

为什么要反抗呢？

为什么不愿意享受快乐呢？

为什么要拒绝让痛苦变成快乐呢？

……

他顺从地慢慢张开嘴。机械臂直接将药丸送进了咽喉深处，完全不给他吐出来的机会。咽喉因为刺激而痉挛着，想要排除入侵者，但却抵不过机械臂的力量。

“咳咳……呃……”

药丸在食道中还没有前进多久，便因为缺少水分润滑而卡在了管壁上，引得他开始不停干咳。

这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结果。他忘记自己已经有多久滴水未进了，毕竟他并不需要靠进食饮水来维持生命。但显然，他还是需要借助水分来送药的。

也许是因为他挣扎了太多次，终于将拘束带扯坏了。咳嗽令他弓起身体，上身不自觉地与拘束带对抗着，不多时，腹部和右臂处的拘束带竟然断掉了。

他呆呆地盯着突然获得了自由的手看了几秒，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后他扯下趴在胸口的肉块，用力扔到地上，把它们摔的稀烂。

看起来并没有人监视他。机械臂们也没有被植入应对反抗的程序，它们只能执行特定的手术和检查操作。这对于他来说再好不过了。他用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力气，狠狠扯断了举着手术刀凑近他的一条机械臂。不知道这次它打算切开他的哪里，反正它不会再有机会了。他夺过手术刀，割破剩下几条拘束带。他的皮肤被因为不停颤抖的手而被划破好几次，但这种程度的伤对他而言不算什么。

他将手指伸进喉咙深处，用力扣弄着，终于在两颗蓝色药丸溶化前把它们吐了出来。

他用力捏碎蓝色药丸，翻身滚落床下——他本不想用这么狼狈的姿势下床，但被拘束太久，他有点忘记了该怎么使用腿部肌肉站立和走路。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突然获得了自由。

“终于觉得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吗？你也不想让自己被彻底杀死吗？”

他再次面对虚空发问，这次是不一样的问题。

“不对，你还没有意识到……你只是隐隐约约有感觉。这样还不够。这种优柔寡断的态度只会让你死得更痛苦……”

他哆哆嗦嗦地爬到应急淋浴的喷头下，扯下拉环。肛塞终于被拔出，乳白色的硫酸钡混悬液流得满地都是，然后被水流逐渐冲淡。

他终于基本清理干净了身上的一片狼藉，也回想起了如何走路。四散在房间里的衣服虽然破破烂烂的，但还能蔽体。

推开房门，外面的世界空无一物。铅灰色的天空下，只有正前方的远处透着一丝光亮。

“不要让对方彻底杀死你……”

他向那处唯一的光芒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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