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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鸟】忆水症(一),1

[db:作者] 2025-08-13 08:19 5hhhhh 4200 ℃

——我?

泥土的腥味包围了她。

斯卡蒂在正午光照下满怀迷茫,双手松开帽檐,缺水的恐惧随梦境消泯而淡化,她被拌着自己血液的海水呛得不住咳嗽。

为什么?

她自然而然去触碰身后曾倚靠过的石碑,处在陆地中央,却饱有咸味的潮湿石碑。其上字迹不清,像是被经年不止的浪冲刷掉一般,它们令斯卡蒂感到些许奇异的眷恋,为空空的大脑留下无法抹去的记忆刻印,她迟钝地抹掉脸上的血,转了转眼球,看向地平线。

哪怕阿戈尔被大地紧密地遮掩住,潮下的同伴也都应知到讯号,争先恐后的遥远呼声挤入斯卡蒂耳中。海洋的赐福被神做成一片繁复的花纹,从右颊绕过脖颈,锁骨到腹下、腿根,尽闪耀着令陆民恐惧的魔人的辉光,幽蓝而柔和。

碑文重新混沌起来,也许它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斯卡蒂对一切感到困惑,只是随着熟悉亲切的引导朝故乡离去,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黎博利也未能使她回头。

“那个魔人——阿戈尔人从上一次礼拜之后就消失了?”

伊比利亚教员被同伴吓到破音,惊恐地左顾右盼,很快压着嗓子试图听到更多劲爆消息:“…所以艾丽妮阁下才整天阴着张脸?这不是好事吗,省得停战了还要分心。”

“哪有这说法,你是北方来的吗,阿戈尔在抵抗魔神的时候也…死了许多人。无家可归的多半会留在陆地,伊比利亚也有她们的战友。”另一位教员相对老道,因而对审判庭的现状更为了解,“真说不想待,那个魔人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虽然审判官的确不怎么喜——艾丽妮阁下!”

他突然立住,朝着擦肩而过的黎博利行礼。

“辛苦了,二位。”

“是,阁下。愿您今日也沐于伊比利亚的荣光。”

贼鸥胸口是闪亮亮的勋章,打了个招呼便疾步向前,扶剑柄的手握了又松。

审判庭胜利后进行了小范围扩张,意图修补战时停摆的社会,虽不及黄金时代,但国家正焕发着新生的气息,令人喜不自胜。艾丽妮的三位异族同伴之二——歌蕾蒂娅和劳伦缇娜回到海潮之中,斯卡蒂则放弃了归乡的计划,一直跟在她身边。

魔人对艾丽妮言听计从,理解她、关注她…追求她,来自血脉的可怖力量不曾动用过,清剿怪物只用拳头或人人都有的制式武器,唯一的区别就是胃口大了些,渴望的目光能盯着审判官到开饭,显得可爱又无害。

艾丽妮有些苦闷。

战争于四年前被伊比利亚与阿戈尔联手终结,人们忌惮被虎鲸亲手弑杀的血亲胞姐、那个魔神的血与记忆,如今就依附在斯卡蒂如今的躯体中,窥伺这方世界。

办法也想过,她们这两年在圣徒的默许下游历诸国,兜兜转转发现转机就在自己临海的故乡,斯卡蒂不知道寻到了什么,日复一日沉默寡言使得她单方面维持的联系无比无力。

而今无影无踪。

审判庭没有意见,毕竟阿戈尔人离开预示着魔神已经对一切的失利屈服,她将不会再次踏上大地,永眠于潮湿的暗流中。但艾丽妮对着空空的床铺看了一夜,无法忽视自己愈发烦乱的思绪,决定给远在洋流的其他战士捎个话。

收信人很快前来拜访。

“就是这,审判官阁下的住所和我们的并无不同,的确容易分不清楚,还望您多注意…魔、阿戈尔的小姐。如果……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提出来,新伊比利亚的年轻人都没那么害怕你们。”

“您…您真的很美丽。”

审判庭为她带路的小学徒着了个五迷三道,艾丽妮推门看得目瞪口呆,这是迷路的样子吗?

幸好不是每个阿戈尔来的都这样,不然伊比利亚非被淹了不可。

同胞自己走到海里那种。

“……倒在礁石上?什么时候的事?”

艾丽妮没想到魔人会独自跋涉那么长的距离,她攥着经卷的掌心有些出汗,不安的空洞从胸腔扩散。

“三天前,可怜的小斯卡蒂,现在都没缓过来好好看看我们的家,”鲨鱼霸占虎鲸曾经的位置时完全没顾忌,“你和她说了什么,陆上的小鸟?你身上都是她的气味,可她悲伤得过了头,就连乌尔比安都为此疑惑,他的队员很少这么,嗯,脆弱。”

“我……”

审判官嗫嚅着低下头,她没说什么,实际上——问题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

每每望进对方专注的视线里,艾丽妮就不得不费很大劲抽离自己的情绪,那对红瞳看得她耳根发热,几乎下一秒就要陷进去。更遑论她们情热时斯卡蒂带着欲和爱去呼唤她,贼鸥的名在操弄她的人嘴里绕了个婉转深情的来回,塞壬的嗓音将她彻底围住,和虎鲸为她即兴创作的情歌一样好听。

艾丽妮逃跑了。

没有拒绝,没有讨厌,单纯的落荒而逃。她摩挲着被斯卡蒂无数次亲吻过的疤痕,不去想为什么。

“最近有些顾不上斯卡蒂,仅此而已。”

劳伦缇娜看着她,并非是审视,带着探究之意的目光扫得小鸟耳羽都竖起来。

“你刚刚坐到她最爱的虎鲸玩偶了。”还有她丢的帽子。

全副武装的审判官与阿戈尔魔人抵达了日思夜想的海底世界。

入境手续比较难搞,很少有陆民愿意在魔神战败后来到她差点吞了的老巢,好在艾丽妮一副“我有邻国来的公务处理”的样子哄住不少人,从海关大摇大摆走进城。鲨鱼让她购置了不少据说是有人会吃的东西,旨在让斯卡蒂一觉醒来就能重新爱上审判官,被艾丽妮不可置信地回绝了。

当然,零食和酒还是买了一大包,虎鲸真的喜欢。

魔法科技令艾丽妮发出许多与真想带回去同义的赞叹,分明是受侵袭严重的国家之一,却能快速重建足够供给人民生活运转的基础,很了不起。

由魔人组成的特殊部队在城市另一端,她们为此还连夜租了一艘魔核驱动飞梭,费劲地把包装花花绿绿的食物塞进去,劳伦缇娜路上不停对交通工具可怜的构造评头论足,说这就是阿戈尔设计院失去她的后果,等她能回去必须让臃肿的外壳改头换代。

“战争结束了,我们都能回家,没有阿戈尔人愿意在干燥的陆地久留。”她又笑了,“啊,但她遇见的是你,可爱的小鸟。”

是啊。但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书籍里写,人类吸引伴侣的特质无非就是力量、外貌、思想,斯卡蒂占满这三项,她自己又是哪样能引得虎鲸如此如痴如醉,不惜为外乡人的理想背井离乡?

在阵地里的魔人不算少,艾丽妮左脚踏进去就被至少十几对红眼瞬间锁定。

……想回审判庭。

幸而其中一道视线来自扒着窗沿朝下看的虎鲸,对方很快从上头一跃而下,把路面砸了个巨响。阿戈尔人们习以为常地朝斯卡蒂招呼,她的身影也由远及近,很少打理而翘起的毛发随着迅捷的跑动上下狂颠。

“斯卡——”

“劳伦缇娜。鲨鱼。”

刚睡醒的魔人还穿着伊比利亚带回来的斗篷,显然不大合适,愣愣地瞧了会儿审判官的伴手礼才看向同胞,随后躬下身。

完全不是错觉,居然能够二次生长,现在劳伦缇娜得抬起些头,摸平来人蓬松的发顶。

“你还记得,我很高兴。”

“嗯。”

虎鲸又打量起傻站在一旁的黎博利,魔纹微不可察地闪烁两下。艾丽妮看上去无措不已,来时她想好了无数个能跟对方聊起来的话头,甚至解释放任斯卡蒂跑回祖国的理由都想了三个。

然后她听见斯卡蒂没有起伏的提问:“你带陌生的陆民,为什么?”

噢。

鲨鱼掩住嘴,审判官的紧张感瞬间冷却。

斯卡蒂看上去比以前高了半个头,但还是爱把脑袋躺在同伴怀里,双腿随意地搭到沙发外面,专注于把玩她落在胸口的发丝,留给审判官一个冷漠的漂亮侧脸。

“这是你在地面上的朋友,伊比利亚的艾丽妮。”

“哦。”

她记得的东西相当零碎,好几个同队的战友都认不出来,不过对小鸟这样完全遗失相关记忆的倒是……没有。

两人的魔纹交相辉映,劳伦缇娜慈爱地摸摸贪玩虎鲸的肚子。嗯,看来在陆地上待着有点吃太好,肌肉都没那么好捏了。

艾丽妮盯着她们三番五次不顾旁人的亲密接触,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她这次来是为了考察邻国的发展程度与合作的可能性,审判庭对她寄予厚望,好笑的是这根令别人恐惧又羡慕的纽带已经崩断了,艾丽妮对斯卡蒂的突发状况毫无头绪,本想顺势递出去的批文在手里紧攥着。她悲哀地发现伊比利亚没能完全占据脑袋里的首要选项,或许是上天对仍想利用魔人但不愿负责的态度降下了惩罚。

人心不是铁打的,只不过她相信能把私事和家国复兴的重任区分对待,自持着不去越界。

“我们的掌上明珠还比较混乱。而你好像有点头绪,小鸟?”

审判官终究没有提到自己的任务,心脏的感觉比口腔还要来得干涩,开口回答剥去了她的大部分力气。

“……我们在旅行途中,从卡西米尔地区找到了需要的东西。她回到伊比利亚之后经常一个人跑出去,那里除了草地和荒原什么都没有,唯一奇怪的就是…石板,斯卡蒂看过许多次,本来没什么问题。”

艾丽妮在碑前捡到对方落下的帽子,觉得虎鲸又去哪里看海,到点了会自动寻路,可惜直到特意放在冰箱里的瘤兽奶变质,买它的阿戈尔人都没回来看一眼。短短几天,巨大的孤独感吞没了被迫独身的黎博利,和当初想好的不一样,无法对现状安然置之。

鲨鱼撑起脑袋:“魔神碑,阿戈尔有不少,哼…没想到还能爬上岸。”

包装被拆得四分五裂,始作俑者从里面掏出一叠鳞兽风味脆片,把刚进入状态的审判官瞧得心里一突。

“‘分离’,碑文的意思。”

又碰碰劳伦缇娜。

“我好像在那里丢掉了,”虎鲸犹豫着咬了口吃的,“…已经不记得了,我不明白重不重要。这个,味道好怪。”

“嗯,我可怜的小斯卡蒂,你本来就不吃这些。”

不去关注你的人才会上当。

善解人意的鲨鱼把脆片提到角落,暂时搁置上个话题,提出想阅览审判官手边文件的要求,实话说呢,她还挺好奇能催得艾丽妮特地远道而来的事务——她们心知肚明,这个理由独独不会是斯卡蒂,伊比利亚赤诚衷心的爱国者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以艾丽妮的角度看,两件事解决其一都不错,大概吧。她劝说自己别总去想斯卡蒂的事情,这让她好像伊比利亚近代小说里被塞壬迷了魂的海鸟。

但她还是看了眼虎鲸。虎鲸没心没肺,只想吃饭。

计划书写得不错,挑了个好时候。劳伦缇娜赞赏道。

革新派理论正风靡整个国家,挺过灾难的人们认为社会需要改变,包括以往一成不变的外交态度,不愿孤立无援的话,患难与共过的陆上邻国就是个刚好的选择。劳伦缇娜两通电联分别给了歌蕾蒂娅和乌尔比安,执政官下了战场也是阿戈尔的中流砥柱,后者则忙着为城市在大量海怪中划出一席安全的真空地带。

两人对于双方建交合作的可行性展开讨论,虎鲸无聊到拎着海椰子浸的酒踹门就走,迎面撞上闻讯而来的乌尔比安。

男性魔人眉头皱得像是要把斯卡蒂手上的酒瓶夹碎。他麾下的队员设有严格的训练指标和饮食定额,仅是战斗时恶劣环境所致的妥协可以理解,但虎鲸半死不活地横在海面上就代表她已经回到阿戈尔,归队了就更该遵守所有规则。

出于对她个人状态的合理担忧,现在就得回去做个体检,根据斯卡蒂的实战经验,她完全能够直接加入狩猎。

他伸手,斯卡蒂看看他的手,看看酒,迅速缩回屋,引得艾丽妮频频回头。

“规矩忘光了?”

“……”虎鲸的眉也蹙起来,向将她救出魔神封锁的、敬爱的队长发出挑战,“你又是谁?”

劳伦缇娜绷不住的笑声配上三队长锅底般黑的脸色可谓之精彩,艾丽妮诡异地没再那么提心吊胆。

被斯卡蒂遗落的不止她。

虎鲸被狠狠拖走了。艾丽妮打算在这多逗留一会儿,鲨鱼说二队的地盘会给她行使最大限度的方便,还能趁执政官和设计师们处于商议阶段,去城市各处欣赏一下风土人情——地方考察,怎么叫都行。不过三队那边就不太好混进去了,如果她想打着个人名义稍稍调查一下斯卡蒂非常表现的起因,得等固定的狩猎活动结束,以潮汐涨落为分,这之后是允许队员自由活动的。

也许是艾丽妮把迟疑写在脸上了,刚准备掉头打道回府的劳伦缇娜多添了几句。

“亲爱的小鸟,还有值得高兴的一点。三队长关不住他好动的学生,斯卡蒂过去喜欢从她自己打通的小道来叫醒我,我们会出水看阿戈尔没有的星星,她一直很想要一颗……呵呵。很可爱,不是么?”

“去找吧,让她拿回陆上那一半灵魂,这种过程总是充满美感与戏剧性。”

拜虎鲸留下的魔纹波动所赐,阿戈尔人们称呼审判官为“斯卡蒂长羽的爱人”,她全身上下都好像布满了对方的印记,看不见摸不着,但能让艾丽妮走一步难受十分钟。

这就是戏剧性的一种吧。她自嘲道。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久,艾丽妮去看第三队如何在城市之外收拢阵型。

形形色色的魔纹在海底发亮,阿戈尔人与他们的兽亲共舞,像是一片广阔荧荧的海草,灵活而美丽。

贼鸥贴着隔绝了氧气和海水的透明屏障,仔细分辨纹路和光芒的不同,斯卡蒂的魔纹有一大段,几乎占满三分之一的皮肤,托着位受伤的同伴,靛蓝色在一群魔人之中相当显眼。和第二队的特点大相径庭,三队带回的战利品全是四分五裂的大块头海怪,颇有种力大砖飞的意思。

同僚们不止一次重提过这令人印象深刻的破坏力。

虎鲸受命支援被教派和怪物设伏的惩戒军,刚好是艾丽妮所在的那支,当时老师刚刚牺牲,她伫立在孤丘上面对不知尽头的敌人机械地出剑,身后是力竭的同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撑到阿戈尔部队过来的——审判官目睹白发红眼的魔人一拳接一拳砸烂海怪包围圈,连山体都被她轰鸣的魔力摧倒,海潮呼啸着风卷残云,贼鸥彻底昏迷前都是魔神一方兵败如山倒的景象。

混熟了的虎鲸在旅途时解释,阿戈尔魔人是不属于泰拉的外来者,她祖先的家乡早已破灭,受经过的创世神帮助来到这颗生机勃勃的星球,大海也是那时从云中天堑倒灌而入。部分同胞穿越宇宙时失去了魔力,但他们可以世世代代与泰拉本土种族通婚、传授属于阿戈尔的魔法科技,终于在洋流里拥有一席之地。

新生儿有极小概率拥有魔纹,伊莎玛拉诞生前,都是“被神与海洋祝福的生命”,会被和平带离亲生父母身边进行单独教养,为本国的未来发光发热。斯卡蒂生来便跟胞姐分离,她是魔人中最强大的存在之一,而胆大包天的血亲窃取神格,要为泰拉掀起一场属于人类进化的狂澜。

如果她和姐姐齐心协力,战争的天平倒向哪边将未可知。阿戈尔在这场长达十几年的血腥对抗中同陆地失去联系,等伊比利亚接上线,已经到了整件事的尾声了。

虎鲸说,这在学校课本里应该会写成阿戈尔人民与他们血脉斗争的壮烈史诗,一般人也搞不清楚,因为创世神的事情是不能播的。

发着呆的伊比利亚人被咚咚声唤回神。

是斯卡蒂,眼里有熟悉的神彩,和几只不大的兽亲在水里翩翩转圈,闪着魔纹的那只手放到贼鸥眼前的屏障上,和她的掌心贴在一起。

审判官。虎鲸捏了个口型。

乌尔比安扔队员像丢铅球,审判官接到属于她的那一只,乖乖陪上了飞梭,漂亮的黎博利羽毛重新挂在颈间,随着高速奔驰被吹得乱飞。

说不开心是假的,但不能开心得太早,艾丽妮刚想问点什么,就被斯卡蒂明显膨胀的性腺引走目光,她瞧得太明显,虎鲸很快有所察觉,伸直腿接着踩油门,白皙的脸颊边浮起红晕。

“……对不起,艾丽妮,我想起来一部分。”

“嗯…回去再说。”

有点,可爱。

——不,为什么会突然…?

她们在道路检查点暂时停靠,斯卡蒂驼着背跑到居民补给站,翻出件防水外套三两下系到腰上,又急匆匆原路返回。附近的阿戈尔公民都投来视线,胆子大的拍了张弑神者近照,贼鸥四下里一望,猛然察觉挤在车后排队的其他梭艇也都是跟来的。

魔人的名号在家乡太有传奇色彩,光容颜出众就能卷走一大票支持者,艾丽妮不是以貌取人的那类,但很喜欢斯卡蒂认真听她说话的表情,多年相伴使虎鲸面对审判官时仅剩包容,偶尔会被过于直白的欲求打得猝不及防,眼尾都红起来。多数伊比利亚人都稍有惧怕,不过艾丽妮触碰到的内在告诉她——虎鲸的强大,是她出世起就独自一人的命运的保护色。

于斯卡蒂来说,有也好,没有也好,都是一样的、一成不变的,她是海的女儿、神在世间留下的一笔痕迹,她仅仅在活着而已。艾丽妮直到现在也未能明了投射给自身的情感。

选择是双向的。

两人间的沉默持续到目的地,审判官率先从座位离开,远远看见高台上吹风的劳伦缇娜和虎鲸招手。

“审判官,”同行者从后面拽拽她的衣摆,似乎是觉得高度影响交流,特意把脑袋凑得很近,“鲨鱼人很好,别害怕。”

……?

她早就认识劳伦缇娜了,这个傻虎鲸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台词。

艾丽妮转身拍拍斯卡蒂侧着的头:“冒昧问一下,你想起来什么了?”

格兰法洛战役胜利,镇民和惩戒军士兵踩在大灯塔的礁石边欢呼,勇敢的小鸟被民众热情簇拥。艾丽妮本不想在庆功宴里灌太多酒,但单是往人群另一边去就受了不少礼,足够刚成年的鸟儿昏昏欲睡。

好在对方完全没想落下她,硬生生把人流挤了个对穿,敬给艾丽妮的三大杯生啤全进了魔人肚子,引起旁人一阵起哄的吹哨。

“再来一个!让审…”

“再来一个。”

斯卡蒂嘟囔着几步上前,单手提起满面红光的大汉,贴心到让他两脚离地——醒醒酒,省得找事——醉鬼吓得咬不稳字,丢给破楼梯咕噜咕噜滚下去,压得木板不堪重负,裂成几截跟庞大的躯体一同砸在楼底拼酒的桌上。

这下好了,安静得跟死了一样。

“斯卡、蒂……他们,会害怕你。”

“嗯。”虎鲸把醉醺醺的同伴抬进驻扎点里间,魔纹发动的声音像是空气被什么东西有序敲打,“我能蒸发掉一部分酒精,有感觉好点吗?”

“……”

“小鸟?”

艾丽妮听到房门落锁的响动,夜色中仅有一盏晃动的烛灯,双手环到阿戈尔人颈上,不同于平日的推拒,用了些力让斯卡蒂自愿俯首,想看清她的脸。

虎鲸的性腺被迫压在黎博利胯间,耳根又热起来。

“…为什么跟着我?”

指骨触到对方胡乱围着的腰带,解开、深入,如愿以偿听见斯卡蒂受惊般的低呼,像陆上被驱赶的羽兽发出呜咽,亲昵蹭起她额前挂下的毛发。苏醒的器官有些发热,且有愈发胀大的趋势,抵着艾丽妮掌心不安分地跳动。

她想问斯卡蒂很多事,脑海里全是压抑不住的思念和欣喜,是酒在助燃,还是气氛使然?

艾丽妮说,你知道多少人在看你吗?卡西米尔人敬佩你的勇气,同胞盼望英雄归国,海底的魔神被你亲手葬送,大地与洋流奉你若珍宝。斯卡蒂,为什么选择无法确定的未来,为什么试图打动伊比利亚生长扎根的心脏,为什么要和同样孤独的灵魂抱团取暖?

奇迹本身没有回答,专注于吻上审判官的疤痕。

眼泪的咸味有些特别。

虎鲸小心地进入这副尚带情热的躯体,甬道波浪似的吃下发硬的肉物,艾丽妮没能分开欲和灵魂,它们浑然一体,只有欢欣。

“艾丽妮,不要难过。”

斯卡蒂转而去亲艾丽妮发颤的乳首,它们像石子一样硬地立起来,被粗糙柔软的舌苔四处摆弄,她并不在意自己下身的感受,只是持续不断地叩动深处鼓胀起来的区域,像铺平一张纸一样碾过敏感点。贼鸥想说话,两排齿上下抖嗦着突出连串泣音,把腰腹朝虎鲸那里送,得到海潮般湿润的深吻,她的动作快而温和,如同往空杯中倾倒液体,等待它被迫满溢而出,密集的抽送和“我喜欢你”的诚实告白同时展开掠夺,喑哑含情的叫声听起来像在索爱,带走为数不多的理智。

红瞳中翻滚的暗流迅速将她卷入,全身上下都沾上斯卡蒂倾泻而出的爱。她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放纵求欢算什么,对方在灯塔顶端远眺的背影让她无法置身事外,艾丽妮想要体会更多情感,手在迷蒙中捧住虎鲸流泪的脑袋,深陷肉欲的伊比利亚女孩濒临高潮的穴道抽搐着咬住冠头,快感合着细碎的爱语击打着正脆弱的阿戈尔。

她在艾丽妮深处成结、射精,虎鲸从来没射过这么多出来,灭顶的过电感压迫着她弯下身,紧紧拥抱住同样迷失在浪潮里的被爱恋者。

艾丽妮想喊停,很快被又一轮撞击顶得语不成调。

她听见鲸鸣里悲伤的音节。

“我喜欢你,艾丽妮。”

贼鸥不筑巢、虎鲸不离群。

兴许是魔力蒸发起效,宿醉醒来的艾丽妮并没有太过痛苦眩晕的不良体感,只是下腹仍然感到沉重。

床伴银白的发丝与她的纠缠不清,她叫醒翻来覆去的魔人。斯卡蒂说她昨晚一直在帮两个人做身体清洁,甚至跑到两公里远的荒地里打水,还让艾丽妮不用担心,目前还没有伊比利亚人跟阿戈尔魔人成功诞下子嗣的先例,哪怕天天在床上做爱都怀不上。

……谁和你天天做爱!

她变得更加粘人,一旦对视就迅速脸红,然后勃起。整天围着审判官说些吟游诗人才编得出来的情歌词句,艾丽妮罕见地开始感到一丝羞怯。

再之后,她们决定回到伊比利亚。

审判官从记忆中翻出有关斯卡蒂提到的事情,绝望地意识到她接下来就因为事务繁重把对方甩开了。

鲨鱼招都招不回来跟在艾丽妮手边的家伙,无可奈何点点虎鲸的脑门:“我们聪明的小斯卡蒂,是什么让你多愁善感?把手伸过来,你在陆上交的朋友来信了,那里的魔法回廊太过落后,送个问候都要好久呢。”

艾丽妮挣脱了裹住她的愧疚和不安感。余光瞥到落款的“盐风城”,再往上看,是少女对斯卡蒂诚挚的感谢与倾慕。

啊…女孩,从斯卡蒂进城就一直粘着她的那个。

魔神和海怪就像随她们两人的到来退去了一般,现如今虽不是那个遍地黄金的荣耀之城,但在新伊比利亚人的努力建设下已经摘去死气沉沉的表象。他们还想酿几仓葡萄酒,尽快恢复同其余城邦的贸易往来,不过突然冒出来一座没法掘掉的铭文石碑,教士说这是阿戈尔文字,希望魔人和审判官能抽时间来看看。附,一朵晒干的火焰花。

你会陪我一起吗,审判官。

虎鲸似乎很想念那块潮乎乎的土地,她少见的听众。于是艾丽妮说好,但我们先回伊比利亚。

结果整个下午两人都在到处跑,根本没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一个为了跟队长请假,一个为了完成圣徒关注的任务,最后被剑鱼干脆捆绑到一块儿要她们去陆国交差。

介于阿戈尔设计院的新楼还处于新建工程阶段,自由的劳伦缇娜逃不过被抓壮丁的命运狠狠赶工平面图稿,见发小招呼不打又要离开阿戈尔,眉头一皱就要在呆呆虎鲸头上来几口聊以泄愤,魔纹都气得红起来。

虎鲸不在意。觉得鲨鱼是个优雅的阿戈尔艺术家,受到魔神碑带来的影响,另一个人格有些狂躁,现在已经好多了。

“……唉。回去继续卿卿我我吧,”劳伦缇娜万分不舍放开了斯卡蒂,替她拨正散乱的侧发,“鸟儿正想你呢,望眼欲穿。”

“我会再来看你们,鲨鱼。”

劳伦缇娜吻了她的脸,说当然,记得回家。

有执政官和审判庭两道批文保驾护航,一鱼一鸟的归巢之路相当顺利,艾丽妮从虎鲸的祖国那争得了完整的魔能反应核——阿戈尔在长达十年的静谧时代高压下厚积薄发的创造物之一,用以支撑小型城市日常运作,激进一点可以丢到无人海里蒸干附近的水分和海怪。斯卡蒂受命保护这精巧的小玩意儿,直到抵达伊比利亚。

她可以在陆地上狂奔,贼鸥做不到,只能用慢吞吞的辅助推进器翻山越岭。朝好的地方想,荒郊野路基本没什么人,虎鲸能安然自得欣赏陆地风景,艾丽妮也没有以前那样总觉得她的行为太过亲密,甚至愿意来蹭一口斯卡蒂的海椰子酒。

往坏了看,风沙有些大,艾丽妮表示那是魔神伊莎玛拉改变地貌导致的后果,不然在萨尔贡地区才能见到这种干燥的环境。衣物被魔法和虎鲸的水分做了清洁一条龙,斯卡蒂本想问问审判官萨尔贡的人怎么生活,上次没去成,结果又一阵沙子卷过来,把她直愣愣拍到旅店的床板上。

这里最差最好的住房没有区别,刚好能住人、有水、背阳,是两人下榻的这间。阿戈尔人的白皙外表在烈阳之下没什么颜色增深的迹象,只是手臂有部分起皮,摸起来像砂纸一样,搞得斯卡蒂想把四肢砍了重生。

斯卡蒂窝在阴角装死,审判官不出意外又在翻阅伊比利亚语书籍,细小的虫鸣渐而消失,她们在等夜幕降临。等绕过一座高丘、两个小村落,黎博利心心念念的土地就离得不远了。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斯卡蒂。”

艾丽妮的嗓音像羽毛落进海面,听起来湿漉漉的,兀然在耳边响起,虎鲸一骨碌坐起来,被不容置疑地抱住肩,发丝扫过的地方酥酥麻麻。她嗅嗅贼鸥身上属于灯火和书卷的味道,胡思乱想心跳声太大会不会被捉个正着,不受控制将鸟儿反客为主圈起来,不知是否是错觉,艾丽妮的身体像是在发抖,可能遮光的房间就是容易感到阴冷,她抓住同样打颤的尾羽,开始发热。

虎鲸的左手从脊椎处顺势而上,早年光洁柔嫩的后背现在布满了战斗和意外留下的疤痕、磨手的弹坑。那个青涩年少、富有朝气的小小鸟在格兰法洛之后还经历了什么?斯卡蒂因混乱的记忆无法言语,握起一束散发,在艾丽妮眼前落下一吻,虔诚的神情如同面见神迹。

告诉我吧,阿戈尔的爱人。

你的心如何生长?

你的血骨埋于何处?

你的灵魂记得我吗?

拥抱带着令艾丽妮怀念的温度,虎鲸用身体和斗篷将她赤裸的身体整个罩住,贼鸥的心脏紧贴着柔软的胸肉,斯卡蒂在这一方布满暗色的角落低声而歌,性腺撑开泥泞的穴口,深埋入甬道内,下半身的整段神经都像在发烫。

她们在意识如此清醒的时候相拥、做爱,歌声和空气开始共振,繁复的魔纹触碰到挺立的乳尖,塞壬染上爱欲的深红色瞳孔锁住她分寸不离,把两瓣臀捏出了印子,前前后后叩动垂下的子宫。艾丽妮被撞得半阖起眼,主动索要斯卡蒂吻来的唇齿,生理性泪水掩住了阿戈尔人本就模糊不清的面容,她在止不住的快感潮汐中一直呼唤虎鲸的名讳,将那首情深的曲调打得零零碎碎。

黑夜款款而来。艾丽妮承受了狂风骤雨般的爱,一小时之间高潮五六次,她感到被浪涛拍在炙热的沙砾上无法动弹,深处狂乱的交合几乎要把她的大脑打碎再糅合成斯卡蒂想要的模样,潮吹的液体溅到对方手边、裹着她的斗篷布上,水渍星星点点闪着光。她沙哑的呻吟在对斯卡蒂说,不要,别再做了,回应是大了一圈的性腺加速猛攻。虎鲸怜爱地伸手抚摸小鸟略微鼓胀的下腹,她们身体的脉动和心跳同步,好像能就此把艾丽妮渴求的答案刻印在其中。

木板摇晃嘎吱作响,贼鸥觉得那是自己骨头发出的动静。

斯卡蒂往她饱受碾压的子宫里射精,把脸伸过来蹭掉了艾丽妮嘴边的泪珠,“嗯嗯”的声音像是在和她撒娇,伊比利亚女孩筋疲力尽,摸摸阿戈尔魔人毛茸茸的翘发,得到又一个欣喜的深吻。

别舔了,斯卡蒂。你真的想让我怀孕吧。艾丽妮腹诽道。

审判官如她白天所想,准时洗完澡,被老板目送走出破旧旅店。突然高强度做爱只会让四肢变得绵软使不上力,虎鲸瞧她踏着虚浮的脚步在月光下喘气,提议由精力旺盛的自己把贼鸥背到伊比利亚。

艾丽妮想拒绝,身体不允许。指示斯卡蒂移动时绕开有人迹的地块,直达审判庭。

魔人跑得很快,魔力推着她们前进。她把外衣和斗篷都给审判官戴上,盖住风里乱趴的羽毛,双臂稳稳拖住方才还被按得发红的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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