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埃尔维斯的私人实验室。午休时间，几名长相相同的事件记录员在屏幕前交谈

“那个……听说了今天后花园的新闻了吗？路西法突破收容了。”

“他都突破几次收容了？反正最后还不是都得被抓回去或者就地处决，逃不掉的。”

前者倒满了一整杯的提神饮料，然后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剪刀。桌面上还有一盆夜光蓝莓，事件记录员剪下了一些散发着光辉的果实放进了马克杯里并稍作搅拌。

“我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路西法都从没和睦共处过，明明是我们的亲代，但彼此之间的相处却一直宛如世仇，这么烂的人真的不知道院长到底为什么至今都没抛弃他。”

“因为理想主义。她一直坚信像路西法这样的烂人总会有蜕变的一天，甚至都没有处决掉擅自开启了时间锚的阿盖尔而只是给予了相应惩罚……哪怕她在此事件后还被迫与高阶夏满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人道理念的精神也从未在她的回路中熄灭。尽管……那也只是有限的人道理念。”

场景：后花园夜区的收容所，天上只有一个昏暗的太阳

路西法的房间跟普通精神病院的隔离房一样，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板都铺满了白色的柔软防撞板。但此时的房间内却只有一件被挣脱的灰白色束缚带，同样铺满了白色柔软防撞板的牢房大门敞开着。

而跟普通精神病院的病房不同的是，就连房间外面的走廊天花板，墙壁和地板也都有着白色的防撞板；唯有防爆玻璃材质的窗户和柔和光线的吸顶灯部分没有铺防撞板，而窗户外面那个昏暗的太阳却至始至终没有移动过方向。

走廊的尽头传来了某种微妙的低吟和湿漉漉的水声。

浑身装甲碎裂的一个机体设计颇为复古的飞行单位正迅速用束缚带将一具看似高大夏满人的黑色机体在走廊尽头的消防水道上固定。而此时面前这位身高几乎是自己三倍的机子的单个光镜里似乎流淌出了异样的情感……

路西法通过滑轮组持续收紧着束缚带的末端，而这位并不会说话的看似夏满的机子——她，或者说它裸露的接口正随着束缚带的收缩，将位于走廊头的消防栓吞得更深了些。

路西法将束缚带固定好之后用额外的防撞板将走廊尽头伪装成了一个窄小的隔间，之后进入了旁边的房间。这里同样铺满了防撞板，而且另一名也形似高大夏满人的黑色机子也被用类似的姿势束缚在此。不同的是它的下半身装甲完好，但是头部却盖着一块肮脏的灰白色头纱；上面的污渍不知是干涸的能量液还是湿润的泥土，亦或是两者的混合物。

路西法小心地靠近了盖着头纱的这个怪物，它结实的身躯内部因为有人靠近而传来了饥渴的哀鸣，头纱也被分泌出的粘液再次打湿。路西法眼看着面前这个已经快因饥饿而发狂的

生物，满意地从它的身上滑下。他拿出子空间内的钥匙卡打开了房间对面的另一扇门。

牢房的大门发出了沉重的低吟，内部也有着同样的防撞板，却没有灯。而随着金属大门的开启声，躲在里面的某些生物也蠢蠢欲动。

“有人吗？”“工作人员来了？！”“带我走，带我离开这个世界！！”“不要拒绝我们……”

路西法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关押着“头纱”的牢房，爬到了对方身上一把将湿漉漉的头纱扯下——底下的脑袋上没有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仅有一张的巨大接口。

路西法一声不吭地掰开了这个散发着热浪和腥臭的怪异口器，内部竟然有牙齿。他双脚跳入口器内滑入深处，而外部的骚动声也随之靠近。

一段距离之后他落入了一个同样湿润的空腔，脑袋差点撞到从中探出的物体——那是之前位于走廊尽头，卡在“接口”的接口深处的特大号红色消防栓。“没人想变成只有意识而没有生命的活肉的！！工作人员在哪儿？！拜托跟我握个手吧……我们宁肯跟活人接触之后化为灰烬也不愿被‘姐妹’吞噬掉最后的意识……”

“只有被‘姐妹’吞噬掉最后的心智，你们的火种才能离开后花园！”路西法对着周围的金属屏障大声呼喊，“我已经在内部了，所以请尽快进来！”

一阵叹息之后，伴随着吞咽声，上方的舱门也打开了。4个躯体残缺不全的机子纷纷顺着滑入了这个舱室。“这次的工作人员也是活肉吗……？你在哪儿？”

随着逐渐上涨的水面，路西法已经潜入了更深的通道内。唯独不同的是红色消防栓的位置也发生了改变，逐渐在往下移动着。

“我被‘头纱’咬了才进来的！一整条胳臂都断了！”“什么，那说明它吃饱了！但是为什么我们还没被排出？！”

被关押在小隔间内的形似夏满人的“接口”低头之后只能看见自己硕大的腹甲表面不断出现一些手掌或者脚掌的隆起并蠕动着，接口已经扩张到了极限，内部的淡黄色体液流淌而出，强烈的饱腹感却没有丝毫缓解的迹象。

而“头纱”那端排队的活肉们则继续冒着本就已经残破不堪的手脚甚至脑袋被咬碎的风险，拼了命地继续挤入“姐妹”这一实体的身躯中。

直到容量抵达上限。

“然后，‘姐妹’便会使用传送能力将我传送到距离收容所几千公里以外的随机地带去……”

此时被束缚带缠满全身的，真正的工作人员在距离“姐妹”这一实体很远的病房里刚刚苏醒。

下一秒，一阵令人晕眩的光线遍布了路西法的视野，之后周围的液压和闭塞的狭间都消失了，浑身沾满液体的路西法被丢到了广阔的灰色森林里，沐浴着永远呈现黄昏时分的唯一“太阳”的光芒。

场景：后花园聚居区，露天餐厅

“紧急事件！现在清场！餐点的开销院方会补偿给你们，民众请迅速离开露天餐厅！”

几名身着白色装甲，黑色面罩的园丁在露天餐厅拉起了警戒线并驱散了在附近逗留的民众。“‘接口女士’在这边出没了好几天，但是今天他们才去查询失踪人口信息？！”“嘘，我听说是因为那个谁又逃出来了……”

“这是新月岚草莓蛋糕和炎星红茶，请务必详细告诉我路西法目前的行踪。”问话的园丁拿出记录用的数据板，并将精致的餐点递到了跟“头纱”及其相似的“接口女士”面前，不同的是“接口女士”的身高跟普通人相同，且头纱白净。

“一目夜区……坐标【-6750，-10088】，目前正在往零点方向移动中。”接口女士优雅地用银质餐具将草莓蛋糕送入头纱下方的摄食口，发出了奇异的粘液声。

“是‘出口’啊。明白了，谢谢你。”

对话结束，园丁转身离开了警戒线外，“接口女士”的身影迅速淡化并消失，餐点上确实有被叉子挖去一块的痕迹。警戒线被撤掉了。“那我们继续就餐啦？今天免单诶——！”

“生理数据显示路西法处于低能量状态，最多飞行5000公里。他要想通过步行抵达‘出口’得花很长时间，没必要特地派人看守。准备去坐标附近围剿即可。”

场景：路西法所在的一目夜区森林

“飞行燃油耗尽了……不过之后也没必要变形了。”

路西法望着一棵有着两根粗壮树干的尸树，树干的分叉位置比自己还高些，且底部接壤的缝隙异常狭窄，只放得进去半个拳头。

他踩着那些危险而尖锐的长刺爬到了树干的分叉处，略经思考之后他选择了右手。反正自己是左撇子，这很合理。

他将右手小臂卡进缝隙，然后用尽全力往下压。小臂的涂漆蹭在了冰冷的树干表面，外装甲也逐渐变形。直至靠蛮力也无法让发麻的小臂再往下深入缝隙时，他索性踏断了左脚下所作为支撑点的尖刺。

“咔咔……”右手小臂的外装甲应声而裂，内骨骼几乎完全卡进了树干之间的缝隙深处。

“还差一点……”

路西法将左脚勉强搭在了几乎为90度倾斜的树干上，而地面此时离他的右脚还有至少一人高的距离。

他又折断了一根粗长的尖刺将其叼在嘴里，确认上下两排牙齿咬紧之后，他毫不犹豫地踹断了右脚下方的支撑。

“咯嚓！！”

路西法双脚腾空吊在了尸树上。没有了外装甲保护的右手小臂折成两截，内骨骼完全断裂了。

他这才用左手拿出口中所含的尖刺当作匕首，疯狂地刺向自己跟已经属于树干的那一部分肢体的薄弱的连接管线。尖刺上的牙印清晰可见，荧光色的能量液飞溅并污染着一切。最后路西法的整个身体重重地从树上跌落在地。那只小臂则留在了树干上。

“不……它还有用，我还得捡回来。”

片刻之后，那条流光了能量液，变得发灰暗淡的小臂被路西法捡走并藏进了盘根错节的树根深处。他甚至找来了一些其他的苔藓植物，将藏匿处层层覆盖。

随后，他从密林经过半干的水洼退出到公路上，往破败国道的另一边没有被水洼淹没的大地上留下了足迹和些许能量液，随后继续沿着国道步行离开。

不久后牵着巡逻兽的园丁在国道上发现了残留的血迹，一条通往密林深处，另一条则只有少许溅在了国道。

“是诱饵。兵分两路搜索！”

而手臂的藏匿处，早已被厚重的苔藓完全将气味掩盖了。

场景：一目夜区，路西法坟场

昏黄的斜阳保持着恒久不变的入射角，这片地区没有浓雾，只有令人炫目的丁达尔光线。金属乌鸦在空中盘旋，啄食着尸树上或钉，或倒吊，或是被枪支射击之后倒在树底下的尸体。

所有的尸体都长着同一张脸，乃至同一具躯体。

他们都是路西法。

再往前是一道并没有多深的断崖，其缝隙里也塞满了密密麻麻的路西法尸体。尸山已成为两地的唯一桥梁。而在尸树顶部作为狙击手的一名园丁仔细观察了断崖缝隙里的光景之后，果断朝某个相较鲜亮的角落里开了枪。

枪声响起，新鲜的能量液喷涌而出。乌鸦惊慌四散而去，而断崖里的尸山上显然是有一个人形物体滚下了悬崖。

“找到了。”

穿甲弹仅仅与路西法的火种舱擦身而过，同时也击溃了他的大部分行动面板。下到了断崖深处的园丁们再次找到了濒死的路西法，却发现他除了胸口勉强能看见内部金色火种的大洞外，还缺了一条小臂。

“把他绑起来，然后注射镇痛剂。”随后园丁在路西法身边蹲了下来，“你的小臂，哪儿去了？”

“被我吃了，因为能量过低。”

园丁愣住了，但是也并没有多惊讶。

“那看来我们就得剖开确认了呢。”

手术在断崖下进行。其他几名园丁则扛着摄像机和照片，与周围的环境反复比对。几只好事的乌鸦飞来，在园丁的眼皮底下继续将还算新鲜的路西法尸体大快朵颐。

路西法体内取出的内容物除了很细微的线路和零件已被消化外，恰好能拼成一条小臂的形状。而园丁将这次所拍摄的路西法坟场的照片与上次的相比，尸体的破坏变得更严重了。原因自然也是因为乌鸦一类的动物活动，不过速度也还在正常数值内。

“手术之后……任杀任宰随便你们吧。”

“哦，别这样，我们可是得按照规定办事的。您过去在执政期间一共将超过8000人的遗体的内脏取出并做成了纪念币对吧？”

路西法的表情凝固了。

“那么现在……是第5010人。”

站在不远处的乌鸦静静地观赏着处决全过程，直到园丁所带来的标本座里无一不放满了各种新鲜的内置零件。

“好了……回去让院长给货币授权吧。”

场景：真正的小臂藏匿处

路西法的越狱计划其实并未失败。

在到达路西法坟场时，他只需要从不同的尸体上拆下一些足以组成整条小臂的零件碎片，随后将它们吃掉即可。

而在更早些的时候，在国道上留下一条错误的岔道线索，和能够让园丁追踪到自己的大路，从而将必须越过公路边水洼才能找到的真正的小臂完美地藏在了树根深处。

水洼刚刚干涸，这片地区又下起了雨。

而那条被深藏于树根下面的小臂，在充分吸收了带有辐射物质的雨水之后，内部开始萌发出了新的生命，而且越长越大。

仅仅三天，它已初具胚胎的形状；一周之后像是即将出生的幼生体，而这棵折断了路西法小臂的尸树本身也越来越歪斜。

又过了一周。

尸树缓缓倒下，而曾经是树根所在的空腔里则生长着一颗完美的囊泡，内部则已然是成年状态的路西法。

他睁开了双眼。

囊泡破裂，浑身沾满羊水的成年路西法再次将双脚踏在了这个世界上。

“路西法数量已达饱和。”

这是他“出生”之后系统的第一个弹窗。路西法打开了自己的胸甲，他终于发现自己的火种不再是金色，而是纯净的蓝。

“……无关痛痒，我该继续往零点前进了。”

场景：零点附近，医院建筑群

路西法绕过哨兵，从监控盲区进入了建筑内部。

他唯独不知道的是，这里同样设下了由各种射线和扫描装置组成的天罗地网，而且一旦识别出路西法的机体信息便会立即发出警报。

他顺着排水管道进入了二楼，在离开病房时误触了一台小型设备的扫描系统。

“机体识别：路西法。”

路西法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深处。

“火种识别：蓝色。数据错误。”

“数据错误，数据错误，数据错误……诊断结果：非路西法，种类未知。”

警报最终没有响起。

而在病院大楼内探索的路西法，终于找到了一处充满液体的房间。更令人惊奇的是，尽管没有房间门，液体却是一滴都没洒出来。门内的那些液体只是旋转了90度的平静的水面。

路西法伸出手小心地触碰着液体表面，一圈圈涟漪在手指下扩散，散发着淡淡的咸味。仔细一看，房间深处甚至有一些很小的机械鱼游过。

就是这儿了。

他一头扎入房门内，里面的医疗床实际上并未跟着旋转了90度，但是也并未生锈。一切都保存完好，甚至气窗都能顺利开启。路西法通过气窗离开了。

“对了，这个味道……并非是咸水湖，而是羊水。”

但是这同样是无关紧要的信息，终于在开启了最后一扇窗户之后他来到了建筑外面。这里的水依旧散发着羊水的味道，唯独不同的是外边游荡的机械鱼似乎稍微大一些了。

“我记起来了……这是给被埋在水下的基地金刚做长期保养所用的医疗鱼，早在我那个时代之前这项技术就已存在了。而这栋建筑本体……”

他转身朝下方望去，“■■■■精神病院”的地标依旧屹立。

这样的建筑，怎么想都应该要出现在陆地上，而不是阴冷的湖底吧。

“所以才需要用大量的人工羊水来保存吧……”

路西法继续向上游去，水面上那团模糊的白光逐渐清晰而强烈。他感觉自己在穿过了一道5塞米厚的液态羊膜层之后，周围的气味彻底变成了真正的咸水湖。

再继续上升一段时间之后，头部探出了湖面的路西法再一次感受到了旧世界和煦的春日阳光。而连上了旧世界的网路之后，路西法看见了自己的所在地地址：北赛博坦迷宫市国家锈树湿地公园P11-2M区，a614-盐湖。

场景：埃尔维斯私人住宅，与塞壬的房间

“塞壬出去购物了……趁这个时间跟利维坦通个话吧。”

电话很快接通了，“岳父下午好，你向政府的汇报情况现在怎么样了？”

“你好这位市民，现在信号稍有延迟，稍后我会给您单独留言。”

行吧，毕竟这是他的工作号。而利维坦并不希望外界知道自己领养过孩子——在这个星球只能领养宠物，领养子女则是违法行为。

而现在打过来的，则是利维坦的私人号码。

“……政府早有准备了，只是因为我的汇报，他们需要临时加班完成另一项实验性工程，具体的情况属于国家机密不可泄露，提示词玛门。”

“嗯……那还真是辛苦了呢！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您刚刚说了政府是‘临时加班完成另一项实验性工程对吧’？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一项工程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哦？”

“……抱歉，对于前一项工程，我所知晓得更少。那么，通话完毕。”

只字不提啊。

而只有利维坦知道，那个所谓的“后花园防御部队”意味着什么。

“后花园防御部队”是“旧世界保卫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棋。

执政党由于不相信有关后花园的一切，同样对“旧世界保卫计划”的进行持怀疑和反对态度。但是对于能够参与并完成保卫计划的野党组织成员而言，项目烂尾是不可能的。

毕竟后花园的存在是事实，路西法独裁者时代的叛军们早已在里面隐姓埋名，但不意味着同样不被旧世界所接受的他们就会老老实实生活，而不存在入侵旧世界并进行殖民扩张的可能。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第二个问题。

那是每个在后花园生活过，之后回到了旧世界的个体的私人问题。

“后花园的女主人……真的那么放心地将自己那些知晓了大量机密的前员工送回主世界乃至政府高层，却从不担心他们背叛自己吗？”

利维坦的脑海里浮现出几个场景：多年前军阀战败，自己也重疾缠身时院长对他进行的手术和治疗，乃至于萨麦尔去往主世界之后院长给予了他后花园园丁的工作，以至于后面还破例同意他收养孩子……但是最终在自己离开后花园之后，为了向政府表现自己的忠诚，他竟然将私藏的园丁战甲交付给了国家安全局。

利维坦打开了盥洗池的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他的双臂，愧疚感也萦绕着他的火种。

“……等等！”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埃尔维斯刚跟塞壬恋爱，就告知了自己关于后花园的局势，那么也就意味着……

“埃尔维斯相当于后花园的耳目，而这一局则是人质联姻。”

为了塞壬，他必须要给后花园一个交代。

“而且新的科技产品需要进行实地测验，很显然在主世界不可能有足够的条件。要么只能去往后花园进行测验，要么这就只是一堆虚张声势的玩具。而无论是哪种结果，始终都绕不开与后花园和平谈判，乃至于有必要时对其进行支援的情况。”

更重要的是后花园有着跟主世界不一样的物理法则，在主世界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到了后花园则可能连尸树都点不燃。后花园对主世界知根知底，反倒若是防御部队拿着没有经过实地测验的武器装备贸然进攻后花园无异于自寻死路。

主世界对战后花园，这盘棋无论如何都是赢不了的。

“……这样也好。”

场景：埃尔维斯私人住宅，与塞壬的房间

埃尔维斯放下了数据板，上面是自己跟警察朋友的聊天记录。

“欢迎回家！”埃尔维斯帮忙接过塞壬递过来的购物袋。“那个……我刚刚问了一些知道消防栓失踪事件的警察朋友，他们说消防栓的死是自己的前火伴所为。”

“什么？！我之前的确知道他因为考试失利而被火伴甩了，但是现在他被火伴杀了是什么情况？！”

“空月会。还是空月会，他火伴是黑道，收了别西卜的黑钱之后帮忙杀了消防栓，作为侮辱他的报复……之后别西卜忙于提丰遗作的拍卖会没有出席葬礼或是其他场合，艺人准考证事件以消防栓的死作为了结。”

塞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自顾自地整理着冰箱。“抱歉……我其实考虑了好一会儿要不要将这一结果告诉你……”

“没事的，我跟消防栓实际上关系……都不能说是合不来，而是有着相当恶劣的过节。他曾经在美术馆装修期间搬来与我同住，但是不到一周就偷拍了我睡觉时的照片，还跟其他人一起取笑我的身材……不厌恶他是不可能的。只是说我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如此地步……这一次别西卜杀了消防栓，万一下次他想对我动手呢？！”

“不……亲爱的，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们的对手可是空月会！而不是什么被得罪了的初代校长！”

两人在厨房僵持着，最后塞壬绝望地坐到了餐桌面前，埃尔维斯也随即坐到了一旁，伸手覆盖上他粗厚的大手。

“抱歉，埃尔……我失态了。”

“没关系，没关系的……至少我还有好些警察朋友，靠谱的警察朋友……对吧？”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记得之前给你说过在我漫长梦境里那个叫卢尔，左手缺了一截无名指的暴躁警察吧？这就是我不太想跟警察扯上关系的原因……不过有一件事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的。”

“说吧。”

塞壬将提丰自杀那天，自己被一个高大黑影给带着瞬移到了钟楼外边的事情全盘托出。

埃尔维斯的表情从担忧到困惑，继而变成了略显惊恐。

“亲爱的……你确定那不是睡眠不足产生的幻觉？”

“但我不可能真的在大马路上睡觉。”

埃尔维斯拿起数据板想将此事告知自己的警察朋友，却被塞壬阻止了。

“我个人认为此事就我两知道最好，被当作嫌犯对待或者抓捕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明白了……我尊重你的想法。”

场景：几周后，雾之息餐厅分店

餐厅门口的告示牌上显示着“幽香松露——苏克雷热卖期”，埃尔维斯已经预定好了位置，此时刚刚跟塞壬一同在座位坐下。这家雾之息分店的小老板也是服务生之一，两撇上翘的胡须是其标志。“请看下菜单。”他给埃尔维斯和塞壬倒满了机械柠檬茶之后便离去继续为其他客人服务了。

“今天人还挺多的……以前也这样吗？”塞壬小声地问，“不，只是说最近是松露苏克雷出产的时令季节，而且餐厅后面就是山林，食材会相比其他分店更新鲜。”

“雾之息松露苏克雷”这道餐点属于北赛博坦三大饮食体系的生食。而三大饮食体系则分别为：生食，冷链和能量块。生食与冷链的本质区别为生食的食物会动，而冷链不会。冷链的食物类型最为丰富，从刺身到熟食，再到深加工食品应有尽有；生食的食物则多为活物，或者至少还会存在神经反射，足以提供给客人合法的狩猎乐趣——前提是客人要持有狩猎证。

而松露苏克雷，这种生物有趣的地方在于：它们哪怕被人或者其他动物从土里刨出来也依然会抱紧那颗幽香松露不肯撒手，甚至被客人用狩猎叉在盘子里戳动时也是如此——人为财死的最佳警示，因此成为了上流人士喜爱的美食之一。

“我打算点一份松露苏克雷，一份能量腊肠意面和炎星扎啤……塞壬想好点什么了吗？”

“我从不吃生食，所以打算点鲸鱼排套餐来着，这是我最喜欢的食物。再配上一杯泰坦琉球特饮，这类几乎没有甜味的饮料跟鲸鱼排很搭。”

“我看看餐品评分，因为我记得有一家雾之息分店的鲸鱼排实际上并不正宗……唔？”

埃尔维斯望着鲸鱼排的4.1评分，这个数值远低于平均值以下。“呃……我恐怕你得换个菜品了，这个评分低得有些离谱了，其他菜品基本上都是4.9分，再不济也是4.5。”

“可是……这家店是雾之息啊？再差应该也不至于会连鲸鱼的原生质层和保温鲸脂都分不清吧？”塞壬仔细观察着顾客评价和拍摄的照片：套餐里饮料正常，餐盘和餐具也都是银质，且与鲸鱼排的接触面发黑，这足够证明了鲸鱼排相当新鲜……

“可能是有些客人吃不惯鲸鱼排的硫磺味吧。”迷宫市好歹也是海岸城市，塞壬还是按下了点单的铃铛，之后就是拿着铃铛底下打印出的收据等待了。

十几分钟之后，一个走路大摇大摆的粗矮服务生端着餐点走出了厨房。“不是吧？又是他……老板忙不过来了？！”“我天，别告诉我有客人点了鲸鱼排！”其他服务生嘀咕着，但也很快事不关己地继续工作去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自动厨房工作的厨师已经被换成了一头戴着厨师帽的母驼猪。

“您的午餐——请品尝！”服务生将餐点端上了埃尔维斯和塞壬的餐桌，但是却将更大碗的腊肠能量意面和炎星扎啤端到了塞壬面前，精致的鲸鱼排和松露苏克雷则被端到了埃尔维斯那边；至于泰坦琉球特饮，服务生则是看了看两位顾客，随后将它戳到了两人中间。

“……搞什么？我可是特地选了有女士优惠活动的能量意面的！”当然这话是等服务生离开之后才说的，“我的体型和我点的食物类别没多大关系吧？我还不能吃点精致的餐点了？”“啊……没关系塞壬，那么多意面我也吃不完，你帮我分点吧。”埃尔维斯打着圆场跟塞壬交换了餐点，而端过鲸鱼排的塞壬望着餐盘，脸上的笑容则彻底消失了。

“怎么了？”

“不是银餐具，更像是铬。鲸鱼排跟餐盘或者叉子的接触面也完全没有变黑。”

“投诉吧。”

埃尔维斯拿起了菜单往后翻找着售后服务项。“等等……这应该只是用错餐盘了，因为铬跟银的色泽很像。原生质层我看着好像没啥问题，挺新鲜的。虽然最后我不会给太高评分就是了。”“那我猜那家伙应该只是实习生。算了，反正到时候挨骂的是他。”

埃尔维斯望着塞壬切下一块还在吱吱作响的油脂丰富的鲸鱼肉送入口中，鲜美的原生质层弹跳着，从中渗出了富含微量金属的汤汁。而自己那份在透明容器里活蹦乱跳并睁大了一堆惊恐的眼球的松露苏克雷——加上幽香松露却也不及拳头大小，“早知道我多点一份鲸鱼排了……味道如何？”

塞壬咀嚼着鲸鱼肉，埃尔维斯戳中了那只松露苏克雷。苏克雷挣扎着被埃尔维斯送入了口中，塞壬依旧在咀嚼着那口鲸鱼肉，脸上的表情却渐渐五味浑杂。

“塞壬……？”

埃尔维斯给他递过纸巾，塞壬摆了摆手，他依旧将鲸鱼肉含在嘴里，然后抿了一口泰坦琉球特饮。

一股来自死者的腥臭此刻才撕开鲜美的原生质层的气息，彻底污染了食客的口腔。

塞壬靠近窗台，将整块烤原生质层都吐在了绿植上。已经顾不上是否优雅了，他一把拉上埃尔维斯就径直跑出了餐厅。“怎么了这是？！”

“报警……快报警。”塞壬压低着声音，将埃尔维斯塞进停机坪的私人飞艇之后启动了返航。

“那个，不是鲸鱼排，而是人的原生质层，还是大腿的部分！”“什么？！”

鲸鱼和人的原生质层，无论从色泽还是外观，亦或是口感都极其相似。其区分方法是：鲸鱼排会氧化银餐具使其发黑，越新鲜的鲸鱼排发黑的程度越深；而唯有人的原生质层，在食客嚼碎并含一口泰坦琉球特饮之后，才会在口中迸发出腐败的恶臭。

唯有不断变幻着自身颜色的泰坦琉球特饮才有此功能。

粗矮的服务生带着那只负责挖掘松露苏克雷的母驼猪已经从厨房后门逃走了，刚刚赶来的警方封锁了餐厅并驱散了食客。得知了真相并同样点了鲸鱼排的食客跪地呕吐着，警方从窗外的绿植上收集到了被嚼碎的人腿原生质。记者在餐厅外边报道。

“砰！”

缺了一节左手无名指的警察卢尔一脚踹开了厨房门，有着两撇上翘胡须的分店老板兼服务生——此时早已被大卸八块。头颅挂在了墙上，四肢被塞进了自动厨房的切菜机，而躯干部分由于过大且内部小零件多只能在工作台上进行手动肢解，且刚刚肢解了一半。

而大部分的能量液都在厨房水槽中，只有少许流淌到了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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