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交织在一起。

颜色具有了形体，展露出狰狞的模样。

恶臭的肉瘤裹挟着他的身体，撕扯了他的皮肤，然后吞进身体里。

没有疼痛感，像是遁入了虚无的空间。

菲欧利睁开眼睛。

草木在风的吹动下摇曳着身体，花朵在阳光下展露着光泽。

急促的呼吸稍有稳定，梦魇逐渐淡化。

“啊……”他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仅仅只吐出一个音节。

“我…这是…睡着了？”半晌，他才彻底回过神来。

篝火已经熄灭了，灰尘洒落在周围。身上伏着的少女看上去依然在梦里，皱着眉头，喘着鼻息。

“已经早上了哦，快醒醒。”看着两只微微塌下去的猫耳，他下意识的就用叫醒猫的方式，揉了揉对方的头，挠了挠她的下巴。

“唔，啊哈，廿廿，再让喵睡一会。”身下人打了个哈欠，又把头埋到他的肚子上。

“吃饭啦——”菲欧利在猫耳边轻声说道。

“吃饭了！”

简直和猫一模一样。菲欧利是这样想的，几乎在说出饭的一瞬间，她就睁开眼睛精神起来。

“唔？饭呢？”猫耳少女坐了起来，探出小脑袋四处寻找她期待的那顿“丰盛的早餐”。

“想吃饭就跟我回镇上吃，现在大概还没到中午的饭点，你要再不走连晚饭都没得吃。”菲欧利完全抓住了猫耳少女的软肋，这句猥亵前所未有地有效。

“呜，好吧……”猫耳少女有点委屈。

菲欧利收拾好东西，连同蝙蝠尸体一起挂上马的身体两侧，解开拴住马的绳子。

“那喵怎么办？”眼见菲欧利已经骑上了马，她终于开始考虑接下来的事情。

“你要是愿意跟着骑马的我跑的话，我也不介意。”

“不——！”

“上来吧，抱紧我的腰，摔下去我可不负责。”

“它能扛得住两个人的重量么？你有没有听到马儿的悲鸣？”

“把你的伙食分给它，它就有力气了。”

“啊？”猫耳少女更委屈了。

“驾！”

穿越出森林的路很平静，过去了一整天，前天晚上击溃的蝙蝠也没再重新集结成团，看样子委托是彻底完成了。

“你还记得你刚醒的时候的事情吗？”菲欧利问道。

“刚醒？刚刚吗？被你叫醒才发现喵手麻了。”猫娘的脑瓜似乎不太灵光。

“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前几天第一次醒的时候，或者说是你现在还记得的最早的记忆。”

“唔…让喵想想，想想…好像喵一醒来就是在这个森林里，出也出不出去，绕了好久还是在这个森林里。”

“那你基本上就是迷路了。”菲欧利这样想着，“然后呢？你身上穿的这件衣服是哪里来的？”

“衣服的话，醒过来的时候就在喵身上了，到现在为止一直都穿着。唔，看上去破破的，好像穿了很久。”

穿了很久么？那这件衣服上的字又是谁写的？为什么要写这些看上去像是名字的字？写字的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菲欧利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其间的联系。

“诶，给饭的，你叫什么名字啊？”身后传来了疑问的声音。

“什么叫给饭的？”他一时语塞。

“你昨晚一直在调教喵，现在咱都签订契约了，可以把名字告诉喵了吧？”

菲欧利感受到身后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唉，我叫菲欧利，和你一样都是失忆人，你好歹还有个名字的线索，我连名字都不记得还是别人给我取的。嘛，不过我无所谓，叫什么都大差不差。”

“菲欧利？”

“昂？”

“没事……”猫耳少女小声地念叨着对方的名字，似要将这个词语记忆到灵魂里一样。“那以后喵就叫你菲欧啦。”

“无所谓，你叫我什么都行。”菲欧利回想起了少女的名字。“不过你的名字还挺长的，方便起见我就叫你莉雅吧。”

“嘻嘻…”莉雅搂紧了他的腰，将身体靠的更近。

身前人散发出一种让她安心的气息。

2

“好饿……好饿啊啊啊啊！！！”莉雅开始闹腾起来。

“你别急，就快到了。”

“好饿！你让喵咬一口吧？”

“饿昏头了吧，你可咬不了我。前面就是卡卡塔镇了，你看城门就在那里。”菲欧利一手攥着缰绳，一手用马鞭指向不远处的建筑。

“好耶，有饭吃了。”

“似乎还要在等一会。”

“骗子！”

“等我回来，别乱跑。”

菲欧利没有管身后人的抱怨，在城门前，翻身下马。

“停下，例行检查。”

“西蒙，是我。”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尝试性地开口。

“哦，是菲欧利啊，出行怎么样？”侍卫摘下面罩，他还记得前天会面时的事。

“也就那样吧，你看，我接的委托的结果就在马上放着呢。”菲欧利指了指装着蝙蝠尸体的袋子。

“动作挺快啊，我以为下次见面你会认不得我呢。”

“哈哈，怎么可能，大家都是熟人嘛，我的包裹你还要检查吗？”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就不检查了咯，反正出了事情，瓦拉也跑不了，哈哈。”西蒙拍了拍菲欧利的肩膀，向着马匹的方向扬了扬头，“那人是谁，这个还是要报备一下的。”

“喵叫希琳莉雅哟。”莉雅听到了西蒙的问题，摘来下兜帽，自报姓名。

西蒙眉头突然皱了起来，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菲欧利的背上突然沁出冷汗，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城门外没有人经过，城门内包括周围此时也仅仅只有其余的侍卫还有自己和他，不可能是由于外人引起的这般境界。

菲欧利的视线聚焦在了自己的马匹上。

不对，这匹马是经过商人带出去的，也不可能有问题。

他的余光瞥见了莉雅摸马背上的剑的动作，又看到裸露在外的两只猫耳朵。

神权国不待见亚人！

该死，瓦拉之前告诉过我的，我怎么忘了，自己出个差回来带个亚人，这亚人还在摸剑？不会以为我要造反吧。

嘶，怎么办？

“亚人基本都是贵族老爷们家里的奴隶。”

对了，瓦拉之前还说过这句话。

“嘿，这是我在温提根尼教区买的奴隶，那么紧张干什么？”菲欧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手肘戳了戳侍卫的胸脯。

“跟商队一起？”

“怎么可能，要和他们一起，我回来还真就不认识你了。”

“嗯……”西蒙上下打量着莉雅。

菲欧利感觉背后快要湿透了。

他的肩膀被搭上，让他浑身一颤。

“行啊你，买个幼女回来。”

“嗯？嗯嗯。”菲欧利一时没懂他的意思，他撇了下眼睛。

哦，看错了，莉雅只是在玩那根缰绳而已。至于那把剑只是被绳子牵扯着晃荡起来而已，吓死了。

“亚人野的很，我建议你还是上个脚铐铁链什么的，看着挺乖说不定就跑了。”

“嗯嗯嗯……”

“个人喜好不同我理解，你这放养式还给人家坐马上，好男人啊，啊？”西蒙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记得把她在家里栓好，走吧！”

望着菲欧利离开的背影，西蒙有些羡慕。

“唉，年纪不大，玩得还挺花。”

3

菲欧利坐在沙发上拿布擦着手中的剑。

前天晚上他用这把剑斩杀了不少小蝙蝠，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不少血污，但黯芒还是一如既往泛着那道晦暗的弧光，仿佛不曾出鞘过一般。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擦这把压根不脏的剑意义在哪，只是现在办公室里的气氛实在有点尴尬，他必须得找点事转移一下。一旁的猫娘好像完全不会读空气，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桌上的小点心。

饼干、小蛋糕、还有些说不上名的糕点……她不断往嘴里塞东西。

“咳咳咳……”她突然开始猛锤自己的胸口。

“唉…”菲欧利叹了口气，放下布，拿起面前的茶杯摆到了莉雅面前，“又噎到了么？喝点水。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喂，当这里是你家吗？”看着二人霸占了自己的办公室，塞尔薇终于忍不住开口。

“塞尔薇姐姐最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请把脸对着我！”

“塞尔薇姐姐最好了！”菲欧利转身敬礼。

“唉，服了你了。”塞尔薇手肘撑着桌子，双手交叉挡在脸上，好像粘在嘴上一样 ，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留一对眼睛看着菲欧利，“所以呢？我给你安排个委托，你出去捡个女人回来？还是个亚人？你知不知道亚人在这个国家是什么地位？你要是把她当奴隶留在家里打杂也就算了，你还当随从带进来，你知不知道好多贵族老爷都不敢带出去，就怕落别人口实？”

“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一定会信，但我真的只是捡到她的，喏，你看，就像这样给她点吃的就跟过来的。”菲欧利无奈摊手。

塞尔薇又看向莉雅，只见她喝完了茶放下杯子就缩到了菲欧利的怀里，剑就停留在她头上方几寸的位置。

“像只经常被投喂但无家可归的野猫一样，虽然粘人但看上去又不太聪明。”她咬着牙从牙缝中呼出一口气，然后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呲……谁说不是呢？”菲欧利憋出一口气，把剑收回剑鞘，摸了摸莉雅的耳朵。

“你小子不会真去买了个奴隶吧？你哪来那么多钱？”塞尔薇思考片刻，还是尝试性的提出了质疑。

“啊哈……怎么会呢。如你所见我也不是出门带一大把钱在身上的人。怎么会有钱买下她呢？”菲欧利翻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给塞尔薇看，但后者看着他的眼神充斥满了狐疑。眼见越描越黑了，他赶紧扯开话题。

“啊啊，不说这些一时半会解释不清的了。能拜托你帮她去搞身像样点的行头吗，她穿成这样带出去别人真的会以为我是什么变态的。”

“好啊，你小子，我还要想想怎么带她出去不会被人说闲话，你啊，尽会给我出难题。”

“啊哈哈，那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她吧，她要是知道的话都会回答你的。我还要去处理点事情，开销就用我委托的报酬垫哈！”

话音未落，菲欧利已经带着物品离开了房间，留下莉雅和傻了眼的塞尔薇在房间。

“嗯哼哼……”莉雅又蹭在了塞尔薇的身上。

“唉，又额外加班了。来，小猫猫，跟我走吧。”

“要不要给她买点小鱼干？”

菲欧利从武器店取回了之前打造的武器，几句寒暄，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在未去过的饭店和酒馆之间权衡过后，他还是选择了推开酒馆的大门。

“唉呀，老板，你这情报不大对啊。”老板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他忍不住愤愤发声。

“哦？说来听听。我记得我告诉你吸血怪物就是蝙蝠被夸大了而已。”老板依旧擦着杯子。

“要真这样就好了！你见过和我身体一样大的蝙蝠吗？还有那么多小蝙蝠，差点要了我的命诶！”

“这就和我无关了，至少蝙蝠是对的，你不能否认这一点。”

菲欧利想反驳什么，发觉没有意义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酒馆门又被打开，一股冷气窜了进来，惹的菲欧利一哆嗦。

“晚上好啊，塞尔薇小姐，还是要短陆冰茶不加冰？”老板没有抬头，取下一个杯子。

“……”她沉默了一下后点了头，环顾了室内半圈，视线聚焦在坐在吧台旁的菲欧利。

“好啊，你小子，摊子交给我，你自己跑来喝酒了？”塞尔薇走到菲欧利身旁，揪住了他的耳朵。

“啊！疼疼疼疼疼疼疼！”菲欧利一时无语，“等一下，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这你得问她了。”塞尔薇松开了手让出位置，把莉雅推倒自己身前。

“哼哼，这是契约魔法的作用啦。喵很厉害吧。”她凑到菲欧利耳旁小声说话。

“唉，真有你的。”他扶住额头，“不过你这穿的是不是也太凉快了点，哪有人冬天在大衣里穿露脐装和短裤的。”

“她说她不怕冷，要不是我要求的估计她连冬装都不愿意穿，你看，现在还抗拒着不肯拉上拉链。”塞尔薇无奈地解释道。

“这算是……亚人的特性吗？”菲欧利想起在森林里莉雅全身上下只有件披风也没有喊冷，不禁疑惑。

“那我就不知道了。喏，这是你的报酬，扣除买衣服还有别的杂七杂八的钱，还剩这些，自己点一点。我走了，拜拜。”塞尔薇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准备转身离开，“哦对了老板，账记这小子头上。”

塞尔薇推门而出不久，瓦拉三人又推门进来。

“猜猜我看到了谁？塞尔薇诶！”卡利故作夸张地冲室内其他人比划到。

“晚上好，喝点什么？还是林檎桶？”

“顺便帮我加点冰。”

“喂，敷衍我一下也好啊。”见没人搭理自己，卡利的积极性收到了打击。

“哟，少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冲到了菲欧利的旁边。

“猜猜我刚才看到了谁？塞尔薇诶！”

“哇！好神奇！”菲欧利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给他杯热啤酒让他醒醒脑吧。”瓦拉叹了口气。

“嗯？这小姑娘是谁？”卡利注意到了坐在菲欧利身旁的莉雅。

“你小子就这样捡到个姑娘？”瓦拉都有些震惊。

“嘘，小声点，不是啥好事，别宣扬了。”菲欧利做出了静音的手势，“而且之前你们不也是捡到了我么，和这个差不多的。”

“这样来的话，倒还是可以接受。然后你别告诉我和你一样都是失忆的。”

“还真是这样。”

“瓦拉，我们啥时候也出去捡个姑娘给蒙纳当老婆？”

“少扯这没用的，我还要做大魔法师呢！我对泡女人可没兴趣。”

“嘿，小子，出去一趟赚了不少钱吧，是不是该请大伙喝一杯？”卡利坏笑着怂恿菲欧利。

菲欧利看了看手中还没有焐热的钱袋子，又叹了口气，“你们自己点吧，我请客。”

“好耶！”

“唔，喵饿了。能不能来份炒饭啊…”莉雅突然开口。

菲欧利察觉到老板的脸色罕见的变了一下。

“喂？你下午快把塞尔薇珍藏的点心吃干净了，这会又饿了？”

“咕嘿嘿……”莉雅试图萌混过关。

酒馆老板让众人落座在了一张大桌子上，酒水已经齐全，却单独给莉雅上了点素食。

“唔…怎么没肉！”看到眼前绿油油的菜叶子她面露难色。

“没肉就喝酒！”两杯酒下肚已经有点上头的卡利开始说胡话了。

“好！喝酒就喝酒。”莉雅一把拿过菲欧利面前的酒杯。

“喂喂喂，你知道自己酒量么？”菲欧利蜷起手指，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喵不知道，喵就要喝！”

“哈哈！这才对嘛！管他那么多呢，喝就完了！”卡利与莉雅碰杯。

林檎桶内的液体已经过半。

菲欧利啜饮了一口杯中物，瞥了一眼坐在一边的莉雅，后者自从喝了几大杯之后就不再闹腾，开始沉默起来，不过看她绯红的面色和迷离的眼神，毫无疑问是喝醉了。

“唉，真是的。”菲欧利将莉雅扶正，双手捧起了她的脸。和颜色相符合，这张脸的温度也不低。

“唔……你竿怂磨”

菲欧利伸出四根手指，“这是几？”

莉雅努力睁大朦胧的双眼，试图盯住菲欧利的手指数清数量，但是视野中的菲欧利仿佛无骨之物一般扭曲着躲避着她的视线焦点，而他伸出的手指数量也捉摸不定，一会以倍数分裂，一会又合众为一化作一团。

“你……你别晃啊……晃的喵头都晕惹……”说完她便一头栽倒在菲欧利的怀中。

“叫你不要喝吧，看你醉的。”菲欧利横抱起她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让她趴在自己的腿上，一边喂她喝了口冰水，一边抚摸着她的背后，“怎么样？好点了么？”

“呕…喵要吐了……”

“喂喂喂喂喂喂喂！别吐我身上啊！走走走，我带你出去。”菲欧利临走前扔下钱袋子，“老板记得找零啊，我一会回来拿……喂，莉雅等等我，别跑丢了…”

“呕……”终于找到了旁人不能看到的小巷子里，莉雅解开兜帽。

“喂，弄脏我们的地盘，是不是该交点保护费？”小巷的深处传来声音。

“啊？”眩目的感觉让莉雅不是很能分辨现状。

“哟，二哥，是个亚人。”

“真没想到今儿躺着也能有大鱼上钩，喂，贱种，你是哪家的东西？”

嗯？贱种？他是在说我？

“喂，贱种，我二哥和你说话呢？”

一股无名火从莉雅心底生出，虽然不知道他说的这个贱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就是很让人不爽。头好痛，脑海中好像一直有个声音在说话，她在说什么？

“废话什么？三弟，六弟，把她抓去卖了，我们就发了！”

“乖乖和我们走吧，贱种！”

杀掉！杀掉！让他们知道你的恐怖！脑中的声音越来越响。

“啊啊，吵死了！”莉雅捂着头，不受控制地大喊。

“哟，你这贱种还敢吼老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被称作二哥的人抄起棍子冲了上去。

“莉雅？莉雅？”菲欧利只跟上了她的背影，在拐角过后就找不到她的踪迹了。

“真奇怪，跑哪去了？”

一声凄惨的尖叫从一旁的小巷传来。

“怪物！！！怪物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回事？”他探寻了声音的源头，走向一旁的小巷，两个人哭喊着从巷子中跑出来。其中一人撞到菲欧利，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上，另一个人并没有因为他摔倒而驻足，好像身后有厉鬼索命一样尖叫着迅速跑远。摔倒的人甚至等不及恢复平衡站立，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行了一段路之后踉踉跄跄地逃走了。

菲欧利拂了拂刚才那人蹭在他衣服上的黑色渣滓，走进了小巷子。

狭窄的小巷子仿佛炼狱一般，炽热，令人窒息。巷子两旁的墙壁被烧焦了一半，烧焦的痕迹呈中心散射状，顺着墙上的痕迹寻迹望去，菲欧利看到了巷子的那一头，猫耳少女正伫立在那。

而靠近自己的不远处，一个人跪倒在地上发着凄惨的哀嚎声音。菲欧利看见他举起自己的胳膊，而那条胳膊上已经没有了小臂和手的踪影。不用多想，他身边那根还在燃烧的物体应该就是了。

“莉雅！停下！”

“嗯？”风刃在她手中凝聚成形。

来不及了。

菲欧利挡在了那人的身前。

风刃发射，堪堪蹭过了他的脑袋。少女也因契约的发动被击飞，落在了身后不远处的垃圾堆上。

“你没事吧！”菲欧利急忙回头，却见那人早已逃走，地上留下一滩腥臭的液体。

稍微喘了口气，他才发觉冷汗已经爬上自己的后背。

小巷里没有别人，那三个人的惨状应该就是眼前的少女干的。刚才还留在巷子里的那个人永久性地失去了他的右手臂，先他一步逃出的两人也只能说堪堪还有完整的人形，他们二人一人身上着着火，一人身上结着冰，看样子也是去了半条命，凶手是谁自然也不用多说了。

看向躺在垃圾堆上的莉雅，他的心中发毛，这一天多的时间他的行为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说简单点，他被莉雅可爱的外貌和言行欺骗了，远远低估了她的危险程度。没有契约魔法的保护的话，说不定哪天他也会像那三个人一样，或者说比他们更惨。

契约魔法？

为什么？

菲欧利想不出其中的缘由，他无法相信这样就能轻而易举玩弄魔法的人，给自己下了一生无法伤害他的约束。

他沉默地看着少女从垃圾堆里爬起，又依偎到自己身边。垃圾和酒精的酸臭味刺激着他的嗅觉，冬夜寒冷的晚风让他此刻的神志无比清醒，他警惕着怀里的莉雅。或许，他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昨晚的决定。

“啊？出去醒个酒就要走了吗？呼哈……真没劲……我还等着喝第二轮呢！”已经醉趴在桌上的卡利还在嚷嚷着。

“别理他，现在也不早了，你带她早点回去吧，看她醉得也不轻。”瓦拉拿起菲欧利的包递给了他。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扫了各位的兴，下次一定不让她喝酒了。”菲欧利一边谢罪一边快速理好了东西，拿起放在桌边的两把剑，“下次，下次再请你们。”

“无所谓，路上小心。”

一路上口齿不清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少女几乎是要贴在菲欧利的身上。

他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扶着酩酊大醉的莉雅回到旅店。

在柜台后算账的老板听到开门的动静，发现来者是菲欧利，迅速从柜台后绕了出来。

“哦？菲欧利啊，真不好意思，你之前没有预定房间又突然消失了两天，我就把你的房间租给别人了。”

“没事，帮我安排一间新的就行了。”

“好的，拿好你的钥匙，我就不带路了。”老板看了一眼菲欧利身后的人，虽然不知道兜帽下的长相，但仅仅只是看到这双匀称又白嫩的腿，他就能清楚地判断这是一个美人。

“你之前的东西我放在别的地方了，今晚就不打扰你们了，明天给你准备好，自己取就行了。”

打扰？什么打扰？

菲欧利一时没想清楚这话的含义，只是拖着莉雅上了搂。

走进房间，关上房门。

他把少女扔在床上，自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契约魔法，有了契约魔法她就不能伤害我了么，或者退一步说，这个契约魔法就一定是真的么？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以契约魔法的代价跟着我？

最近几天的事有点过于莫名奇妙了。

跟踪我的人，莫名其妙给我送武器的人，还有这半夜袭击我对我做出那种事，还要跟着我的人。

一切都太蹊跷了，就像……就像某人写好的剧本。

那我呢？我又是什么角色？我……又是谁？

他把右手伸进了风衣，摸了摸放在其内的两把枪，又看向放在一边的黯芒。他在思考，思考要不要以最简单的方式一了百了。

莉雅有点醒了，她起身揉了揉朦胧的双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菲欧利，后者正在盯着她看，那个眼神，说不出其中的意味。

她歪过头看了看对面的菲欧利。又伸手去拉他放在膝盖上的左手，只是还没碰到，那只手就缩到了她碰不到的地方。

“嗯？干嘛呀？”她的耳朵都耷拉下来，有点不开心。

“你……”发出过音节后，菲欧利又保持了沉默，他的问题太多了，无论是对方的身世还是出手的能力，他都想知道答案，但他也知道问同样失忆的人没有任何结果。

看似孱弱的野猫，却可以做出这样的行为。

“嗯？”莉雅站起身。

菲欧利见状立刻把手伸进衣服的口袋里，握在了枪的把柄上。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此时尚不能支配身体。莉雅指挥着自己站起，摇摇晃晃地要摔倒。

“小心！”不知怎的，菲欧利又放开手中的枪柄，站起来伸手去扶她的身体。

踉跄的身体在半空突然停顿，菲欧利只觉脸上多出一个吻后，眼前人又躺倒在沙发上。

“唉，你真的是。”他的语气缓和下来，“你知道你刚才在酒馆干了什么吗？”

“嘿嘿，喵不记得啦。”

“算了，先去洗澡，然后睡一觉，剩下的明天再说吧。”

这次倒没需要他催促，莉雅就乖乖进了浴室。

“门关上啊。”刚把手搭在把手上，浴室内伸出的手拽住他的手腕，险些把他拽进去。

“不想和喵一起吗？门半开，露出莉雅半裸的胸脯。

“喂，别瞎闹。”他闭着眼睛掰开手指送回浴室内，关上门。

“菲欧利，还没睡啊。”

“你不也没睡么，你之前说的我的东西现在方便给我吗？”

“哦吼，全在这个箱子里了，现在店里没什么人，你要现在打开清点也没问题。”

“那我就拿回去整理了。”菲欧利收起箱子，“诶，对了，你这里有没有针线之类的东西。”

“针线？那当然有啊，小伙子挺猛啊。”老板在身下的橱柜里一阵摸索，“要什么色的？算了，这个备用小盒子里都有，你看着用吧。”

“谢谢老板。”

“多照顾生意啊！”

“会的，将来给你介绍新顾客。”

等到菲欧利再次推门进入房间，莉雅已经裹着自己的大衣缩在沙发的一角睡着了。

很安稳的睡眠。

“唉……”他长长的叹气，又是自嘲般的发笑，“我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又怎么搞得清你呢？”

他轻轻抱起莉雅，把他放到床上。

半梦半醒间，又被有些发凉的手勾住脖子。

“睡吧睡吧，乖。”

他拾起少女的裤子。

“太敷衍咯，这尾巴洞开的，隔两天就要破啦，我可不想天天给你买裤子。”

用针线修整了洞的四周。

他关上灯，走进浴室。

茵茵水汽抚慰着他有些疲劳的身体。

在理性和感性之间，他还是选择了听从感性。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出于难以言表的一种感觉，无法正确地处理这只野猫。只希望，自己的选择最后不会害死自己，虽说真是这样也是自作自受罢了。是她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吧。为什么呢？

过多的思维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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