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被逮到了怎麼辦呀？”萊姆看著抱住樹幹正要往上爬的阿雷，有些心虛。

阿雷回過頭，鄙夷地瞟了一眼身後這個身材瘦小的同夥兒：“成了這次任務，領兩個月的工錢。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說完，他便像一隻山貓一樣靈巧嫺熟地竄上了樹冠。

“好吧，可是……”萊姆還是有些猶豫。他其實不太想來的，無奈那幾個老主顧們的胃口實在太大，老闆又催得太緊，而且，兩個月工錢，可是整整1000塊共濟幣呢，足夠他跑到伽貢痛快地玩上一個星期了。

“好吧！那就只好對不住嵐大師了！”他攥了攥拳頭，狠下心，跟著阿雷爬了上去。

兩人躡手躡腳地沿著最粗的那根樹枝走上牆頭，又扶住牆內那棵翠樟樹筆挺粗實的樹幹，慢慢地滑了下去，落在院內。

“嵐大師親口跟你們說的，說他今天下午要離島外出？”腳下踩著的是鬆軟潮濕散發著淡淡苔蘚香氣的乾淨土壤，萊姆卻感覺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樣緊張。他一邊貓著腰警惕地環顧四周，一邊拽著阿雷的胳膊，慌張地發問。“我還能騙你不成？！”阿雷不耐煩地甩開這位讓他覺得有些不中用的隊友，快步走向屋後正對著他們的那扇窗戶。

隔著稀疏的窗紗，兩人偷偷摸摸地朝裡面張望。這應該是間小書房，房內案桌坐墊書本紙墨擺放得整整齊齊。阿雷快速地掃視了整個房間，“不是這兒，走，到那邊去，從正廳進去。”

他拉著身後的萊姆，緊貼著房屋的外牆，躡手躡腳地走上圍廊，繞到正廳門口。雕花朱漆的木門，半開半掩，既像是耐心等待訪客的主人故意留下的便利，又像是有人剛剛匆忙地推門而入忘了轉身關緊。不過總之，對於阿雷來講這可省事兒多了，他抬腿就要邁進屋內。

“等等！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萊姆趕緊拉住他。“要是嵐大師真的外出了，怎麼會連門都不鎖上？”“瞧你那慫包樣！”阿雷這次是真的有些惱火了，向來虎頭虎腦的他實在是瞧不上萊姆這樣子畏縮膽小。“又不偷竊什麼值錢物件，不過是悄悄拿走幾雙襪子幾條內褲，看把你給嚇得！”阿雷一把甩開他的胳膊，自顧自跳進了屋內。

萊姆還是有些猶豫。他站在門口，慌亂地扣著手指。“怎麼辦呀，進還是不進啊……”他總覺得這樣做太不厚道，而且，要是不小心被逮住，可是要被防衛隊羈押的！但事成之後的巨額報酬又那麼誘人，況且，老闆還總是凶巴巴的，怎麼敢違背他的要求嘛！思來想去，他咬咬牙狠下心，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屋內彌漫著淡雅的垂羽蘭的香氣，甜甜的，又略微有些清冷，正是嵐身上散發出的那種讓人印象深刻的味道。正廳的佈置裝飾很簡單，一扇屏風，一張條案，兩盞青燈。案前擺放三兩株翠植，牆上懸掛幾幅墨畫，寧靜而雅致。萊姆慢慢地走到左邊牆上的一幅畫前，看到畫上有兩隻早鵑，正停在暮春花瓣凋謝的粉黛海棠枝頭歇息。

“喂，你看什麼呢！”屋子的那一頭，傳來阿雷急躁的催促，“快來幫我找找，這兒啥也沒找到！”阿雷先後拉開正廳左右兩側廂房的屋門，看到一間屋子裡堆放著各式刀劍甲胄，另一間則放著水桶木盆，看樣子像是個洗手擦臉的地方。他又繞到屏風後面，推開後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透亮的天井，井內一方小巧別致的花園，草木蔥郁，鳥鳴和悅，水聲潺潺；花園的正中是一株枝繁葉茂的櫻花樹，樹的一旁豎立著一塊嶙峋的山石，山石後露出一頂尖角，看起來似乎掩藏著一座涼亭。“媽呀，太美了吧！”萊姆從未見過構思如此精巧、景致如此別樣的天井。他仔仔細細地環視著這天井內的花園和圍繞四周的開闊連廊，想像著，如果自己有幸住在這樣一個美不勝收的地方……

“走吧走吧，先到其他屋子找找。”滿腦子想的都是儘快完成任務拿到賞金的阿雷，可沒有這閒情雅致。他急躁地拉住萊姆就要拐回正廳。“再等會兒嘛，這還早呢，我們到花園裡去轉轉吧！”可萊姆並不願意就此離開。這樣讓人心醉神迷的地方，不多呆上一會兒，好好走一走看一看，就真的太可惜了。“轉什麼轉，拿到寶貝回去交差才是正事兒！走了！”阿雷才不和他這個不務正業的同夥兒費什麼口舌，他轉身拽起萊姆的衣領便往回走。

“唔呃……”

突然，一聲沉悶的呼喊從園內傳來。

“呃……慢……啊……”

緊接著又是幾聲。而且這次還斷斷續續地夾雜著其他一些聲音。

兩人四目相對，愣在原地，誰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阿雷緊貼在萊姆身邊，豎起耳朵。

“藍，軍……慢……”

“多……上……”

“唔唔……唔……”

這次聲響又密集了些，而且似乎還混雜著另外一個粗糙魁梧的聲音。只是距離實在有點遠，兩人只能聽得出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

“這怎麼辦呀？”萊姆慌了神，戰戰兢兢地趴到阿雷的耳朵邊。莫非，有人已經捷足先登了？阿雷皺著眉頭想了想，“走，過去看看！”

二人邁過連廊，踏上石板，踮起腳尖，貓著身子，抬腳跨過盛開著白蓮的小水塘，又小心翼翼地穿過濃密的樹枝，生怕驚動停在上面的小鳥，最後鬼鬼祟祟地停在一堵怪異嶙峋的覆蓋著苔蘚的假山前。萊姆抬起頭，看到假山後的涼亭露出彎彎上翹的尖角，尖角的末端，掛著一串有些生銹的橙黃色銅鈴。微風拂過銅鈴，發出叮叮噹當的清脆聲響。自然，之前在遠處聽起來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人聲，此刻也一字不差地全都鑽進了耳道：

“啊！爽！果然還是老哥這屁股讓人沒屌難忘！爽！”

這人嗓音粗糲，滿嘴污言穢語，顯然不是嵐大師。萊姆忽然意識到自己大概是撞見了什麼不可言說的秘密，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他咬緊嘴唇，惶恐地看著身旁的阿雷，好想現在就拉著他掉頭逃走，可是又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弄出什麼聲響。

可阿雷呢，卻像是撿到了天上掉下的餡兒餅，喜出望外。他悄沒聲兒扒住假山的邊緣，半彎著身子，把頭探了出去。

媽耶，這可了不得！

涼亭內，酒罈食盤衣服鞋子亂七八糟扔了一地。一位肌肉壯碩的大叔正背對著假山跪在地上。大叔一頭棕褐色的濃密頭髮，上身只剩一件單薄的白色背心，內褲被褪到了膝蓋下面，一隻腳光著，一隻腳鬆鬆垮垮地掛著有些髒汙的白色棉襪。他的兩隻手正死死抓住另一人的腳踝，岔開著按在自己肩頭，腰部則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有節律地前後甩動。

這火熱的情景，就像一針分量十足的興奮劑，讓阿雷激動得差點喊出聲來。他捂著嘴巴，看到被大叔扛在肩頭的那雙包裹著布襪的大腳，潔白乾淨的腳掌在一次次的衝擊下不由自主地攥緊又抻開，腳趾也隨之屈伸扭動。聽到那人在猛烈的貫通下順從地發出低沉溫厚的呻吟，阿雷竟然有些羡慕。他不禁猜想，遮擋在這寬闊背影之後、正仰臥在地上的那個人，此時此刻，是不是正沉浸在墜入雲霄一般的快意之中？

要是自己也能……不對啊！那個人……阿雷猛然間回過神來，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唔……唔呃……”這，這震鐘一般粗重雄渾，整日重複著“精進劍術，要常懷自省之心，常思克己之道”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嗓音，難道？

他回身隱匿在假山之後，匆匆忙忙地拉開胸前的衣襟，掏出一個小巧的捕光匣，又從口袋裡抽出一疊拓光紙……

沒想到，正在此時，他的手腕卻被身旁的萊姆拽住。他驚訝地扭過頭，發現他正像一隻落水的小狗一般用懇求的目光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己。“哼哼，小毛頭子，傻得天真可愛。這套光片能賺來的錢，你一年也花不完！”阿雷毫不在意地輕蔑一笑，掙開胳膊，把紙塞進匣子。

萊姆愣住了。不是說好了只管拿走幾件衣服的嗎？他呆呆地看著阿雷塞進紙張扣緊蓋子，看著他趴在假山邊緣，慢慢調整角度擺好姿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他的腦子裡閃過的，全都是幾個月之前的那個晚上，誓劍團那幾個喝得酩酊大醉的痞子把他給堵到了酒吧的後巷。他的嘴巴被塞住，四肢被壓緊，褲子也被褪到了屁股下面。就在一切都要來不及了的時候，巷口突然傳來一聲振聾發聵的怒喝。他只記得淚光中隱隱約約有一道紫光閃爍，緊隨其後的便是一連串痛苦的哀嚎，他看到身邊的那幾個流氓東倒西歪地散去，最後……

是的，萊姆很清楚地記得，最後，嵐大師出現在他面前。

他知道該怎麼做了。他的眼睛裡，再一次閃爍著如炬的紫光。他彙集全身的力量，猛地跳起撲向阿雷，奪過他手中的捕光匣。“不可以！再多的錢都不可以！”他叫喊著，把匣子高高舉過頭頂，重重地朝地面砸下。

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萊姆就被關押室的警衛給喊了起來。他揉揉眼睛坐起身子，看到昨天把他押進來的那個帥帥的小警員取下掛在腰間皮帶上的鑰匙，打開鐵門，走到床邊蹲下身子，有些無奈地朝他笑了笑：“你可以走了，有人保你出去了。”

他被領著走出這個防衛隊警動處的小門。門口站著的，是昨天那位把阿雷打得滿地找牙的棕褐色頭髮的大叔。“給，老闆要是找你賠償，就把這個給他。新買的。”他遲疑地伸出手接過這個還未拆開包裝的捕光匣，窘迫地抬起頭，然而大叔根本沒在看他。“要不是看在老哥的面子上，你爺爺我現在就把你打進棺材裡！”大叔把夾在手指間的那根粗壯簡陋的煙捲放在嘴邊吸了一口，轉過臉，對著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萊姆他狠狠地吐了個煙圈，然後抬腳往他的屁股上踹使勁兒踹了過去，“還不快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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