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日畢斯終於拿到了『初代教皇色勒莫手扎』的複印本，厚度十分驚人，還有好幾冊，伊日畢斯以為傑黑木運送過程會有甚麼困難，結果沒想到意外的輕鬆，比起了解『初代教皇色勒莫手扎』真正的內容，教會更重視後人編撰的神話，並一直把這些複印本放在傑黑木母親的房間裡，十多年來都沒有人動過，上頭還有厚厚一層灰，內頁也有一些被蠹蟲啃咬的痕跡。

伊日畢斯沒有立刻交給益西拉姆，然而也多虧益西拉姆大人在伊日畢斯小時候強迫他學習血族及龍族的語言，伊日畢斯閱讀上沒有障礙，而且這個手扎整齊乾淨，用字簡淺易懂。

『初代教皇色勒莫手扎』共分成四大部分，關於以蘭革命軍的一切、色勒莫教皇的日記、關於龍族及血族的一切、關於阿美士尼的一切。其中以阿美士尼的篇章最少，卻用了1000頁的書冊兩本，裡面都是一些與阿美士尼對談和雜想。關於龍族和血族的一切篇章最多，甚至有龍族和血族帝國的各國國情，連益西拉姆大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記載在裏頭，偶爾會碰上比較深澀的詞，還能在背頁找到色勒莫教皇用帝國語簡單註解。整部書冊與其說是一人完成的手扎，更像是集結各方研究者的心血，難怪聖堂騎士團會想要這個東西，而放任了鄧普斯主教的種種荒謬行徑！

伊日畢斯壓抑對其他篇章的求知慾，先尋找關於『黑聖母』和『神蹟』的篇章，伊日畢斯馬上發現了一件事情，他之所以使用神蹟會有那種反應，是因為『血族奴隸』的問題。

『神蹟』應該正名為『咒術』，是為了讓『血族奴隸』抵抗『根源』的控制而發明出來的力量！『根源』是血族體內存在的『夏卡之血』，擁有洞悉一切的力量，是全知的，然而，也是血族無法接觸陽光和海洋並僅有女王可以產子的詛咒！而血族奴隸要抵抗根源，非常不容易，會遭受根源反弒，就連從其他人那邊接受咒術也不行！但如果血族奴隸從他人那邊接受咒術，只要施咒者願意將根源的反弒吸收，接受者就能安然無恙，也可因此解開根源的束縛，相對的，施咒者就得承受根源的反弒。但如果，血族奴隸要使用咒術，阻止根源反弒，就得向賢者阿美士尼祈禱，只有賢者阿美士尼可以平撫『夏卡之血』的戾氣，但是過去也有不少失敗的血族奴隸因而死亡。

再來是關於『黑聖母』也就是『夏卡』的降臨，並不是讓死者復活的法術，而是讓『夏卡』的記憶植入新生胎兒，讓胎兒在出生之時就擁有記憶而生，便會以『夏卡』之名產生意識。這個咒術不會消耗太多力量，是簡單操作的咒術，但是，有意降臨『夏卡』的人類，為了證明『夏卡』的記憶確實存在，會複合使用強迫胎兒快速生長的咒語，而面臨力量浩劫而死亡的可能！

伊日畢斯明白了，鄧普斯主教利用瓦實提和傑黑木的原因，更重要的是關於『神蹟』並沒有用精液補充力量的方法，失敗就是失敗，死亡就是死亡，是個使用起來危險性很高的能力。

難怪以蘭放棄了咒術，發展出以蘭法術，鄧普斯主教不知道為了讓『黑聖母降臨』犧牲了多少人命？

但是伊日畢斯依然搞不懂鄧普斯主教想要讓『黑聖母降臨』的原因，根據伊日畢斯翻閱的資訊，他沒有看到『黑聖母』引發奇蹟拯救世界末日的篇章，而且根據傑黑木對黑聖母的說詞，黑聖母除了有夏卡的記憶，八成是個平凡人，沒有法力和使用咒術的能力，這個教會感覺上像是被誤導並執迷於黑聖母的降臨！又或者只是鄧普斯主教誆騙世人謀取利益的藉口...

如果真是如此米拿現又要怎麼辦？他似乎相信著『黑聖母的神蹟』，認為黑聖母可以實現他的願望。伊日畢斯陷入思索，他必須想辦法讓米拿現放棄黑聖母卻又不丟掉生存慾望，但是又有誰能要求別人在短時間內平復親人死亡的傷痛？

伊日畢斯暫時想不到對策決定先來研究咒術。

『初代教皇色勒莫手扎』詳細描述血族奴隸抵抗根源的過程。在試圖抹去根源對血族奴隸的刻印，首先會陷入幻覺，在這個幻覺裡必須要殺死束縛自己的源頭，也就是血族奴隸的主人，否則就無法從幻覺裡離開，將永遠昏迷。如果順利殺死幻覺裡的主人，回到現實後必須在自盡而亡之前，向賢者阿美士尼祈禱，以此安撫初代血族女王夏卡的憤怒，在停止自殘之前都不能中斷。

完全是靠精神力來拚生死！

伊日畢斯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個意志堅強的人，但是想要使用咒術就必須先擺脫根源的束縛，他只有這條路可以選擇，也是他必須去做的事。

伊日畢斯試圖讓自己冷靜，在掌心用小刀畫了一刀，讓血液低落在桌面，首先在自己的血液裡尋找根源對血族奴隸的刻印。

『龍血止於此，噬血者始於斯，從奴來臣服。』伊日畢斯在桌上寫著咒語。

一束沾染黑色墨液如同蜘蛛絲般的東西，從桌上的血滴連結到心臟，而從心臟這個點散出包覆肌膚的血咒。

這個咒語透過對根源的敬畏讓根源自動顯現，現階段身軀還可以接受。

接下來，伊日畢斯握緊手掌，讓血滴在連結心臟的墨色絲線上。

『月光照耀大地，龍之末裔復生。』伊日畢斯開口。

血滴與絲線發出劈啪作響，變成互相牴觸的火花，往伊日畢斯心臟流竄！

來了！

伊日畢斯毫無抵抗，張嘴讓火花吞入腹中，瞬間眼前一片昏暗，應聲倒地！

※

少年張開眼，溫敦的陽光下吹拂著微風，他坐在河畔的草皮上，身邊傳來溫和的笑聲，少年順著笑聲看去，一位少女騎著單車朝他而來。

「被我發現了！伊日畢斯你又在偷懶！」少女笑著跳下單車，飛奔到伊日畢斯懷裡。

原來自己的名字叫做伊日畢斯嗎？

少年搞不清楚為什麼，他對自己所知甚少，卻能清楚明白眼前的少女備受崇敬愛戴，是血族的古老貴族益西拉姆大人！

伊日畢斯坐在單車上，背後載著益西拉姆，少女偷偷伸出手臂環住伊日畢斯的腰際。

總覺得這樣子的行為真是不可思議，他彷彿第一次看到益西拉姆出現在陽光下，也是第一次與益西拉姆擁有吸血以外的親密關係。

「伊日畢斯騎快一點！我們還要回去阿吉曼宮跟姊姊赴約！」

少女清脆的嗓音讓伊日畢斯加快了踩踏的速度。

「益西拉姆！」益西扎西瞪視依偎在伊日畢斯半側的少女：「跟奴隸勾肩搭背成何體統！」

益西扎西是益西拉姆的雙胞胎姐姐，雖然兩者同齡，但是益西扎西外貌是個成熟美艷的女人，跟成長階段就停滯在少女樣貌的益西拉姆成了強烈對比！

「有甚麼關係！伊日畢斯是我親自培養的奴隸啊！姐姐妳對我最好了，這點小事不要跟我計較！」益西拉姆小哀怨地跟胞姊撒嬌。

「裝甚麼可愛！都幾歲的人不噁心？」益西扎西好氣又好笑地掐了益西拉姆的手臂：「領地的貴族都在等！」益西扎西牽著妹妹的手，往會議室走去，隨後冷眼瞄向伊日畢斯：「這次奴隸就不必跟了，你退下。」

伊日畢斯看著益西拉姆露出抱歉的鬼臉沒有向胞姊抗議，也就沒有執意要隨從。伊日畢斯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去哪裡，他不知怎麼的突然對阿吉曼宮非常陌生，不知道哪裡是奴隸的休息室，但是腳自動走出戶外，朝著一個目標前進，與『人類培養所』相連的『人類病理研究所』。

伊日畢斯被門口的消毒液無死角全方位噴灑，他不舒服的打個噴嚏，接受檢疫掃描確定安全無虞，才進入『人類病理研究所』。這座人類病理研究所又被稱作玻璃宮，外頭是用植物生產出來的有機玻璃罩，不用結構或任何支撐就能一體成形腹地廣大的建築，裏頭有各種研究人類疾病的部門，他有個朋友是這裡的研究員，那傢伙負責處理偶爾會在製造過程中出現的不良品，但他總是不忍心，努力照顧著這些不良品的健康直到對方因生命短暫而死去。

伊日畢斯不曉得為什麼對這個朋友知道的很多，但他卻一時之間想不到這個朋友的名字，直到看到朋友的臉！

「米拿現！」伊日畢斯注視與他同齡的少年彈著電吉他，跟身旁的不良品們發出無意義的嘶吼！

而米拿現太過專注，一時之間沒注意到伊日畢斯走進門，直到他們持續吼叫了30分鐘，才看見摀著耳朵苦笑的伊日畢斯。

「朋友！益西拉姆大人終於肯讓你放假了嗎？」

伊日畢斯不曉得米拿現為什麼要這麼說，但他總以為自己平常就跟米拿現聚在一起，沒有感覺不妥：「沒事就不能來嗎？」

「隨時歡迎你！」米拿現放下電吉他，放任不良品上去撥弦，砸壞樂器：「我剛剛在嘗試利用音樂釋放人類的壓力，你看看這些孩子比之前更放鬆了！」

伊日畢斯注視著不良品互掐脖子，你一拳我一拳，你咬他他咬你，整個房間充滿血跡與暴力，伊日畢斯閃開跌過來的不良品，想要快點離開免得遭受魚池之殃！

「看看這些孩子，他們終於有了自律的禮儀，這次要打人都會先叫一聲提醒對方，哥哥我好感動！」

伊日畢斯看不出來這些不良品跟平常有甚麼不一樣，長相怪異攻擊性極強，照理來說，應該要在製造出來時就被銷毀，但是米拿現大力說服益西扎西大人，認為有研究的價值，他有能改善良率的自信，益西扎西大人就放手讓米拿現去研究了！

「是的，我看出來了，你的研究果然很偉大。」伊日畢斯敷衍的哈哈幾聲，跟著米拿現往交誼廳走去：「你上次不是說有事找我？」

伊日畢斯感到困惑，他想不起自己上跟米拿現見面是甚麼時候，但是覺得事態緊急一定要跟米拿現談一談。

「你這個薄情郎！你忘記明天是我們的生日嗎？不是說好每年都要慶祝嗎？」

米拿現不敢置信地看向伊日畢斯，眼神委屈又受傷！

伊日畢斯頭昏腦脹，他覺得自己才剛從這世界誕生，連今天幾月幾日都不知道，就要跟朋友慶生了！

「那個我...我們是一起出生的嗎？」

米拿現掀開長袖露出編號碼：「我們可是同一批貨號出品的奴隸啊！而且又是同一台培養器製造的！」

伊日畢斯愣了一下！

對！他們血族奴隸都是用機器製造出來的人工生命體！他怎麼會以為自己有父母！但是父母這個概念又是從何而來？

伊日畢斯覺得腦袋混沌，有點呆滯。

「看你的表情該不會沒有準備我的生日禮物？」米拿現哇哇大叫，這次是真的快哭了。

「...明天補給你？」伊日畢斯艱困的開口。

「你這沒情沒義的傢伙！」米拿現狠瞪伊日畢斯，揪著男人了衣領拐過交誼廳的入口，拖到自己的寢室：「因為明天我有事忙，不能見你，才要你提前幾天請假來找我！」

伊日畢斯看向房間嚇了一跳，茶几上有很多各種口味的膠囊和很難買到的營養針！

伊日畢斯意想不到，他以為的慶祝生日應該要更熱鬧，總覺得不習慣血族奴隸唯一的食物是這副模樣！

「哈哈！嚇到了吧！我還準備了禮物！」米拿現為自己自豪：「所以你一定要把禮物補給我！你要是三天後沒有把禮物送來我就要跟你吵！」

伊日畢斯不曉得要滿懷感激還是失望，他呆滯的應了一聲。

「這個拿去！」米拿現從床板下的抽屜，拿出包裹，沒有甚麼裝飾，被銀色的氣泡紙綑在一坨

：「拆開來看看吧！」

伊日畢斯怕米拿現傷心，馬上拆了包裝。

那是一把鋒利且耀眼的短劍！

「這不是『劍』嗎？『劍』是只有騎士大人才可以拿的！」

「你小聲點！這是我跟境外的人類偷偷買的！」

「米拿現！」伊日畢斯呼喊，立刻被米拿現摀住嘴巴！

「這個可以藏在外套裡，切東西很方便，你要隨身攜帶！」

「我哪有甚麼東西要切？要是被益西拉姆大人發現...」

「那就小心不要被她發現啊！再說你是益西拉姆大人最寵的奴隸，大人怎麼可能給你治罪？」米拿現拍拍伊日畢斯的肩膀：「要是被我發現你偷偷丟掉，我就要跟你絕交！」

伊日畢斯哭笑不得，他趕快把短劍重新包回去，被米拿現拉到沙發上，享用那些充滿奇幻泥巴味的膠囊跟效果不明的營養針。

伊日畢斯滿懷不安抱著短劍回到自己的寢室，他不曉得自己怎麼走回來的，他明明不知道路，身體卻自己行動了！伊日畢斯馬上把短劍用長袍遮著，想要就寢，卻聽見敲門聲！

「伊日畢斯！你怎麼沒在我的房間等我！」

是益西拉姆大人的聲音！

伊日畢斯趕緊跳下床，走出房間！

「你這傢伙讓我等了多久！今天宴客的東西難喝的要死！我一直很期待回去看到你，結果你跑到哪裡去了？」

伊日畢斯覺得莫名其妙！

益西拉姆大人有這麼黏他的時候嗎？今天傍晚也是，專程騎著單車出來找他！

「壞孩子！」益西拉姆握著拳頭向伊日畢斯垂來！

要挨打了！

伊日畢斯閉緊眼睛！

胸口卻被輕輕地敲了幾下！

「今天我要多吸一點血！你可不能爽到暈過去喔！」

伊日畢斯注視著益西拉姆，皺緊眉頭！

很不協調！

他雖然受寵若驚，卻不知道為什麼感覺眼前的益西拉姆他從來不認識！

伊日畢斯還是暈了過去，昨晚的確被吸了多一點的血，但是益西拉姆並沒有把血吸乾，又讓他活著迎接太陽。伊日畢斯覺得有點難起身，而自己躺在益西拉姆大人的床上，要是被益西扎西大人看見可能會人頭落地！

「伊日畢斯！」益西拉姆推著餐車走進自己的寢室。

伊日畢斯想要站起身，卻因為貧血全身無力，跌下床。

「看看你，傻子！」益西拉姆微笑：「今天你生日，我特別準備了你的禮物！」

益西拉姆掀開餐盤，那是被切成骰子狀的肉，正冒著熱煙放在玻璃杯裡！

「這是我跟境外的商人要到的，聽說境外的人類都吃這種東西，第一次看到有沒有很新奇？」

益西拉姆把伊日畢斯扶上床，把餐盤放在他面前。

伊日畢斯知道這是肉，他有著比膠囊還更美味的印象。

「益西拉姆大人，感謝您的恩惠，我還是跟平常一樣就好了。」

「這可不行，伊日畢斯！」益西拉姆纖細小巧的手指捏下伊日畢斯的雙頰：「我說過了，為了讓你的血更美味，你要接受我的施捨！所有美好的食物都是經過畜養人的細心造料！」

這很益西拉姆！

伊日畢斯稍微放寬了心，拿起肉塊放進嘴裡。

的確是肉，雖然沒有調味！

伊日畢斯注意到身旁滿懷期待的益西拉姆。

「請問益西拉姆大人還有甚麼吩咐？」

「伊日畢斯，你是不是該感謝我，而給我一些回禮？」

「盡主僕之情。」伊日畢斯欠身。

「等你休息好了以後跟我來！」

「遵命。」

伊日畢斯低頭行禮，但是他還沒辦法從貧血緩和過來，讓益西拉姆等了又等，血族少女途中離開寢室幾次，一直特地繞回來看看伊日畢斯，伊日畢斯也沒想到自己能下床是三天之後的事。

伊日畢斯接受其他奴隸更衣，才剛把皮革馬甲換上，就被迫不及待的益西拉姆抓到定點轉移通道！這個轉移通道是貴族們方便在領地行動製造出來的血族科技，看起來像夕陽西下的海面在牆上浮動！益西拉姆把伊日畢斯推進去，等伊日畢斯通道另外一端，視線清楚以後，他看到一座美麗的植物園，中間有棟米色的宮殿！

「這是我拜託姊姊讓奴隸蓋的，以後就是專屬我的寢宮，你就跟我住在這裡，別再回你的奴隸專用房了！」

伊日畢斯立刻腿軟下跪。

「益西拉姆大人，小人懇請您打消念頭！我再怎麼說都是血族奴隸，受到這種尊榮的待遇不合身分！」

「你這賤奴！我沒把你當狗你拒絕甚麼？」益西拉姆踢下伊日畢斯的下巴，逼得少年不得不抬頭：「你的生命是誰給的？」

「是益西拉姆大人。」

「你是誰的奴僕？」

「是益西拉姆大人。」

「你是誰專屬的食物？」

「...是...益西拉姆大人...」

「那你拒絕我，是想謀反嗎？」益西拉姆捏住伊日畢斯的鼻子。

「小人不敢！」伊日畢斯緊張否定。

「那還不扶我進去！」益西拉姆伸出手臂。

伊日畢斯吞嚥口水，小心翼翼從地上起身，彎腰恭敬扶上益西拉姆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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