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结束即开始

莱茵生态园中，植物们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着他们的主人。

外面的天空中飘满了脆弱的泡沫，一戳就破，但却铺天盖地，犹如梦境一般。

对于不知真相的人来说，没人会把这充满童趣的场景和一位少女的逝去联系起来。

远处的博士对着那天空伸出了手，又缓缓放下。

“……到此为止了，吗？”

不知何时，生态园的大门被打开。

两个和缪尔赛思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神态轻松，穿着随意，白色蕾丝衬衫加上浅绿小褂，下身则是蓝色的牛仔裤，背着一个吉他，一副乐队打扮。

另一个人就拘谨得多了，穿着缪尔赛思的莱茵制服，让了半个身位给这位乐队打扮的缪缪。

缪缪在生态园里找了半圈，终于在一片水池前停下。

缪缪蹲了下来，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和漂浮水上的泡沫，她笑了笑，“要是连你自己都要躲，那可就完全没救了哦，缪尔赛思。”

“……”在空中漂浮着的泡沫好像动了一下，里面映照的日光让这一群泡泡化作了几百只眼睛，全方位地盯着蹲着的缪缪。

“可真是胆小……要是我当初有你现在一般胆小，我连高卢都出不去，更别说从叙拉古偷渡到哥伦比亚了，哼哼，妈妈？唉，”缪缪把背后的吉他放到面前，轻扫了下弦，“真没想到我要给自己弹安魂曲鼓劲。”

“就好像爸爸把过去的自己枪毙了一样。”后面的小缪缪说道。

“不一样，”缪缪歪了歪头，“我们，不在一条路上。”说完，她拨动吉他，开始弹奏一首乐曲。

那是一首古老的乐曲，让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大自然，通过乐声，好像能看到一棵大树，他盘根错节，他直冲云霄，他就挺拔地伫立在那里，任凭雨打雷劈也不怕火烧和原石尘，他强大，古老，却也孤独。

无数花草与他作伴，无数鸟虫与他共存，可春夏秋冬，四季轮转，花谢草枯，鸟死虫亡，大自然无情地淘汰着，时间残忍地流逝着，只有他，还在这里。

直到现在……

曲毕，沉浸演奏的缪缪睁开眼，便看到由泡沫构成的缪尔赛思。

“你们不是我的水分身。”

“但你要证明你不是我的水分身，”缪缪把吉他塞到身后的女儿手上，“缪尔赛思女士。”

“……她又是谁？”

“我的女儿。”

“别说我是你女儿，丢死人了。”

“现在闹叛逆可不好啊，小缪缪。”

“……我，走开，给你们两个时间。”

“别了，我们时间不多。快说快走。”

“你们……”缪尔赛思一头雾水，“是未来的我吗？我，水精灵，还有延续吗？”

“嗯——”缪缪摸了摸下巴，“不好说，要是你一直这样，别说她了，估计博士想救你都难。”

“……”

“你该不会想用泡沫和博士繁衍后代吧？”

“……你真的是未来的我吗？”

“不是。唉！先别激动～”缪缪按住了缪尔赛思的嘴唇，虽然后者的嘴也是由泡沫组成，“在此之前我先给你讲个故事。”

“曾经，精灵们生活在高卢的原始森林中，战火摧残了精灵的聚落，而一个即将担任领袖的小姑娘幸运地逃了出来，她流落他乡，南下去了叙拉古，又辗转多处，最后到了哥伦比亚，见到了一群她能够信任的人们，还有她的爱人。”

“高卢那边还有精灵？等等——那个人，到底是谁？”

缪缪耸了耸肩，“为什么我的聪明才智到了你这里就这么迟钝了？”

“可你每次恶作剧都会被博士反杀，然后——”

“你闭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哦。”小缪缪把吉他高举过头。

“唉！等等等等，我的乖女儿哦，我的小祖宗，这可是你妈妈的命啊。”

“啧，我感觉你女儿还不如一把吉他，”小缪缪脸上满是不爽，“我嫉妒了。”

“趁人之危是吧！你把吉他摔了，我就去缠着你爸！让他没时间陪你！”

“……算你狠。”小缪缪放下了吉他，闭着眼弹了起来。

“真是越大越不懂事——没说你！我说我呢！我几百岁的人了不懂事，成了吧？”

缪缪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不知在思考什么的缪尔赛思，“我们聊到哪里了？人老了，健忘。”

“你几百岁？”缪尔赛思头部的泡沫飞快地转了起来。

“高卢什么时候没的，我就有多大，当然我知道你应该不知道具体时间，反正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说自己的具体年龄了，嗯——255岁。”

“啊？你别骗我。”

“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干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也好，你不是我，但你也是精灵，不论如何，精灵总是存续了下去，精灵还有未来对吧？你生了孩子，活了这么久。”

“缪尔赛思，今天我们找你，并不为了精灵的存续，或者说，并不抱着让精灵一族重获希望这种远大的目标而来，我活了这么久，遥远的理想和念头都被消磨干净了，也不再思考这种远大的东西了，今天，我，我们来，只为了一件事。”

“什么事？”

“古诺曼，叙拉古的老祖宗，他们曾有一种将圣火作为城邦的希望，倾尽一切保存圣火的习俗，而传递圣火，让圣火继续燃烧，也是其中之一。”

“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哈哈，”缪缪露齿一笑，“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为什么一千个人里面没有一千个泰拉呢？我叫缪尔赛思，但我生在高卢的原始森林，也曾是德鲁伊特的候选，还活了数百年。而你，你也是缪尔赛思，你生在哥伦比亚，长在哥伦比亚，你的家乡也在哥伦比亚，而你，我想还年轻得很，也就比我（心血来潮生下来——某人不敢说出来）的女儿大不了多少。”

“所以，我们，是一个人？”

“对，我们，本应，是一个人。”缪缪向着由泡沫组成的缪尔赛思伸出了手，“现在，圣火，该交到你的手上了。”

“你呢？”

“我活过，”缪缪笑了笑，“我快乐过，恶作剧过，被教训过，也当上母亲，教过孩子，和同事打成一片，也见证了他们所创造的奇迹，255年，太过漫长，列车，也该靠站了，到你了，30岁的缪尔赛思。”

“你的女儿——”

“不要在意我，”小缪缪还在闭着眼轻轻地弹着吉他，“别看我才18，莱茵的姐姐们，爸爸，妈妈，他们教会了我许多，帮我挡住了来自外界的侵害和苦难，我很开心。如果现在告诉我，现在，这段时光要到头了，那就到头吧！我不会像妈妈那样哭鼻子的！”

“······你真的哭了。”

“怎么啦？”缪缪恶狠狠地盯了缪尔赛思一眼，“你想让我死前还豁达一下子吗？我豁达了一辈子，让我掉两滴眼泪怎么啦？又没用你的水！”

“······是我杀了你们吗？”

“不不不，”缪缪摆了摆手，“可不要这么认为，倒不如说，这不是什么伤心的事，人走人留，春去冬来，大自然从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我，作为没有真正被授予职位的德鲁伊特，我尊重你的生存权，而且这也是一种天意，一种决定。”

“总之，好好活下去，”小缪缪睁开了眼，“另一个世界的妈妈，你可不能像这个人一样，活成失败的过街老鼠哦~”

“谁是过街老鼠！你这个过街老鼠的女儿。”

“······请叫我博士的女儿，谢谢。”

“我——”缪尔赛思张了张嘴，可看着面前打闹的母女，却感觉有一种天然的隔阂感。

“伸出手。”缪缪伸出手，握住了缪尔赛思的手，“别那么悲伤，小姑娘，或许现在的你很孤独，我曾经也孤独，也想要一个家，我找啊找啊，找了太久太久，才找到现在的家人们和同事们，你啊，可比我幸运了太多太多，相信我，小姑娘，从今往后，你不会再孤独下去了。”

“真的吗？”

缪缪笑了笑，“这种事，要你自己去看啊。”

水分、水汽、水滴在流动，生命力在倾斜，大自然、世界的意志在流转，而她们的生命在交融、更迭，好像只是春去冬来，花开花落。

氤氲的水汽慢慢消散，留在原地的，只有被泡沫包裹的缪尔赛思，她的身体重新被塑造了起来，她的眼睛重新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她说，我将不再孤独。”

“可，又有谁，会来救我呢？”

“砰——”生态园的大门再次打开，一个穿着兜帽大衣的身影闯了进来。

“缪尔赛思！”

“······哼哼，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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